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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兰
来源: | 作者:曾 羽  时间: 2019-12-03
  办公室窗台上的两盆君子兰长的正旺,墨绿色的叶片齐整、肥厚、圆润、挺实,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柔柔的光泽,小喷壶吐出的水,雨丝样地洒在叶片上,汇集成水珠,滚动出太阳的色泽。我有些凝神,眼前幻化出君子兰冬日里绽放的秀丽花朵。
  十几年前,我和宗书学住邻居,别人家养花,品种很杂,而宗书学家的窗台上是清一色的君子兰。夏季里绿色满眼,你不会感觉怎么样,而萧瑟的冬日里它的绿色一下子让人赏心悦目起来,加之层层翠绿之上那朵硕大怒放的粉红的花朵不由你不心旷神怡,那是一个漫长冬季的感觉呀。我有时就去宗书学的家,去看那些君子兰,真的很养眼。
  我喜欢上了君子兰宗书学是看在眼里的,他笑着说,明年你也养两盆吧。
  我说,我怕是养不好。实际上那时君子兰是很稀缺的,好品质的种子都是按粒卖的。
  宗书学是明白我的心思的,就说,实际也好养,我帮你。接着就开始说起了君子兰的养殖方法,什么腐殖土了,基肥了,追肥了,定时浇水了转盆了,控制温度了……我当时听了一脑袋糨糊。最后,宗书学把我养君子兰的事落到实处地问,你喜欢哪一个?
  我随手指向其中一盆君子兰。
  宗书学说,你挺识货呀,就它了。然后站起身来就给那盆君子兰花蕊人工授粉。还说,等它结果时我给你选几棵好的种苗。
  我说,那就太感谢了。
  初春时,宗书学育的苗终于移栽到我的花盆里了。当时我捧着的两盆君子兰是那样的幼小,两片绿叶丫样实挺着,我想,它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宗书学仿佛看出我的心思,说,别看它小,只要你精心侍弄很快就会长大的。他说的也是我期盼的。
  宗书学在单位当车工,技艺挺精湛的。他人很沉稳,平时话不多,说养殖君子兰时是个例外。我和他有深的交往,除了住对门外,起源于我当时有一个从南方带来的小录放机,许是用的狠了些,录放机里的一个二分钱硬币大的塑料齿轮秃了,修家电的根本没有这样的件,我就找到他。他数了数上面是26个齿,然后说,我试试。第二天,他就拿来用电木做的齿轮,录放机工作了,我不由的心生敬佩,他的钳工手艺也不错。
  宗书学是单职工,有两个孩子,农村有老人需要帮助,经济条件无疑是困难的。宗书学有时会买豆腐,一买豆腐时,他的女儿宗丽就高兴地喊:今天又有豆腐吃了。听到这甜甜的声音我心里是有些酸楚的。
  我盼望着我的君子兰茁壮成长,就常常看宗书学怎样侍弄君子兰。宗书学自己做基肥,托人带山上的松针土做花土,收集雨水浇花,用豆饼或鱼内脏发酵做追肥,定时转盆保证叶片齐整,夏季光照强时给花避光,不一而足,难怪他君子兰养的那样好。
  那是夏日的一天,细雨濛濛,宗书学顶着雨把所有的君子兰都搬到露天地里。我很奇怪,开玩笑地问,这花也要经风雨见世面呀?
  他笑着说,也是也不是,快把你的花也搬出来,该给它们追肥了。我心里说,追肥也不要非在这样的天气里吧。但还是把花搬了出来,看他怎样追肥。宗书学追肥用的是发酵的鱼内脏,他一打开装追肥瓶的盖子,一股腥臭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让人难忍。他不管这些专心细致地给每盆花追着肥,一边追肥一边说,这肥有劲。
  追完肥,我们站在楼门洞里,看着细雨洗绿的君子兰说着话。我问,干嘛选今天追肥?
  他笑着说,压味。我一时没明白。他接着说,追肥的气味大,埋在土里还是能散出来,弄得满屋子都是味。我若有所思。
  又一个冬季里,我的君子兰也绽放出粉红的花朵,给家里平添了一道风景。不久,我因工作调动离开了那里,带走了那两盆君子兰,我办公室的君子兰就是它们的后代。尽管我办公室里还有发财树、金桔,巴西木……我还是对君子兰情有独钟的。
  清亮的敲门声。我说,请进!
  一个秀丽的女孩子进入我的视线,甜甜地说,叔,您好!
  我一愣,说,你好!脑子在飞速的寻找着记忆,找不到。就问,你是?
  女孩说,叔,我是宗丽呀。
  是宗书学的女儿,十几年没见长成大姑娘了,我忙说,快坐,你爸好吗?
  宗丽眼里闪过一道阴影,说,不太好。
  我忙问,怎么了?
  宗丽说,受伤了。
  我问,怎么受的伤?
  宗书学现在有时就住儿子家帮着儿子带孩子。那天傍晚他抱着小孙子在楼下玩完了开始上楼,猛然听到楼道里几声凄厉的女人尖叫声,他就是一愣,一阵急促的脚步从楼道上传来,一个人影迎面奔下,他看清是个年轻人,一手拿着一个坤包,一手拿着一把尖刀,看到他时一愣。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顺手抓住那个坤包,年轻人夺了几下没夺下来,回手挥了一刀,夺路而逃,他感觉到抱孩子的手臂上凉了一下,还呼喊着追出了楼口,年轻人已不见了踪影。这时有路人说师傅,你的胳膊流血了。他这时才感到胳膊上刺痛,小孙子都有些抱不住。
  宗书学打车去了医院,他的伤口很深,虽然进行了接筋手术,医生说还是会影响了手的功能。问题的关键是他受伤的性质问题,他是不是见义勇为?他是工作之外受的伤,单位说这事应该找他儿子住的社区,社区的人说你是有单位的人,还是由单位出面比较合适。宗书学对两个孩子说,你们谁也别找了,不就这点事嘛,叫什么真呀?
  我明白宗丽背着他爸找我的意思,以我的能力只能帮他小小的鼓与呼一下,我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君子兰,对宗丽说,我还是先去看看你爸爸吧!
  我来到病房,宗书学在打点滴,他的脸有些惨白。宗书学一眼就认出了我,说你怎么来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看看见义勇为的英雄。
  宗书学说,你可别逗了,我这算啥英雄啊,举手之劳罢了。
  我问,宗大哥,有什么困难?
  宗书学说,没有,单位来人了,把住院费的事解决了,挺好的。
  宗丽笑着说,叔,你看我爸这人多容易满足,想起这事我都后怕,他当时可抱着孩子哪?伤了孩子怎么和我嫂子交代呀?还有你这车工还能干了吗?
  我点点头看着宗书学。宗书学豁达地说,看你说的,我当时那想哪么多呀,事都做了,还说那些干什么,车工干不了我就打更呗,这下有时间,好好侍弄我那些花。然后问我,君子兰你还养着吗?
  我说,一直养着,我现在养的也不错啦。
  宗书学格外高兴地说,是吗,我又有了新品种了,你喜欢,啥时候去抱两盆。
  我说,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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