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作家网原网站入口
慈母之心、无疆大爱
来源: | 作者:王占力  时间: 2019-12-03
  “慈母大爱感天地、孝义美德要躬行”,尽孝要趁早。
  母亲头上的白发愈来愈多了,腿脚也越发的不灵便了,听力和视觉更是大不如从前。妈妈自己常常自言自语说:“老喽!岁数一大,没啥用啦……”。每次听到妈妈的这番言语,我的心理就不是个滋味儿,劝慰妈妈说:“妈妈一点儿都不老”。妈妈听罢,微微一笑说:“傻儿子,人哪有不老的,别看妈妈耳聋眼花的,连你的头上都有白头发了,我还不老啊!”原来,年迈的母亲的心理明亮着呢。
  听完妈妈的话,我用手下意识的摸一摸自己即将秃鬓的额角,一种不可名状的暗自感伤的情愫印记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那是70年代,父亲在治安执勤中,与持刀行凶歹徒搏斗,壮烈牺牲。当时只有25岁的母亲、5岁的哥哥和不满2周岁的我,全家在一片悲恸中成了烈士家属。泪都要哭干的母亲。满怀着对父亲的缅怀和追忆,用左手领着哥哥,右手抱着我,从此,开始了度命的艰难跋涉……
  依稀记得孩提时,赶上春节前,上级领导来家里慰问,父亲生前的老上级某军区最高首长笱司令来我们家慰问的时候再三叮嘱:“你们要是有困难就给我写信,孩子小不会写,哪怕缺碗,就画,我们军区和组织一定给解决”,还恳切地对母亲说:“你要继承烈士的遗志,要坚强,一定要把英雄的孩子抚育长大成人”。但是,时过境迁,母亲领着我们哥俩相依为命,虽然没有达到要饭却胜似要饭的境地,可这封信从来没写过,画更是虚无。
  母亲是在解放战争中打四平那年出生的,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是,她坚毅要强,对领导们说:“没啥困难,我一定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对得起他们的爸爸,请领导们和部队首长放心。”在父亲牺牲的当年,母亲就找人代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递交给了她的工厂单位的党委支部。
  为了摆脱失去丈夫的苦痛,母亲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我们哥俩身上和她的工作上。
  母亲的厂子是属于油漆化工单位,车间里面机器马达一开,高分贝噪音、原材料剧毒、稍不留神就会有危险。有一次,厂子下达紧急任务,要加班加点儿,天色渐黑,车间里的领导考虑到母亲的难处,关切地对我母亲说:“时间不早了,已经到下班时间了,这次加班你就别干了,加班费照样给你发,你回家休息休息,照看照看两个孩子吧。”母亲用粘满油渍的工作服的袖口,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感激的说:“谢谢领导和大家伙,人多,活儿干的快,我这台机器别人干生疏,容易出事故,我家里没事儿,老大能照看他小弟。”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时的哥哥已经7岁了,由于家境的磨练,懂事很早。哥哥一边偷偷地时不时地望望已经漆黑的窗外,一边变着法地哄着我玩。小孩儿看小小孩儿,时间一长,只有4岁的我受不了了,拽着哥哥的衣襟儿说:“哥,我想妈了,妈咋还不回来,我饿了”。哥哥怜惜惜地瞧着用干裂的小嘴嗍着手指头的我,忽然,他灵机一动,说:“弟弟,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我高兴的喊:“好!好!”哥哥学着妈妈平时烧火做饭的样子,笨手笨脚地往炉子里面放苞米棒,放上纸点着,用小炉铲儿把煤一点儿一点儿地倒进炉子里,再把高粱米倒入铁锅里,把盛有米的铁锅往炉子上一放,然后用一双脏乎乎的小手领着我静静的守候在炉子旁,一会儿,一股难闻的气味从锅里冒出来,啊!糊了!,哥哥急忙用手去端锅,太热了,锅没端起来,哥哥这下可慌了,茫然不知所措。拽着我,连磕带碰地跑出焦糊呛人的屋子。这时,妈妈完成了加班任务,风风火火的跑回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冲进屋,把锅端下来。此时,没有填水的铁锅已经烧漏了一个大窟窿。哥哥见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委屈地说:“弟弟饿,我……”。而我却傻愣愣地站着,望着疲惫不堪的母亲,母亲慢慢地蹲下身来,一把搂过我们哥俩,娘仨哭成一片……泪水流进了我们的心里,母亲就是这样倔强地担当着。
  母亲的工作性质是专门制造盛装油漆涂料的金属铁皮桶的制罐车间,车间里面的大小冲压机台和机床30多个,一开机,车间里面顿时机器轰鸣,地动山摇。由于制桶的原材料都是金属铁皮,剩下的边角余料特别多,平时都被白白的扔掉了。母亲看到后,一声不响地捡拾回来,慢慢地积少成多。在母亲的极力建议下,这些足可以扔掉的边角余料后来成为做酒瓶盖的原材料,这不仅为厂子减少了大量的损耗,而且是废品再利用为厂子搞了一点儿小创收;厂子里的花坛没有人管理,自己借来锄头和水桶,锄草浇水,经过母亲的精心呵护培育,花坛里面的花姹紫嫣红格外鲜艳;车间里的机台生锈了,她就默不做声的逐个擦拭,她自己使用的机台,始终保持如新,没有出现过任何故障。母亲的同事杜阿姨的手不小心被机台碰伤了,母亲了解到杜阿姨的爱人长期在外地工作,不能在家护理杜阿姨,母亲就主动到杜阿姨的家里,帮助杜阿姨洗衣服、做饭、护理老人,照看孩子;看到厂子里面许多大龄男女职工为婚姻发愁的时候,她就热心帮忙,为他们联姻,牵红线、搭鹊桥,替厂工会分忧解难。
  母亲拼命地工作,任劳任怨,把苦、脏、累留给了自己。由于成绩突出,年年被厂子评为“先进工作者”、“三八红旗手”,厂子里的黑板报多次宣传母亲爱厂如家的业绩。经厂党委批准,母亲终于在党旗下,庄严的举起了右手,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实现了她的夙愿。
  认识零星半个儿几个字的母亲,对我们的哺育和教导没有长篇大论,更没有深奥的哲理,但,她却以广阔的慈爱感染和影响着我们,她恨自己没文化,就为了弥补没有文化给她带来的苦恼,省吃俭用,用辛勤的汗水一点儿一点儿地积攒起来的钱,供我们哥俩念书,生活再拮据也不道一声苦,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着。她单位的同事望着母亲苍白消瘦的脸庞,都关切地问:“大姐,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身体不舒服,就休息几天吧,活儿,我们替你干。”我的母亲摇摇头,说:“没事儿,干活儿吧”。
  根据母亲的表现,厂党委领导决定和工人一致推荐,在全厂职工劳模表彰大会上,厂部领导让母亲上台讲述自己爱厂如家的业绩,可是妈妈百般推托,认为自己干的很普通,没有什么可宣扬的。其实,这是厂党委想借此机会,让母亲脱离车间岗位,进厂部当干部,可母亲更是百般不肯,说:“不行,我文化浅,是个大老粗,更何况车间里面干活儿干惯了,不干活儿,心里不舒服,为国家做工作,不在乎当什么。”母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直到退休为止,都没有离开她的机台。在厂子里,一干就是30多年。在这30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向单位和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
  就在母亲退休即将离开厂子的最后一天,母亲看着昔日里和自己一起摸爬滚打,奋战在工作第一线的好同志、好姐妹,好工友,眼含着热泪,弯下腰,打开了自己的永远不上锁的小铁皮工具箱,工具箱里面有针、有线、一副粘满油渍的手套、一双蓝布旧套袖、一条洁净的手巾、一半儿块肥皂。然后,母亲环顾一下自己心爱的车间和每个熟悉的机台,招手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同事们告别,一一叮嘱工友们工作中一定要注意安全,并告诉同事们小工具箱里面的针线等物品,可以随便用……
  车间的好姐妹们何曾不知道,这针线不知缝过多少位同志被机床划破的衣角,有的同事的手套破了,母亲就把自己的好手套换给同事戴……在同志眼里,母亲就是位可尊、可敬、可爱的老大姐。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和哥哥渐渐地长大了。哥哥职业中专毕业分配,参加了工作,娶妻生子。我也走进师范学校的大门,毕业后踏上了三尺讲台。哥嫂子一家都在外地工作,不能经常回家看看,每到节假日,母亲就守在电话机旁,多次的拿起电话,又多次的轻轻放下,默不作声的看着电话,好像在想着什么。我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母亲的心头有那份牢牢的牵挂,但又不忍心干扰孩子的工作。这就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含辛茹苦的母亲老了,她经常用自己八级钣金工所特有的粗糙,并结满厚茧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把父亲的烈士遗像捧在胸前,久久地深深地凝望注视……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照片上那熟悉、英俊、威武的面孔,情海蠕动,泪眼矇矇,母亲好像在和父亲说着什么,说着什么……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