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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香火
来源: | 作者:王兴华  时间: 2019-12-03
  题 记
  人生在世,有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去从事一项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人生当中,有人为了私利,竟会不计后果,一意孤行;
  人在旅途,有人对一些事情开始想不通,后来却大彻大悟,追悔莫及。
  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历史,这是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人生经历。
  在我国人口生育高峰那个令人难忘的年月,一批乡村干部勇敢地肩负起时代赋予的历史使命,为控制我国人口增长,从朝气蓬勃的热血青年,一直奋战到两鬓斑白的中年乃至老年。与此同时,在当时农村生产力极为低下和老年人依靠儿女养老的那个年月,许多育龄夫妇为了“传宗接代”、“养儿防老”,正像小品《超生游击队》里的主人公一样,不惜倾家荡产,东藏西躲,与乡村干部对抗、周旋。
  辽河套,
  十年九涝。
  生孩子,
  女多男少。
  续香火,
  四处外逃。
  到头来,
  有哭有笑。
  这首30多年前由乡干部写的打油诗,就是对当时沈北辽河套绝户农家为生男孩外逃超生的真实写照。
  绝户农家有“四大难”:让人瞧不起;挨欺负;受歧视;农活儿没人干。
  为了生儿子,改变这“四大难”,不当没人接户口本的绝户,没儿子的农民夫妇不顾一切拼命地超生,不生出个儿子决不罢休。
  引  子
  1980年,是汪清华从部队复员的第二年。作为一个刚刚结婚、文静而又腼腆的小伙子,就要整天跟婆婆妈妈的农村家庭妇女打交道了。此时的汪清华,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3月18日清晨,艳阳高照,春风拂面。汪清华要到龙眼河乡政府去见乡党委副书记曲祥海。
  临出家门前,新婚妻子万树贞再次叮嘱说:“清华,我知道你不爱干这个差事。可为了这份养家糊口的工资,你可得好好回答乡领导的问话呀。”
  “嗯!我知道了。”汪清华应和完妻子,背上从部队带回来的军用挎包,一抬腿,骑上自行车向10华里外的龙眼河乡政府驶去。
  走进乡政府大院,汪清华并没有直接去见要找他谈话的那位乡领导,而是先走进了乡党委秘书徐海庆的办公室。
  徐海庆不仅是汪清华的高中老师,而且还是这次提名汪清华来乡政府应聘计划生育干部的举荐人。
  师生二人见面后,徐海庆对自己的学生简单地嘱咐了几句,然后才领着汪清华去见乡党委副书记曲祥海。
  进了曲祥海的办公室,汪清华和徐海庆落座后,曲祥海跟汪清华简单寒暄几句,谈话就正式开始了。
  “小伙子,多大年龄?”
  “27。”
  “哪年入的党?”
  “1979年。”
  曲祥海先是简单地了解一下汪清华的基本情况,然后话锋一转,直奔主题:“清华,这计划生育工作可不好干哪,又是惹气又是得罪人。特别是那些个别家庭妇女,蛮不讲理不说,有时还骂人,这么难干的工作你能干得了吗?”
  没想到乡领导找自己谈话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已有思想准备的汪清华还是不假思索地随口答道:“曲书记,我早就听说计划生育工作不好干。今天我来应聘,一是为了能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二是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很想为组织多做点有意义的工作。我想,自己在部队经过5年的艰苦磨练,连打山洞子那样的苦活累活我都干过,这计划生育工作再难干我也能适应。”
  80年代,曲祥海找汪清华谈话,就相当于后来的考公务员面试。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汪清华与计划生育有缘。曲祥海见汪清华不仅英俊潇洒,气质不凡,而且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说得也很实在,立刻打心眼里喜欢上了汪清华。所以,谈话只进行不到10分钟,曲祥海就不再往下问了。
  这时,只见曲祥海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站起身来离开办公桌,面露微笑地对汪清华说:“小伙子,我们就要你了。走,我领你到计生办报到去。”
  一看曲祥海要领汪清华去报到,连见多识广的乡党委秘书徐海庆都没想到,谈话这么快就结束了。
  事后,过了好多年,汪清华还不止一次地对人炫耀:“那年月真好,进乡政府当干部竟是那么容易,我当时连一瓶酒一条烟都没送。那天早上,在见曲书记之前,我现从小卖店买了一盒大生产牌香烟。进屋后,只给曲书记点了一支。临走时,我还把那盒烟给揣了起来带回了家。”
  汪清华到乡政府当计生专干,正赶上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计划生育从一般号召开始转入严格管理的新阶段。
  与此同时,农村刚刚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一家一户耕种自己承包的责任田,全是使用马拉犁单干。从春天打茬子、起垄、播种,夏天除草、追肥、耥地,秋天收割、拉地、入仓,到冬天脱粒、送交公粮,这一整套春种、夏管、秋收、冬储等这些扶犁、赶马车、扛麻袋的繁重农活全都是男劳动力去干,女人根本干不了。
  那年月,农村赡养老人的义务都约定俗成地由儿子承担。因此,这些依靠土里刨食的农民,为了家里能有个男劳动力,为了家里能有个儿子,为了冲破“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生育政策的限制,在龙眼河乡接连发生了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和出人意料故事。
  第一章  冒死跳河
  1980年春,乍暖还寒。
  汪清华上班后的第五天,恰巧赶上回到他居住的狐狸沟村处理一
  个计划外怀孕的“老大难”问题。
  这天早上,乡计生办主任唐君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狐狸沟村妇女主任郝秀凤火急火燎地报告:“唐主任,俺们村已经超生3个女孩的曾素娟,外出躲藏半年多,眼瞅着就要生了,昨天晚上突然偷偷地回村了。”
  情况紧急,不容耽搁。唐君立即将这一情况向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乡党委副书记曲祥海作了汇报。
  听完汇报,因为唐君主任正在感冒发高烧,曲祥海只好让唐君去乡卫生院挂滴流。随后,自己亲自带领乡计生办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三人,骑上自行车,火速赶往狐狸沟村。
  “你们的耳朵真长啊,我刚到家就来了。告诉你们,我不用你们做工作,这个孩子我是要定了。”一见乡村干部又来做工作,曾素娟早有准备,十分恼怒地来个先发制人。
  “你不能再生了,以前对你够照顾了,这次你必须去做引产。”一看曾素娟如此蛮横,曲祥海也语气坚定地表明了态度。第一次交锋就是硬碰硬,谁也没有想到,双方一时都沉默下来。
  这时,曾素娟站起身来要出屋,立即被汪清华、宛毓芬给拦住了。“怎么?我上厕所你们也管哪?”曾素娟大叫起来。
  “别拦她,让她去。”曲祥海对汪清华、宛毓芬说。
  谁也没有料到,曾素娟挺个大肚子刚一出屋,就像发了疯似的,撒开双腿拼命地向村外跑去。屋里的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连忙跑出屋追了上去。
  汪清华不愧是当过兵受过训练的人,第一个跑在前面。追着追着,只差几步远,眼看着就要拽着曾素娟时,曾素娟一纵身,跳进了路边的一条大河里。
  汪清华有生以来头一次见过这个场面,见此情景,站在河岸边大声喊:“曾素娟!你别跳河呀。”
  “曾素娟,快上来,有话好好说。”后面陆续赶上来的人你一言他一语地也向曾素娟喊话。
  “你们要是让我生,我就上去。”一听河岸上的人态度变软了,曾素娟停住了脚步,站在没腰深的河水里提出了上岸的条件。
  “我们无权答应你这个无理要求,你要是用死来威胁我们,只能说这是愚蠢的行为。你好好想想,你死了,那三个孩子就没妈了,以后谁伺候她们?”
  也许是曲祥海的话打动了曾素娟。一听这话,曾素娟站在河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曾素娟又气急败坏地说:“这些年,我没生儿子,人家都骂我们是绝户。你们不让我生,你们能给我当儿子啊?你们能给我养老送终啊?”
  呜——呜——,说着说着,曾素娟又大哭起来。
  双方对峙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不管岸上的人怎么劝说,曾素娟死活就是不上岸。
  环顾眼前足有100多米宽的大河,曲祥海小声问村党支部书记佟森林:“这条河有多深?”
  “中间能有三四米深。”佟森林回答。
  不行,太危险了,这么僵持下去容易出事儿。想到这,曲祥海立即说:“清华,你马上下河把她拽上来。”
  汪清华急忙脱了鞋,挽起裤腿,刚下到河边,曾素娟一看,猛然间又向河中心走去。
  “曾素娟,快站住!我不追你了。”任凭汪清华和岸上的人怎么呼喊,此时,曾素娟这个一心想生儿子的烈性村妇,头也不回,一直向前走去。走到河水没胸时,她竟然扑通扑通地向河对岸游了过去。
  岸上的人生怕闹出人命,不敢再去追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曾素娟在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看着曾素娟游到河对岸已没有什么危险了,曲祥海等人只好懊丧地回到乡里。
  晚上,拼命跳河逃跑的曾素娟又偷偷地回到了家里。几天后,果然生了一个男孩。
  第二章  “小熊猫”被害
  1980年暮秋,东北的山区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龙眼河两岸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田野上,沉甸甸的金黄色稻穗随风摇曳,正等着人们去收获。河塘里,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动嬉戏,把岸上的过往行人撩拨得心里直痒痒,真想下去抓上几条回家炖了解馋。
  汪清华虽说刚到乡政府不到一年,可由于对工作认真负责,兢兢业业,很快就赢得了领导的赏识和同事的好评。这时,由于工作需要,乡计生办主任唐君被调到县人大工作。
  经过乡领导研究,初露才干的汪清华顺理成章地被乡党委任命为乡计生办主任,接替唐君的工作。
  在乡里,丈夫把计划生育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妻子也不甘落后。勤快能干的万树贞,只用了7个多月时间,就把一头20多斤重的小猪崽养成了200多斤重的大肥猪。看着自己一手喂大的这头滚瓜溜圆招人喜欢的大肥猪,万树贞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小熊猫”。
  农村人都明白,肥猪长到这个体重,正是快速长膘的好时候,卖早了不合算。一心指望养猪挣钱的万树贞跟汪清华盘算着,等把“小熊猫”喂到三百斤重时再出售,到那时能多卖不少钱。
  常言道:人生世事难料,天有不测风云。
  农历九月廿十八晚上,狐狸沟村这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黑沉沉的夜色与平原相比,显得更加阴森寂静。这一天晚上,习惯于早睡早起的山里人,天黑以后,像往常一样,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了。劳累了一天的万树贞,奶完刚刚满月的女儿,正要躺下睡觉,忽然,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有响动。
  “清华,快起来,我听见‘小熊猫’叫了几声,是不是有人要偷猪?”
  熟睡中的汪清华突然被推醒,迷迷糊糊地问:“真的吗?那么大的猪谁能整动?”
  “你快去看看,没人偷不更好吗。”万树贞急切地催促着。
  汪清华披上衣服,拿起手电筒,急忙出屋,走到猪圈门前往猪窝里一看,“小熊猫”正站在猪窝里哼哼呢。
  “我说没人偷吧,猪还在圈里呢。”汪清华回屋告诉完妻子,又钻进被窝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万树贞像往常一样,麻利地熬好猪食,拎起猪食桶去喂猪。
  当她走到猪圈门前时,心里就犯合计。每天“小熊猫”一见猪食桶,就欢蹦乱跳地跑到猪食槽前哼哼直叫等着喂食。今天不知咋了,却一反常态趴在猪窝里一声不哼,怎么吆喝也不动弹。万树贞急忙跳进猪圈,仔细一看,“小熊猫”口吐白沫,死了。
  一个小时后,乡兽医站来人了。经过兽医检查,“小熊猫”已死多时。细心的兽医在猪窝的草堆里发现了“小熊猫”吃剩下的半个玉米面大饼子。毫无疑问,是有人故意投毒把“小熊猫”给毒死了。
  一时间,“小熊猫”被毒死的消息不胫而走,狐狸沟村的老百姓议论纷纷。
  多数村民都认为,肯定是汪清华干计划生育工作得罪人了。更有人大胆猜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曾素娟丈夫干的。根据是,今年春天曾素娟头一天晚上回到家,第二天乡里就来人抓她,曾素娟夫妇一直怀疑是汪清华告的密。
  那天,曾素娟跳河逃跑后,汪清华和乡里的人刚走,村里不少围观的人都听见了,曾素娟的丈夫咬牙切齿地把汪清华大骂了一顿,还恶狠狠地说:“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也有人推断,如果不是曾素娟丈夫所为,就是外村人搞的鬼。理由是,听说最近汪清华又领着乡计生办的人抓着好几个外逃的计划外怀孕妇女。结果,这几个妇女都做了引产。
  然而,口说无凭,没有证据。乡派出所的民警到狐狸沟村一连查了好几天,也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最终,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4年后,汪清华分到了乡政府分给的公房。
  1984年底,汪清华携妻子和女儿离开了狐狸沟村,搬到了龙眼河乡政府家属大院。从此以后,汪清华家再也没有遭到任何暗算。
  第三章  初出茅庐
  1980年9月28日,《中共中央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刚刚发表第三天,共青团员、26岁的女青年佟小梅就被乡亲们推选为后荒地村妇女主任。
  此时,中学毕业后,还乡务农的佟小梅刚生完小孩儿才半年多时间。正是哺乳期的佟小梅走马上任后,妇女主任工作一干就是20年。
  20年来,经过摔打磨练,尝尽苦来酸甜的佟小梅,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农村女青年,一步步成长为谙熟计划生育工作的行家里手。
  1981年5月,正值水田插秧大忙季节。
  一天晚上,村干部在广播里通知:明天龙眼河水库给我们村放水,各户要抢抓时间,马上插秧。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亮,佟小梅就和丈夫冯忠民早早地吃完了早饭。
  “忠民,我把孩子送我妈家去,你赶紧去起稻苗,等我回来就装车下地插秧。”佟小梅一边用棉被包孩子,一边吩咐着丈夫。
  “知道啦。”冯忠民点燃一支大生产牌香烟,拎起铁锹就去房前的菜园子里起稻苗。
  不一会儿的工夫,佟小梅去前院娘家送完孩子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刚一进院,佟小梅看见村里一个外号叫“马蜂子”的妇女正坐在屋里等她。
  “马蜂子”,30多岁,真名叫马巧凤,长得又黑又丑,一脸横肉,模大三粗。这个人从小就野性,刁蛮,泼辣,说打就落,村里没有几个人敢惹她。
  佟小梅刚进屋,“马蜂子”就满肚子怨气地说:“小梅,这回你就是说出龙叫我也不做了,我他妈可遭不起那罪了。今天我来就是让你帮个忙,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一听“马蜂子”又怀孕了,佟小梅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这下可糟了,我又遇到麻烦啦。
  原来,“马蜂子”生完一个女孩后,由于身体状况特殊,三次上环三次失败,一连做了三次人流。佟小梅每次做她工作都费了不少口舌。后来,让她服用避孕药,她身体有反应;让她用避孕套,她丈夫嫌麻烦。这个得理不饶人的村野泼妇,可真让人怵得慌。
  佟小梅虽然心里有点儿惧怕“马蜂子”,但表面还是非常镇静。
  “大嫂,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这生二胎政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敢答应,你不是让我犯错误吗?”为了不激化矛盾,佟小梅还是用以柔克刚的老办法对付“马蜂子”。
  “那你说咋办?我也不是成心想生二胎。可这节育环儿我都上多少回了,那鸡巴玩意儿搁我这里就是不好使,这能怨我吗?”“马蜂子”愤愤地抱怨。
  见“马蜂子”有些激动,佟小梅还是平心静气地说:“大嫂,不管怎么说,你还得做。我看这回这么办,等你做完,先坚持用一阵避孕套,完了我再找乡计生办想别的办法。”
  “拉鸡巴倒吧,他们能有啥办法。那几种环儿我都用过了,哪个好使?”
  “马蜂子”显然不再相信佟小梅说的话。停了停,“马蜂子”眼珠儿一转,接着说:“要不这么着,这回你就当不知道,替我保密。等我生完了,不管是丫头是小子,我立马做结扎。”
  “那可不行,我可不敢隐瞒,这是犯错误呀。”佟小梅一口回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他妈的怎么整?”“马蜂子”眼珠子一瞪,跟佟小梅急了。
  这时,冯忠民早已把稻苗装在了马车上,只等着跟佟小梅一起下地插秧。可是等了半天,见佟小梅就是不出屋,没完没了地跟马蜂子唠嗑,不耐烦地向屋里喊了一句:“你还打算下地不?怎么唠起来没头儿了?”
  佟小梅赶忙出屋,走到冯忠民跟前小声说:“你吵吵什么,‘马蜂子’又有了,这回说啥也不做了。今个儿我不能去插秧了,你自个儿想法儿吧。实在找不着人,就让我爸帮干一天。”
  佟小梅把冯忠民打发走后,又转身回屋耐着性子继续做“马蜂子”的思想工作。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话越说越多,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终于谈崩了。最后,“马蜂子”一看佟小梅还是不让她生,气得两眼直冒火,起身“啪”地一声推开房门就回家了。临走时气哼哼地扔下一句话:“这回我非生不可,谁来也不好使。”
  见“马蜂子”铁了心要超生,怎么做工作就是油盐不进,没有办法,佟小梅只好立刻打电话向乡计生办作了回报。
  第二天,汪清华带着乡计生办节育技术员吕彩芳跟佟小梅立即来到了马蜂子家里。
  几个人好说歹说,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马蜂子总算答应再去做最后一次人流。但提出了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如果下次再怀孕,不但得让她生,而且还不能算超生。
  为慎重起见,汪清华决定:这次让吕彩芳和佟小梅两个人带领马巧凤到省计划生育科研所去做人流。同时请省科研所教授帮助想办法解决马巧凤上环多次失败的难题。
  经过检查,马巧凤身体确实特殊,跟别人不一样。最后,省科研所的医生给她采用了一项刚发明不久的避孕新技术——皮下埋植避孕药物,终于解决了这个“老大难”问题。
  1982年,龙眼河乡根据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严格落实计划生育避孕节育政策的规定,在全乡开展了大规模的“一胎上环、二胎结扎”突击工作。后荒地村有5名已生完二胎的妇女被列入结扎名单。
  6月20日上午8时许,艳阳高照,清风微徐。山区的田野里热浪灼人,到处是忙碌的人影,勤快的农民顶着烈日正在挥汗如雨,忙着铲地。
  这天一大早,乡党委副书记曲祥海带领乡计生办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和县节育手术小组的医护人员,按照事先约定,准时进驻后荒地村开展结扎工作。
  10多天来,县节育手术小组在别的村做结扎工作都比较顺利。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惟独这次到后荒地村做结扎却严重受阻。
  曲祥海、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四名乡干部和县节育手术小组的人员进入后荒地村后,从上午8点就开始找5名妇女谈话,一直谈到晚上10点,一点儿效果没有。
  刚开始,5名妇女态度非常强硬,谁也不同意结扎。理由是:有的说自己有病,不能结扎;有的说自己正在发高烧,等过几天再说。当医生要给她们做体检时,一会儿这个说该回家喂猪了,一走就不回来了;一会儿那个说该回家做饭了,借机溜走也不露面了。整整一天,佟小梅找了这个又找那个,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5名妇女的家里。
  最后,经过反复多次和耐心细致的说服动员,直到半夜10点多钟,5名妇女总算勉强同意做结扎。可是,到了叫真章儿的时候,又都打起了退堂鼓,谁也不第一个上手术台。后来得知,是一个叫陈翠翠的妇女在背后捣的鬼。
  原来,陈翠翠已经生了两个女孩,听说第二天乡里来大夫要做结扎,立刻慌了神儿。为了给自己留下生男孩的机会,头一天晚上,陈翠翠急忙跑到那4名妇女家里连唬带吓地说:“我听人说,结扎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落了后遗症。更要命的是,有人在结扎时还大出血,连手术台都没下来……”
  从来都没做过任何手术的几名山村妇女,听陈翠翠这么一说,更加害怕了。原来跟村妇女主任佟小梅说得好好的,都同意做结扎。可到了第二天,这4名妇女突然都变卦了。
  症结找到后,乡村干部又研究出新的办法——用抓阄的办法决定谁第一个上手术台。结果,从中作梗的陈翠翠不但没有躲过去,反倒抓了个第一号。
  大伙一看陈翠翠做完结扎平安地下了手术台,一点事儿都没有,其他4名妇女也都一个接一个地做完了结扎手术。
  总算做完了结扎。曲祥海和汪清华等几名乡干部和县节育手术小组医护人员离开村里后,佟小梅回到家里已是凌晨1点多钟。
  “你还知道回家呀,干脆住在村部得了。”佟小梅刚进屋,丈夫冯忠民劈头就是一句抢白。
  “怎么啦?忠民。”佟小梅一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脚。
  “你自己去看吧,那鸡还剩多少了?”冯忠民生气地说。
  佟小梅到鸡舍一看,顿时愣住了。120只蛋鸡早晨还好好的,只一天的工夫就剩不到一半了。
  “那些鸡都哪去了?”佟小梅问丈夫。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冯忠民反问。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你中午回家了吗?”冯忠民嗓门越来越高。
  哎呀!可不是吗。佟小梅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中午忘回家了。
  原来,前几天,佟小梅家里养的120只蛋鸡突然发病。得病的鸡不仅要精心喂养,而且还要及时打针喂药和隔离观察。
  事儿也碰巧,都赶到一块了。这一天,正赶上县节育手术小组医护人员来村里做结扎。而偏偏在这一天,丈夫冯忠民外出办一件要紧的事儿,家里照看病鸡的事就全靠佟小梅了。
  本来,做完5个人的结扎手术,一个上午的时间是绰绰有余的。可谁也没想到,在后荒地村做结扎光是做思想工作就用了14个小时。一直负责找人的佟小梅,忙了这头又忙那头,一门心思只顾村里结扎的事儿了,早把中午回家给鸡打针喂药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你算算,死了60多只,这得糟践多钱?”丈夫冯忠民还是不依不饶地责备。
  “我不是忘了吗。”心如刀绞的佟小梅心疼地解释说。
  “我就不信,你再忙连回趟家的工夫都没有。”
  “不信拉倒,我真的是忙忘了……”
  从早晨6点起床,自己起大早到村部手术室,一边抹桌子、扫地洒水打扫卫生,一边消毒、搭床做准备工作,整整忙了一个早晨。中间整整一天,左一趟右一趟地去找人,不但要忍气吞声地听那5个妇女的讽刺、挖苦、谩骂,回到家里丈夫还没完没了地对自己发脾气。到现在整整19个小时,自己是米粒未粘,滴水未进,急得满嘴起泡。整个一天,自己连憋气带上火,又该向谁发泄呢?想到这,佟小梅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一头扎在炕上,放声痛哭起来……
  1982年6月底,也就是那5名妇女做完结扎的第10天。党组织根据佟小梅的工作业绩和突出表现,正式批准她为中共预备党员。
  第二天,7月1日,在乡党委召开的“两先一优”表彰大会上,佟小梅站在鲜艳的党旗面前,庄严地举起右拳向党宣誓。宣读完入党誓词,佟小梅的双颊上再次流下了两行热泪。然而,这次挂在佟小梅脸上的泪花却是那么幸福,那么甜蜜……
  第四章  凌晨坠楼
  1981年9月的一天傍晚,天空阴云密布,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前荒地村上空炊烟四起,雾气蒙蒙。此时,正在炕上给孩子做过冬棉衣的村妇女主任彭云玲,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6点,她急忙下炕去做晚饭。
  彭云玲走进外屋厨房,麻利地揭开锅盖,往锅里舀了几瓢水,点燃灶坑里的玉米秆,刚要淘米。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只见计划生育第三中心户户长曹艳冒雨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彭姐!‘儿子迷’回来了,我是刚刚听说的。”曹艳一边往下脱湿淋淋的雨衣,一边气喘吁吁地向彭云玲报告。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彭云玲问。
  “俺大伯嫂下午刚打完麻将才回来,在麻将桌上听‘儿子迷’邻居闲唠嗑说的。”曹艳回答。
  “好!我马上打电话告诉乡里。”彭云玲说完,拿起雨伞急忙向村部电话室走去。
  接到彭云玲的电话,汪清华随口说道:“彭姐,你和村支书多找几个人马上去‘儿子迷’家看住他们,这回可别再让他们跑了,我们一会儿就到。”
  10多分钟后,曲祥海、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四人在乡政府大楼全部聚齐。“出发!”曲祥海说完,四人穿上雨衣,钻进130卡车向前荒地村疾驶。
  “儿子迷”,是前荒地村老百姓给村民唐传宗起的绰号。因为,唐传宗已生了3个女孩。为了要儿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前年他领着怀孕的妻子再次外逃到一个农村亲戚办的养鸡场躲藏起来。妻子分娩时,找了一个没有经过培训的50多岁的接生婆。偏巧,孩子又是站生,这个“半路出家”的接生婆忙活了半天,孩子也生不出来。后来,接生婆费了好大劲儿总算把孩子弄了出来,妻子因失血过多而丧了性命。这次躲生,不但没生出男孩,而且还白白搭上了妻子一条性命,生的又是一个女孩。
  3年后,唐传宗为生儿子,又娶了一个叫宁菊花的小寡妇。
  宁菊花与前夫也生了两个孩子,前夫3年前在矿井中的一次瓦斯爆炸中身亡。按生育政策规定,唐传宗和宁菊花两人都不允许再生了,可唐传宗与宁菊花再婚后又怀上了孩子。这次,超生经验丰富的唐传宗生怕被村干部发现,在宁菊花怀孕后尚未显怀时,就领着宁菊花外逃躲了起来。村里许多人都看不惯唐传宗不顾妻子死活,左一次右一次地外逃超生,从此都管他叫“儿子迷”。
  上次因为在外边躲生让媳妇搭上了性命,这次“儿子迷”吸取了教训,一直躲到宁菊花快生时,才领着媳妇在一天半夜偷偷地回到家里。回来后怕被人发现,狡猾的“儿子迷”和宁菊花白天不出屋,天黑才做饭,大小便都在屋里。每天等到天黑后才出屋抱柴禾、做饭,倒便桶。
  让“儿子迷”没想到的是,尽管他做得很诡秘,可还是被细心的邻居发现了。“儿子迷”的邻居在与曹艳妯娌薛彩萍等几名妇女打麻将时,无意中说出了这个秘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薛彩萍知道村里和乡里干部正在四处找他们,回家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曹艳。
  天已渐渐地黑了下来,阴冷的秋雨还在不断线儿地下着。
  曲祥海等人赶到“儿子迷”家时,前荒地村的村支书、妇女主任、中心户长和治保主任等人正在做“儿子迷”和宁菊花的思想工作。
  “老唐,回来了。走吧,赶紧跟我们上医院去做引产。”汪清华刚进屋,就开门见山地说。
  “我媳妇说她不是怀孕,好像是长瘤了。”一看再也无法逃脱了,“儿子迷”眨了眨眼,只好临时编了个谎言。
  “那好,我给你媳妇检查检查。”当过赤脚医生的乡计生办节育员吕彩芳说完,从医药箱里拿出听诊器,上炕就要给宁菊花做检查。
  “我肚里长的真是瘤,不用你检查。”宁菊花跟丈夫一唱一和,说啥也不让吕彩芳碰自己。
  “老唐,这么办吧,我们领你媳妇到县医院去检查一下。如果是瘤儿,就让她住院治疗;要是怀孕,那就马上做掉。”曲祥海单刀直入,提出了这个办法。
  “走吧,媳妇儿,这回是躲不过去了。”“儿子迷”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好让媳妇去县医院。
  宁菊花跟着乡村干部来到县医院后,为防止“儿子迷”领媳妇再次逃脱,曲祥海指示宛毓芬、吕彩芳、彭云玲和曹艳四名女同志留在医院陪护宁菊花,其他男同志都返回了乡里和村里。
  上半夜,宁菊花去了三四次厕所,宛毓芬、吕彩芳、彭云玲和曹艳四人轮流陪她一次又一次地去上厕所;下半夜,宁菊花又去了四五次厕所,宛毓芬、吕彩芳等人还是不厌其烦地给她做伴。
  凌晨4点,宁菊花又去厕所,这次宁菊花进了卫生间足有10多分钟没有出来。宛毓芬、吕彩芳等人好生纳闷,生怕她寻短见。几个人进去一看,一下子怔住了。卫生间的窗户敞开着,宁菊花人不见了,只有一条绳子拴在暖气管子上。
  宛毓芬、吕彩芳、彭云玲和曹艳四人急忙从三楼跑了出去寻找宁菊花。这时,只见“儿子迷”正抱着宁菊花从医院大楼后院走了过来。
  “唐传宗!站住!”宛毓芬、吕彩芳等人一边大喊,一边飞快地跑了过去。几个人围上前去一看,宁菊花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裤裆里正往外滴血。“不好!马上救人。”做过多年赤脚医生的吕彩芳见状,立刻判断宁菊花流产了。
  经过紧张抢救,宁菊花总算捡回了一条命。胎儿因在其裤裆里流产多时并且脐带缠脖早已死亡。
  事后得知,当天下半夜,“儿子迷”在离开医院前趁宛毓芬等几名护理人员不注意,偷偷地将一个纸条塞给了宁菊花。二人约定:在天亮时,宁菊花借上厕所之机,顺着“儿子迷”早已拴在三楼女卫生间暖气管上的绳子逃跑,“儿子迷”在楼底下接应。
  天亮以后,宁菊花不动声色地又去上厕所。进了厕所,宁菊花往楼下一看,丈夫唐传宗果然在楼下等她,还一个劲儿地向他招手,示意她赶紧下来。
  宁菊花爬上窗户台,双手握着绳子开始向楼下滑去。因为害怕,下坠不到两米时,宁菊花就双手发抖,浑身哆嗦,吓得停住不动了。
  见宁菊花悬在半空中不动了,唐传宗在下面小声催促:“快点儿,快点儿,一会儿让人发现了。”唐传宗这么一催,宁菊花一着急,一紧张,双手一松,咕咚一声,重重地摔了下去,当时昏迷不醒。
  “儿子迷”顿时傻了眼,怎么喊叫宁菊花就是一声不哼。此时的宁菊花像一滩泥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儿子迷”连推带喊,宁菊花就是紧闭双眼,怎么喊也不醒。没办法,“儿子迷”只好抱起宁菊花急匆匆地往前楼跑去找大夫抢救。
  宁菊花康复后,汪清华与宛毓芬、吕彩芳和村妇女主任彭云玲等人又去“儿子迷”家动员宁菊花结扎。乡村干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连做了两天的思想工作。“儿子迷”回想起自己因为超生不仅让前妻搭上了性命,这次还让宁菊花也遭了这么大罪差点儿也丧了命,终于想通了。于是,终于向乡村干部表态不再超生了。
  第二天,宁菊花跟着吕彩芳和彭云玲到县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第五章  一沓人民币
  1982年2月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以11号文件形式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计划生育工作的指示》。这个文件后来被全国计生干部简称为11号文件,11号文件具体规定了计划生育避孕节育政策、奖励政策和限制政策。
  初春,阳气开始回转。辽北山区却仍然是寒风透骨,草木未生。
  此时,龙眼乡同全国各地农村一样,正在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中央11号文件精神。这一年,是曲祥海、汪清华、宛毓芬和吕彩芳几人最忙碌的一年。他们一边认真落实计划生育避孕节育政策和奖励政策,一边逐村逐户地进行限制政策兑现工作。所谓限制政策兑现工作,就是向已经超生完的育龄夫妇征收罚款。
  槐树庄村,一个只有200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在1981年一年当中就有13户农民超生。在13户超生的农民中,共产党员就占6人。当年,超生的6名党员都受到了党纪处分,龙眼河乡也被县委、县政府通报批评。
  2月20日,曲祥海带领汪清华、宛毓芬和吕彩芳三人到槐树庄村去征收超生罚款。当时,对交不起罚款的超生夫妇,龙眼河乡也采用了全国各地通用的政策兑现办法——以物抵债。以物抵债,就是超生夫妇确实没钱交纳罚款,可以将家里的箱柜、桌椅、钟表或自行车等物品作价变卖,冲抵罚款。
  一户叫郎成亮的农民,按当时政策规定,超生二胎应该交纳罚款1600元。
  郎成亮是当地手艺不错的瓦匠,常年在外承包房活儿,每年都有五六千元钱的收入。按说,交纳1600元罚款,对他家来说是九牛一毛的事儿。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当乡村干部到郎成亮家收缴罚款时,郎成亮和妻子高莉却口口声声地哭穷说,家里只有500元钱,剩下的1100元欠款只能用箱柜、桌椅、钟表等物品顶账。
  其实,乡村干部心里都非常清楚,郎成亮夫妇根本就不想交现金,只想用那些不值钱的破箱烂柜蒙混过关。可明明知道他们是在说谎,但谁也不能去搜身翻郎成亮夫妇的衣兜。没有办法,乡村干部只好按照郎成亮夫妇的意思去办,先收下那500元现金,随后就去抬郎成亮家里的箱柜。
  就在宛毓芬、吕彩芳二人从郎成亮家一对木箱里往外拿棉被腾箱子时,只听“啪”的一声,一沓面额10元的人民币掉在了地上。
  宛毓芬捡起来一数正好是1000元,随即对郎成亮夫妇说:“你们不说没有钱吗?这笔钱正好是1000元,就顶罚款了。”一看藏在箱子里的1000元现金露馅了,郎成亮和妻子高莉顿时傻了眼。二人互相瞅了瞅,然后百般抵赖,异口同声地说,那1000元钱不是他们家的,是借别人的。二人解释完,高莉就急切地向宛毓芬往回要钱。
  这时,曲祥海一脸严肃地说:“这钱就算是别人的,那你们借钱交罚款也是应该的。”说完,告诉宛毓芬把钱收好,记在他们账上。
  听曲祥海这么一说,这钱真的要不回来了,高莉心疼得捶胸顿足,咬牙跺脚,立刻大哭大闹起来。高莉哭闹了一会儿,见宛毓芬还是不还钱,大伙也没人理睬她,突然,眼睛一闭,一头倒在炕上抽了过去不省人事。在场的人一时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没了主意。
  “快!赶紧找大夫。清华,你快去上村部打电话,马上让乡里来人。”见此情景,曲祥海一时没了主意,急得一面让人去找医生,一面让汪清华打电话去找乡里人。
  周根生,40来岁,不愧是“文革”前毕业的货真价实的中专生。
  周根生是1964年毕业的中专生,学过法律。在全国恢复律师资格考试制度后,是全县唯一一个第一批考上律师的人。在县司法局当了几年科长后,作为年轻干部,被选派到龙眼河乡当乡长刚一年多时间。
  听完汪清华的汇报,周根生第一句话就问:“清华,这名妇女在抽搐前,你们有人碰过她没?”汪清华回答:“周乡长,你是知道的,每次收罚款时都是那些蛮不讲理的人对我们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的,我们从来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啊。”“那好!这我心里就有底了。别怕,这名妇女要是真的死了,那我们也没有任何责任。你回去告诉曲书记,沉住气,稳住阵脚,我马上就到。”周根生说完,撂下电话,一面组织机关干部,一面找车。10多分钟后,见人都到齐了,周根生带领几名机关干部立刻向槐树庄村赶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村医于宝柱背着药箱子,急急忙忙地来到了郎成亮家里。
  在村里按屯亲论,于宝柱管高莉叫大嫂,平时总爱开几句玩笑。进屋后,见高莉口吐白沫,直挺挺地躺在炕上一动不动,还真把于宝柱吓了一跳。
  于宝柱赶紧上前翻了翻高莉的眼皮,心了有了底。随后,半开玩笑地说:“大嫂,醒醒,别睡了。”高莉像没听见似的,还是一动不动。于宝柱给高莉号脉,脉搏正常。又用听诊器听高莉的心脏,心跳正常。再掐高莉的人中,高莉皱了皱眉头没有反应。
  这时,于宝柱心里明白了,她这是在装死。所以,只好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用酒精棉球消了消毒,随后向高莉的人中扎去。
  “哎呀妈呀!你他妈真扎呀?”高莉疼的一把推开于宝柱,一激灵坐了起来。
  “我不扎,你不醒啊。”于宝柱也调侃地回敬了一句,屋里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就在于宝柱给高莉看病的时候,周根生乡长带领几名乡机关干部来到了郎成亮家里。一进屋,周根生就问:“人怎么样了?”“没事儿了。”曲祥海回答。“刚才我听清华说不是挺危险吗?咋这么快就没事儿了呢?”周根生纳闷地又问。为了不让高莉再次难堪,曲祥海故意岔开话题,对周根生说:“这事儿你就别问了。”
  经过再次做工作,郎成亮夫妇终于同意用那1000元钱交纳罚款,剩下的100元欠款,乡里也同意他们缓交几天。
  从郎成亮家里出来后,周根生乡长和几名乡机关干部都留了下来,一同协助曲祥海、汪清华等人继续挨家挨户地去收缴罚款。
  到了晚上,已有8户超生夫妇交完了罚款。宛毓芬、吕彩芳二人带着收缴上来的一万余元罚款,跟着周根生乡长和几名乡机关干部连夜返回了乡政府。
  曲祥海、汪清华二人当晚留在了村里,继续给没交完罚款的5户超生夫妇开会,再次宣讲中央11号文件精神,耐心细致地做他们的说服动员和教育工作。
  第二天,5户超生夫妇在一上午的时间,先后陆陆续续地交完了罚款。
  由于全国各地计生干部落实11号文件时,不打折扣,行动迅速,效果显著。第二年在全国范围内,超生现象立刻明显减少。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槐树庄村在第二年不但没有一人超生,而且还被县委、县政府授予“沈水县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单位”荣誉称号。为此,汪清华特意采写了一条题为《槐树庄村计划生育工作后来居上》的消息,发表于县委机关报《沈水日报》二版显著位置。
  当年,龙眼河乡所辖的20个行政村的政策兑现工作圆满结束。
  据统计,全乡一共征收超生罚款45.8万元。从此,龙眼河乡大面积超生的凶猛势头得到了有效扼制。由于政策兑现工作做得扎实到位,为以后全乡争创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六章  外甥打舅妈
  方敏,35岁,15年党龄,担任柳树屯村妇女主任已有10个年头。
  1981年,柳树屯村办起了装订厂。可是,好景不长,装订厂办了不到一年,效益就每况愈下,到最后已濒临倒闭。就在这时,村党支部果断决定:让见过世面、有经济头脑和社交能力的方敏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方敏被聘为村办装订厂厂长后,很快就查找出了装订厂效益不好的原因。随后,她首先推行计件工资制,以此鼓励多劳多得。其次,制定奖惩制度,对不出废品或节约材料的工人实行奖励;对造成废品或浪费材料的工人,从其当月工资中扣缴材料成本费。接着,为解决装订厂时常没活儿干的老大难问题,方敏三天两头去跑县里和省里的几家印刷厂,联系招揽装订业务。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柳树屯村装订厂不但起死回生,而且还扭亏为盈。固定客户由原来的两家小印刷厂一下子发展到已签订常年合同的3家大印刷厂,工人的工资也从原来的每月不到200元猛增到300多元。
  1985年,村办装订厂搞得红红火火,效益可观,一下子成为村里的一棵摇钱树。正当方敏准备扩大装订厂规模,大展宏图时,村党支部却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将方敏调回村里重新挑起妇女主任这副重担。
  方敏在去装订厂担任厂长之前,一直是村妇女主任。在方敏担任妇女主任期间,柳树屯村连年被评为县乡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单位。自从方敏离开村里后,只几年的时间,柳树屯村的计划生育工作就每况愈下,开始滑坡,从先进位置一下子退到了后进行列。为此,村支书和村主任每次到乡里开会总是坐在后排,还常常被点名批评。为扭转这个被动局面,村党支部、村委会“两委班子”经过再三研究,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妇女主任人选。最后只好决定:还得把方敏调回村里去做计划生育工作。
  回村当妇女主任,挣钱少不说,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当初村装订厂眼瞅着要黄铺时,让自己去收拾烂摊子。可偏偏在装订厂效益最好时又让自己离开装订厂,在村里计划生育工作最差时又让自己去“堵抢眼”。方敏知道这个决定后,气得一连几天都吃不好睡不香,说啥也不同意回村。
  一天晚上,吃罢晚饭,老支书魏守贵来到了方敏家里。
  “小敏,我知道这么做对你不公平,可我和村委会石主任每次到乡里开会挨批评的滋味也不好受啊。这些天,我和石主任也反复合计,俺们村妇女主任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这才决定让你回来帮我们一把。”魏守贵一进屋见方敏正在气头上,知道这时候讲大道理不管用,只好平心静气地对方敏说了一番实实在在的掏心窝子的话。方敏听完,一时无言以对。
  方敏初中毕业回村后,一直在生产队干农活。那时,魏守贵是柳树屯村生产大队大队长。
  一次,魏守贵带领柳树屯村社员在维修龙眼河乡水田灌渠时,发现方敏不仅像个小伙子似的特别能干,而且在计算土方、测量水渠时算的又准又快。那时,方敏就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几年后,村里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魏守贵被推选为村党支部书记。当时,由于村里没有一名像样的女干部,计划生育工作始终扯全乡的后腿,可把魏守贵愁坏了。
  有一天,魏守贵和村会计到方敏家里办事儿。看到方敏把自家的小日子过的丰衣足食,红红火火,魏守贵不住地连连夸赞。夸赞完,魏守贵又惋惜地说:“方敏,像你这样既能干又有文化的年轻妇女待在家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几天后,魏守贵专门找方敏谈了一次话,希望方敏能加入到党组织中来,为村里干点事儿。
  方敏见魏守贵如此看重自己,爽快地答应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为了让方敏尽快成熟起来,魏守贵亲自做方敏的入党介绍人,开始重点培养方敏。
  一年后,方敏不仅入了党,还被村“两委班子”提拔为妇女主任。在方敏的努力工作下,柳树屯村很快就进入了全乡计划生育工作先进行列。
  这次因为工作调动自己想不通,老支书魏守贵亲自登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而且还说出了掏心肺腑的话,方敏一时被感动了。所以,窝在心里的怨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回想起自己从一名普通家庭妇女成长为在全乡乃至全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年还真多亏了老支书一手培养和提拔。现在,老支书真是遇到难处了,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要是再不答应从良心上也说不过去。想到这,方敏还是像魏守贵第一次动员她入党时那样,再次爽快地答应回村担任妇女主任。
  方敏重新上任后,有一天,遇到了一件特别棘手的事儿。这件事儿像刺猬一样,让她捧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原来,是方敏的一家亲属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丈夫的外甥媳妇孙萍因结扎失败又怀孕了。
  孙萍结扎后怀孕,这可乐坏了丈夫荣志斌。因为,孙萍和荣志斌是生完两个女孩后做的绝育手术。按理说,妻子做了结扎,本来已经没有机会再生儿子了。从此,一向重男轻女一心想要儿子的荣志斌也就死了这个心。妻子这次意外怀孕后,可把荣志斌乐坏了,心里暗暗在想,说不定就是个儿子呢。可又一想,这事儿不事先告诉舅妈一声,到时候舅妈会跟着受牵连。想到这,荣志斌立马去找方敏。
  “舅妈,我媳妇又有了,这是结扎后的‘刀漏’。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这个孩子我们不想做了。你只要给我们保密,这事儿就成了。”荣志斌开门见山,说出了心里话。
  方敏一听,还真犯了难。答应吧,政策有规定:结扎后怀孕也不允许生,生了也属于超生;不答应吧,人家还真有理由,都结扎了,再怀孕也不怨人家了。
  方敏犹豫了一会儿,连忙劝导说:“志斌,我知道,这次怀孕你们不是故意的。可上边有规定,结扎后怀孕也不能生。所以,这个孩子还得做掉。”
  “什么?结扎后怀孕的也不许生,那我们认罚还不行吗?”荣志斌很不理解。“认罚也不行。”“舅妈,看在亲戚的份上,这回你就当不知道。这个生完,不管是丫头是小子,以后我保证不再给村里添麻烦了。”“志斌,你是知道的。俺们村现在是全乡有名的落后村,这次村党支部让我回村,就是让我摘掉这个落后帽子。这次让你们生了,以后我还怎么去管别人?”听方敏这么一说,荣志斌也觉得在理。所以没再多说,就回家了。
  一天晚上,荣志斌领着妻子孙萍又来到了方敏家。原来,荣志斌和妻子孙萍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刚进屋,孙萍神色诡秘地对方敏说:“舅妈,为了不让你为难,这回我不在村里生。不等我显怀时,我就到外地亲戚家去住。等生完了再回村,这事儿你不就没责任了吗。”
  “什么?你们想到外地去躲生啊?这可不行。”方敏一口回绝。“咋地?舅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是成心跟俺们过不去。俺们都替你着想,你咋一点儿亲戚样都没有呢?”荣志斌有些生气了。“志斌,不是舅妈没亲戚样,这是违反政策的事儿,我敢答应吗?”“我不管你政策不政策的,反正这个孩子我们要定了。走,别跟她废话了。”荣志斌的驴脾气终于发作了,拉着妻子孙萍悻悻地离去。
  在如此僵局的情况下,第二天一大早,方敏只好毅然决然地向村党支部如实汇报了孙萍怀孕的情况。
  老支书魏守贵马上找来村委会石主任,再次去做荣志斌夫妇的工作。可是,不管魏守贵和石主任怎样劝说,荣志斌就是一头撞南墙,铁了心要生这个孩子。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魏守贵只好给乡计生办主任汪清华打电话求援,帮助解决这个“老大难”。
  汪清华接完电话,立即和宛毓芬、吕彩芳二人,骑上自行向柳树屯村奔去。
  来到柳树屯村后,汪清华和宛毓芬、吕彩芳3人再一次向荣志斌夫妇交代了计划生育政策。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服劝导,荣志斌和孙萍总算答应去做人流。
  不料,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3人离开柳树屯村后,当天中午,方敏从地里干完农活回家刚端起饭碗吃午饭,荣志斌就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进屋后,荣志斌二话不说,抡起拳头照着方敏脸上就是一顿“电炮”。方敏顿时鼻口流血,成了乌眼青,门牙当时被打掉两颗。
  下午,乡公安派出所接到柳树屯村治保主任梁治国报案后,立即和乡计生办迅速组成了联合调查组进入了柳树屯村。
  魏守贵和石主任领着乡联合调查组来到荣志斌家后,派出所所长宋立法对荣志斌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随后以故意伤害罪将荣志斌带回了乡公安派出所。
  回到派出所,宋立法所长指示办案民警对荣志斌做完询问笔录,立即上报给县公安局。县公安局主管刑事案件的严副局长听完汇报,马上紧急召集有关科室开会研究决定:以破坏国家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罪论处,对荣志斌进行拘留。
  正当县公安局要对荣志斌进行拘留时,方敏有些坐不住了。她清楚地知道,荣志斌是年幼无知,一时冲动才打了自己。想到这,方敏立刻骑自行车来到乡公安派出所,以亲属的身份为荣志斌说情。
  荣志斌被带到派出所后,认罪态度特别诚恳,一个劲儿地请求公安机关宽大处理。一见方敏特意来给自己说情,后悔得直掉眼泪,连连向方敏赔礼道歉:“舅妈!我一时糊涂,对不起你。”
  考虑到荣志斌真诚的悔过态度,加上其妻子孙萍又在当天到乡卫生院做了人流。经乡计生办和派出所重新研究,宋立法所长再次向县公安局作了汇报。县公安局根据乡派出所的意见,只好取消了对荣志斌的拘留决定。最终,乡派出所只让荣志斌写了一份不再打人和不再生育的保证书就了结了此案。
  从此以后,柳树屯村不但连续多年没有出现一例超生,而且重新回到了县乡计划生育工作的先进行列。
  第七章  千里追踪
  1984年冬季的一天早晨,汪清华刚走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喂!是汪主任吗?我们查出来了,夏雨生和许莲花跑到黑龙江去了。”青石沟村妇女主任高金芝知道汪清华每天都是早8点准时上班,所以,早早就来到村部给汪清华打电话。“是真的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汪清华问。“我是听村治保主任说的,详细情况你得问他。”“那好!你让石岩峰等着我,我中午就到你们村。”
  夏雨生,是个三代单传的独生子。为了让老夏家早续香火,夏雨生初中毕业还乡务农3年后,刚满20岁时,父母就给他娶了19岁的媳妇许莲花。夏雨生和许莲花结婚后,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孩,这可急坏了全家人。为了早点把儿子生出来,二女儿刚满两岁,许莲花就怀上了第三胎。
  许莲花怀孕后,一晃儿几个月过去了。一天,村妇女主任高金芝到许莲花家去宣传优生优育知识。进屋后,眼尖的高金芝立刻就看出了许莲花已经显怀。经过再三盘问,许莲花终于说出了难言之隐。自己本不想再生了,可丈夫和公公、婆婆都想让她生儿子。没有办法,她才怀上了第三胎。经过高金芝和汪清华等乡村两级干部三番五次地做工作,夏雨生只是口头上答应让妻子去做引产,可就是一拖再拖不见行动。就在高金芝和汪清华等人再去夏雨生家做工作时,夏雨生和许莲花突然不见了。
  高金芝领着乡计生办汪清华等几名计生干部,用了10多天时间,到夏雨生附近的亲属家找了个遍,也没见着夏雨生和许莲花的踪影。
  一时找不到夏雨生和许莲花,回到村里后,汪清华和高金芝等人又多次去做夏雨生父母的工作。可是,一心想抱孙子的老两口,每次都是一问三不知,就是不肯说出儿子和儿媳的藏身之处。半个多月过去了,寻找夏雨生和许莲花这件事儿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一天下午,青石沟村治保主任石岩峰到龙眼河乡政府办事。办完事到大街上闲逛商店,无意中看见了夏雨生的父亲夏传人。石岩峰顿时感到很奇怪,据他所知,夏传人家在外地也没有亲属呀,这老头今天拎着一个大包裹去邮电所干什么呢?细心的石岩峰好奇地躲在一旁想看个究竟。夏传人从邮电所走后,石岩峰立刻进邮电所查明了情况。原来,夏传人到邮电所是给黑龙江山区一个叫许明贵的寄去一包衣服和200元钱。石岩峰心里暗想,这些年没听说黑龙江那边有夏传人家的亲戚呀。这个许明贵是谁呢?
  晚上,回到村里,石岩峰立即把这个可疑情况向村党支部作了汇报。得知夏雨生和许莲花跑到黑龙江的消息,按照约定,中午,汪清华准时来到了青石沟村。
  听完石岩峰介绍的情况,汪清华立刻与几名村干部共同分析,黑龙江山区的那个许明贵,十有八九是夏雨生妻子许莲花的亲属。夏传人给许明贵邮寄钱物,足以证明夏雨生和许莲花就躲藏在许明贵家里。事不迟疑。第二天,汪清华、宛毓芬、高金芝、石岩峰四人就踏上了开往黑龙江的列车。
  一天一夜后,汪清华等人在牡丹江火车站下了火车。出了站台,几个人在小吃部简单地吃了一口便餐,马上换乘长途客车,直奔许明贵所在的大山深处蛤蟆塘村。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汽车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此时的黑龙江山区,白雪皑皑,林涛怒吼,寒气逼人。
  下了汽车,汪清华没等站稳,就被一股凛冽的寒风打了个透心凉。热心的司机告诉汪清华,顺着往南去的那条进山小路,继续往前走,翻过两个山包就是蛤蟆塘村。
  汪清华谢过那个热情指路的司机,重新系了系围脖,回头再看继续西行的那辆大巴车,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一片洁白的茫茫雪原中。
  看着远去的大巴车,环顾四周,这时,汪清华、宛毓芬、高金芝、石岩峰四人才缓过神儿来。转眼之间,他们已置身于一望无际的白雪和群山逶迤的松林之中。
  按照司机的指点,汪清华、宛毓芬、高金芝、石岩峰四人踏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地行进在通往蛤蟆塘村蜿蜒崎岖的山路上。
  刚翻过一个山包,迎面碰上一辆飞驰而来的雪爬犁。
  “老乡,打听个信儿,前面离蛤蟆塘村还有多远了?”汪清华迎上前去客气地问路。“还有8里多地。”赶雪爬犁的人回答。刚走不远,雪爬犁突然停了下来,那个人追问了一句:“你们是哪来的?”“辽宁来的。”汪清华回答完那个人的问话,随口对身边的宛毓芬说:“这个人咋这么奇怪呢?”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汪清华等人终于到达了蛤蟆塘村。
  为了取得村干部的支持,按照惯例,他们进村后没有直接去许明贵家,而是先找到了村妇女主任谷凤娥。
  汪清华向谷凤娥说明来意后,谷凤娥爽快地介绍说:“一个月前,许明贵的侄女许莲花两口子就从你们那来了。当时我们都挺纳闷,这两口子为啥住下来就不走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停了一会儿,谷凤娥又接着说:“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我去村西头办事儿,回来时路过许明贵家,正好看见我们村主任媳妇急匆匆地从许明贵家出来,当时我心里直划魂儿。”
  一听这话,汪清华马上警觉起来,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不,你们一来,我心里更犯合计了,这是不是与你们有关?”“为啥?”
  汪清华一听,谷凤娥是话里有话。于是,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儿。
  在汪清华的再三追问下,谷凤娥只好说出了实情:“那我就不瞒你们了。我们村主任叫许宝清,是许明贵的亲侄。她媳妇刚才去许明贵家,我合计这里保准有事儿。这不,你们一来我才明白过来,难道你们这次来他们都知道了?”
  “不可能,我们出来谁也不知道啊。”汪清华说。几个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来到了许明贵家。进了东屋,只见一个70多岁的老头正躺在炕上睡觉。
  “大叔,你家来客人啦。”谷凤娥见老头还在睡觉,大声喊了一句。接着,告诉汪清华:“他就是许明贵。”一听来人是找许莲花的,许明贵连连说:“他们两口子早就走了。”“上哪去了?”汪清华问。“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明贵答。见许明贵不说实话,谷凤娥把汪清华叫到屋外小声说:“汪主任,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了。这事儿还真不好办,没有许主任发话,我可不能领你们挨家挨户去找,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汪清华说:“这我明白,你们一个村住着还得考虑以后的关系,那你领我去打个电话应该能办到吧?”“这行。”谷凤娥说完,领着汪清华等人去村部打电话。
  谷凤娥和汪清华等人出了许明贵家,刚穿过第二条街道,恰巧,夏雨生从一座坯草房里出来到屋后上厕所。一见汪清华等人,夏雨生撒腿就跑。汪清华、宛毓芬、高金芝、石岩峰四人拔腿就追。汪清华、石岩峰两人跑在最前面,一直追出二百多米,终于把夏雨生堵在一家院子里。
  “夏雨生!你跑什么?快说,你媳妇藏哪了?”汪清华见面劈头就问。“不知道,她没在这。”夏雨生说。“你别撒谎了,我们都知道了,你们在这都猫一个多月了。”石岩峰接着说。“走!进屋去说。”汪清华说完,和石岩峰两人拽着夏雨生向许明贵家走去。
  “这不是许莲花的衣服吗?”几个人刚进许明贵家的西屋,高金芝一眼就认出了许莲花在家常穿的粉红色半截羽绒服。“这回你还说什么?”“别跟我们藏猫猫了,赶紧把你媳妇找回来。”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夏雨生说。
  此时的夏雨生像个瘟鸡似的,耷拉个脑袋,一言不发。没有办法,汪清华只好让石岩峰等人继续做夏雨生的工作,自己跟谷金娥去村部打电话向当地乡政府求援。
  一个多小时后,林海乡政府计生办主任万大伟和一名民警开着面包车火速赶了过来。下车后,万大伟跟汪清华握完了手,热情地说:“你们冰天雪地的大老远赶来真不容易,你放心,只要这个人没出村,我们保证把她找出来。”说完,对谷凤娥说:“去把你们村主任叫来,就说我找他。”
  许宝清一进屋,万大伟刚要给他介绍辽宁来的几位客人,汪清华马上惊讶地说:“原来你就是村主任哪。”“怎么?你们见过面?”万大伟不解地问。“是的,我们见过面。”许宝清说。
  “许主任,真没想到,原来你跟许莲花是叔伯兄妹呀,这我心就有底了。今天,能不能找到许莲花就看你的了。”汪清华说这话时,两道冷峻的目光直逼许宝清。
  “汪主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宝清避开汪清华的目光,有些不满地问了一句。“那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们一进村就扑了个空,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想到当着大伙的面,汪清华竟然来个单刀直入,许宝清再次避开汪清华犀利的目光,嗫嚅地说:“这我怎么知道。”汪清华跟许宝清一见面就打起了哑谜,把一屋子的人都给整愣了。见许宝清故意装糊涂,汪清华瞪了他一眼,只好把万大伟叫到了屋外。
  汪清华和万大伟来到屋外,走到东房山脚下,汪清华说:“万主任,现在我敢肯定地说,许莲花知道我们今天来才躲了起来,这是许宝清给报的信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万大伟纳闷地问。汪清华把在半路上遇到许宝清和谷凤娥说的奇怪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万大伟。说完,叮嘱万大伟一句,千万别把谷凤娥说的事儿泄露出去。
  万大伟听完汪清华介绍的情况,气愤地说:“这个兔崽子,真给我们黑龙江人丢脸。汪主任,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向他要人。”
  “许宝清!你出来。”万大伟走到房门口,连屋都没进,站在院子里向屋内大喊了一声。万大伟跟许宝清在屋外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回到了屋里。
  “雨生,今天你是躲不过去了。快去,把莲花找回来吧。”许宝清一进屋,就用命令的口气对夏雨生说。夏雨生像是没听见似的,站着不动。“我说话你听见没?今天我跟你挑明了,你们的事儿我可跟你吃不起这个瓜烙。快找去!凤娥,你也陪他去,赶紧把莲花找回来。”
  许宝清之所以能说出这番话,原来刚才在屋外是被万大伟训斥了一顿,生怕这事儿连累自己,只好不情愿地配合工作。
  夏雨生听许宝清这么一说,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好不情愿地跟着谷凤娥去找许莲花。不一会儿的工夫,夏雨生和谷凤娥就把许莲花领了回来。
  原来,果然不出汪清华所料,他们之所以一进村就扑了个空,正是许宝清搞的鬼。许宝清在半路上得知汪清华等人是从辽宁来的之后,急忙到邻村往家里打电话,让其媳妇告诉许莲花赶紧躲起来。他媳妇去许明贵家通风报信儿时,赶巧,让谷凤娥撞个正着。
  找到许莲花后,汪清华、宛毓芬、高金芝、石岩峰四人和夏雨生、许莲花夫妻乘坐万大伟开去的面包车,立刻离开了蛤蟆塘村。热情的万大伟开着面包车一路疾驶,一直把汪清华等人和夏雨生、许莲花夫妻送到牡丹江火车站。
  “谢谢你!万主任,今天多亏你帮了我们的大忙。以后,有机会去辽宁一定到我们龙眼河乡作客,我保证好好招待你。”汪清华下车后,紧紧地握住万大伟的双手,真诚地向万大伟道谢。
  “别客气,我们‘国策干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碰上这事儿都得管。”万大伟说完,又与宛毓芬、高金芝、石岩峰三人一一握手告别。然后,驾驶面包车返回了林海乡政府。
  汪清华等人与万大伟分手后,领着夏雨生、许莲花夫妻连夜踏上了开往沈水县的列车。第二天傍晚,从沈水县火车站出来,汪清华等人领着许莲花立即去县医院做了引产。
  半年后,经过乡村干部多次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夏雨生和其父母总算放弃了让许莲花生儿子的想法。在村妇女主任高金芝的陪同下,许莲花终于做了绝育手术。
  第八章  偷吃禁果
  1985年7月,17岁的“黑胖儿”因为学习不好,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不念回到了樱桃沟村。
  辍学回村以后,黑胖儿在家没待两年,不到20岁,就草率地早早结婚当上了家庭主妇。
  “黑胖儿”,大名叫曹莹。只有一米五的个头,圆脸,小眼睛,趴鼻子,皮肤黝黑,胖的溜圆,所以大伙都叫她“黑胖儿”。
  “黑胖儿”刚满五岁时,母亲得急病撒手人寰。
  “黑胖儿”爸外号叫“曹老蔫儿”,长得又瘦又小,干体力活儿非常吃力。一年到头地里的庄稼活都紧忙活,妻子病故后又拉扯一个孩子,更让他顾东顾不了西,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儿。
  一年后,村里有个媒婆见“曹老蔫儿”生活得太难了,好心地给“曹老蔫儿”介绍了一个不生育的离婚女人。也许是有缘,两个人见面后,互相都挺满意,当天就把这门婚事定了下来。几天后,父亲就把后妈领进了家门。
  “黑胖儿”的后妈烟瘾特重,一天能抽两盒“大生产”牌香烟。自从来到樱桃沟村跟“曹老蔫儿”结婚后,村里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大烟筒”。
  “大烟筒”因为一辈子没生过孩子,不仅没有半点儿母爱之心,而且生性刁蛮狠毒,性情古怪。一连找了3个老头儿,3个老头儿都是因为忍受不了她的刁蛮古怪的脾气,很快都跟她离了婚。
  自打“黑胖儿”有了这个后妈,从小到大没少挨“大烟筒”的打骂和虐待。
  “黑胖儿”辍学回村后,一直待在家里没事儿干。“大烟筒”本来就看她不顺眼,时间一久,看她长年待在家里吃闲饭,恨不得马上把她嫁出去。
  有一天,“大烟筒”趁“黑胖儿”不在家,立刻动了邪念,就一本正经地对“曹老蔫儿”说:“我看老刘家那小子不错,家里挺有钱,又是哥一个儿,早晚是不托人给‘黑胖儿’介绍一下。”
  没等“大烟筒”把话说完,“曹老蔫儿”就不爱听了,立刻接过话茬:“刘根儿,你瞅他那熊样儿,整天打扮得溜光水滑的不干正事儿,俺‘黑胖儿’嫁谁也不能嫁他。”
  一听“曹老蔫儿”是这个态度,“大烟筒”没好气地问:“那你说‘黑胖儿’想嫁什么样的?”“反正嫁谁也不能嫁他。”“曹老蔫儿”还是那个态度。“那好!以后‘黑胖儿’的婚事我还不管了呢。”
  “大烟筒”说完,瞪了“曹老蔫儿”一眼,把一盒“大生产”牌香烟和火柴往兜里一揣,气哼哼地走出屋,“啪”的一声,使劲儿把房门一关,又到邻居家打麻将去了。
  “曹老蔫儿”为啥对刘根儿这么反感呢?原来这都在情理之中。
  刘根儿,长得白净脸庞,浓眉大眼,细高挑儿大个,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帅小伙。
  刘根儿父亲是乡里有名的果树技术员,除了承包本村一个果园外,还经常到外村帮其他果农剪枝挣外快。几年工夫,家里就攒了几万块钱,成了乡里有名的万元户。
  刘根儿父母虽然有钱,可就有一样不遂心,儿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都二十八九了,媳妇还没娶上来。当时,在山区,跟刘根儿年龄相仿的小伙,孩子都满地跑,会打酱油了。
  其实,刘根儿现在变成这样,全怪他父母。刘根儿是个独生子,父母从小就对他娇生惯养。就连给儿子起名都有讲究:刘根儿,意思是永远留住刘家的根儿。大伙一听,都直膈应。
  刘根儿小时候就吊儿郎当,念书时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不仅经常逃学,还总跟同学打架,父母对刘根儿不但不严加管教,还总是护短。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有时候刘根儿在外边跟同学打架吃了亏,刘根儿父母从来都是不问青红皂白,马上去找那个同学的父母告状,生怕这个传香火的独苗有什么闪失。
  上次“大烟筒”提出给“黑胖儿”介绍对象,尽管立刻遭到了“曹老蔫儿”的反对,可“大烟筒”还是不死心,一直没闲着,一心想把“黑胖儿”撵出家门,多次托媒人一次又一次地给“黑胖儿”找对象。
  一年多来,“大烟筒”又托媒人给“黑胖儿”介绍了六七个对象。可是,看来看去,就是一个也看不成。每次相亲,不少年龄大的男方,一听“黑胖儿”才17岁,要结婚还得等三四年,生怕半道有什么变化,所以都以等不起为借口,当时就明确表态不处了;不少与“黑胖儿”年龄相仿的男方,一见面看“黑胖儿”又黑又胖又丑,当时没好意思说“黑胖儿”长得难看,第二天就让媒人带话,也明确表态不处了。
  “黑胖儿”的对象这么难找,这可急坏了父亲“曹老蔫儿”,没想到女儿相亲还这么费劲。看着“曹老蔫儿”急成这个样子,“大烟筒”趁机又提起了刘根儿:“你看,都介绍六七个了,都是人家没相中‘黑胖儿’。照这样下去,‘黑胖儿’的终身大事非耽误不可。”
  “那你说咋办?人家没相中,咱总不能把‘黑胖儿’硬往人家怀里推吧?”“曹老蔫儿”灰心丧气地说。“现在倒是有人相中了,可这事儿不好办哪。”“大烟筒”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去明说她的鬼主意。“谁相中了?有啥不好办的?”“曹老蔫儿”不知“大烟筒”是有意在将他军,逼他就范,傻乎乎地急忙追问。“老刘家呀!”“大烟筒”终于亮出了底牌。“你又提这茬儿。”“曹老蔫儿”一听还是刘根儿,又生气了。“那你说还想找啥样的?好的人家看不上你女儿,赖的你又看不上人家。要我看再这样拖下去,连刘根儿这样的主儿也找不着了,你就养她到老吧。”“大烟筒”连珠炮似的一阵挖苦和揶揄,“曹老蔫儿”被戗得白了白眼睛,也觉得“大烟筒”说的在理,立刻不吱声了。见“曹老蔫儿”有点儿欠缝,“大烟筒”又趁热打铁地说:“要不这么办,先让他俩处处看,要是‘黑胖儿’愿意,你也就别拦了。”
  沉默了好久,“曹老蔫儿”把手里的烟头儿使劲儿一掐,勉强地说:“要是‘黑胖儿’愿意,我也就没啥说的啦。”
  第二天一大早,“大烟筒”就急三火四地去托媒人给刘根儿家过话儿。刘根儿父母一听,喜出望外。这些年,他们为儿子的婚事也伤透了脑筋。掐指一算,刘根儿都看10多个对象了,可左一次右一次地看,竟然一个都没看成。
  了解刘根儿底细的,一提要看的对象是刘根儿,人家压根连看都不看,一口回绝。不了解刘根儿底细的,姑娘跟刘根儿处了一段时间后,一看刘根儿流里流气的,说话办事儿一点儿正形儿都没有,有时还不正经,对姑娘动手动脚的,人家马上就跟他分手了。
  这“黑胖儿”虽说胖点儿丑点儿,可人家可是个刚满18岁的黄花闺女呀,配咱刘根儿可是“黑胖儿”屈了点儿。想到这,老两口满心愿意,立刻替儿子做主,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刘根儿回来后,一听“黑胖儿”家来人提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自己比人家大10多岁,那“黑胖儿”能愿意吗?
  “这是真的吗?”刘根儿有些不太相信,追问了一句。“那还有假。”刘根儿妈笑眯眯地回答。“那明天赶紧去送彩礼呀!”刘根儿急不可耐地催促父母。一听让自己跟刘根儿处对象,“黑胖儿”既没反对,也没说同意。
  “黑胖儿”在想,看了这么多对象,都是人家没相中自己,这也太伤自尊了。现在,“黑胖儿”终于明白了许多。仔细一想,就凭自己这长相,也不怪人家没相中自己。再一掂量刘根儿,除了比自己大几岁和好吃懒做外,也没啥大毛病。况且人家还那么有钱,刘根儿又比自己长得好看。想到这,对找对象早已失去信心的“黑胖儿”一下子想开了,反倒对刘根儿产生了几分好感。
  转眼之间,“黑胖儿”已跟刘根儿相处了两个多月。两人一接触,就再也分不开了。
  一天晚上,“曹老蔫儿”外出到亲戚家办事未归。“大烟筒”见“黑胖儿”上身穿着薄薄的背心,下身只穿三角裤衩,又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对着镜子修剪眉毛,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奸笑。今晚要是让他俩到一块,这个吃闲饭的丑八怪不就马上能搬到老刘家了吗。
  想到这,她故意对黑胖儿说:“哎呀!你张大娘让我晚上去她家打麻将我都忘了,我得马上去了。”说完,出屋径直向刘根儿家走去。
  “刘根儿,我打麻将去了,‘黑胖儿’自个儿在家等你呢。”刘根儿见“大烟筒”特意来告诉他这件事儿,以为“黑胖儿”又想他了,立刻穿上衣服,一路小跑来到“黑胖儿”家。
  “谁呀?”听到有人敲门,“黑胖儿”大声问。“我!刘根儿。”一听是刘根儿,“黑胖儿”麻溜去开门。“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儿吗?。”“黑胖儿”边问边回身去插门。“没事儿,我想你了。”刘根儿说完,一下把“黑胖儿”抱了起来走进小屋。
  进屋后,一见“黑胖儿”高高凸起的两个乳房和圆圆的屁股,刘根儿又像以前那样把“黑胖儿”搂在怀里狂吻乱摸起来。
  也许是刘根儿知道“大烟筒”和“曹老蔫儿”都不在家,心里有了底,这次胆子大了起来。摸够了“黑胖儿”挺拔柔软的双乳和又肥又圆的屁股后,刘根儿又把手又伸进了“黑胖儿”的三角裤衩里。
  情窦初开的“黑胖儿”,头一次受到异性如此强烈的抚摸和刺激,浑身像一滩泥似的瘫倒在刘根儿怀里,尽情地享受着刘根儿不断摩擦揉捏自己身上敏感部位带来的快感。
  刘根儿摸够后,突然去脱“黑胖儿”的裤衩。“黑胖儿”本能地一把推开刘根儿,紧紧地拽住裤衩说:“这可不行,咱俩还没结婚呢。”
  “非等结婚干啥?你现在就是我媳妇儿了。”刘根儿说完,索性把“黑胖儿”摁到在炕上,又去拽“黑胖儿”的裤衩,“黑胖儿”还是使劲地捂住裤衩不松手。
  此时的刘根儿不知哪来的一股激劲,再一次把“黑胖儿”摁倒,三下两下就把“黑胖儿”扒了个精光。头一回看见一丝不挂的女人,刘根儿直勾勾地看着光溜溜的“黑胖儿”,麻利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一下子把赤条条的“黑胖儿”压在了身下……
  一个多月后,“黑胖儿”连续几天又恶心又呕吐,饭都吃不下去。
  缺乏生理知识的“黑胖儿”误以为自己得了急病,急忙去找外号叫“刘快嘴儿”的村医看病。
  几天后,村妇女主任梁红霞从“刘快嘴儿”那得知“黑胖儿”怀孕了,立即去做刘根儿和“黑胖儿”的工作。
  谁知,梁红霞交代完计划生育政策,刚说完让“黑胖儿”去做人流,刘根儿的父母当时就急眼了。尽管梁红霞耐心地做解释、说服工作,刘根儿父亲还是大吵大嚷:“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们老刘家到现在三代单传,我儿子都30岁了还没儿子,这次说啥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为了让“黑胖儿”名正言顺地生下这个孩子,两天后,他们还为刘根儿和“黑胖儿”举行了婚礼。从此以后,“黑胖儿”正式搬到了刘根儿家里,与刘根儿公开同居。
  第二天上午,梁红霞又去做刘根儿父母工作,没想到,让刘根儿父母给骂了出来。
  下午,樱桃沟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又去做刘根儿一家人的工作,刘根儿的父母还是态度坚决,死活不同意儿媳妇“黑胖儿”去做人流。
  经过村干部反复做工作无效后,梁红霞只好把“黑胖儿”早婚早孕这件事儿向龙眼河乡计生办作了汇报。
  第三天上午,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3人跟梁红霞来到了刘根儿家再次做工作。由于刘根儿父母急着抱孙子,这次乡干部来做工作也是相当费劲。
  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3人跟刘根儿父母足足谈了一个多小时,经过向“黑胖儿”、刘根儿及刘根儿父母反复宣讲《婚姻法》和计划生育有关政策规定,最后,刘根儿一家人终于被说服了。不仅同意让“黑胖儿”去做人流,还答应等“黑胖儿”到了结婚年龄再生孩子。
  “黑胖儿”早婚早孕这个“老大难”终于被解决了,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3人高兴地离开了樱桃沟村。
  一晃到了乡村干部与“黑胖儿”做人流的约定日期。
  一天上午,梁红霞再去找“黑胖儿”时,“黑胖儿”和刘根儿突然不见了。
  经过明察暗访,梁红霞得知,为了把孩子生下来,“黑胖儿”和刘根儿跑到了河北山区躲藏起来。原来,刘根儿的一个姑姑住在河北山区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为尽快找到“黑胖儿”,汪清华果断决定,立即赶赴河北。
  当天晚上,汪清华、宛毓芬、吕彩芳和梁红霞等人乘坐一辆面包车,昼夜兼程,向河北疾驶。
  3天后的一个晚上,天已大黑,汪清华、宛毓芬等人坐着面包车,迎着满天星斗,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终于赶到了河北山区刘根儿的姑姑家。
  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服、教育和动员,“黑胖儿”和刘根儿自知理亏,此时已是无话可说,低头不语。
  见“黑胖儿”和刘根儿两个人都耷拉个脑袋,谁也不吱声,汪清华、宛毓芬等人都以为小两口已经想通了。这时,汪清华高兴地说:“既然你们都同意了,今晚上就跟我们回去吧。”没等汪清华把话说完,一个意外情况突然发生了。
  “黑胖儿”一听乡村干部马上要带她回去,连忙说:“我要上厕所。”说完,立刻起身向屋外走去,宛毓芬、吕彩芳、梁红霞3人随后跟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黑胖儿”一出屋,撒腿就往房后的山上跑去。宛毓芬、吕彩芳、梁红霞3人距离“黑胖儿”只有两三步远,愣是没撵上。等汪清华和面包车司机跑出屋时,“黑胖儿”早已钻进黑黢黢的山林里没了踪影。
  1986年腊月二十三,山区的老百姓开始忙着杀年猪,包粘豆包,家家户户正在喜气洋洋地准备过春节。
  第二天,刚过完小年,“黑胖儿”和刘根儿突然回到了樱桃沟村。
  令人奇怪的是,几个月不见的“黑胖儿”,此时已变得神情呆滞,瘦骨嶙峋,走起路来步履蹒跚。
  原来,那天晚上,“黑胖儿”从刘根儿姑姑家后山逃跑后,跟刘根儿一直躲藏在当地一个砖厂里。两个人盘算着,刘根儿在砖厂打工挣钱,“黑胖儿”在砖厂等待生孩子,等生完孩子再回村。
  “黑胖儿”跟着刘根儿在砖厂待了几个月后,转眼已到冬季。
  一天晚上,外面下着小雪,“黑胖儿”又要小便。砖厂厕所距离工人宿舍足有50多米远。凑巧,这天晚上,厕所里的电灯坏了。“黑胖儿”不知道电灯坏了,没拿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儿走进了厕所。“黑胖儿”刚迈上蹲位台,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了个仰面朝天,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顿时昏迷过去。
  过了好久,见“黑胖儿”还没回屋,刘根儿不放心地走进厕所去查看。此时,倒地多时的“黑胖儿”正躺在又凉又滑结满尿冰的水泥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刘根儿连忙把“黑胖儿”抱进屋里,定睛一看,“黑胖儿”满裤兜子是血。刘根儿麻溜地解开“黑胖儿”的裤子,又大吃一惊,一大滩殷红的血饼子沾满了“黑胖儿”的棉裤裆上,“黑胖儿”的阴部还在往外流血……
  刘根儿见状,一边连忙找人,一边打120急救电话。一个多小时后,“黑胖儿”被送到了县医院。经医生全力抢救,“黑胖儿”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命。
  得知小两口是外地民工,好心的医生忠告“黑胖儿”:“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再想生孩子,至少也得恢复2年以上。否则,再怀孕,轻者会再次流产,重者会丧命。我建议,你先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等没什么危险了再出院。出院后千万不能再回砖厂去住了,一定得回家好好养病。”
  “黑胖儿”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因那天晚上在砖厂厕所里流产后受风着凉,却让她落下了无法治愈的产后风病。
  刘根儿领着“黑胖儿”回到村里后,产后风病把“黑胖儿”折腾的苦不堪言。“黑胖儿”不仅经常浑身怕冷、怕风、出虚汗,还时常忍受关节疼痛的折磨。病情严重时,四肢麻木、抽搐、胀痛,让“黑胖儿”痛苦万分。
  春节过后,“黑胖儿”的病情刚有好转,刘根儿就领着“黑胖儿”主动去找村妇女主任梁红霞要求采取避孕措施。
  见“黑胖儿”因为得了月子病,把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梁红霞心疼地埋怨了刘根儿几句。然后,立即领着“黑胖儿”乘坐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到乡卫生院戴上了节育环。
  第九章  金手镯的故事
  樟树岭村是龙眼河乡西北角最偏僻的一个小山村,全村只有200多户人家。
  每年春季,种完地之后,在农闲时间,为了挣点儿外快,村里大部分男劳动力都进城打工去了。
  1986年8月5日,樟树岭村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算命先生。
  这两个算命的人,男的外号叫“刘半仙”,女的外号叫“神巫婆”,一直依靠巫医神术骗钱生活。10多年前,“刘半仙”因为在采石场放炮,崩瞎了一只眼睛,得到一笔赔偿金后,从此就不再干庄稼活儿了,买来一本算命的书,开始给人算命。
  “神巫婆”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跳大神,一跳就上了瘾,十里八村谁家大人小孩有个浮病,总去请她,没少挣昧心钱。
  这些年来,两口子一直不务正业,走村串户,“刘半仙”靠给人算命,“神巫婆”靠给人跳大神,着实骗了不少钱。
  两个人进村后,立刻大吹大擂起来。男的说:“我叫‘刘半仙’,今年58岁,算命算了20多年,谁家有吉凶悲喜之事,我都能算出来。”
  “神巫婆”说:“我是他媳妇,不瞒大家,我丈夫的师傅是中国道教四大名山之一、湖北武当山的一位道长,所以他才算的这么准。请大伙放心,我丈夫算命从来都是一算就准,十分灵验。”
  经“刘半仙”和“神巫婆”花言巧语这么一忽悠,樟树岭村不少家庭妇女禁不住诱惑,都信以为真,纷纷掏钱争先恐后地让“刘半仙”给算一算。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蒙对了,有几个村妇算完之后,都啧啧称奇,说“刘半仙”算的太准了。“刘半仙”的到来,立刻引起村里一个叫虎丫的极大兴趣。
  虎丫,是樟树岭村一名普通家庭妇女,已经生了两个女孩。由于“传宗接代”、“养儿防老”和“重男轻女”思想严重,虎丫和丈夫合计,还想生个男孩。
  几天前,在村妇女主任崔巧玲的多次劝说下,总算答应不生了立即做结扎。这几天,虎丫和村里的另3名已生完两个孩子的妇女早已做好准备,一直等待县节育小分队来村里做结扎手术。谁知,这次遇到这“刘半仙”,虎丫突然变卦了。
  这一天上午,“刘半仙”在樟树岭村一连算了七八家。在半天时间,就挣了二十多块钱。
  虎丫听说后,好奇地问已算完的几个邻居:“大嫂,他们算得准不?”“可准啦!一点儿不差。”“真神啦!俺家的事儿怎么都让他们说对了呢?”
  虎丫是个老实巴交的实在人,心眼比正常人少两个,再加上说话办事儿没深没浅,所以,自从她嫁到樟树沟村后,大伙就给她起了个外号——虎丫。
  偏巧,虎丫问的这几个邻居,论屯亲,都是她的嫂子。大伙一看虎丫也想算命,就半真半假地跟她开起了玩笑。没想到,头脑一根筋的虎丫不知大伙是在戏弄她,还信以为真了。
  “那好!俺也算算。”虎丫听大伙这么一说,高兴地坐在邻居家门口的一根大木头桩子上,焦急地等着“刘半仙”。虎丫等了好长时间,“刘半仙”和媳妇才从邻居家出来。虎丫连忙迎上前去,把“刘半仙”领进了自己家里。
  “哎呀!大妹子,你长着一脸生儿子面相啊,咋还不快生呢?”见虎丫手拉着一个女孩,怀抱着一个女孩,“神巫婆”首先虚张声势,一惊一乍,故意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我有生儿子的面相?这是咋回事儿?”虎丫感到纳闷,好奇地问。“你想生儿子不?”“神巫婆”问。“咋不想呢,可就是一生都是丫头。”虎丫说。“这就怨你自己了,你不想办法怎么能生出儿子呢。你看,你长的肥头大耳,浓眉大眼,大手大脚,这不就是儿子相嘛?可你有一件重要的事儿没办,所以才生不出儿子。”“啥事儿呀?”“求子呀!”“怎么求?我也不会呀。”“这事儿得问我丈夫了,他会。”说到这,“神巫婆”又故意卖了个关子,把话打住了。
  虎丫瞅了一眼“刘半仙”,急切地问:“大哥,你有啥办法呀?”“有倒是有,就怕你心不诚。”眼睛一直盯着虎丫手上金手镯的“刘半仙”,故作神秘地只说半截话。“咋做才算心诚呢?”虎丫问。“一是你得用贵重的信物给送子观音上供,二是今天求子这件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人,连你丈夫都不能告诉。否则,就不灵了,这些你能做到吗?”“刘半仙”这才说出了下半截话。
  “这些我都能做到,你说咋求吧?”虎丫爽快地答应着。“那好!你先把金手镯给我,我回去先给送子观音上供,上完供马上还给你。现在,我给你画一幅送子观音图。晚上,在跟你丈夫合房时把这幅图偷偷地放在褥子底下。记住!千万别让你丈夫知道。在你们两口子三次合房后,你就能怀上儿子了。”“刘半仙”假装神秘地叮嘱虎丫。
  “太好啦!我也有儿子了。”虎丫兴奋的快要蹦起来,麻溜地从腕子上摘下金手镯递给了“刘半仙”。“刘半仙”把金手镯揣进兜里,连鞋都没脱,上炕后盘腿端坐,双目紧闭,口中振振有词地嘟哝了一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紧接着,在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红布上画了一幅送子观音图,用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捧着交给了虎丫。
  虎丫接过送子观音图,千恩万谢,心中大喜。“刘半仙”告诉虎丫,从今晚上起,你得跟你丈夫连续合房三个晚上。三天以后,我们就把金手镯给你送回来,到时候你得必须给我们100块钱。虎丫满口答应,“刘半仙”和“神巫婆”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窃喜,旋即迅速地离开了樟树岭村。
  事有凑巧,虎丫算命的事儿很快就被县、乡、村计生干部和县医院的医生知道了。虎丫算完命的第4天,龙眼河乡计生办主任汪清华按照跟各村妇女主任的事先预约,领着县节育小分队准时来到了樟树岭村。
  汪清华带领由县医院医生和县计生委干部组成的节育小分队,这次专程来樟树岭是给生完二胎的妇女做结扎手术来了。这一天,县节育小分队进村后,村妇女主任崔巧玲立刻去通知虎丫到村部做结扎手术。没想到,虎丫突然变了卦,说啥也不肯做结扎了。
  崔巧玲生气地说:“咱们事先不都说好了吗,等县节育小分队来了就做结扎,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任凭崔巧玲怎么劝说,虎丫死活就是不去做结扎手术。没有办法,崔巧玲只好气哼哼地回到了村部,向汪清华如实汇报了情况。
  汪清华听完,立刻和崔巧玲又去做虎丫的思想工作。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思想工作做得异常艰难,汪清华和崔巧玲跟虎丫谈了足有1个多钟头。后来,汪清华和崔巧玲终于明白了虎丫头变卦的原因。
  弄清事实真相后,汪清华气愤地说:“这些巫婆神汉太可恶了,到处坑蒙拐骗不说,还胆敢破环计划生育政策。”
  为了用事实教育虎丫,县节育小分队的医生特意给虎丫做了详细检查。结果,虎丫根本就没有怀孕。
  “大姐,别上火啦,我们保证帮你找回那副金手镯。你回忆一下,那两个算命的狗男女都长得啥摸样?”汪清华一边安慰虎丫,一边询问“刘半仙”和“神巫婆”的体貌特征。根据虎丫的描述,汪清华立刻打电话向县公安局报了案。
  虎丫哭了一会儿,后悔不迭地说:“我咋这么傻呢,人家说啥我就信啥。”说完,跟着医生走进了结扎手术室。
  半年后,各乡镇公安派出所根据县公安局发出的协查通报,经过周密布控,终于将骗取虎丫金手镯的“刘半仙”和“神巫婆”抓捕归案,虎丫的金手镯也失而复得。
  第十章  魂断山谷之后
  1987年3月5日,春寒料峭,朔风萧瑟。
  地处龙眼河乡最东部的双泉寺村,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勤快的山里人就开始忙碌起来。突然,这天上午,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传遍了这个宁静的小山村。
  中午时分,妇女主任鄂竹梅家里笼罩在哀伤肃穆的气氛中。此时,给鄂竹梅丈夫赵来福吊唁的乡亲走了一拨又来一拨。
  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鄂竹梅的丈夫赵来福就起床了。为了能把自己亲手编的土篮子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钱,买回开春种地急需的种子和化肥,赵来福吃完早饭就开着装满土篮子的小四轮拖拉机,向40华里外的龙眼河农贸大集驶去。
  初春的早晨,大山里沟沟岔岔的冰雪早已融化,可刺骨的春风刮在人的身上还是让人直打寒颤。
  火红的太阳已升到一竿子高,赵来福驾驶着拖拉机已走出了30多里路,再过一会儿就快到龙眼河大集了。这时,拖拉机驶入了一段陡峭的下坡盘山道。赵来福像以往一样,小心翼翼地忙踩刹车控制车速。不知为啥?赵来福一直踩着刹车,可今天拖拉机就是不听使唤,下坡速度越来越快。赵来福连忙再次使劲猛踩刹车,这才知道刹车失灵了。
  拖拉机像一匹脱缰的烈马,满载着80多个土篮子横冲直撞,赵来福死死地握住方向盘调整方向不让拖拉机下道。此时,拖拉机已冲到盘山道胳膊肘的拐弯处,连人带车冲进了路旁百米深的山谷中。瞬间,一场意想不到的车祸发生了。
  丈夫车祸死亡,鄂竹梅悲愤万分,一蹶不振。这时,村里的“张快嘴儿”却幸灾乐祸,趁机造谣生事。梅鄂竹气愤之极,向村党支部辞去了妇女主任工作。
  3年前,“张快嘴儿”跟鄂竹梅竞选村妇女主任而落选。从此以后,“张快嘴儿”对鄂竹梅怀恨在心。赵来福出车祸后,“张快嘴儿”心想,借这个机会要是把鄂竹梅挤兑下去,这妇女主任的美差不就轮到我干了吗。
  有一次,几个因超生挨罚的妇女又到“张快嘴儿”家打麻将。“张快嘴儿”十分解恨地边玩边说:“我早就说过,这人要是缺德事儿干多了准遭报应。”那几个与鄂竹梅有仇的妇女一听,知道“张快嘴儿”是在说鄂竹梅,也随声附和,七言八语地把鄂竹梅狠狠地埋汰了一顿。
  几天后,听到村里人把丈夫的死归罪于自己,鄂竹梅心如刀绞,放声痛哭。心想,丈夫刚走,那些人就开始欺负自己了。难怪人们都说,家里没有老爷们就得挨人熊,今后自己的工作肯定是干不下去了。想到这,鄂竹梅果断地向村党支部提出了辞职。
  村党支部书记亢广顺,40多岁,性情耿直,忠厚实在,是鄂竹梅的初中同学。一听鄂竹梅是因为听闲话就撂挑子,立刻赌气地说:“听蝲蝲蛄叫还不种黄豆了呢,竹梅,有我在别怕他们。再则说,这个时候你不干了,那不正好上人家圈套了吗?”
  在亢广顺的耐心劝说下,鄂竹梅又强打精神继续做起了妇女主任工作。一个多月过去了,眨眼的工夫到了春播时节。
  鄂竹梅丈夫走后,家里剩下的唯一一个男劳动力、鄂竹梅18岁的儿子正在县城读高中。
  为了不耽误儿子功课,鄂竹梅说啥也不让儿子请假回来帮她种地。可趁着土壤墒情正好的时候,要在三五天内种完10多亩地,对鄂竹梅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亢广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为了帮助鄂竹梅迈过这道坎,他和妻子每天都是天刚亮就第一个出工,天黑后最后一个收工,起早贪晚抢时间种完了自家的责任田。
  第二天,亢广顺和妻子就去帮鄂竹梅种地。
  春种过后,转眼之间就到夏锄时节。
  6月,正值阴雨连绵。地里杂草疯长,家家户户又开始忙铲二遍地。为帮助鄂竹梅尽快铲完二遍地,亢广顺又采取春天种地时早出工晚收工的办法,很快就铲完了自己家的几亩责任田。接着,又提前挤出几天时间去帮鄂竹梅铲地。
  一天,亢广顺又早早上山去帮鄂竹梅铲地。正当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直迷糊。看着亢广顺累的满头大汗,鄂竹梅既愧疚又心疼地说:“广顺,今年你是一个人干两家的活,从春到夏,俺家哪样农活也没落下你,到现在你连俺家的一顿饭都没吃过,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亢广顺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说这些干啥,我帮你也不是图你感谢。说实话,自从来福走后,我是怕村里的事儿和家里的事儿这两副担子把你压垮了,所以才帮你。”
  “这我心里明白,你不就是怕我再撂挑子吗?冲你这么帮我,今天,我向你保证,这个挑子我不但不撂了,还要把县里授予俺村的计划生育先进永远保持下去。”“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亢广顺听完,高兴地看了一眼鄂竹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干得更起劲了。
  “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这农谚可真准,刚才还是晴天丽日,万里无云,转眼之间就变得乌云密布,黑沉沉地阴了下来。
  “别干了,赶紧回家吧。”鄂竹梅说。“没事儿,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再多铲几条垄。”亢广顺不紧不慢地说。其实,鄂竹梅何尝不想多铲一会儿呢。两个人又加快了铲地的速度。
  蓦地,天空电闪雷鸣,一阵凉风袭过。顷刻之间,漫天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亢广顺和鄂竹梅扛起锄头撒腿就往山下跑去。跑到半山腰,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附近有一个山洞。没等亢广顺开口,鄂竹梅在后面大喊:“广顺!快到山洞里避避雨吧。”“哎!知道了。”亢广顺一边答应一边朝山洞方向跑去。二人气喘嘘嘘地跑进山洞,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看着浑身湿漉漉的鄂竹梅,亢广顺着急地说:“唉!这老天爷再给半天时间,剩下的那点儿地今天就能铲完了。”“这地铲的够快的了,你还不知足。剩下那点儿,等天晴以后,我起个大早一天就能铲完了。”鄂竹梅说。
  “是啊,这半年多可把你累坏了。你看,村里的工作和家里的农活你哪头都没耽搁。”停了一会儿,亢广顺又接着说:“看你现在累成这个样子,我心里真不是滋味。要是当年我爸不领那伙造反派批斗你爹,俺俩的事儿不就成了,今天你也不至于守寡了。”
  鄂竹梅抬头看了看亢广顺,接着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爸,偏遇上我爹是个认死理儿的人,到现在还记恨你爸呢。那年月造反派批斗走资派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可我爹就是忘不了这件事儿,生把俺俩的事儿给别黄了。”“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怪就怪我那时候胆儿太小。要是在今天,我就敢领着你私奔,把生米做成熟饭。”亢广顺不无遗憾地说。两个人越聊话越多,不知不觉都沉浸在往日美好的回忆中。突然,鄂竹梅感觉有一个凉丝丝的东西在脚上蠕动。低头一看,大叫一声:“妈呀!蛇。”说完,一头扑进亢广顺的怀里。
  亢广顺顺着鄂竹梅手指方向一看,一条一米多长的花野脖子绿蛇正慢慢地从鄂竹梅的脚面子上爬过。说时迟那时快,眼疾手快的亢广顺猛一伸手就掐住了蛇的七寸,随手“啪”的一下,用力向山洞的石壁上甩去。那条绿蛇像一条麻绳似的掉在地上,摆了一下尾巴,一动不动地死了。“我好冷。”受到惊吓的鄂竹梅,浑身哆嗦着紧紧地搂住亢广顺喃喃自语。
  “别怕,没事儿了。”亢广顺一边安慰着鄂竹梅,一边轻轻地抚摸着鄂竹梅湿淋淋的头发,两颗20多年前就已相互倾慕的心,此时贴的更紧了……
  第十一章  谁在暗中捣鬼
  1987年10月上旬的一天,双泉寺村的老百姓都在忙着秋收。有的农户在地里捆玉米秆,有的农户往家里背玉米秆。
  下午4点多钟,村妇女主任鄂竹梅干完家务活儿,一看太阳还没落山,又去上山背玉米秆。
  一个多小时后,村支书亢广顺找鄂竹梅有事儿,邻居刘大婶说鄂竹梅又上山背玉米秆去了。一看天色已晚,亢广顺担心地问:“是她一个人去的吗?”刘大婶回答:“是她一个人。”“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来。”亢广顺说完,从刘大婶家拿起一条绳子,立即上山去找鄂竹梅。
  “你怎么知道我在山上?”见亢广顺来找自己,鄂竹梅奇怪地问。“我找你有事儿到你家碰锁头,刘大婶说你上山了,我一看天都快黑了,不放心就过来了。”亢广顺说完,催促鄂竹梅赶快回家。
  鄂竹梅漫不经心地说:“这山上也没有野兽,我一个大活人能有啥事儿。”“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万一遇到坏人咋办?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等我有空儿帮你背两天玉米秆就够你烧一冬了,你非要这么着急干啥?”亢广顺嗔怪地说。
  就在两个人一边唠嗑一边捆玉米秆时,有一个人像幽灵似的正在窥视他们。
  亢广顺和鄂竹梅只顾干活,竟然一点儿没有察觉。这个人见亢广顺和鄂竹梅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过格的行为,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当他走到村东头的独木桥上时,不小心踩动了一根圆木。他立刻心生一计,麻溜地在独木桥上做了手脚。然后,一头钻进独木桥西边半山腰的灌木丛中隐蔽起来。
  天已擦黑儿,亢广顺和鄂竹梅一人背着一大背玉米秆下山了。两人来到独木桥前,亢广顺在后面大声提醒:“竹梅!过桥时小心点儿。”“知道了。”话音刚落,鄂竹梅两脚已踏上了独木桥。没等迈步,只见鄂竹梅身子一晃,背着一大捆玉米秆随圆木一下子掉了下去。
  亢广顺见状,连忙放下背上的玉米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桥下急忙问:“怎么样?摔着没?”“没事儿,我这不好好的吗。”鄂竹梅说。“来,把玉米秆卸下来,我掫你起来。”“哎呀!疼死我了。”亢广顺卸下鄂竹梅背上的玉米秆,刚一掫鄂竹梅,鄂竹梅立刻疼得大叫起来。“哪疼?”“这条腿。”“是不骨折了?”“谁知道啊。”“来,我看看。”亢广顺撸起鄂竹梅右腿的裤子一看,吃惊地说:“哎呀!真是骨折了。你看,这骨头都支出来了。”说完,亢广顺背起鄂竹梅大步流星地向村里走去。
  走进院子,天已大黑。“这是怎么啦?”一见丈夫背着鄂竹梅累的满头大汗,亢广顺的妻子奇怪地问。“竹梅腿摔折了,快,赶紧拿钱,得马上送她去医院。”亢广顺一边走一边吩咐妻子。进屋后,亢广顺轻轻地把鄂竹梅放在了炕上,转身来到院子里发动摩托车。
  晚上7点多钟,亢广顺用大幸福摩托车驮着妻子和鄂竹梅连夜赶到了县医院。一个小时后,X光片显示:鄂竹梅右小腿断裂性骨折。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紧张手术,医生终于将鄂竹梅摔断的右小腿正骨复位并打上了石膏。
  第三天早晨,亢广顺见已住院一天两宿的鄂竹梅没有危险了,就让妻子留在医院继续护理鄂竹梅,自己放心地回村了。
  进村后,不少平时见面就热情打招呼的几个乡亲都用异样的眼神儿打量着亢广顺。亢广顺心里好生纳闷,这些人今天是怎么了?为啥都用这样的眼神儿看自己。亢广顺一边寻思,一边开着摩托车进了村部大院。
  走进办公室,“老治保”正坐在沙发上叼着旱烟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
  “老治保”,真名叫亢有德,56岁,为人仗义,好打抱不平,是亢广顺的本家叔叔,当村治保主任已有20多年。自从亢有德担任村治保主任以来,双泉寺村连续20多年不仅没有发生一起刑事治安案件,而且还一直是全县的治保工作先进单位。因为这,别说村里的后生们都敬畏他,就连一些长辈也都高看他几眼。
  “老叔,来挺早啊。”亢广顺一进屋就跟“老治保”打招呼。“老治保”白了亢广顺一眼,没吱声,继续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见“老治保”像是生气的样子没理自己,亢广顺讪讪地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一张报纸翻看起来。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老治保”霍地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到亢广顺跟前劈头就问:“这两天你上哪去了?”
  “上医院了。”亢广顺回答。“鄂竹梅上哪去了?”“上医院了。”“你媳妇上哪去了?”“也上医院了。”
  “行啊,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小子还跟我撒谎。领着相好的上外边鬼混,还让自己的媳妇陪着,你把我当成傻子啦。怪不得大伙都说,趁着媳妇不在家,两个人私奔了。”“老治保”一股脑儿地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老叔,这是咋回事儿呀?”亢广顺让“老治保”一通没头没尾的话给说蒙了。“咋回事儿?你自个儿明白。”说完,“老治保”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啪”地一下拍在了亢广顺的办公桌上。然后又忿忿地说:“你真行!干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勾当,这回俺们老亢家的脸让你给丢尽了。”
  “这是谁干的?”一看照片上是自己背鄂竹梅的画面,亢广顺更加莫名其妙了。亢广顺急忙追问:“老叔,这照片是哪来的?”“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哪。”“老治保”还是一脸怒气地噎了亢广顺一句。“老叔,你快说呀,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亢广顺又气又急。“我问你,你背鄂竹梅是咋回事儿?”“老治保”开始直奔要害。
  一听“老治保”问起自己背鄂竹梅的事儿,亢广顺只好把鄂竹梅在独木桥摔伤后,自己跟妻子连夜把鄂竹梅送县医院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完亢广顺的解释,“老治保”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停了一会儿,怒气全消的“老治保”似乎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对亢广顺说:“走,你马上跟我上现场。”
  叔侄二人来到独木桥旁,把鄂竹梅摔伤的地方查看了一遍,果真发现了秘密。
  原来,独木桥上一根圆木底下的石头让人给挪走了。
  “广顺,你马上回村打电话报警,我在这保护现场。”此时的“老治保”已高度警觉起来,神色凝重地指挥着亢广顺。
  半小时后,一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地呼啸而来。龙眼河公安派出所所长宋玉江带领包片民警仇学军下车后,简单地跟“老治保”和亢广顺打了个招呼就立即勘查现场。
  结果,除了认定垫在那根圆木底下的石头被人为地移动外,细心的仇学军还在垫圆木的石头窝儿里发现了两根小木棍。
  案情分析会在双泉寺村会议室随即召开。
  “‘老治保’,你对这件事儿怎么看?”宋玉江所长第一个开了腔。
  “那还用问,这是有预谋的陷害。”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老治保”一针见血地给这起案子定了性。
  “这事儿能是谁干的?”宋玉江问。“这不明摆着,十有八九是那两个人。”“老治保”回答。
  “哪两个人?”宋玉江连忙追问。“他说的是‘张快嘴儿’和‘小广播’。”亢广顺插话说。“有什么证据吗?”宋玉江又问。
  “证据现在倒是没有,不过,我觉得这两个人嫌疑最大。”“老治保”十分自信地说。
  “好!学军,你留下马上调查取证。要把那天下午在家的青壮年不论男女,一个不漏地摸排一遍,明天我听你汇报。”宋玉江布置完任务,开车返回了派出所。
  仇学军在“老治保”的配合下,从上午10点到晚上5点,用了7个小时,对双泉寺村所有应调查对象逐一排查了一遍,毫无结果。就连“张快嘴儿”和“小广播”也没有作案时间。那天下午,有3名妇女证明,“张快嘴儿”一直跟她们在一起打麻将;“小广播”帮其弟弟杀猪,其弟弟和几个邻居都做了证明。
  夜幕降临,双泉寺村部办公室的灯光还在亮着。
  仇学军双眉紧锁,一筹莫展,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个没完。当他再次拿起亢广顺背鄂竹梅的照片时,眼前突然一亮。有了,何不从照片上下手打开突破口。
  翌日,仇学军骑上亢广顺的摩托车来到龙眼河乡商业街。当他拿出照片让商业街上的几家照相馆人员辨认时,所有人都说照片不是在他们那冲洗的。
  仇学军回到派出所,宋玉江听完汇报,立即对仇学军说:“今天所里这台吉普车就归你了,你马上到县城那几家照相馆再去核实。如果再没线索,你就把我们周边那几个乡镇的所有照相馆都跑一遍。我就不信,这张照片还能是从国外冲洗的。”
  “所长,有线索了。你马上派人把姚志绪的身份证存档相片送到县公安局,我在收发室等着。”案情终于有了进展,仇学军兴奋地向宋玉江汇报。
  原来,下午1点多钟,仇学军在县城走访到第五家照相馆时,照相馆的人承认那张照片是他们给冲洗的。随后,向仇学军描述了洗相人的体貌特征。
  那个洗相的人看样子是个农民,个不高,小脑袋,大背头。仇学军一听,这不正是双泉寺村的“小广播”吗。案情终于有了线索,可把仇学军乐坏了,他立即给宋玉江所长打电话。
  宋玉江撂下电话,马上从乡政府借了一辆面包车,随后派人把“小广播”的照片送到了仇学军手上。
  接到“小广播”的照片后,仇学军立刻来到了美丽照相馆。
  “正是这个人来洗的相片。”美丽照相馆的工作人员一看“小广播”照片,十分肯定地对仇学军说。
  “小广播”,本名叫姚志绪,与亢广顺和鄂竹梅也是初中同学。念书时,姚志绪就有意跟鄂竹梅搞对象。因其学习不好,再加上从小就沾染一身偷鸡摸狗的恶习,鄂竹梅从心里往外烦他。
  毕业后,自从鄂竹梅跟亢广顺谈上恋爱,姚志绪内心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后来,在与亢广顺竞选村主任时,又没竞争过亢广顺而落选。
  原因是,多数村民都知道他品质不好。所以,宁可让亢广顺书记、主任一肩挑,也没人选他当主任。
  从此,姚志绪对鄂竹梅和亢广顺一直怀恨在心,背地里总说鄂竹梅和亢广顺的坏话。特别是在鄂竹梅丈夫走后,每次亢广顺帮鄂竹梅干农活时,他都拿着照相机偷偷地尾随在亢广顺和鄂竹梅的后边,可每次都没有拍到二人越轨的镜头。
  偏巧,那天他看到亢广顺又向鄂竹梅家走去,又急忙回家拿起照相机悄悄地跟在亢广顺的身后。
  “小广播”跟踪偷窥了好长时间,亢广顺和鄂竹梅只顾在山南坡的一片玉米地里捆玉米秆,根本就没有发生他想要的场面,他只好溜走了。
  当“小广播”走上独木桥时,不小心踩动了一根圆木。此时,“小广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心想,鄂竹梅和亢广顺回来路过这独木桥时,只要有一个人掉下去,保准就会出现人背人的镜头。
  “小广播”的鬼主意打好后,立刻把一根圆木底下的垫石搬走,用两根小木棍轻轻地照原样支起圆木后,然后躲进了独木桥旁边的灌木丛中隐藏起来,等待亢广顺背鄂竹梅的亲密动作。
  当亢广顺背起鄂竹梅时,“小广播”迅速地按下了照相机的快门儿。
  第二天,“小广播”到县城冲洗出照片后,故意把五六张亢广顺背鄂竹梅的照片扔在了村里的大街小巷上。偏偏在这时,亢广顺夫妇和鄂竹梅3人同时失踪。
  亢广顺夫妇和鄂竹梅3人失踪后,“小广播”又在村里散布谣言说,亢广顺趁老婆回娘家串门时,领鄂竹梅到外边鬼混去了。一时间,“猪八戒背媳妇”的桃色新闻在村里一下子传开了。
  “老治保”作为亢广顺的叔叔,不知是“小广播”搞的鬼,亲眼看到了亢广顺背鄂竹梅的照片,所以对谣言信以为真。
  在包片民警仇学军摸排调查时,之所以将“小广播”排除在外,是因为“小广播”的弟弟出了假证。
  其实,“小广播”帮其弟弟杀猪确有其事,但狡猾的“小广播”杀完猪就悄悄地离开了弟弟家。在给亢广顺和鄂竹梅拍照完后,“小广播”才又返回到弟弟家去喝酒。
  在认定“小广播”有重大作案嫌疑后,“老治保”领着县公安局老刘和乡派出所包片民警仇学军直奔“小广播”家实施抓捕。
  警车刚开到“小广播”家门口,眼尖的“老治保”大喊:“快追!‘小广播’跳后窗户跑了。”
  “‘小广播’,站住!”仇学军第一个跳下警车,冲在最前面,一边跑一边喊。
  “‘小广播’,再跑我就开枪了。”县公安局刑警老刘也大声发出了警告。
  可是,尽管仇学军和老刘多次警告,此时的“小广播”头也不回,像兔子似的一窜一窜地只顾拼命地向前奔跑。
  “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寂静的山林。
  枪声响过,“小广播”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老治保”、仇学军和刑警老刘迅速围了上去,只见“小广播”脸朝下,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起来!跟我们回去。”仇学军大声喝道。
  “小广播”像是没听见似的,趴在地上就是不动。
  “起来吧,别装相了,你哪也没伤着。”听了“老治保”的话,“小广播”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自己的双腿果真没事儿,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这时,仇学军、“老治保”和刑警老刘立刻捂起鼻子。原来,“小广播”的湿裤裆还在滴拉尿,正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臊味儿……
  第十二章  山乡来了“女部长”
  1988年4月10日,这是一个早已载入龙眼河乡历史史册的日子。
  据当时龙眼河村70多岁的刘得福老汉讲,自从他记事儿起,70多年来,到过龙眼河乡的省部级大官只有彭佩云一人。
  彭佩云是国家计生委主任,相当于国务院的一个部长级官员。按部队军衔,属于将军级干部。
  作为部长级领导的彭佩云到龙眼河这个穷乡僻壤来干啥?
  这年4月9日,时任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的彭佩云到辽宁视察。当提到走访基层计划生育干部时,彭佩云主任提出要与乡村干部见面,详细了解一下农村最基层的情况。
  省计生委领导随即翻阅全省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单位名册,当杨魁孚主任的目光移到龙眼河乡4个字上面时,不禁眼前一亮。好!就去龙眼河乡。
  杨魁孚之所以让彭佩云去看龙眼河乡,主要有以下两个理由:一是龙眼河乡是进入全省第一批计划生育工作先进行列的乡镇,龙眼河乡计划生育工作从突击管理转入“三为主”再到“目标管理”这“三部曲”,正好是全省农村计划生育工作历程的缩影;二是汪清华是全省计生专干中第一批取得人口学专业自考文凭的基层干部,让汪清华汇报工作,可以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将全省10多年来农村计生工作的做法和经验说深说透。
  9日上午,沈水县计生委主任麻巨昌接到省计生委的电话通知后,立即将彭佩云主任要视察龙眼河乡的情况向县委、县政府作了汇报。听完麻巨昌的汇报,县委书记姚清卓在县计生委主任麻巨昌等人的陪同下,随后赶到了龙眼河乡亲自布置接待工作。
  按照省里指示,彭佩云主任视察的内容主要有3项:先看一个村,再听乡里汇报,最后与乡村干部座谈。姚清卓和麻巨昌等人来到龙眼河乡后,根据实际情况,与乡领导共同研究决定:将龙眼河村确定为接受视察的村;乡里由汪清华起草汇报稿并作汇报;让全乡20名村妇女主任和乡计生办全体人员参加座谈会。
  10日早晨,春光明媚,晴空万里。县乡领导和龙眼河乡的计生干部,满怀喜悦的心情,早早就相聚在龙眼河乡,翘首等待着彭佩云主任的到来。
  上午9点,三辆小轿车驶进了龙眼河乡政府大院。彭佩云主任在省计生委领导的陪同下,准时来到龙眼河乡。彭佩云走出轿车,与县乡村三级干部一一握手后,马上跟着大伙一同步行向龙眼河村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工作的?”在龙眼河村计划生育活动室,彭佩云开始向离她最近的一名妇女问话。
  “我叫梁冬梅,是我们村计划生育第一中心户户长,专门负责查经、查孕、查环和宣传工作。”
  “你手里的笔记本是干什么用的?”“这是我们中心户的工作记实手册。”“让我看看。”彭佩云接过梁冬梅递过来的手册,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这名妇女的名字后面为啥划对号和问号?”彭佩云不解地问道。梁冬梅解释说:“噢!划√号,就证明她这个月月经正常;划?号,就说明她这个月没来月经。”“哎呀!你们的工作做得可真细呀。”彭佩云夸赞说。
  看完梁冬梅的工作记实手册,彭佩云又指着墙上镜框里写着的“一三六工作制”问道:“这一三六是什么意思?”
  村妇女主任姚静解释说:“一就是一个月检查一次育龄妇女的月经;三就是每隔三个月乡计生办到各村做一次化验。通过化验育龄妇女的晨尿,就能知道这名妇女是否怀孕;六就是乡计生办每隔六个月到各村透一次节育环,检查每个育龄妇女戴的节育环是否正常。”
  “这个经常性的工作很好,你们把预防工作做前头了。”彭佩云兴致勃勃地称赞姚静。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彭佩云又问站在她身边的一名妇女。
  “我叫矫春红,是育龄妇女,听说北京来了大官我是特意来看您的。”“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大官。”矫春红的一句话把彭佩云给逗乐了。
  “你生了几个孩子?”一听矫春红是普通妇女,彭佩云立刻与矫春红攀谈起来。“我就生一个。”矫春红回答。“男孩女孩?”“女孩。”“还想生二胎吗?”“不想生了。”“为什么?”“你没看那些超生户,一家生了两三个,生活负担可重了。大人吃的不好穿的不好,还让孩子也跟着吃苦受罪。”“你说的真是大实话呀。”彭佩云高兴地夸奖了矫春红几句。
  看完龙眼河村,彭佩云跟随大伙回到了乡政府会议室。
  “来!汪清华,往前点坐。我听省计生委领导说你是人口学专业自考毕业生,能拿到这个大专文凭你可真不简单哪!现在你就说说乡里的情况吧。”彭佩云见汪清华有些拘谨,特意让汪清华坐在了自己的跟前。
  汪清华从来没见过彭佩云主任这么大的官,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显得特别紧张和拘谨。彭佩云见状,亲切地招呼:“过来!小汪,离我近点儿,好好说说你们乡的好做法和好经验。”汪清华见彭佩云主任和蔼可亲,又挺随和,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一下子消除了紧张的心里,接着就滔滔不绝地汇报起来。
  “我们乡的计划生育工作主要经历了突击管理、‘三为主’和目标管理三个阶段。突击管理阶段的工作情况是:哪个村出现计划外怀孕问题,我们就到哪个村去解决这个老大难问题。那时候整天是东奔西跑,起早贪黑,忙得脚打后脑勺。结果是摁下葫芦起来瓢,全乡大面积超生的局面始终得不到有效控制。”
  “后来,经过冷静思考和分析,我们认识到,造成这种被动局面的根本原因,一是群众的生育观念还没有改变,这说明我们的宣传教育工作没有跟上;二是许多超生夫妇之所以生完头胎接着就生二胎,主要是没有采取有效的避孕措施,这说明我们的避孕节育措施没有跟上;三是多数不想生二胎的妇女也意外怀孕,这说明我们的预防措施没有跟上。”
  “症结找到后,我们立即调整了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首先,从思想入手,坚持以宣传教育为主,转变群众的生育观念,使绝大多数群众都认识到了少生优生的好处和计划生育利国利民利家的重大意义。这样,许多群众都打消了超生的念头。其次,从控制怀孕入手,坚持避孕节育为主,要求生完一个孩子的妇女上环,生完两个孩子的妇女结扎。这样,落实了有效地避孕措施,大大减少了计划外怀孕。三是从经常性工作入手,坚持‘一三六工作制’。这样,可以及时有效地早期发现和减少计划外怀孕。”
  汪清华一气呵成,把龙眼河乡10多年来前两个阶段计划生育工作的做法及经验和盘托出。
  “好!你们的‘三为主’和‘一三六工作制’还真管用。”彭佩云听完汪清华汇报,大加赞赏,接着问道:“目标管理是怎么回事?”
  汪清华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详细介绍:“就是在‘三为主’和‘一三六工作制’的基础上,把计划生育工作进一步细化成六大工作目标。这六大工作目标分别是:宣传教育、避孕节育、统计报表、村级台账、查经查孕查环和财务管理。六大工作目标与村干部工资挂钩,年终进行考核,实行奖优罚劣。”
  “这个办法更科学了,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彭佩云越听越感兴趣,一会儿插话,一会儿连连发问。
  “这都是在工作实践中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这么做的好处是,乡村两级干部每年都根据各自的工作职责和任务,一年该抓什么?哪些是工作重点和关键环节?不用别人去督促,自己就做到了心中有数。所以,正是有了这个目标管理,才使我们的工作从此走上了科学化、制度化、规范化的轨道。目前,我们乡已连续两年没有引产,1987年人流数从1986年的64例锐减到32例,综合节育率提高到95%。这样,不但大大减少了计划外怀孕,掌握了工作主动权,而且还为国家节省了一大笔节育手术费,也为广大育龄妇女解除了本不该遭受的人流、引产等补救手术带来的痛苦。”
  “好!你们这个目标管理重点突出,省钱省力,群众满意,事半功倍,这个经验值得推广。”彭佩云又是一阵赞许。
  汪清华汇报完乡里的工作,座谈会开始。
  “大家不要拘束,你们有啥说啥,说错了也没关系。我今天来就是想听一听你们乡村干部的声音。你们在工作中有什么难题,或是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说。”彭佩云生怕乡村干部不说实话,亲自主持座谈会。
  大伙见彭佩云这么平易近人,一点儿大官的架子都没有,顿时都打消了顾虑。
  “我先说。我是后荒地村妇女主任,我叫佟小梅。现在有的节育环不好使,有的妇女戴上就失败。一旦遇到戴环怀孕的妇女,我们做工作就更加费劲了。为了给这些戴环失败的妇女减少痛苦,为了我们好做工作,希望国家能马上研制出好使的节育环。”
  “这个问题提的好,我知道了。”彭佩云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我也说两句。现在我们乡虽说绝大多数农民的生育观念都发生了深刻转变,不少应该生二胎的夫妇都主动不生二胎了。可还有极个别人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他们有的是富裕户,有的是贫困户。这些人超生后,有钱的不怕罚,没钱的罚不怕,我们现在采用的行政手段和经济手段对这些人来说还真不管用。希望国家能尽快制定计划生育法律法规,让这些人受到法律的制裁。要是有了法律的武器,我们的工作就更好做了。”佟小梅刚说完,汪清华紧接着提出了这条建议。
  “小汪,你提的这个问题我们正在研究。请你们放心,这部计划生育法规很快就要出台了。”彭佩云微笑着告诉大家。
  不知不觉,座谈会已开了一个多小时。此时会议室墙上的挂钟已指向12点10分,大家还在兴高采烈地跟彭佩云唠个没完。
  这时,省计生委主任杨魁孚小声对彭佩云说:“彭主任,时间不早了,你看是不是该休息了。”
  彭佩云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意犹未尽地说:“那就先到这吧,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可以给省计生委写信或直接给我写信都行。”停了停,彭佩云又深有感触地说:“我今天真是收获不小,你们的做法和经验让我很受启发,如果全国所有农村的计划生育工作都像你们龙眼河乡这样就好啦。”说完,又对杨魁孚说:“龙眼河乡的做法和经验你们省计生委要好好地总结一下,我准备把你们辽宁的经验推向全国。”
  果真如此。彭佩云离开龙眼河乡半年后,当年10月,汪清华就代表辽宁省参加了国家计生委在海口市召开的“全国基层计划生育工作经验交流会”。
  自从彭佩云主任视察之后,龙眼河乡的计划生育工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截至1989年,龙眼河乡已连续10年被评为全县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单位,连续8年被评为全省计划生育工作先进集体。
  第十三章  蒋老汉自缢
  1989年腊月三十晚上,芦苇塘村到处洋溢着欢天喜地的节日气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度春节。
  忙碌了一年的男女老少都团团圆圆地欢聚一堂,尽享丰收的喜悦,憧憬美好的明天。
  吃罢晚饭,在央视春晚没有开始的这段时间,孩子们都陆陆续续地跑到院子里燃放鞭炮,尽情地玩耍。大人们也都忙着各自的事情,有的人在打扑克,有的人在玩麻将,有的人在看电视,有的人在包年夜饺子。
  此时此刻,在村西头的一个角落里,与这个喜庆气氛极不和谐的场面令人十分揪心,一幕悲剧正在悄悄地上演。
  在一个低矮冰冷的两间坯草房里,患病多年卧床不起的蒋老汉正陷入深深地自责和痛悔之中。
  伴随着外面“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孤苦伶仃的蒋老汉弓着腰,爬出被窝,下了炕,颤颤巍巍地走到一张破木桌前,倒了一碗白开水,慢慢地吃起了大儿子要来的一碗饺子。
  吃完饺子,蒋老汉上炕钻进被窝,躺着没事儿,又开始望着漆黑的房椽发呆。
  过了一会儿,寂寞无聊的蒋老汉又想起了烧钱的闹心事儿和两个儿子给自己要饭的丢人事儿。
  想着想着,蒋老汉已是老泪纵横,又是一阵深深的自责。
  难怪两个儿媳骂自己是个老糊涂,这都怨自己呀。唉!老伴儿出殡那天,我要是把那个枕头保管好,自己哪能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眼下,养老钱没了,自己赖皮赖脸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屋外又响起了一阵阵鞭炮声。蒋老汉知道这是三十晚上,邻居家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燃放鞭炮。
  前些年,老伴儿没去世的时候,两个儿子和儿媳知道自己手里有钱,每年过年的时候,还能过来看看自己。自从那笔养老钱没了之后,不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来陪自己过年,就是孙子孙女也不来了。
  悲痛欲绝的蒋老汉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憋屈。突然,心一横,掀开棉被,下炕拄着拐棍儿,步履瞒跚地磨蹭到外屋,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根细尼龙绳找了出来。
  回到里屋后,蒋老汉用拐棍儿把系好的尼龙绳套挂在了北窗户上面的铁钩上,抹了一把眼泪,喃喃自语:“老伴儿,我实在是活不起了,今晚咱俩该团圆了。”说完,一狠心,把绳套套在脖子上,将脚下的凳子一踹,悬空自尽……
  第二天大年初一,上午9点多钟。大儿子蒋龙从蒋老汉弟弟家要了一碗饺子,急匆匆地去给蒋老汉送饭。
  走进屋里,蒋龙一看,老爹已直挺挺地悬挂在窗户钩上。蒋龙把老爹抱下来后,蒋老汉早已僵尸了。
  蒋老汉,81岁,一年前老伴儿病故。老伴儿去世后,两个儿子开始轮班伺候久病卧床多年的蒋老汉。可不知为啥?没过多久,两个儿子突然对老爹冷漠起来。不但每天只让老爹吃自家的剩饭剩菜,到后来连剩饭剩菜也不给老爹送了,竟然到自己的叔叔家给老爹去要饭。亲生儿子对父亲如此绝情,这是为啥?
  蒋老汉大儿子叫蒋龙,二儿子叫蒋虎。老大蒋龙虽然孝顺,但生来就性情软弱,胆小怕事。媳妇崔兰花天生就是一个吝啬鬼,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精细得屁眼儿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老二蒋虎从小就让父母惯得又馋又懒,骄横任性。长大后变得游手好闲,又喝又赌,不务正业,家里的日子全靠媳妇胡三香撑着。胡三香长得一脸雀斑,从小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儿。胡三香跟蒋虎结婚那天,因婆婆一时疏忽,少给了娘家亲属小孩一个红包,当时就把婆婆一顿臭骂,婚后一直跟公婆关系紧张。
  俗话说:“鲇鱼找鲇鱼,嘎鱼找嘎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蒋龙娶崔兰花,胡三香嫁蒋虎,还真挺般配。虽然四人性格各异,可结婚后不但没有离婚,两家小日子过得还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蒋老汉老伴儿活着时,分家另过的两个儿子和媳妇与父母一直是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各过各的。蒋老汉老伴儿走后,要强一辈子的蒋老汉知道两个儿子当不起媳妇的家,心想,自己还能动弹,尽量不给两个儿子添麻烦。所以,在办完老伴儿的丧事后,蒋老汉在背地里对两个儿子说:“我现在自个儿能过,不用你们养活。你们平时帮我买点儿米面油盐,送点柴禾就行了。”一听这话,两个儿子和儿媳自然高兴。
  谁知,半年后,蒋老汉突然中风,随后半身不遂,不能自理。
  一向孝顺听话的大儿子蒋龙,一看老爹无法自理,连忙跟弟弟蒋虎商量:“反正我爹手里还有三千多块钱也够他养老了,现在两个媳妇肯定是不能伺候他,就得俺俩轮班伺候了。”
  老二蒋虎一听哥哥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儿,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哥哥的意见。从此,哥俩开始给老爹做饭、烧炕、洗衣服、买米买面和送柴禾,在钱财上倒也不搭什么。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蒋老汉在中风前自己买的米面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一晃都吃光了。偏巧,这个月又轮到了大儿子蒋龙的班。
  一看老爹吃的喝的都用完了,蒋龙只好开口说:“爹,这米面油盐都吃光了,是不该买得了?”
  “买吧,我这兜里就剩几十块钱了,我知道这点儿钱不够。这不,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你娘攒的三千块养老钱都让你娘缝她枕头里了。那枕头就在炕柜上面,我一直也没动,你去拿吧。”蒋老汉底气十足地告诉蒋龙。
  “哎!”蒋龙爽快地答应着,麻溜上炕去找炕柜上面的枕头。找了半天,没见到枕头。
  蒋龙回过头对蒋老汉说:“爹,没有啊。”“不可能!你再好好找找。”蒋老汉有些不信。蒋龙又仔细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这就怪了,咋能没有呢?”蒋老汉自言自语地说。“爹,你是不放错地方了?”蒋龙问。“要不你再找找别的地方。”蒋老汉有些沉不住气了。蒋龙开始仔细搜索蒋老汉住的两间房子,半个小时过去了,屋里屋外和犄角旮旯翻了个遍,连枕头的影子都没看见。
  “爹,我娘出殡那天,是谁烧的她的衣物?”此时的蒋龙似乎想到了什么。“是西院老张头啊。”蒋老汉记得清清楚楚。蒋龙转身出屋,急忙来到西院,进门就问:“大叔,我娘出殡那天她的衣物是你烧的吧?”“是啊,怎么啦?”老张头纳闷地问。“那天你看见我娘的枕头没?”“看见了。”“在那呢?”“连衣服裤子一块烧了。”“哎哟!大叔,那里可装着钱哪。”蒋龙心疼的直拍大腿。“真的吗?那你爹咋不告诉我一声呢。哎呀!这可咋办哪!”
  老张头一听,捶手打掌,后悔不迭地说:“唉!都怨我。那天早晨你们送你娘去火化场后,那屋里乱七八糟的。你爹说,你娘用过的破烂东西也没人要了,都拿出去烧了吧。这不,我和前院你李大爷就把你娘用过的那些东西都打包拿出去烧了。”老张头不知是在向蒋龙解释,还是自己责备自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听说老公公的养老钱都烧了,两个儿媳妇顿时大发雷霆,气得直急眼。大儿媳崔兰花心疼的脸都气白了,愤怒地对丈夫蒋龙说:“都是你爹那个老糊涂干的好事儿,当初嘴上说让我们养活他,可那养老钱就是掖着藏着不给我们。这回可好,看你拿什么养活他?”二儿媳胡三香更是气得破口大骂:“我早就知道那个老不死的烦我,早就指望他大儿媳养老。这回真好,那两吊钱没了,看他还指望谁?”胡三香骂完,没好气儿地对丈夫蒋虎说:“你可听好了,要是你嫂子不管,想让我养活他,那可没门儿!”
  两个儿媳一唱一和,态度坚决,铁了心不养活蒋老汉。蒋龙和蒋虎本来就当不起媳妇的家,而老爹又偏偏没把养老钱保管好,所以,自知老爹理亏,也无法跟媳妇计较。
  自打老爹有病卧床后,蒋龙和蒋虎见媳妇不让给老爹送自家的剩饭剩菜,只好到自己的老叔家去给老爹要饭度日,这就是亲生儿子对老爹绝情的来龙去脉。
  第十四章  盘古 女娲 古猿 XY
  1990年秋,龙眼河村出了一件轰动全乡的怪事。刚结婚一年多的杨恒勋和高翠萍刚生完孩子就闹起了离婚。
  听说小两口是因为生女孩闹离婚,村妇女主任姚静和治保主任关冒全二人三番五次地去做调解工作,结果是无功而返。随后,村支书方明昶和村主任汤树仁又去说合,也是毫无效果。无奈,村里只好把这件事报告了乡里。
  乡妇联主任尤蓉和计生办主任汪清华接到报告后,马上前往龙眼河村。
  原来,杨恒勋是个独生子,其父母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在儿媳高翠萍怀孕期间,杨恒勋母亲就烧香上供,祈求老祖宗保佑,让高翠萍生个传宗接代的男孩。不仅如此,一天,杨恒勋母亲又信誓旦旦地对儿子、儿媳许愿:“如果你们生了男孩,家里的三间砖瓦房就归你们所有;要是生了女孩,这房子就不给你们了,我和你爸自己留着养老。”
  尤蓉和汪清华来到龙眼河村听完村干部的详细汇报后,十分气愤。二人当即决定,要好好教育一下这家人。于是,会同姚静、方明昶、汤树仁和关冒全几名村干部,马上去与杨恒勋父母见面。
  来到杨恒勋家,尤蓉首先向杨恒勋及其父母宣讲了保护妇女合法权益的有关规定。接着,汪清华向他们讲解了生男生女取决于谁的科学知识。最后,尤蓉和汪清华真诚地希望杨恒勋及其父母,立即丢掉封建迷信思想和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跟上时代潮流,做一个好公婆,好丈夫。如果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乡政府就要请司法机关介入此事,将用法律手段保护高翠萍的合法权益。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思想教育工作,杨恒勋父母终于表态:以后不再逼儿子离婚了。杨恒勋也表示:要和妻子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培养成人。
  因为生女孩就与妻子闹离婚,这件事对尤蓉和汪清华触动很大。看来,要想保护好妇女的合法权益,只靠空洞的宣传教育还不够,必须让广大农民掌握科学知识,这样才能更好地洗刷广大妇女蒙受的不白之冤。尤蓉和汪清华觉得,在全乡大力普及生命科学知识已势在必行。为此,乡妇联和计生办决定:联合举办一次生命科学知识普及培训班。
  10月10日,国庆节刚过,龙眼河乡“生命科学知识普及培训班”正式开班。全乡除了20个村的妇女主任、计生中心户户长和独女户夫妇参加培训外,还特邀了那些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老年夫妇听课。
  为了让大家受到一次深刻教育,汪清华特意请来了省计划生育科研所周芸教授给大家讲课。周芸教授走上讲台,并没有先讲生男生女取决于谁的科学知识,而是先给大家讲起了神话故事。
  第一个故事:盘古开天辟地。
  远古的时候,没有天没有地,整个宇宙在开辟之前,不过是混混沌沌的一团气,里面没有光,没有声音。这个黑暗的宇宙过了一万八千年,孕育了一个力大无比的神,他的名字叫盘古。盘古沉睡了一万八千年后,睁开眼睛一看,到处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拿起一把神斧,怒喊着向四周猛劈过去。眨眼之间,那轻而清的东西向上飘去,形成了天;那重而浊的东西向下落去,形成了地。天地之间顿时一片光明。盘古站在天地之间,不让天地再合到一起。谁知,天每天都在增高,地每天都在增厚,盘古也随着增高。这样,又过了一万八千年,天变得极高,地变得极厚,盘古终于累倒了,再也没有起来。
  盘古死后,他的头变成了高山,四肢变成了擎天柱,眼睛变成了日月,血液变成了江河,毛发肌肤变成了花草树木,呼吸变成了风,喊声变成了雷,泪水变成了甘霖雨露滋润着大地。
  神话毕竟只是神话,现在谁也不会相信真有这样的事。但是人们喜欢这个神话,一讲历史,常常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这是因为它象征着人类征服自然的伟大气魄和丰富的创造力。
  第二个故事:女娲造人。
  盘古开天辟地后,用自己的身体造出了日月江河,山川树木。那些残留在天地之间的浊气慢慢地化成了鸟兽鱼虫等生物。这时,有一个叫女娲的女神在大地上行走。她对山川草木诉说心中的烦恼,山川草木不懂她的话语;她对鸟兽鱼虫倾吐郁闷的心事,鸟兽鱼虫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举目四望空旷茫茫的原野,感到极度的孤独和寂寞。
  忽然,一片树叶飘落在河塘中,静静的水面顿时泛起小小的涟漪,她的影子也倒映在水面上微微地晃动起来。女娲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这沉寂的大地上缺少像她一样的生灵。
  于是,她马上照着水面上自己的影子,用泥巴捏成跟自己一摸一样的小泥人。她把这些小泥人放在地上,小泥人居然活了。女娲一见,高兴极了。接着,她又捏了许多小泥人。
  不一会儿,这些小泥人都围在她的身旁欢呼雀跃,还叽叽喳喳地跟她说起话来。可是没过多久,这些小泥人就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很快就死去了。
  女娲心想,要是让他们像飞禽走兽那样传宗接代多好啊,这样,小泥人就不会很快死去了。想到这,女娲就让这些小泥人男女交媾,繁衍后代。从此以后,女娲就不用天天去捏小泥人了。
  周芸教授一气呵成,讲了两个神话故事。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听得聚精会神。突然,周芸教授话锋一转,接着说:“其实,地球上的人类并不是女娲造的,而是由古猿进化而来。”
  大约在400万年前,地球有的地方温度骤变,发生了板块造山运动,两座山突然挤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座山。这样,由于森林面积大量减少,一部分古猿被迫从树上下到地面上生活。经过若干万年的进化,这些古猿从原来的四肢爬行,慢慢地变成了直立行走的人类。而另一部分仍然生活在树上的森林古猿就变成了类人猿。
  古猿进化成我们今天的人类,那么,人的生命又是怎样形成的呢?讲到这,周芸教授将一张大图集挂在了主席台前的黑板上。接着,她一边指着图集上的照片,一边讲解起来。
  人的生命来自于父亲的精子和母亲的卵子相结合的一瞬间。在母亲月经周期的第14天,发育成熟的卵子从一侧卵巢释放出来。卵子一般只能存活24小时,因此,卵子必须在一天之内与精子结合。精子进入阴道后,到达输卵管的三分之一处就被卵子包围起来。这时,有的精子穿进卵子里,这个卵子就叫受精卵。受精卵进入子宫后就“安家落户”了。从此,吸取足够营养的受精卵开始生长发育。至此,一个新生命就诞生了。
  讲到这,周芸教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前面讲了这么多铺垫,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生男生女到底取决于谁?现在大家都明白了,生命的形成是男人的精子和女人的卵子相结合而成的。那么,这个生命是男是女又是怎么形成的呢?其实,婴儿的性别在卵子受精的那一刻就成定局了。
  原来,人类的生殖细胞中有23对染色体,其中,22对是常染色体,只有1对是性染色体。性染色体,顾名思义,就是决定性别的染色体。女性的性染色体是XX;男性的性染色体是XY。换句话说,精子有X和Y两类性染色体,卵子只有X一类性染色体。当男性的X性染色体与卵子结合,这个受精卵就是XX型,发育成女胎;当男性的Y性染色体与卵子结合,这个受精卵就是XY型,发育成男胎。我讲到这大家应该明白了吧,生男生女主要取决于男性的性染色体Y。
  好!今天的生命科学知识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哗”!一直是静静的会场,此时立刻爆发出经久不息的鼓掌声。
  一周后,汪清华到龙眼河村办事,特意又去了一趟杨恒勋家里。
  刚一进屋,杨恒勋的母亲就笑呵呵地说:“汪主任,你不用担心了,我儿子不会和媳妇离婚了。那天,我听周教授讲,这生男生女可怨不着俺们女人,都是男人的Y决定的。这不,以前俺们冤枉儿媳妇了。”
  一看杨恒勋母亲真的转变了态度,汪清华高兴地说:“大婶,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现在是新社会,只要把孩子培养好,女孩照样会给你们老杨家光耀门庭,照样能给父母养老送终。”“这我相信,这我相信,以前都怪俺们是老脑筋。”杨恒勋母亲愧疚地说。
  10月30日,龙眼河乡妇女主任例会按时召开。开会前,狐狸沟村妇女主任郝秀凤兴奋地告诉汪清华:“汪主任,你说怪不?俺村那两对独女户听完周教授的讲课,回去再也不吵架了。”
  没等郝秀凤说完,樱桃沟村妇女主任梁红霞抢着说:“俺村生了两个女孩的妇女阎桂枝再也不受丈夫和婆婆的气了。那天,我让她丈夫和婆婆参加乡里的培训班还真管用,阎桂枝自从听了周教授讲课再也不怕她丈夫和婆婆啦。”
  第十五章  大难不死
  1989年4月18日清晨,龙眼河乡下起了蒙蒙细雨。
  早8点,乡计生办主任汪清华穿着雨衣,冒雨急匆匆地走进了乡政府大院。
  进了办公室以后,汪清华麻利地处理完几项业务,抬腕一看手表,已是9点10分。此时,汪清华看了一眼窗外,毛毛雨还在下个不停。
  “宛姐,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走,不等了,去千台村。”
  汪清华说完,和宛毓芬穿好雨衣刚要出屋,“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汪主任,现在外面还在下雨呢,你们还能来吗?”一听是千台村妇女主任米佑芝的声音,汪清华随口说道:“你放心吧,我们马上就去。”
  原来,1989年,龙眼河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早已步入了以预防为主的经常性工作阶段。按照一三六工作制,乡计生办每隔三个月就要到各村给育龄妇女做一次妊娠化验。
  所谓妊娠化验,就是将专用妊娠化验试剂滴在育龄妇女晨尿的第二节尿中,10分钟后,试剂与晨尿经过反应,就可显示出这名妇女是否怀孕的结果。
  头一天,汪清华和宛毓芬在千台村的邻村汪家堡村做完妊娠化验后,将化验用的试管等器械送到了千台村,并与千台村妇女主任米佑芝定好,第二天到千台村来做妊娠化验。
  第二天一大早,为了接到全村育龄妇女清早的第一泡晨尿,按照惯例,米佑芝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拎着接尿用的试管挨家挨户地去接尿。米佑芝刚接完尿,没等回到村部,突然下起雨来。米佑芝知道,接完的尿如果在4个小时内不做化验就不能用了。
  2个多小时过去了,雨一直下个没完,一点停的迹象都没有,再过1个多小时接完的尿就作废了。想到这,米佑芝焦急地给汪清华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汪清华此时已决定冒雨前往千台村去做化验。
  汪清华跟米佑芝通完电话,和宛毓芬推着自行车刚走出乡政府大院,迎面碰上了乡党委宣传委员郎明义。
  郎明义见汪清华和宛毓芬二人顶着雨出门,好奇地问道:“你们俩有啥急事儿?这下着雨怎么还出门呢?”
  “我们昨天跟千台村都定好了,今早村妇女主任把化验尿都接完了,正等着我们去化验呢。”汪清华说完,与宛毓芬骑上自行车向千台村驶去。
  雨下得不大,但淅淅沥沥不断线地下个没完。宛毓芬在前,汪清华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通往千台村的一条宽敞的柏油路向北行驶。
  当骑到马家窝棚村村北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与宛毓芬和汪清华同方向行驶的东风牌大卡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紧接着,大卡车车头朝西车尾朝东一划,横在了路中央。就在大卡车摇头摆尾的一瞬间,车厢尾部一下子扫在了正在路边骑自行车的汪清华的腰部。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把毫无防备的汪清华打得连人带车一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此时,在汪清华前面五六米远骑自行车的宛毓芬,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回头一看,汪清华已倒在地上,一辆草绿色大卡车撞在道旁一棵粗大的杨树上停住不动了。
  事后得知,这辆东风牌军用大卡车是驻沈水县某部运输队的运货车。车里坐着师徒二人,徒弟是刚入伍不到半年新兵。师徒二人从县城出来后,一看到了山区人车稀少的路段,为了让徒弟练手,师傅就放心大胆地把车交给了徒弟。
  偏巧,大卡车开到马家窝棚村北十字路口时,一辆马车突然驶上了公路。大卡车和马车眼看着就要相撞,在这千钧一发时刻,毫无驾驶经验的新兵,一脚踩了个急刹车,大卡车在积满雨水又湿又滑的路面上立刻调腚撞在了路旁的大树上。而恰在这时,车尾正好把靠路边右侧骑自行车行驶的汪清华打倒在地。
  宛毓芬一看汪清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赶忙下了自行车跑到汪清华跟前,急切地问:“怎么样?清华,碰哪了?”此时的汪清华脸色苍白,毫无表情,只是发愣地看着宛毓芬,一声不吱。宛毓芬弯下身去,双手托着汪清华的后腰,想把汪清华扶起来。
  “哎呀!别碰,疼死我了。”一看汪清华这个样子,宛毓芬一时没了主意,吓的不知所措,竟然哭了起来。
  令人不解的是,自从汪清华被大卡车剐倒后,足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大卡车上的两名军人不知是吓懵了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师徒二人竟然坐在驾驶室里一动不动,瞅着汪清华和宛毓芬,谁也不下车。
  “你们撞人了,怎么还不下来?”宛毓芬一边哭着,一边冲车上的人大喊。
  说来也巧,这一天正好是龙眼河大集的日子。看到军车撞人后,十里八村赶集的农民都陆陆续续地围了上来。
  “赶紧把人送医院哪!”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听到喊声,宛毓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在人群中寻找熟人。这时,柳树屯村妇女主任方敏正好赶了过来。方敏一看被撞的人是汪清华,急忙从人群后面挤到汪清华跟前关切地问:“怎么样?碰哪了?”
  宛毓芬说:“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他疼得不让碰。”“那还等什么呀,赶紧送医院哪。”方敏着急地说。
  宛毓芬一见方敏立刻有了主意,接着说:“刚才我已经让人到村里打电话报警了,现在我离不开。方姐,你骑我的自行车赶紧到乡政府去找人。”方敏骑上宛毓芬的自行车飞快地向乡政府奔去。
  半个小时后,沈水县交警大队派出的交警驾驶一辆警车飞驰而来。经过交警对现场勘查,部队开车的新兵对这起交通事故负有百分之百的责任。此时,汪清华早已被乡政府的人抬上吉普车送往县城。
  一个小时后,汪清华被送到了驻沈水县城内的一家部队野战医院。经过检查,汪清华肾挫伤排尿困难,左侧三根软肋骨折。
  汪清华住院后的第三天,千台村妇女主任米佑芝第一个去看望了汪清华。
  “汪主任,都怨我,那天我要是不打电话你就不会出这事儿了。”米佑芝刚一进病房,见到汪清华的第一句话就是后悔和自责。“佑芝,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天,你就是不打电话我和宛姐都已经决定去你们村了。再者说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呀。”汪清华一面安慰米佑芝,一面询问千台村有没有计划外孕的情况。“你安心养伤吧,那天我听说你出了车祸,第二天又重新接的尿,然后我把试管送到了乡计生办,是吕彩芳大姐给做的化验。化验结果,我们村没有一个怀孕的。”米佑芝高兴地说。
  经过5个多月的精心治疗,汪清华身体已基本痊愈。尽管如此,部队领导还是希望汪清华再疗养一段时间,等彻底康复再出院。可是,一心牵挂工作的汪清华谢绝了部队的好意,“十一”国庆节过后,汪清华就回到了龙眼河乡政府正式上班了。
  在汪清华住院期间,龙眼河乡政府的机关干部、20个村的村干部和汪清华的亲朋好友都前往医院看望和慰问了汪清华。在那些前去看望的人当中,多数人都心疼地埋怨汪清华,工作太认真,下雨天还去做化验,不然哪能出车祸。与此相反,也有人说汪清华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保准会有好事。也许是借这些人的吉言,也许是天意使然,这些人的吉言还真变成了现实。
  1995年秋,汪清华果真被提拔重用担任了乡党委组织委员。从此以后,汪清华告别了他奋战15年的计划生育工作岗位。
  1998年,在乡党委的推荐下,通过龙眼河乡机关干部投票选举,经县委组织部考核,汪清华又被提拔为龙眼河乡政府副乡长。
  第十六章  三个女儿和三个儿子
  1990年3月20日星期日上午,核桃岭村姚家大院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屋里屋外到处洋溢着欢天喜地的热闹气氛。
  这一天,是姚明珍老汉60大寿,姚老汉的3个女儿和女婿领着各自的孩子全都回家给父亲祝寿来了。
  为了招待好孩子们,姚明珍老汉满脸挂着笑容,把家里存放多年的4瓶精装茅台酒全都拿了出来,要和女儿、女婿们喝个一醉方休。
  10点30分,三个女婿和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放完了鞭炮,姚明珍老伴郝蓝花和三个女儿早已把丰盛的美味佳肴摆满了一桌子。
  “老爸,祝您生日快乐!”
  “爸!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女儿、大女婿首先向姚明珍老汉祝寿。随后,二女儿、二女婿和三女儿、三女婿依次举杯敬酒,向姚明珍老汉表达各自的美好祝愿。
  女儿、女婿们刚敬完酒,外孙子、外孙女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姥爷,我们给您献上一首生日歌。”说完,三个小兄妹给姚明珍老汉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歌曲。
  生日喜宴始终在一片欢歌笑语中进行,一家老小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心生感慨,这时,已有几分醉意的姚明珍老汉突然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孩子们,我也说两句心里话。”
  只见姚明珍斟满了一杯酒,郑重其事地说道:“今天我高兴啊!高兴的同时我想起了过去的往事。当初,不少人都骂我是绝户器。为这个,我没少埋怨你妈,没少骂过你妈,为啥不给我生儿子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生女儿比东院生儿子的关老大强百倍。来!老伴儿,我今天先敬你一杯,谢谢你给我生了三个好女儿。”
  敬完老伴儿,姚明珍又斟满了第二杯酒,继续说:“女儿们,你们一小的时候,没少被人家骂是丫头片子,没少挨人家欺负,没少受委屈。没想到,你们长大后都有出息了,给我和你妈争光了。来!老爸也敬你们一杯。”
  敬完女儿,姚明珍老汉又斟满了第三杯酒,对三个女婿说:“我高兴啊!娶了三个好姑爷,你们都很孝顺哪,也为我和你妈争了脸提了气。来!老爸也敬你们一杯。”
  敬完了三杯酒,激动又兴奋的姚明珍老汉立马把话匣子打开了。
  “姑爷们,你们不知道啊,那年月生小子真牛啊,真有仗恃啊,谁也不敢惹啊,我们家没有小子可让人家熊惨了。”
  一听老爸又要忆苦思甜,没等姚明珍把话说完,大女儿姚家荣连忙把话茬接了过去:“爸!今天是大喜日子,咱不提过去那些伤心的事儿。”
  其实,姚明珍说的这番话,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别看今天姚明珍的三个女儿回到村里人人都恭而敬之,十分羡慕。可她们出嫁前在村里当姑娘时,却受到了不少人的欺负和歧视。别人家不说,单说她们家的邻居关老大家,想当年简直不把姚明珍一家放在眼里。
  20多年前,姚明珍夫妇一连生了三个丫头。与他们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东院关老大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
  那年月,在重男轻女的农村,生女儿低人一头,让人瞧不起;生儿子洋洋得意,让人羡慕。生儿子不单是有了传宗接代的种,而且家里有了男劳动力,一来在生产队工分挣的多,二来街坊邻居一旦闹起纠纷,上阵亲兄弟,打架父子兵,没有男孩的家庭绝对处于劣势,保准是每次打架都吃亏。
  有一年,为了防止关老大家三个儿子再来偷吃黄瓜和茄子,姚明珍夫妇在与关老大家房后园田地的交界处,用玉米秸秆夹了一道篱笆墙。可是,有了这道篱笆墙还是不管用。等到黄瓜和茄子下来时,关老大家的三个秃小子竟然还像往年一样,还是大胆地把篱笆墙弄坏,钻过来照偷不误。
  一天晚上,姚明珍大女儿姚家荣拉肚子,独自一人到房后菜园子墙角处的厕所里去解手。
  姚家荣进厕所后刚蹲下不久,就听有人钻篱笆墙。姚家荣赶忙系好裤腰带走出厕所,把又来偷黄瓜的关老大的二儿子关刚抓了个正着。就在姚家荣跟关刚往回抢黄瓜时,这小子使出一股激劲,一头将姚家荣撞倒在地,撒腿就跑没影了。
  关刚逃跑后,姚明珍老伴郝蓝花随后到关老大家去说理。生性刁蛮撒泼的关老大媳妇瞪着眼睛愣是不承认,还反咬一口,说什么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让郝蓝花拿出证据和证人。
  老实巴交的郝蓝花心里清楚,骂也骂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人家,一看关老大媳妇死活不认账,只好连憋气带窝火地回到家里,这事儿只好不了了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偏巧,姚明珍二女儿姚家华和关刚同在村小学一个班里念书。关老大的二儿子自打生下来就是一个出了名的淘气包,从小就沾染一身小偷小摸的恶习。所以,全村人背地里都管他叫二癞子。
  一天,在下课间隙,二癞子看见姚家华到操场上跟大伙跳绳去了,连忙拿起姚家华课桌上的橡皮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这还感觉不过瘾,他又从学校房后玉米地里抓了一只癞蛤蟆放在了姚家华的书包里。
  上课后,姚家华从书包里往外拿课本,一把抓住了那只癞蛤蟆,当时吓得大哭起来。
  下课后,经过班主任调查,这回二癞子承认了是自己干的坏事儿。结果,让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从此,二癞子再也不敢欺负姚家华了。
  那年月,不单是邻居欺负姚明珍一家,就连生产队长也算计姚明珍一家。这件事是由姚明珍大女儿姚家荣引起的。
  因为没有儿子,姚明珍夫妇从小就拿姚家荣当小子使用。
  上山打柴,放猪,割草,捡粪,剜野菜等等,总之,农村庄稼院里的所有农活,姚家荣哪样都不比秃小子干得差。
  自从初中毕业回村务农后,姚家荣凭着能写会算和能吃苦又能干,很快就让乡亲们刮目相看。不久,姚家荣就当上了生产队的记工员。
  就在此时,生产队长房俊哲打起了姚家荣的主意。房俊哲的大儿子跟姚家荣年龄相仿,看着姚家荣这么能干这么懂事,房俊哲生怕别人家把姚家荣娶走。于是,立马托媒人到姚明珍家去提亲。哪知,姚家荣在毕业前就已有了心上人。
  原来,邻村与姚家荣一起毕业的华宏业此时正在部队当兵。姚家荣正与华宏业书信往来谈恋爱,两个人早已自作主张确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自从姚明珍家拒绝了房俊哲家提亲这件事,没过几天,姚家荣记工员的美差就被撤换了。这还不算,以后生产队诸如干零活儿、跟车进县城拉脚挣补助等俏活儿再也轮不到姚家荣了。
  从此,姚家荣跟壮劳动力一样,一直去干又脏又累的各种农活。
  苦尽甘来,时来运转。为人莫作千年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几十年过去了。转眼之间,关老大家的三个儿子和姚明珍家的三个女儿都已长大成人。可是,让全村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年在生产队工分挣得最多,在村里事事都占上风的关老大一家竟然与姚明珍一家有了天壤之别。
  关老大家的三个儿子不仅一个没出息,都窝在村里务农,而且家家还都过着寒酸拮据的生活。
  大儿子因为超生,和媳妇领着三个孩子只靠耕种几亩责任田维持温饱。
  二儿子二癞子最终混成了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二流子,都已30多岁了还在打光棍。无奈,二癞子只好隔三岔五偷偷摸摸地到村西头张寡妇家去过夜。
  三儿媳原本是一个水性杨花离过婚没人要的浪荡寡妇,自从跟关老大患有大脑炎后遗症的三儿子结婚后,变得又懒又馋,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从来不下地干农活。心眼不全,反应迟钝,长得像武大郎似的三儿子仅靠几亩地的收入实在无法满足自己媳妇的开销。所以,过不惯苦日子的三儿媳只好重操旧业,又去找原来的那个相好打野食儿。时间一久,三儿子倒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后来,干脆理直气壮地吃起了软饭。
  三个儿子混成这样,别说养活自己的父母,就连自身都已难保。
  没有办法,关老大夫妇都已六七十岁了,还得继续下地干活,去耕种自己承包的10几亩责任田,每年仅靠千八百元的卖粮钱勉强度日。
  说起儿女孝敬老人,更是让关老大夫妇无地自容。
  每年只是到了春节,大儿子和三儿子两家才象征性地花上二三十元钱,买点礼品去给关老大夫妇拜年。二儿子一年到头连蒙带骗挣点钱,都搭给了张寡妇。所以,每年给父母拜年不但分文不花,一年到头在家白吃白喝,平时还要跟关老大夫妇要点零花钱。
  就在西院姚明珍过60大寿这一天,看着姚明珍家三个女儿回来给老爹过生日,关老大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三个不争气的儿子。
  听见姚明珍家放起了鞭炮,正在院子里干零活的关老大,心如刀绞,难过万分,连忙关上了自家大门,躲进了屋里。
  进屋后,关老大唉声叹气地对老伴说:“唉!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我连做梦都没想到,咱们生了三个儿子,到头来没干过人家生了三个女儿的。”
  这话真让关老大说着了。姚明珍家的三个女儿个个都找了个好对象,家家都过得幸福美满。
  大女婿华宏业从部队转业后,回到乡政府当上了武装部长。大女儿姚家荣因为在生产队干的出色,后来被村里大队书记发现,立刻让姚家荣当上了村团支部书记。3年后,姚家荣又被乡党委调到乡里当上了乡团委书记。
  二女儿姚家华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县政府人事局当上了一名科长。一年后,与县税务局的一名机关干部结了婚。
  三女儿姚家贵从师范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县高中当了一名教师,与县教育局的一名副局长结了婚。
  姚明珍的三个女儿一个个像金凤凰似的都飞出了小山村,让村里人都羡慕不已。然而,大伙羡慕的不仅仅是姚明珍的三个女儿有能耐,都孝顺,更让她们羡慕的是,如今姚明珍老两口眨眼之间成了村里首屈一指的富裕户。
  全村人都知道,不光是姚明珍过60大寿,三个女儿和女婿全家一个不落地都到场,就连平时姚明珍夫妇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女儿女婿们也都及时回来看望。
  3年前,姚明珍刚满57岁,三个女儿就不让父亲种地了。姚明珍只好听从女儿的意见,把责任田转包给了别人耕种,每年坐享1000多块钱的上拿租。
  姚明珍夫妇除了每年有这笔固定的1000多元的地租收入,三个女儿每人每年还给父母1000元生活费。不单给钱,姚明珍夫妇每年吃的大米白面也都由三个女儿常年供应。
  每到逢年过节或是星期日,三个女儿和女婿还大包小裹往家里买东西。
  到了夏季,姚明珍家里堆放的鸡鱼肉蛋和水果吃不了时,姚明珍老伴生怕把东西放坏了太可惜,只好经常把鸡鱼肉蛋连同成箱的啤酒白送给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就连以前欺负过他们的关老大夫妇都吃过姚明珍女儿带回来的带鱼、大虾、苹果、猪肉、牛肉和羊肉。
  生了三个女儿的姚明珍夫妇,做梦都未曾想过,到了晚年,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如今,在核桃岭村,这对曾经被人骂过绝户器的老实厚道的夫妇,终于自豪地挺直了腰杆,扬眉吐气了。
  第十七章  一笔动迁费
  1991年冬,辽北山区朔风凛冽,林涛狂吼。
  头一天晚上,一场暴风雪突然降临龙眼河乡。一夜之间,全乡十里八村的所有山地、平原和沟沟岔岔,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羊绒被,一片雪白。
  第二天清晨,大雪封门,人迹罕见。寂静的芦苇塘村异常安宁,多数村民都在睡懒觉。蓦地,从村东头张小凤家里断断续续传出一阵悲哀的号丧声。
  原来,昨晚那场大雪过后,气温骤降。凌晨5点多种,常年卧床不起患有多年气管炎病的张东生老汉突然病故了。
  张东生只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张大奎、二儿子张二奎和女儿张小凤。兄妹三人都已结婚,同住一村,分家另过。
  老爹夜里突然病故,张小凤急忙跑到大哥张大奎和二哥张二奎家里去报信儿。谁知?张大奎、张二奎听完,神情冷漠,置若罔闻,谁都不管。无奈,张小凤流着眼泪从两个哥哥家出来,只好找来张东生的堂弟、村党支部书记张东义和左邻右舍帮忙,跟丈夫岑有根一起给老爹穿上了装老衣裳,把老爹停放在屋中央临时搭起的木床上。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张小凤、岑有根夫妇和乡亲们将张东生安顿停当,天已大亮。
  火红的太阳慢悠悠地从东山嘴钻了出来,把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映照的格外刺眼。
  雪后的山区异常寒冷,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30多度,呼啸透骨的北风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割似的疼痛。
  张小凤的丈夫岑有根,冒着严寒,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地向10多里外的龙眼河乡敬老院走去。
  按照当地的山区习俗,谁家老人过世后,一般都要在家里停放三天才能出殡。出殡时,必须将老人装入棺材中。
  张东生病故不仅让人措手不及,毫无准备。村里没有棺材,而且又赶上大雪封路,如果到30里外的县殡仪馆去拉棺材,一去一回最快也得一天时间。
  岑有根在其叔叔丈人、村支书张东义的指点下,只好到乡敬老院去借用棺材成殓岳父。
  上午10点刚过,岑有根就跟乡敬老院的车老板赶着马车把棺材拉了回来。满院子帮忙料理张东生丧事的乡亲们,一见岑有根回来了,呼啦一下都围拢过去,一起动手把棺材抬下车,停放在张小凤家院子的灵棚中。
  出人意料的是,与张小凤毫无血缘关系的街坊邻居和乡里乡亲都在积极帮忙料理张东生的丧事。可是,在整整一个上午,张小凤的两个哥哥、张东生的两个儿子张大奎和张二奎却是始终头影不露。
  两个儿子不去祭奠父亲,张东生的两个儿媳和孙子、孙女们也不给张东生吊孝。一时间,全村父老乡亲开始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有人说,给张大奎和张二奎安上个尾巴就是驴,这哥俩简直是大逆不道。有人说,儿子不给爹吊孝也是事出有因,这事儿都怪张小凤吃独食太贪了。
  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不去祭奠张东生,村里人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3年前,张东生老伴去世了。老伴走后,早已半身不遂不能自理的张东生独自生活成了问题。老爹应该归哪家照顾?生活费怎么解决?张大奎和张二奎自从结婚后,一个怕媳妇,一个是“气管炎”(妻管严)。此时,老爹究竟该怎么办?两个儿子谁也不出头解决,竟然互相推诿起来。女儿张小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出面主持召开家庭会议研究老爹的养老问题。
  家庭会足足开了将近两个钟头,也没研究出个子午卯酉。
  张大奎、张二奎在想,眼下,老爹手里一分钱没攒下,常年打针吃药又不能自理。虽说老爹有三间坯草房,就是卖了也不够给老爹养老和治病。一算细账,谁接老爹谁就得跟着搭钱受罪。况且,两个媳妇也不能同意伺候老爹。
  张大奎和张二奎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敢说不养活老爹。他们知道,妹妹张小凤是个性情刁蛮,撒野耍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谁敢说不养活老爹,张小凤肯定跟谁急眼。所以,张大奎和张二奎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一个劲儿地抽闷烟儿,谁也不开口表态。
  其实,张小凤心里非常清楚,两个哥哥是当不起两个嫂子的家。
  原因是,两个嫂子在结婚买东西时都跟父母闹过矛盾,一直跟父母关系紧张,要想让她们养活老爹,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张小凤生来就有爱拿象眼儿的犟脾气,明明知道两个哥哥做不起媳妇的主,偏要较这个真儿,非得要两个哥哥和嫂子的“口供”,让他们亲口说出不养活老爹这句话,然后她才把老爹接到自己家。
  憋了半天,两个哥哥就是耷拉了个脑袋,只是抽闷烟,谁也不表态。气得张小凤眼珠子一瞪,愤愤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们谁也不会往家接爹。有根,你说咋办?”老实厚道的岑有根自从跟张小凤结婚,早就被张小凤驯服成了小绵羊。一听妻子问到自己头上,心领神会的岑有根只好小声应和了一句:“那我们接呗。”
  “你他妈痛快点儿!到底愿不愿意?我可告诉你,岑有根,我不强求你,你要是跟他们一样也不愿意接,那好办,我自己跟爹过,谁也不用你们管。”
  张小凤为老爹的事儿憋了一肚子气,一听丈夫有点儿勉强答应,立刻把火发在了岑有根的身上。
  “谁说我不愿意了?”一看妻子要跟自己发脾气,岑有根连忙接了一句。“那好!今天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两家不就是差我爹没钱吗?从今以后老爹由我养活,不跟你们要一分钱。但有一条,你们可记住了,我爹那三间破房子可归我了,将来不管卖多钱我都认了,到时候可没有你们的份儿。”
  张大奎听妹妹这么一说,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马上表态:“那是,那是,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完全同意。”
  “妹妹说的在理,咱不给爹拿生活费,爹的卖房钱当然不能要了。”一看大哥表了态,张二奎也跟着随声附和。
  “有根,你去把我老叔和赵会计找来,今天咱们得立个字据。”
  10多分钟后,张小凤的堂叔、村党支部书记张东义和村会计赵三友赶了过来。
  不一会儿,赵三友就将赡养老人协议写好了。张东义看完协议,表情严肃地说:“赵会计,你给他们兄妹三个念一遍,没啥意见大伙就签字。”“好!那我就念一遍。”一屋子人都在侧耳细听,赵三友一字一句地念道:
  
  赡养张东生老人协议
  今有张东生长子张大奎、二子张二奎、女儿张小凤兄妹三家共同研究决定:
  一、父亲张东生由其女儿张小凤赡养,其生活费、医疗费(包括张东生将来去世后的丧葬费)等一切费用全部由张小凤负担。
  二、因长子张大奎、二子张二奎不负担张东生养老等一切费用,故此,张东生的三间坯草房归张小凤所有。
  三、张东生承包的三亩八分责任田归张小凤耕种,张东生所负担的“三提五统”及农业税等费用由张小凤交纳。
  此协议自签字之日起生效,张大奎、张二奎、张小凤永不反悔。
  
  兄妹三人和见证人村支书、村会计在《赡养张东生老人协议》上签字画押后,张东生的养老问题总算彻底解决。从此,张家兄妹三家仍像以前那样和睦相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上前帮忙,互相照应。
  2年后,为帮助山区农民早日脱贫致富,沈水县政府决定,将通往龙眼河乡的县级公路延伸到芦苇塘村以东的3个自然村。
  经过测量,这条延长的公路正好穿过芦苇塘村东北角的山脚下。这样,居住在山脚下的10多户村民都得全部迁走。
  偏巧,张东生老汉的三间坯草房正好座落在这个山脚下。
  常言说,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料到,这条公路竟然让张家三兄妹反目为仇。这也正好应了《昨非庵日纂》中的那句话“便宜不在往,好事不如无”。
  按照公路占地拆迁补偿规定,张东生老汉一共得到了8万余元动迁费。
  那年月,芦苇塘村农民单靠耕种几亩责任田,一年到头只能收入千八百块钱。
  听说老爹一下子得了那么多钱,张大奎、张二奎两家眼馋得都急红了眼。在媳妇的鼓动下,张大奎、张二奎立刻去找妹妹要分老爹的动迁费。
  一听两个哥哥和嫂子是来分老爹的动迁费,正在炕上做针线活儿的张小凤顿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霍”地从炕上站了起来,手里攥着一把剪子,大声吼道:“你们说什么?要分我爹的动迁费。啊,当初我爹没钱时你们谁也不管,现在有钱了就来擗份子。我告诉你们,没门儿!”
  一看张小凤真的动了肝火,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式,大嫂刘太芝立马把话拉了回去:“小凤,别生气,按理说我们不应和你擗份子。我看这么办,你家留这么多钱也花不了,你就一家给俺们一万也行。”
  “少废话!一分也不给。当初那养老协议是怎么写的?你们说过的话都当放屁呀。”张小凤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几个人见一点儿研究余地都没有,又自知理亏,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张小凤的大嫂和二嫂仍不死心,又去找她们的叔公张东义,想让张东义以村干部的名义给调解一下。她们哪里知道,作为张东生的叔伯弟弟,张东义对他们两家当初不养活老人早就心存不满,一直从心里往外瞧不起他们。一听两个侄媳妇是来求自己帮着要钱,马上气愤地断然拒绝:“你们这件事儿我可管不了,要我看,这笔钱你们一分也要不出。”两人一看叔公是这个态度,只好转身离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么多钱一分得不着,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没过几天,歪打官司邪告状的大嫂和二嫂以张小凤独吞老人财产为由,写了一纸诉状将张小凤告到了县法院。
  几天后,县法院专门派人到芦苇塘村调查取证。
  办案人员看完了张小凤出示的《赡养张东生老人协议》,又去找当时的见证人张东义和赵三友核实情况,终于明白了事实真相。
  随后,将张大奎夫妇和张二奎夫妇找到村部,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那份养老协议具有法律效力,张东生的那笔动迁费属于张小凤的合法所得,其他人无权占有。”
  张小凤的两个哥哥和嫂子找完了村里找法院,结果到哪都碰了一鼻子灰。从此,他们在村里公开声明:与张小凤断绝兄妹关系,与张东生断绝父子关系。这还不解恨,一天晚上,张大奎、张二奎又和各自的媳妇再次怒气冲冲地来到张小凤家,向张小凤发出最后通牒:“小凤,你要是还认我们是你的哥哥嫂子,就一家给我们一万。如果不给,以后我们就跟你一刀两断。”
  张小凤从来就是个不怕事儿大的村野泼妇,一听哥哥嫂子是来威胁她,也针锋相对地回敬道:“你们爱咋咋地,我早就不想跟你们扯犊子了!”几个人见张小凤软硬不吃,只好悻悻离去。
  因为一笔动迁费引发的家庭纠纷刚刚结束,不知为啥?张小凤和丈夫发送完老爹后,突然把领到手的二胎生育指标退回了村里。
  村妇女主任孙腊梅十分纳闷,问她为什么?张小凤只是淡然一笑,随口说了一句:“我和有根都想开了,只要一个女儿挺好。”
  没过几天,张小凤退二胎生育指标的事儿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不单是几个村干部感到奇怪,就连全村老百姓都难以理解。
  因为在几年前,一心想生儿子的张小凤计划外怀孕外逃的事儿大伙仍然记忆犹新。幸亏其当村支书的叔叔张东义知道张小凤的藏身之处,领着乡计生办人员及时找到了张小凤,将她领到县医院做了引产。不然,那年张小凤也得交上一大笔罚款。为这事儿,张小凤背地里把叔叔张东义大骂了一顿。
  现在,政策允许农村独女户生二胎,可是,已办完生育二胎指标的张小凤思想突然来了个急转弯,真是让人费解。
  张小凤退完指标,没过几天又去找孙腊梅,要求去乡卫生院上环。
  出于好奇,孙腊梅又问起了张小凤为啥不要二胎:“小凤,现在你家这么有钱,别说再生一个,就是再生两个也能养的起,这回怎么突然不要了呢?”张小凤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孙腊梅,不好意思地说:“这事儿你非要刨根问底不可。这不明摆着?我爹生了两个儿子,到老了怎么了?还不是我这个当女儿的给他养老送终?这些天我总算想明白了,这年月,生小子还不如生丫头得济呢。”
  “是啊!小凤,你说的真对。这些年我也看透了,当父母的有钱没钱都是造孽。就说前几年俺村上吊的蒋老汉吧,那是因为没钱。再说你爹,没钱时你大哥你二哥不管,等有钱了你们兄妹反倒成了冤家对头。”孙腊梅顺着张小凤的话茬,也情不自禁地大发感慨。
  一个多月后,芦苇塘村又有三户独女户和一户少数民族夫妇退回了二胎生育指标。
  不久,已经取完环的这4名妇女和张小凤一样,主动去找孙腊梅要求重新上环。孙腊梅一听这几名妇女都不想生二胎了,高兴地领着她们先后到乡卫生院重新戴上了节育环。
  第十八章:救人一命
  1992年10月,艳阳高照,和风吹拂,辽北山区红叶满山,秋色浓浓。
  为了认真落实“一三六”工作制,向山区育龄妇女提供避孕节育优质服务,龙眼河乡政府计生办主任汪清华带领吕彩芳、宛毓芬正在石坨子村村部给育龄妇女做妊娠化验。
  突然,村妇女主任荆紫花急匆匆地跑进来说:“不好啦!采石场出事儿啦。”
  “出什么事儿啦?”汪清华放下手里的化验器械,关切地问。“有一个拉石料的小四轮拖拉机翻沟里了,司机被压在车斗子底下啦。”荆紫花回答。
  “人怎么样?没事儿吧?”汪清华又问。“司机现在还在车斗子底下压着呢,只剩一口悠荡气儿了。”荆紫花说。
  “那咋不抢救呢?”“那车石料太沉了,大伙也抬不动啊,采石场的工人都懵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干着急,没办法。这不,我刚才正好路过出事儿那地方,采石场工人求我回村里找人帮忙。”
  “走!赶紧去救人。”汪清华问明情况后,马上果断做出决定,带领吕彩芳、宛毓芬、荆紫花三人向采石场跑去。
  来到采石场大门口公路旁,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一段下坡路的边沟旁。汪清华、吕彩芳、宛毓芬三人一看出事现场,果然像荆紫花说的那样,一辆满载石料的小四轮拖拉机侧翻在路旁的边沟里。
  此时,小四轮拖拉机司机静静地躺在车斗子底下,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一声不哼,像死人一样。
  采石场10多个工人围着那名司机,急得团团转,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管用。大伙使足了劲儿,喊着号子抬了几次,可车斗子就是纹丝不动,那名被压车斗子底下的司机怎么也拽不出来。
  原来,那名司机叫林海涛,是个体运输户,靠常年拉脚挣钱。最近正在给一个工地运送石料,这运石料的活儿已经干一个多月了。
  林海涛往常拉石料,一切都正常,啥事儿也没有。今天,不知是什么原因,林海涛驾驶着满载石料的小四轮拖拉机,开出采石场大门,刚驶上公路走了20多米,经过一段下坡路时,拖拉机刹车突然失灵,一下子翻进了公路旁的边沟里。
  在拖拉机侧翻的一刹那,毫无反应的林海涛想跳车已经来不及了。拖拉机侧翻在那段下坡路的边沟里后,装满石料的车斗子将他死死地压在下面。
  汪清华走到林海涛跟前,弯下腰,用手试了试林海涛的鼻孔,果然还有气息。
  查看完林海涛,汪清华又仔细看了看现场,心里立刻有了主意。然后站起身,大声对采石场的工人说:“我是乡政府的干部,是来帮你们救人的。你们谁是场长?”“我们场长今天有事儿,还没来呢。”一名工人回答。
  “那好,今天我就代替你们场长处理这件事儿,你们都要听我指挥。”汪清华说完,一面让人去把一辆装石料的铲车开过来,一面让人去找钢丝绳。
  不一会儿的工夫,铲车开了过来,钢丝绳也拿来了。
  汪清华和一名工人把钢丝绳的一头挂在了小四轮拖拉机的车斗上,另一头挂在了铲车的铲斗上。随后,又让两名工人守候在林海涛身旁做好拽人准备,等铲车把车斗吊起来后,立刻把林海涛拽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只听汪清华对着铲车司机大声喊:“开始!”随着小四轮拖拉机车斗缓缓升起,那两名工人“嗖”的一下子把林海涛拽了出来。
  林海涛被拽出来后,顿时有了反应,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两声。
  汪清华一看,心里有了底,人还没死。
  就在大伙为林海涛庆幸的时候,汪清华又把两名工人叫到自己跟前,一脸严肃地说:“这件事儿得赶紧通知司机家属和你们场长,你们两个马上去办。你去通知司机家属,你去通知场长。”汪清华说完,两名工人立即骑上自行车离开了采石场。
  汪清华向两名工人交代完任务后,接着让荆紫花去叫石坨子村的村医赶紧过来对林海涛进行临时抢救,然后又让宛毓芬到采石场场长办公室打电话,请“120”急救中心派救护车来采石场接人。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一辆救护车疾驶而来。
  汪清华、吕彩芳、宛毓芬、荆紫花和采石场工人,一起把奄奄一息的林海涛抬上了救护车。
  30分钟后,林海涛被及时送进了县医院的急诊室。
  此时的林海涛已经昏迷不醒,血压再次急剧下降。经过急诊室医生简单检查,林海涛伤势严重,生命垂危,需要马上手术。
  “谁是患者亲属?”医生问。
  “患者家属不在,有什么事儿请跟我说,我是乡干部。”汪清华回答。“你能做主吗?”“能。”“那好,我把患者的伤势告诉你们。”
  医生介绍完情况,汪清华、吕彩芳、宛毓芬、荆紫花和两名采石场工人不禁为林海涛捏了一把冷汗,此时的林海涛伤势非常严重,已经命悬一线。
  原来,经过急诊室医生初步诊断,林海涛坐骨粉碎性骨折,腹腔内有大量淤血,如不马上手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大夫,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请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把他救过来呀。”汪清华一听林海涛的伤势如此严重,立刻请求医生马上救治。
  “你们放心吧,第一步要给患者做腹部导流,将其腹腔内的淤血清除干净;第二部要给患者骨折的部位做手术。目前看,根据这个患者的伤势情况,需要交住院押金5000元。”急诊室医生听了汪清华的请求,向汪清华交代了救治办法和林海涛住院的所需费用。
  “大夫,救人要紧,请你先给他做手术,住院押金我们一时拿不出来,不过,请你放心,我马上给乡政府和采石场打电话,让他们把钱送来。”一听抢救林海涛要花那么多钱,汪清华有些着急了,连忙跟大夫商量。
  “你说话能算数吗?”医生显然对汪清华有些不放心。
  “要不这样,大夫,我把工作证和身份证都押你这。要是我说话不算数,你可以到乡政府去找我。”汪清华信誓旦旦地向医生作保证。
  医生一听,见汪清华确实像个说话算数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你也不用押工作证和身份证了,我也知道你的工作单位了。你先代替患者家属给签个字,然后再去给患者挂号,我马上组织医生抢救。”“太好啦!谢谢你大夫。”汪清华说完,立刻从兜里掏出500块钱,让吕彩芳、宛毓芬二人去给林海涛挂号,自己跟着医生去替林海涛家属签字。
  经过几名医生和护士紧张救治,3个多小时后,林海涛终于苏醒了。此时,汪清华、吕彩芳、宛毓芬、荆紫花和两名采石场工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正在大伙为林海涛死里逃生而高兴时,林海涛的妻子萧竹叶闻讯赶来了。一看自己的丈夫大难不死,保住了一条性命,萧竹叶“扑通”一声跪在了医生脚下,泣不成声地说:“谢谢大夫救了我丈夫的命!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谢完了医生,萧竹叶又走到手术室外面的走廊,“扑通”一声跪在了汪清华、吕彩芳、宛毓芬、荆紫花和两名采石场工人的面前,抽噎着一个劲儿地说:“多亏了你们及时帮忙,才保住了我丈夫的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
  第十九章:扑救山火
  1992年10月20日晚6点多钟,暮色苍茫,西风猎猎。此时,龙眼河乡政府的机关干部早都已经下班了。
  这一天晚上,乡政府机关办公楼该轮到汪清华值夜班。在乡机关干部下班前,汪清华提前半个小时回家吃完了晚饭,然后准时回到了乡政府值班室。
  汪清华在《值班值宿记录簿》上刚签完自己的名字,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你是哪一位?”汪清华一听,是分管林业工作的副乡长房振华的声音,连忙问道:“房乡长,你有事儿吗?”
  房振华急切地说:“不好了,我们邻乡鹰嘴乡的云霄山着火了,刚才我从对讲机里听到的,我现在正从东山往回赶。清华,你马上组织机关干部在乡政府紧急集合,等我回去咱们一起去云霄山救火。”
  “好!你放心吧,房乡长,我马上就组织人。”汪清华撂下电话,立刻向乡政府大楼后面的机关干部家属院跑去。
  汪清华来到家属院,不少机关干部刚要吃饭,一听鹰嘴乡的云霄山着火了,大伙二话没说,撂下饭碗,穿上衣服就急匆匆地向乡政府值班室走去。
  10多分钟后,20名在家的机关干部刚刚在乡政府值班室聚齐,房振华副乡长和林业站站长徐会志就开着吉普车驶进了乡政府大院。
  来到值班室,房振华见汪清华早已把人组织好,随即做了简单动员:“同志们!我刚才从对讲机里听到呼叫,鹰嘴乡的云霄山着火了。县政府早有规定,不管哪个乡山林着火,火光就是命令,各乡镇只要听到呼叫,就要立刻组织人员前去救火。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去云霄山救火。希望大家听从指挥,统一行动,在救火时要注意自身安全。好了,时间紧迫,我就说这么多,大家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汪清华和20名机关干部齐声回答。
  “好!出发。”房振华一声令下,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大卡车立即开出乡政府大院,向云霄山疾驶而去。
  20分钟过后,房振华带领龙眼乡的机关干部刚进入鹰嘴乡境内,远远望去,只见云霄山山顶火光冲天,一团大火还在山尖熊熊燃烧,久久不灭。
  汪清华和龙眼乡的机关干部虽说从小都在山区长大,可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山火。
  大伙站在大卡车上,远远望见山顶上燃烧的大火,好像原子弹爆炸后腾空升起的大火团。站在大卡车车厢里的乡干部们,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不知是谁,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太可怕了!这火咋着这么大呢?”
  吉普车和大卡车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很快就开到了云霄山的山脚下。
  “下车!”房振华跳下吉普车,来到大卡车跟前,冲着站在车厢里的机关干部喊了一句。
  汪清华和20名机关干部跳下大卡车,有的手持铁锹,有的手握灭火拍子,有的手拎着灭火器,站成一排,表情严肃,听候房振华副乡长分配任务。
  “同志们!刚才我在车上已经接到县森林防火指挥部的指示,拦截山顶火头的艰巨任务已经交给当地驻军,我们乡的任务是扑灭半山腰的小火。火场就是战场,一场灭火战斗就要打响了。现在,我们马上编队,三人一组,上山灭火。大家千万记住,任何时候,你们3个人都要在一起,不能走散。”房振华讲完,林业站站长徐会志立刻将汪清华在内的21名乡机关干部编成了7个灭火小组。
  汪清华作为第一灭火小组组长,带领杨鑫和胡玉石两人,拿起铁锹和灭火拍子等工具,迅速向云霄山西北角北坡冲去。
  俗话说:“风借火势,火借风威。”这话一点不假,山顶上的大火团借着风势冲天燃烧,半山腰的余火借着风势也把一簇簇灌木丛烧得啪啪作响。
  汪清华、杨鑫和胡玉石3人爬到半山腰一看,虽然大火已从半山腰烧过,火头已烧到山顶,但借着山谷里吹来的一阵阵强劲山风,余火还在不停地燃烧,并正以燎原之势不断漫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一下子扑灭的。
  凡是山里人都知道,面对这种见风就着的山火,既不能急躁冒进忙于扑灭,也不能袖手旁观任其发展。必须保持既不激进也不悲观的镇定心态,采取进取适宜与灵活扑救相结合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快速灭火。
  汪清华心里十分明白,徐会志站长之所以把杨鑫、胡玉石两个年轻的机关干部编在自己的小组,其用意很清楚,就是让自己带着这两个没有灭火经验的小伙子去完成这个艰巨而又危险的任务。
  想到这,汪清华一脸严肃地说:“杨鑫、玉石,你们两个听好了,我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另外,你们千万记住,要跟住我,咱们3个人不能走散了。”
  “你放心吧,我们记住了。”杨鑫、胡玉石异口同声地说。
  “好!咱们先拿灭火拍子把燃烧的灌木丛打灭。”汪清华说完,拎起灭火拍子就去拍打噼噼啪啪正在燃烧的灌木丛。杨鑫和胡玉石也像汪清华一样,举起灭火拍子使劲儿地拍打呼呼燃烧的灌木丛。
  3个人足足干了半个多小时,汪清华负责的灭火区内,10几簇起火的灌木丛转眼之间全部被打灭。
  “好!现在我们不能使用灭火拍子,只能用铁锹灭火,首先要把地面上的大火苗灭掉,然后再去扑灭小火苗。走,先去围攻火苗大的地方。”汪清华说完,拿起铁锹就向正在燃烧的一片大火苗冲去。
  杨鑫、胡玉石跟在汪清华身后,学着汪清华的样子,用铁锹挖起一锹土,压灭一个火苗。几个人连续作战,又干了1个多小时,一口气灭掉了山坡地上20处仍在呼呼燃烧的大火苗。
  大火苗扑灭后,汪清华、杨鑫、胡玉石3人又去围攻小火苗。
  经过龙眼河乡7个灭火小组奋力扑救,云霄山北坡大面积的余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杨鑫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好奇地问汪清华:“汪助理,咱们扑打火苗咋不用灭火拍子呢?”
  汪清华见杨鑫冷不丁提出这个问题,随口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扑打地面上的火苗用铁锹一遍成,不用费二遍事。刚才你不都看见了,我们用铁锹挖土,一锹土压灭一个火苗,这火灭得又快又彻底。”
  “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灭火方法你是跟谁学的?”杨鑫听完,接着又问。
  汪清华笑着回答:“我是跟乡亲们学的,这是我们山里老辈人总结出来的成功经验。”
  “那我们山里的老辈人是跟谁学的呢?”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中专生胡玉石听汪清华这么一说,又刨根问底儿地追问一句。
  “这还用问,他们是从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呗。不然,你去试一下,用铁锹挖土压火苗,就比用灭火拍子拍火苗管用。”汪清华耐心地解释着。
  胡玉石听完,真的拿起拍子去拍打火苗。结果,树叶里的小火苗还好拍打,一拍子就能拍灭。大火苗得拍打好几下才能拍灭,而且火星子四溅,落到别处又产生一个新火点。过一会儿,一股股山风吹来,刚拍灭的大火苗和新火点又呼呼地着了起来。
  “汪助理,你说的没错,还是用铁锹挖土压火苗这招管用。”胡玉石用灭火拍子做完试验后,特意去告诉汪清华。
  又过了1个多小时,汪清华、杨鑫和胡玉石3人将自己负责的灭火区里的余火已经全部扑灭。此时,天已大黑。
  按照县森林防火指挥部的分工,龙眼河乡扑火小分队负责扑救云霄山北坡西北角的余火。
  经过龙眼河乡20多名机关干部将近3个多小时的激战,云霄山北坡西北角的余火已全部被扑灭。
  房振华见20多名机关干部个个都累得满头大汗,不少人的手脚和衣服都被树枝剐破了,心疼地对林业站站长徐会志说:“会志,你去通知各灭火小组,让大伙先喘喘气儿,歇一会儿。”
  “哎!我马上就去。”徐会志立刻向漆黑的山林中走去。
  不一会儿,龙眼河乡7个灭火小组都回到了房振华跟前。
  房振华见大伙都已到齐,高兴地大声说:“同志们!辛苦了。今天我们扑救山火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刚才县领导已经表扬了我们。现在大伙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下一步的任务是继续死看死守云霄山北坡西北角,防止山风再刮,余火死灰复燃。”
  房振华话音刚落,突然,有人大喊:“不好啦!那边的火点又着起来了。”
  果然,云霄山北坡漆黑的半山腰,有几处小火苗闪着红红的火光,又呼呼地着了起来。
  大伙操起铁锹和灭火拍子,呼啦一下子冲了过去,向二次燃烧的火点跑去。不一会儿,新出现的火点再次被扑灭了。
  “同志们!我刚才看了,这几处二次起火的火点是扑救不彻底造成的。现在看来,北坡余火扑救最彻底的地方就是第一灭火小组负责的灭火区。清华,你给大伙说说,你们是怎么一次性彻底灭火的。”二次起火的几个火点被扑灭后,房振华立刻让汪清华介绍用铁锹灭火的好办法。
  汪清华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其实,我们用铁锹一次性彻底灭火的办法也是学来的。大伙想想看,用灭火拍子拍打火苗当时是把火打灭了。可是,夹在树叶底下的火星子并没有被彻底打灭,等山风一吹,树叶底下的火星子又着了,这二次出现的火点就是这么形成的。”
  “好!现在我们就采用第一灭火小组的灭火办法,再发现二次起火的火点,就用铁锹挖土去压灭。”汪清华介绍完一次性彻底灭火的经验,房振华对其他6个灭火小组重新下达了命令。
  正在龙眼河乡扑火小分队扑打二次起火的火点时,山顶上突然响起了雄壮嘹亮的军歌声。
  我是一个兵,
  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狗强盗,
  消灭了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
  立场更坚定。
  嘿嘿嘿枪杆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谁敢发动战争,
  坚决打他不留情。
  
  我是一个兵,
  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狗强盗,
  消灭了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
  立场更坚定。
  嘿嘿嘿枪杆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谁敢发动战争,
  坚决打他不留情。
  《我是一个兵》刚唱完,另一首军歌《军队和老百姓》又唱了起来。
  军队和老百姓,
  咱们是一家人,
  哎咳咱们是一家人。
  打敌人保家乡,
  咱们要一条心,
  咱们要一条心哪,
  才能够打得赢哪,
  咱们要一条心哪,
  才能够打得赢哪!
  
  军队和老百姓,
  咱们是一家人。
  哎咳咱们是一家人。
  闹革命求解放,
  咱们要团结紧,
  咱们要团结紧哪,
  才能够闹翻身哪,
  咱们要团结紧哪,
  才能够闹翻身哪!
  大伙循着歌声朝山顶上一望,刚进山时看到的熊熊燃烧的火头早已熄灭。这时,房振华说了一句:“还是解放军厉害呀,那么大的火头都给扑灭了。”“是啊,要不咋没让咱们‘土八路’去拦截火头呢。”房振华说完,徐会志接了一句。
  正在大伙夸赞解放军时,房振华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哎呀!这部队要不唱歌我都忘了,解放军现在还没吃晚饭呢。去,赶紧去给解放军买吃的去。”这是分管林业工作的副县长、沈水县森林防火指挥部总指挥尤云山的声音。
  尤云山在对讲机里刚说完,汪清华也想起了大伙也没吃晚饭的事儿,随后对房振华说:“房乡长,据我所知,我们乡今天来救火的机关干部,除了我,你们都没吃晚饭。我估计咱们看守的这个北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大事儿了,等大伙把二次起火的火点扑灭后,你看是不是让大伙回去,让家里再来一伙人换防?不然,大伙饿着肚子,这深更半夜的又冷又困,这一夜咋过呀?”
  “好主意!就按你说的办。我看这样,清华,我和徐会志在这守着,你马上领大伙回去,到家后再给我领回来20人。”房振华立刻采纳了汪清华的建议,果断做出了扑火小分队换防的决定。
  上半夜22点30分,经过又一轮奋战,龙眼河乡7个灭火小组将云霄山北坡的二次起火点全部打灭,然后陆陆续续地返回了房振华的身边。
  汪清华带领龙眼河乡20名机关干部,顶着满天的星斗,在漆黑的夜色中,沿着坑洼不平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下走去……
  第二十章  有名 有声 有影
  1992年1月21日,腊月十七,这天正值大寒。
  清晨,启明星刚刚升起,龙眼河乡20个村的妇女主任和村支书就都早早起床了。
  为了到乡里展示自己的良好风貌,无论是村支书还是妇女主任,他们有的特意换上了过年时和参加婚礼时才舍得穿的新衣服;有的描眉化妆整理发型,一个个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格外精神。
  隆冬季节,山区的早晨虽然是寒气逼人,可这些村干部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一点儿也不感觉冷。
  邻村的几个妇女主任和村支书,按照头一天晚上的约定,在村口聚齐后,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沿着崎岖的山路,从四面八方向龙眼河乡政府走去。
  上午9点,龙眼河乡政府三楼会议室座无虚席。
  乡党委副书记曲祥海走到主席台上,大声宣布:“龙眼河乡计划生育工作总结表彰大会现在开始。”紧接着,计生办主任汪清华开始宣读表彰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名单。颁发完奖状、荣誉证书和奖品,乡党委书记盛云霞作工作总结。最后,县计生委主任麻巨昌作了重要讲话。
  麻巨昌,担任县计生委主任已有10多个年头。不仅对龙眼河乡的情况如数家珍,了如指掌,而且龙眼河乡还是他一手抓出来的先进典型。
  这次不仅应邀来参加龙眼河乡计划生育工作总结表彰大会,还即席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麻巨昌看了一眼台下的村干部,满怀深情地说:“今天,我来参加你们的总结表彰大会,心里非常高兴,非常激动。这些年来,你们乡的老百姓生育观念之所以转变的这么快,你们乡的计划生育工作之所以一直走在全县其他乡镇的前列,你们乡之所以能够连续多年保持省市计划生育先进这个荣誉称号,这都是你们乡党委、乡政府高度重视的结果,都是乡村干部扎实工作的结果。”
  看着台下坐着的村妇女主任和乡计生办人员,麻巨昌喝了一口茶水,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在座的各位计划生育干部,为了解决一个‘老大难’,走进千家万户,说尽千言万语,走遍千山万水,吃尽千辛万苦,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感动了那些育龄夫妇,终于被老百姓所理解,终于控制住了当前迅猛增长的生育高峰。在他们当中,曾经有人被打过,被骂过,甚至有人被陷害过。有人为了这项工作使家庭财产遭受了严重损失,甚至有人还险些丧了性命。正是有了这些忍辱负重,无私无畏,勇于奉献,苦干实干的好干部,你们龙眼河乡乃至我们全县的计划生育工作才取得了今天的优异成绩。特别是你们龙眼河乡,今年又被省政府评选为全省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单位,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表示衷心的祝贺。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早日跨入全国计划生育工作先进行列。”
  总结表彰大会刚一结束,跟随县计生委领导同去龙眼河乡的沈水县三家新闻媒体开始采访受表彰的先进典型。
  “鄂主任,你好!我是《沈水日报》记者。听说你丈夫去世后你还在坚持做计划生育工作,而且还受到过陷害,可你一直没有退缩。请问,是什么信念让你坚持到现在?”
  听说双泉寺村妇女主任鄂竹梅因为做计划生育工作遭受过很大打击,《沈水日报》记者首先采访了鄂竹梅。
  “当时我也打过退堂鼓,后来是村支书做工作才使我振作起来。那时候我在想,俺们村一直是乡里和县里的先进,如果我撂挑子不干了,那俺们村好不容易干出来的先进肯定要丢。所以,为了这个荣誉,我一咬牙就挺了过来。”朴实憨厚的鄂竹梅说的句句是大实话。
  “这些年你们村一直是先进吗?”
  “那当然了!要不我早就不干了。”
  “听说你今年都快到50岁了,你还打算干几年?”
  “这不,每次村委会换届乡亲们都选我。只要大伙信任我,我身体还行就一直干下去。”
  “好!鄂主任,我代表《沈水日报》祝你身体永远健康,祝你们村永葆先进。”
  “方主任,我是沈水人民广播电台记者。请你谈谈这些年你离开工厂少挣多少钱?”
  头一次接受记者采访的柳树屯村妇女主任方敏,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她还是对答如流:“从离开装订厂到现在整整9年,我大致算了一下,得少挣三四万元。”
  “你不后悔吗?”
  “要说不后悔是假的。”
  “那你当初不回村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可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村党支部和乡亲们信任我,我只能放弃个人利益。”
  “听说你因为不徇私情被一个亲属打了一顿,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当时我在想,咱们管这件事,不让别人超生,自己的亲属也不能搞特殊。”
  “这个亲属现在还恨你吗?”
  “当时都把我当成仇敌了,足有好几年不跟我说话。现在我们早就和好了,他们早就知道自己错了。”
  “谢谢你,方主任。”
  “佟主任,我是沈水电视台记者。请问,你们村现在的工作比以前好做了吗?”
  “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那时候,大伙都想生两个,特别是多数人都想再生个男孩。眼下,大伙都想开了,只要把孩子培养得有出息,生丫头生小子都一样。这不,俺们村有不少家庭,父母到老了女儿比儿子还得济。”
  已接待过记者采访的佟小梅,一点儿不晕镜头,回答记者提问像唠家常嗑似的,都不打奔儿。
  “那你们村现在还有超生的吗?”
  “早就没有了。现在,生完一个孩子的妇女都不用动员,马上就去上环。这二年也不咋地了,政策允许农村独女户和少数民族夫妇生二胎了,可他们一家看一家,都不要二胎了。”
  “真的吗?”
  “那还有假。”
  “那我们到村里去采访他们行吗?”
  “当然行啦。”
  “那好!我们现在就跟你去村里。”
  为了当晚播出这条新闻,把片子赶制出来,县电视台的记者连中午饭都没在乡里吃,几个人到小卖店买了几个面包和几瓶饮料,急忙跟着佟小梅向后荒地村赶去。
  当天晚上,《后荒地村农民不要二胎》的专题报道在沈水电视台“沈水新闻”栏目播出后,在全县引起很大反响。
  第二天,沈水人民广播电台在“早间新闻”栏目报道了柳树屯村妇女主任方敏《不挣大钱挣小钱》的先进事迹。
  《沈水日报》在头版显著位置刊登了专访《为了荣誉,她终于挺过来了》。
  一时间,龙眼河乡在沈水县成了报纸有名,电台有声,电视有影的新闻典型。
  随后,到龙眼河乡学习参观计划生育工作先进经验的全县各乡镇的乡村干部络绎不绝,一直持续了半年多时间。
  一年后,龙眼河乡从省计划生育先进一跃成为全国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单位。《中国人口报》用半个版面报道了龙眼河乡计划生育工作步入科学化、制度化、规范化的“三化”先进经验。
  尾 声
  1998年秋,为纪念1980年9月20日《中共中央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发表18周年,沈水县计生委决定,举办一次“沈水县首届计划生育文艺汇演”。
  为保证节目质量,要求各乡镇参演的文艺节目必须有一半以上的节目是自编自演。
  汪清华作为龙眼河乡分管计生工作的副乡长,对此项工作极为重视,立刻组织计生办人员和各村妇女主任马上行动,全乡参加演出的计生干部和群众积极响应乡政府号召,立即投入到了紧张的计划生育文艺节目创作和排练中。
  9月23日,中共中央“9·20”公开信发表18周年的前两天。
  这天上午,沈水县人民剧场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掌声。全县参加演出的乡村干部和育龄夫妇,异常兴奋,格外开心。他们当中,除了几个会唱东北二人转的民间艺人外,绝大多数都是头一次登上县城里剧场的大舞台。
  经过精心准备,各乡镇参演的文艺节目那真是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新颖有趣,各有千秋,绝大多数节目都深受观众的欢迎和好评。
  汪清华,在计划生育战线奋战15年的老兵,眼下又是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乡长,作为县计生委的特邀代表应邀参加了这次首届汇演。
  汪清华对计划生育工作真是情有独钟,一片热心。他发挥在中学文艺队练就的特长,给大家表演了一段自编的快板书《只生一个就是好》。只见汪清华手拿系着红绸子的竹板,健步走到舞台中央,给台下观众行了个礼,抬手熟练地打起了竹板花样。那一招一式,十分专业,顿时引来了满堂喝彩。
  很有舞台经验的汪清华,一看台下观众的情绪已被他调动起来,这才抑扬顿挫地唱到:
  竹板一打呱呱叫,
  我把计划生育表。
  丫头小子都一样,
  男孩女孩都是宝。
  
  生了男孩你别高兴,
  要是逆子他不养老。
  生了女孩你别上火,
  她是爹娘的小棉袄。
  
  孩子生多真遭罪,
  大人一生不得好。
  为了孩子拼命累,
  吃的不好穿的孬。
  
  等到孩子上了学,
  才知当初做错了。
  两个孩儿的吃粗粮,
  独生子女吃面包。
  
  老大老二回家闹,
  埋怨父母挣钱少。
  看见别人吃零嘴,
  眼巴巴地瞅着瞧。
  
  如今都生一个孩儿,
  二胎指标没人要。
  国富民强奔小康,
  只生一个就是好!
  
  龙眼河乡表演的第二个自编自演的节目是相声《李大爷下馆子》。这个相声段子是和汪清华一个学校文艺队的男同学马占祥和女同学姜晓芸二人,根据一个真实的故事创作而成。
  马占祥和姜晓芸上台后,给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开始给大伙讲述《李大爷下馆子》的故事。
  二人所扮演的角色:逗哏马占祥(以下简称马);捧哏姜晓芸(以下简称姜)。
  马:今天我给大家说段相声,李大爷下馆子。
  姜:慢着,你演的这个节目跟计划生育也不挨边呀。
  马:你别着急,听我慢慢往下说。
  姜:好!我听听到底是咋回事儿。
  马:俺们村李大爷和老伴生了8个孩子,
  这些年辛辛苦苦可算把孩子都养大了,
  自己也老了。已经结婚的大女儿特别孝顺,
  知道父母一辈子光为儿女操劳了,
  从来没下过饭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有一天,大女儿特意领二老到县城下馆子。
  姜:这下老两口子可解馋了。
  马:不但解馋,还闹出了笑话。
  姜:咋回事儿?
  马:大女婿为了孝敬岳父岳母,一上桌就说:
  “爸,妈,今天咱不怕花钱,你们爱吃啥就点啥。”
  姜:这大女婿还真敞亮,那就别客气啦。
  马:让你说着了,李大爷可真实惠,专点没见过的菜。
  姜:都点什么了?
  马:李大爷翻开菜谱,第一眼看见了“红绿灯”。
  心想,这菜名真好,肯定好吃,
  抬头对服务员说:“红绿灯”。
  姜:第二个菜呢?
  马:李大爷一看“珍珠烙”,这个菜名更好,
  肯定好吃,又说:“服务员,珍珠烙。”
  姜:这都是什么菜呀?
  马:可不是吗,大女儿一看,这哪行,
  连忙说:“爸,你咋净点这样的菜呢?”
  “怎么?你嫌贵了?”李大爷不解地问。
  姜:老头儿误会了。
  马:可不是嘛。大女儿连忙解释,那两个菜不好吃。
  李大爷说,我就要尝尝是什么味道。
  姜:老头儿还挺犟,那就接着点吧。
  马:李大爷又看见了“一帆风顺”。
  嘿!这个菜名更好,“服务员,一帆风顺。”
  姜:好嘛!后面又点什么了?
  马:李大爷往下一看,又是一个好菜——“大丰收”。
  心想,咱农民一年到头不就是盼着大丰收嘛。
  姜:服务员!大丰收。
  马:嘿!你也学会了。
  姜:噢!我明白了,这老头儿真是头一回下饭馆,
  原来是对菜名不了解。后面又点啥了?
  马:李大爷节俭了一辈子,心想,4个人吃饭
  点4个菜就够了,说啥不点了。
  姜:那这顿饭怎么吃呀?
  马:这时,大女婿再也忍不住了,笑着说:
  “爸,你点的那4个菜真的没法吃,还是换别的菜吧。”
  姜:老头儿同意吗?
  马:当然不同意了,李大爷问:“今天是怎么啦?
  我点这几个菜你们两口子为啥都不同意呢?”
  姜:老头儿又误会了,这咋办哪?
  马:大女儿只好把这4个菜做了一番说明。
  姜:这“红绿灯”是什么菜?
  马:就是一盘清炒西红柿、青椒和土豆片。
  姜:“珍珠烙”是啥菜?
  马:就是一盘糖粘玉米粒。
  姜:“一帆风顺”是啥玩意?
  马:用西瓜雕刻的一艘帆船。
  姜:“大丰收”怎么解释?
  马:把黄瓜条、小萝卜和小白菜装在一个盘子里。
  姜:老头儿相信吗?
  马:开始半信半疑,瞪着眼睛问大伙:
  “这么大饭馆,咋净整俺们庄稼院的家常菜呢?”
  后来服务员作了证实,老头儿才同意换菜。
  姜:那我问你,李大爷在饭馆闹出的笑话怨谁呢?
  马:怨你呀?
  姜:为啥?
  马:谁让你们兄妹八个不好好在家待着,
  一个个都从你妈那“小房子”里溜达出来了。
  姜:去你的!
  后  记
  《续香火》是一部反映八九十年代我国控制人口增长的纪实小说,书中的主人公汪清华是辽北地区土生土长的一名锡伯族乡镇干部。这名锡伯族干部高中毕业后就履行一名公民的神圣使命,参军入伍,保家卫国。
  1980年从部队复员后,正值我国人口生育高峰。1981年,他的妻子刚生完女儿。按照国家生育政策要求,锡伯族是稀少民族,允许生育二胎。但身处当时农村重男轻女和传宗接代的环境里,他耐心说服妻子和双方老人,不但牺牲个人利益,不生二胎,而且还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在全国掀起的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热潮之中。
  小说所写的这些人和事,都是这名锡伯族干部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为避免有人对号入座,作品中的人物和地名全部采用化名。只有在《山乡来了“女部长”》一章中使用了真实姓名。因为,时任国家计生委主任的彭佩云和辽宁省计生委主任杨魁孚二人,在1988年4月10日确实到过汪清华所在的乡村视察过,确实听过汪清华的工作汇报,确实与当地的乡村干部座谈过。时至今日,彭佩云当年与区、乡、村三级干部的合影仍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汪清华等人的家中。
  本书讲述的20个典型故事,是汪清华同志在担任某乡镇计划生育专职干部(当时简称“计生专干”)的16年间,从许多类似的事件中精选出来的不重复的具有典型意义的精彩故事。为增加可读性和趣味性,追求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相结合的艺术效果,本着“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创作原则,有些章节在人物塑造和故事情节上稍微作了一些演绎。
  今年是《中共中央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发表30周年,在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本人发自内心地告诉各位读者:我是抱着怀恋之心、感恩之心、敬畏之心去写这段历史的。我创作这部纪实小说的初衷,就是要将我国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那段难忘的计划生育历史忠实地记录下来,其目的是想让后人在享受今天美好幸福生活的时候,了解这段历史,不忘这段历史。因为,当时在那个年月,是全国数以万计的“计生专干”和那些遵守计划生育政策的全国所有公民,牺牲个人利益,为减轻国家人口负担付出了艰辛努力和沉重代价,做出了突出贡献。
  诚然,过去的年月终究会成为一段尘封的历史。然而,一个民族只有不忘前人奠定的生活基础,才是一个有良知有希望的民族。
  不忘历史,感念前人。珍惜现在,创造未来。
  现在回想,30年前,党中央在生育问题上如果不来个“急刹车”,那么,今天我国的经济实力和人民生活水平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2010年10月27日《人民日报》报道:我国实行计划生育30多年来,少生4亿人。由于中国的努力,使“世界70亿人口日”推迟5年到来。
  如今,中国经济迅猛增长,改革开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中国人已经摆脱贫困,整体达到小康水平,这是与我国控制人口增长是息息相关的。
  可见,少生4亿人,不仅中国人自己受益,而且还为减轻世界人口压力做出了重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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