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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 澡
来源: | 作者:陈德鸿  时间: 2019-12-03
  1、算是正文
  村长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打了几下,从有些发黑的烟口袋中捏出几撮旱烟末,把烟袋锅摁满,划了两根火柴才点着。
  他环视着屋里的几个人,不紧不慢地吧嗒了几下,:“谁叨咕叨咕?”
  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开口。
  “平时舞舞扎扎,这时咋都像小孩的雀子了?”村长咳嗽了两声,“老刘,你先搿扯搿扯。”
  几个人中,会计老刘岁数最大,每次遇到不好办的事情,总是让他第一个先说。
  老刘就等村长点他的名呢,假意吱唔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要俺说,当官的毛病忒多,不就是洗个澡嘛,哪来那么多讲究……”
  “别扯没用的。”村长打断了老刘的话,“捞点干的。”
  “要俺说,这事也简单,县长洗澡时,找一帮小伙子远远围着,拦着人和牲口,不就结了。”
  “这法子中。”治保主任二广插话。
  “中个屁。”村长一口烟没抽好,猛劲地咳嗽起来,数落二广,更象说老刘,“你个二百五,说话走走脑瓜子中不?这大热天,一动一身汗,县长不出汗?人家爱干净,洗澡还分啥白天下晚,下晚好说,白天咋整?让人家光身子在水泡子里,你能保证别人看不到?再说,县长说不定啥时就想洗,到时上哪找一帮人围着,啊?”
  二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有些不乐意了:“看着能咋样?脱了衣裳跟咱还有啥不一样?还能多点啥玩艺?难不成穿衣裳洗?估摸也就是比咱白点啥的,要俺说,屁股都不见起有咱好看,家巴事儿还不定好不好用呢。”
  “瞎咧咧个啥。”二广的一席话,把村长和老刘都逗乐了。
  一旁的妇女主任玉芬坐不住了,起身要走。
  村长拦住了她:“坐下坐下,会还没完,你是不是也叨咕叨咕。”
  “讲就讲。”玉芬刚才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咱们洗澡,不去水泡子,就在家里擦巴擦巴,搁水冲冲,县长住哪,就在哪解决呗。”
  “俺看中。”二广乐了。
  “不中不中。”村长又吧嗒了几口烟,“按说是这么个理,可乡长打电话贴耳根子跟俺讲,上次县长在别的村呆了几天,身上可巧还生了虱子,老不乐意了。这个新来的县长爱干净,一定要保证县长单独洗澡,就是自己个儿。”
  没人吭声。
  讲着讲着,村长突然停了下来,寻思了一小会儿,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烟锅里的火星蹦出来好几颗,落在鞋上,他急忙跺了几下脚:“操,光顾着呛呛了,好悬把恁大的事给忘了。”
  “咋?”几双眼睛齐刷刷射向村长。
  “乡长在电话里讲,这县长是个娘们,女的。”村长拍着脑门,“俺咋把这茬给忘了。”
  “啊?”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女的啊!”
  半晌,二广说话了:“这不吃饱了撑的吗,没事上咱这小破地方干嘛。”
  “你那是屁话。”村长显然有些急了,“你以为俺愿意让她来?可人家嘴大,说是蹲点,调什么研,得呆个三四天。俺有啥辙。乡长讲,别地儿想请还请不去呢,说明咱工作干得好,是不老刘?”
  “是。是。”老刘忙点头,“咱村连着好几年都被乡里评为优秀村委会,县上肯定知道。”
  “俺的计划生育工作也搞得好,年年拿奖状呢。这些年,有计划外怀孕的没?”玉芬象是问别人,其实是在表白自己,“为这,俺的腿都溜细了,鞋底子磨破了好几双。”
  “俺的力也没少出啊。”二广怕落了自己的功劳,“这几年,咱村里多平和,都安心过日子,一心奔那个小康,连个打架斗殴的都没有,闲扯蛋的都少了。”
  “你是想有咋的?”村长打断了二广的话,“中了中了,大家没少受累,都有功,俺心里记着哩。这个咱就不呛呛了。还得谈正事。才刚到哪了?啊,对,女县长。管她娘的奔啥来的,都得安顿好不是?吃安排妥了,眼下没啥问题了。住得捋捋,调理调进,女的嘛,比老爷们麻烦多,可得找个稳当利索人家,不能埋了巴汰的。”
  “这个俺早想成了,住在翠兰那儿,翠兰手脚麻利,家里屋外都干净。带个懂事的小丫头,男人还不在家,俺看最合适了,村长你看中不?”
  村长没有直接回答玉芬,而是把问题扔给了老刘和二广:“你俩看中不中?”
  “中。中。”两人连忙点头。
  “俺看也中。”村长闷头又抽了几口烟,眼睛在几个人脸上扫了好几圈,“问题就是这个洗澡了,你们几个还有没有辙了?”
  几个人知道,按以往情况,村长问到“有没有辙”时,心里肯定是有点谱了,所以没人吱声,眼睛直直地望向村长。
  “怎么瞅俺都没用,俺也没啥辙。不过……”
  村长说到这,猛地停下来,不说了,把已经灭了的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重新装了一锅烟。
  二广急了:“不过个啥呀,到底咋弄?”
  村长没直接回答,却问几个人:“你们到正了八经的澡堂子洗过澡没?”
  几个人摇头。
  “这不结了。俺寻思,让女县长自己个儿洗澡,就得弄个澡堂子,澡堂子咱都没见过,咋弄?”
  “想见还不简单,到县城瞧瞧呗。”
  “二广你这又是屁话,俺还不懂这个理,到县里来回来去得两天,县长三两天就到了,还能赶趟吗?黄瓜菜早他娘凉了。”
  二广没电了。
  这时老刘吭声了:“满村子里,好象只有老五叔在城里的澡堂子洗过澡,见谁跟谁白话,不象是假的。”
  “中。管他真假,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先找他摸摸底,没猫画不成虎不是。”村长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些,“那谁,二广,你跑一趟,去把老五叔找来。”
  2、也是正文
  别看二广办事有些毛愣,嘴却挺严实。不长时间,便五马汗流地把心里上下打鼓的老五叔找来了。
  几个人不吭声,笑呵呵地瞅着老五叔。
  老五叔毛了:“村长,找俺到底啥事啊,俺还急着做下晚饭呢。”
  村长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莫急,莫急,先抽袋烟?”
  老五叔的汗消了些,心却还蹦蹦直跳,连忙摆手:“不抽不抽,俺还急着做下晚饭呢。”
  “饭早点晚点不碍事,找你来,是想让你叨咕叨咕城里洗澡堂子的事。”
  “啥?”老五叔有些懵,“俺就进澡堂子洗个澡,没犯着啥事吧?”
  二广有些不耐烦:“让你讲就讲呗,俺们这是有正经事。”
  村长狠狠地瞪了二广一眼。
  老刘的话不紧不慢:“老五叔,莫紧张,把你在城里洗澡的事从头讲讲,莫落下啥。”
  老五叔刚消的汗立马又冒了出来,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从头哇……你们知道,俺是个老光棍子,白天忙一天,下晚回家在被窝里成宿成宿睡不着觉,不怕你们笑话,俺也想那啥呀!上个月和外村的一个寡妇相上了,好不容易逮机会凑合到一块堆,她嫌俺身上有味,俺就寻思到城里洗个澡……”
  一屋的人全笑了。
  村长急忙摆手:“老五叔,快打住,莫讲这个,讲澡堂子里的事。”
  “澡堂子里?”老五叔有点迷糊,“都光着屁股洗,没见得有谁穿衣服洗呀!里头雾气沼沼的,味也不好闻,俺可没看清城里人的屁股白不白。”
  玉芬不高兴了:“老五叔,你这是讲点子啥?”
  老五叔也有些恼:“是村长让俺讲的,俺说得都是实情。”
  二广不等村长开口,马上把话抢了过去:“村长的意思,是让你细点讲讲澡堂的事。”
  老五叔彻底懵了:“还细点啊?那天,俺就抱了一下王寡妇,嘴都没让俺亲,嫌俺有味,俺一急之下才进的城……”
  村长被烟呛着了,咳了好一阵子,脸憋得通红:“老五叔,快莫讲这个了,不羞人哪?”
  老五叔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不是,不是你们让细点讲嘛。”
  “这个不用细,细的是澡堂子里。”老刘想作下解释。
  老五叔咔巴半天眼睛,不知道怎么说了。
  “就是那啥,”二广说,“俺们想建个女洗澡堂子,让你讲讲咋建。”
  老五叔屁股一松,差点从凳子上出溜下去:“俺对天发誓,俺去的是男澡堂子,俺瞅清了,洗澡的人裆里可都挂着小棒槌呢。”
  老刘偷偷直笑,玉芬使劲踢了二广一脚,二广疼得直裂嘴:“咋,俺说错啥了?”
  村长憋不住,一口烟全喷在了二广脸上:“你个瘪犊子玩艺。老五叔,莫慌,是这么个事,俺们,也就是村里想整个洗澡堂子,也不大,能装个三两个人就中。这不有个大官要来村里嘛,俺们都没进过澡堂子,想让你细点叨咕一下洗澡堂子里面啥样子。”
  “就是构造。”老刘补充了一句,感觉老五叔不懂“构造”这词,又说,“就是里面都有些啥玩艺,就好比家里有箱子、炕琴柜、碗架子啥的。”
  “啊,这个啊。”老五叔长长松了口气,心跳也开始平稳起来,“那啥,村长,先让俺抽袋烟。”想了想,又说,“下晚饭俺没工夫做了,一会儿就在这蹭了,还得整点酒,中不中?”
  “都中,都中。”村长忙点头,“细点叨咕,千万莫落下啥。”
  3、后续
  两天后,在河边翠兰家的园子里,村里的澡堂子建成了。
  是一个有门无窗的木制小屋。
  一瞧,便知是村里最好的木匠——张侉子的手艺,每块板都刨得溜光,象打箱子面似的,板与板之间拼结得基本没啥缝隙。
  张侉子说,就是做个茅楼(厕所),也不能糊弄,不能丢了手艺。
  屋子里面是一个带箱的长椅,能坐也能卧,西墙上,挂着一个用喷壶嘴做成的淋浴头。连接淋浴头的水管,通向屋项两个涂了黑漆的、装满水的大铁桶。
  乡长拧开水阀试了一会儿,看着水顺着园子里的水沟缓缓流向河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象是表扬村长,又象是自言自语:“好啊!好啊!明天就是大象来,咱也不愁了。”
  4、还是后续
  天刚亮,村部看门的老王头就把被窝里的村长喊醒了。
  乡长在电话里说,女县长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一个副县长代她来蹲点。
  乡长说:“这回可一定要听准了,副县长是个男的,男的……”
  5、应该还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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