乡下的冬天夜晚,那些繁星被冻的打着哆嗦,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站满了天幕。望着那星空,你会惊叹乡下空气指数的优良,让乡村的夜空看上去比城市的夜空更加清晰、高远而辽阔。
屋内却是滚热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乡下,火炉是取暖的主要工具。几块红砖垫起圆形的铁炉,炉面上盖几圈炉盖,用来走烟的铁皮圆筒从铁炉上方立起,到房顶棚下拐个弯,一直伸展到窗棂玻璃上割成的圆孔内,再探到玻璃外面,炉烟就从圆筒走出屋外,在寒流中嘶嘶哈哈地散失了。
铁炉最好的燃料就是煤泥,燃烧慢,压火,慢慢散热。夜深了,亲兄弟几个围在火炉前喝酒,通红的炉火,烤的滋滋响的红薯片,让满屋散发着奇香。红薯片就着老酒吃完,再撒一把苞米粒在炉面上,不一会,苞米粒受热在炉面上跳起舞来,一群苞米粒在炉面上跳起落下,落下跳起,有着“大珠小珠跳的欢,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壮美,分外动感,煞是好看。有的跳到地下不见了,有一粒甚至跳的更高,触到了报纸糊就的棚顶,又落到了炕上地下不知何处。但是当它们不再起舞,都已经炸开了花,白花花的一片散发着香气,装到盘子里,是冬夜别有风味的下酒菜,也是乡下孩童可口的夜宵。
炉热,夜长,酒好,兄弟情深。天南海北,古今中外,说的最多的是孝敬父母,兄弟姐妹和睦,家族兴旺发达。
夜酣,酒酣。朔风扑窗结霜花,分享屋内温暖。
二十世纪初,城里人到农村承包荒山荒沟。蓝哥孤身一人,帮朋友看山。
白天,朋友雇人来山上栽树植果,他负责做饭备酒。山上有狼,那些人放置了铁夹子。
夜晚,一山,一人。蓝哥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
夜深,天的黑幕拉上。蓝哥齁声如雷。
又一个夜晚,门外忽然叫声凄厉。蓝哥开门,看见一条小狼,腿上带着铁夹子,眼神里满是求助。
蓝哥救了小狼,小狼留下来,与蓝哥做伴,每天睡在屋里地上。
地上有火炉,一开始小狼见了炉火惊恐,但是几天后,小狼不再怕火。那晚蓝哥无趣,捧一把带壳花生在炉面烤熟,独自饮酒,小狼伏在蓝哥脚下,眼神汪汪,似在陪蓝哥对饮。
忽然窗户上星光闪亮,隐约四颗星。蓝哥揭开炉盖,炉火汹涌,再回头,窗户上星光不见。
蓝哥长叹,他明白那星光是母爱的光辉闪烁。他不再饮酒,而是和小狼说话:你父母惦记你,刚才来看你,明天,你去寻找它们吧,和它们回家。
有泪水顺着小狼眼角流出,它听懂了蓝哥的话。
第二天一早,小狼走出房门,回望一眼蓝哥,一声长啸一声再见,消失在茫茫林海。
蓝哥回归孤独,对山主朋友说他不怕狼,让雇工收了山上所有的铁夹子。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飘雪,大地银白。
雪天喝酒天。一文友力荐铁锅炖大鹅,夜晚几个朋友围着灶台桌落座,中号铁锅,木制锅盖,热气蒸腾,冬日氤氲。
开店的小老板来自乡下,把灶台搬进了城市,她梳着麻花辫,浓重的乡土美,用厚道和真诚,吸引大批客人。这里炖鱼、炖鸡、炖羊汤、炖大鹅,属于特色美食店。
从灶门填劈柴,锅灶好烧,炉火正旺。铁锅内是一整只大鹅的肉块,汤宽,爬到锅沿,咕嘟咕嘟,热浪翻卷。炖一个时辰,起锅。鹅汤的鲜亮当然登峰造极,鹅肉的香浓当然独一无二。大家感慨最多的是,随着生活越来越好,到了吃啥啥不香的年代,以至于吃大鹅来获得舌尖味蕾的新奇感和满足感,有一丝庆幸,有一丝尴尬。而大鹅这种乡村符号,再次使我们的目光关注农村那片广袤的黑土地。在城市看到炉火,也让我回忆起小时候在乡下的生活,那些遥远而清新的情结,像炉火的温暖,在脑海无限度弥漫,弥漫。
此时窗外的城市,夜静,雪白,辙深——美妙的意境满视野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