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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苫匠
来源: | 作者:三月雨  时间: 2019-12-03
  1968年季春时节。
  农历三月的一天,辽河岸边狂风乍起,漫天的沙尘刮得人都睁不开眼睛,身体瘦弱的人和小孩子走在路上被风吹得都站不稳直打晃。河套两岸一排排高大的杨柳树随风摇动,田野里的玉米秆叶子和枯草被呼啸的大风掀得飞飞扬扬,时而卷向空中,时而落在地上。
  这天下午,我和母亲坐在炕上一个大铁盆旁边,一边搓玉米粒,一边聚精会神地收听戏匣子(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的这首欢快动听的歌曲——
  
  新苫的房,雪白的墙,
  屋里挂着毛主席的像。
  贫下中农瞧着您呀,
  心里生起红太阳。
  
  我们欢呼,
  我们歌唱,
  万岁万岁毛主席呀,
  万岁万岁共产党!

  
  真是像这首歌里唱的那样,我们家是在头年秋天新苫的房。春节前,为了增加过年的喜庆气氛,母亲又把屋内的墙壁糊了一层白纸,加上东墙正中央大木箱子上方挂着一幅毛主席的标准像,整个屋子顿时显得蓬荜生辉,亮堂堂的。
  不知为啥?母亲听歌正听得津津有味儿,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大喊:“不好啦!快出去。”说完,撂下穿玉米穗的锥子,转身下炕穿上鞋就冲出了屋子。
  我看母亲脸刷白,急成那个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心里一惊,放下手里的玉米穗,也急忙下炕穿鞋跑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只见一绺一绺的稻草从房顶上刮了下来,飘飘洒洒落了一地。我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房草被风揭开了(揭:音jiē。揭开,此处为掀开之意)。
  母亲见状,从东房山的仓房里拎起梯子急匆匆地向房后走去。我也快步走进仓房,麻利地扛起一根杨木杆子跟了上去。刚走到西房山空地处,一股强劲的大风迎面吹来,把我刮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跌倒。我立刻停住,稳了稳肩上的木杆,艰难地继续朝前挪动着脚步。等我来到房后,母亲已经蹬着梯子爬到了房顶。
  狂风仍在不停的呼叫着,房顶上后坡的稻草还在被大风掀起,一片接一片地飘走。
  “快递给我!”母亲弯着腰,迎着呼呼刮着的大风,吃力地站在光秃秃的房顶上向我要木杆。
  我麻溜举起杨木杆子递了上去。递完后,又一阵风似的跑到前院去扛木头杆。
  经过一阵紧张地忙活,母亲终于用我递上去的六七根木杆把没刮走的房草压住了。然后,我又蹬着梯子递上去几块大石头,母亲接过石头压在了木杆上面。这时,我和母亲看着剩下的半坡房草再也不会被风刮走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晚上,父亲从生产队下班了。父亲刚进屋,母亲就没完没了地数落起来:“都怨你,净逞能。你就寻思自己是个木匠也是手艺人,啥活儿都敢干,不等王苫匠,非得自己苫房。这回好,房草都刮跑了,还得花不少钱重苫……”
  父亲一听,立刻皱起眉,低着头,一声没吱,急忙出屋去看房顶。前坡房草还在,完好无损,只是后坡房草被风刮走了一大半儿,只剩下东面半坡用木头杆压着的一小半儿房草了。
  父亲看完,心里非常难过,一个劲儿地自责:“咳!当时我寻思要是等王苫匠,还得排号,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俺家。再者说,前几年我自己不也苫过一次吗,春天刮大风时也没刮跑啊。谁能想到啊,今年风这么大。要知这样,说啥我也不能自己苫房子啊……”
  父亲悔不当初,心里很不好受,一个劲儿地叨咕。
  母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儿地说:“行啦!后悔也没用,现在说啥都晚了。明个儿你赶紧买两车稻草,等过了风三,去找王苫匠再苫一次吧。”
  “风三风三,一刮三天。”这句农谚预测的真准。
  在我们老家辽河边上,每年到了春季,就有一股强冷空气从北方袭来。每当这股强冷空气吹来时,我们古炮台村就要刮大风。大风过去,后面还有一小股冷空气断续移来,一般还要刮两三天。
  “回头风,特别大。”这句谚语是说风朝着一定方向前进时,将有风暴来临。这次之所以会刮这么大的狂风,就是回头风带来的风暴。
  三天大风可算停住不刮了,我们村许多家老百姓紧绷着的神经这才都松了下来。
  几天后,父亲从生产队买回了两车稻草。父亲从牛车上把稻草搬到院子里后,告诉母亲:“我跟王苫匠定好了,他明天就来苫房。”
  苫房(苫:音shān),就是用稻草、谷草、苇子等物遮盖房盖儿。苫房可是件大事,不亚于盖新房,甚至和相亲娶媳妇同等重要。
  我们古炮台村位于辽河南岸一个河汊子边上,这个平原小村只有五六十户人家,300多口人。全村只有一户姓李的富农住的是三间青砖瓦房,每年春季刮大风时,只有他家不用担心大风刮跑房草,其余五六十户人家清一色住的都是起脊的坯草房(房子墙壁用土坯垒成,房盖儿用稻草遮盖)。每年一到春天,我们这些住坯草房的农户,家家都担心房草被风刮走。
  苫房这门手艺只有经验丰富的苫匠才会,一般农民都是学皮儿学不了瓤儿。否则,谁家要是不用苫匠苫房,而是照猫画虎学着苫匠的样子自己去苫房,遇到大风天保准会出事儿。刮大风这天,像我们家一样,村里不少人家的房草都被风揭了。只是有的人家房草被风揭的多,有的人家房草被风揭的少,各家损失程度不等一样。还有一多半儿农户,虽然也经历了这场狂风,可人家的房草丝毫无损,一根儿也没被大风刮走。为啥会是这样?那些房草没被风刮走的人家,都是王苫匠给苫的房。
  王苫匠就住在离我们古炮台村东南角两华里远的杨树障子村。以前,听大人们说过,他是我们辽河边上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苫匠,凡是由他苫过得房子,不管刮多大的风,一点事儿没有,房草从未被大风揭开过。这些人家每年到了春季大风天,根本用不着担惊受怕。
  父亲买回稻草的第二天,早晨不到7点,王苫匠就依约赶了过来来给我家苫房。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苫匠。在没见到王苫匠之前,他可是我崇拜已久的大英雄。心想,这个人既然身怀如此精湛的好手艺,必然跟常人不一样,肯定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可是,见了面却让我大为失望。只见他只有50多岁,瘦高挑的个头儿,大约一米八以上。身穿一件黑布棉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灰布带子。小脑袋不大,光秃秃的头顶只剩下几根儿稀疏的头发。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下坠着两个大大的眼袋。眼袋中间凸起个鹰钩鼻子,鼻子底下一张大嘴巴,说起话来憨声憨气,露出一口大黄牙。
  别看人长得其貌不扬,干起活儿来可不含糊。
  王苫匠进屋后没等坐稳,就用奇怪的眼神儿瞅着父亲问:“帮工的咋一个没来呢?”
  父亲一边给王苫匠倒水,一边回答:“是你来早了,我跟大伙定的是7点钟开始苫房。”
  “哦!那就等一会儿。”王苫匠端起小碗喝了一口白开水,然后点燃父亲递过来的烟卷儿不声不响地吸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柳三云、孙林坤、蒋玉军、方振友、闫少仁、冯小宝、赵二刚七八个帮工的乡亲陆陆续续地都到齐了。
  王苫匠把手里的烟头儿一掐,来到院子里开始分工:“你俩几个铡草,你们几个和泥。”接着,看了父亲一眼吩咐道,“东家,你领剩下的人去搭脚手架子。”
  柳三云、孙林坤刚铡完两捆稻草,王苫匠就走了过来认真地纠正:“这么铡可不行,草铡太短了苫不住,风一刮就跑。”随后,边说边亲自给柳三云、孙林坤做示范,“你们看,把稻草梢铡掉一揸长正好。”
  做完示范,王苫匠便来到草垛前挑选稻草。不一会儿就挑出了20多捆又粗又长的稻草,这才细心地打开草捆再次挑了起来。
  原来,王苫匠的拿手活儿就在苫房梢和苫房檐这两个关键的地方。苫房梢和苫房檐的草一定要粗细均匀、长短一致。否则,有粗有细,长短不齐,房草就不能铺的密实和牢固。雨天就会漏雨,风天就会被刮跑。
  只见王苫匠从打开的草捆里把粗草和细草都分开,粗的放在一起,细的放在一块。挑完后,回身招呼柳三云、孙林坤:“你们两个过来,先把这些草铡了。”说完,又叮嘱一句,“为了给东家省钱,挑剩下的这些粗细不匀的稻草也得铡了凑合用,都铺在房盖儿中间。”
  “好嘞!”柳三云和孙林坤答应完,按照王苫匠的指点,开始铡苫房梢和苫房檐的草。
  蒋玉军、方振友两个人站在一个大土堆坑里正在和泥,王苫匠走过去看了一眼,立刻说道:“唉!这泥和的太稀了。”说着,拿起铁锹挖了几锹湿土往泥坑里又兑了一层,用二齿钩来回挠了挠,说,“这样不稀不干黏稠稠的才行。”
  蒋玉军不解地问:“这泥干稀能咋地?不就是压房草吗?”
  王苫匠笑了笑说:“这你就不懂了。泥要是和稀了,都流进草缝里了,压不住草;要是和干了,只浮在草的表面,粘不住草。”
  “哦!和泥还有这么多讲究,怪不得我们苫的房没你苫的好,一刮大风房草就被风刮跑。”王苫匠解释完,方振友这才明白和泥为啥这么重要。
  苫房前的准备工作进行了足有一个多钟头,父亲和几个帮工的乡亲忙活了一阵子,房草铡完了,泥和好了,脚手架子也搭成了。王苫匠这才顺着梯子爬到房顶,猫着腰走到后坡的西房梢边上,大声喊:“递房梢草!”
  柳三云应声拿起一小捆苫房梢的草扔向房顶。孙林坤蹲在房檐处,接过柳三云扔上去的草捆转手递给了王苫匠。王苫匠麻利地打开草捆,把齐刷刷根儿根儿匀的草铺在了房梢边上,又吆喝一声:“把泥桶递上来。”
  蒋玉军站在梯子底下,把装满一桶胶黏的黄泥递给站在梯子顶上的方振友,方振友转过身又递给了蹲在王苫匠身后的父亲。王苫匠手握泥板子,从父亲递过去的泥桶里舀起一坨泥压在了那捆房草末梢的上面。
  就这样,如此循环往复,父亲和几个帮工的乡亲,按照各自分工给王苫匠搭手,伺候王苫匠。王苫匠一丝不苟地一把一把地往房梢的边缘铺草,很快西边的房梢就苫完了。
  每次苫房时,房梢都是王苫匠自己亲自去苫。因为,苫房的关键技术活儿就是拿房梢(梢:在此处读音sào),房梢就是起脊坯草房房盖儿前坡后坡两端的四个边缘。
  在往房盖儿上铺草时,四个房梢的草一定要铺得紧密,铺得扎实,不能有一点儿缝隙和松散。房草铺设的角度也有讲究,尤其在房梢这个地方,铺斜了不行,铺直了更不行,一般得铺成45度角。大风之所以能掀起房草,往往都是从房梢这个边缘开始揭开的。每次刮风时,房梢的草一旦被揭开,好像毛裤腿儿的毛线绳儿被打开一样,就开始一圈一圈地松套儿了。风小时,只是把草一绺一绺地刮走;风大时,就会把草一片一片地吹开。房梢的草被风刮走后,就像拦河大坝被水冲开一样,里面的房草都完全暴露在光秃秃的房盖儿上,四周再也没有了保护屏障,只好任凭大风轻而易举地掀起刮跑。所以说,要想真正掌握苫房这门儿手艺,拿房梢这个关键的技术活儿得必须学会学精,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男人们在外面紧张地苫房,母亲和前来帮工的大娘大婶儿们在屋里忙着做饭。
  中午饭是粘豆包,清炒鸡蛋、炖豆腐、白菜片炒胡萝卜片、小鸡土豆炖蘑菇和白菜汤。能在阳春三月这个季节吃到粘豆包可是一件不寻常的稀罕事儿。每年过完春节,许多庄户人家早已把年前蒸的粘豆包吃光了。只有我们家每年都省着吃,才一直吃到开春。没想到,母亲节省下来的一大筐粘豆包在这次苫房派上了用场。粘豆包不仅好吃,还禁饿。这顿午饭,母亲用大铁锅热了三笼屉粘豆包,清炒鸡蛋和白菜片炒胡萝卜片这两个菜盛了带尖两盘子,炖豆腐、小鸡土豆炖蘑菇装了满满两海碗,白菜汤也熬了一大盆。
  眼看着就要吃饭了,东院的张大娘这才腾出工夫回家给孩子做午饭。母亲连忙装了满满一盘子粘豆包塞到张大娘怀里,让她给家里人尝尝鲜儿。
  母亲在村里大娘大婶们的心中一直享有很高的威望,这与母亲一贯心地善良,有求必应的品德有着直接关系。在艰苦的年代里,母亲一方面舍不得多吃一口好嚼活儿(好吃的)多穿一件好衣服,为了全家人过好日子,精打细算,节衣缩食,辛苦操劳;一方面竭尽妇道人家的微薄之力,小到针头线脑儿,大到柴米油盐,尽可能地帮助那些生活困难的街坊邻居。
  张大娘感激地用衣襟兜着一盘子粘豆包刚要离开,突然,后院一个叫二彪子的傻小子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瞅着张大娘怀里冒着热气儿的粘豆包,不住地用舌头舔着嘴唇小声说:“粘豆包蘸白糖又甜又香!”
  我跑过去,双手叉着腰呵斥他:“不帮干活儿,别想吃。”
  二彪子听后,灰溜溜地就要走。
  母亲赶紧走过来拦住我:“别这样!”随后,怜爱地对二彪子说:“别听他的,一会儿婶子就给你粘豆包吃。”
  二彪子停住脚步讪讪地笑了。他知道母亲是不会骗他的,一定会像以往一样给他粘豆包吃。
  中午休息了。王苫匠和帮工的乡亲们开始吃午饭。
  父亲一边吃,一边津津乐道地夸起了王苫匠的苫房手艺:“王大哥!你把苫房梢和房檐的草挑的粗细匀称还齐刷刷的,连泥都和的不稀不干黏稠稠的。这回我才知道,为啥你苫的房就不怕风刮,原来秘密都在这里呀。”
  父亲说完,柳三云也随声附和:“可不是吗。以前咱们苫房每次都是稀里糊涂把稻草一铡,和上泥就铺草。尤其是房梢和房檐的草从来也没挑选过,粗的粗,细的细,一股脑地往上铺。还有,就说拍房草这活儿,今天要不是王大哥手把手地教我们怎么紧拍子,我们还得像以前一样,简单地把房草拍几遍就完事儿了。大风一刮,那稀松的房草哪能不被吹走。”
  听了父亲和柳三云的夸赞,王苫匠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嚼着嘴里的粘豆包,扫视大伙一眼,谦虚地回应:“其实,苫房梢、房檐和紧拍子这些细活儿都是我多年摸索总结出来的。你们要是细心去做,时间长了也能苫好房。”
  下午的活儿干得很顺手。和泥的和泥,铡草的铡草,捆草把的捆草把,铺苫的铺苫,大家又开始忙活起来。
  王苫匠虽然亲自去苫房梢和房檐,但还是时不时地提醒在房盖儿中间铺草的那几个帮工:“你们注意了,一定要掌握好铺草的厚度、走向和房脊草编花、收口这些关键部位。这几个部位要是整不好,也会漏雨和被风掀起。”
  几个帮工的乡亲在王苫匠的指导下一丝不苟地忙活着,前院来卖呆儿的乔大爷站在院子里也不住地赞叹着:“瞧瞧!这房子苫的多好啊。整坡的房草拍的紧紧实实,平整光滑。房梢和房檐草铺的匀称厚密,像粘贴在房盖儿上一样。这房子十年八年也不会漏雨,大风再也不会把房草刮跑了。”
  爷爷在一旁微微地点着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时,一直在拎泥桶的二彪子不知啥时拿着苫房拍子晃悠到了屋檐下,“啪啪”地拍打起房檐草。
  屋顶上的蒋玉军见了立刻喊道:“二彪子!住手。老母猪拖扫把——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谁让你干那活儿了?你能拍好吗?”
  二彪子扬起脸说:“你才是老母猪呢,你才是大尾巴狼呢。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你管我干啥?”
  蒋玉军“啪”的一声把手上的苫刀扔了下来,骂道:“你再乱拍,我就下去削你。”说完就要下房。
  爷爷赶忙过来相劝,并从地上捡起苫刀说:“孙小子!你先歇会儿,抽根儿烟。”
  二彪子有些下不来台了,嘟囔着:“瞧把他能耐的,就让他干,就让他干”。说完,悻悻地朝院子外走去。
  屋顶上的蒋玉军冲着二彪子的背影喊:“我看你干活儿是假,就是想晚上吃粘豆包。”喊完,又对爷爷说,“二爷,你岁数大了,用不着你,拍屋檐的活儿等一会儿我下去干。”
  爷爷答道:“行!这活儿就留给你。别人干,我还不放心呢。”
  一抹夕阳斜射在屋顶上,照的整整齐齐厚厚实实的房草闪着金色的亮光。
  房子终于苫好了,院子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父亲把一张大圆桌放在屋地中央,哥哥搬凳子,我摆碗筷和酒盅,忙得不亦乐乎。
  父亲从仓房里拎出一只密封多年的酒坛子,里面装的是20斤的纯粮小烧60度高粱白酒。这酒味儿浓,不上头,喝着柔软、绵长、味儿正、醇香,口感很好。 
  不一会儿,母亲和大娘大婶们往上端菜,王苫匠和柳三云、孙林坤、蒋玉军等几个帮工的,还有爷爷、乔大爷早已团团围坐一桌只等着喝酒了。
  父亲端起酒盅先作了开场白:“今天让大伙受累了,特别是王大哥更是辛苦,大老远来给俺家苫房。这房子苫完了,也不干活儿了,来!咱痛痛快快地喝,庆贺庆贺。”
  父亲说完,一仰脖儿把酒掫进了嘴里。大伙也都纷纷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爷爷环视一下,发现惟独缺了二彪子,连忙催促父亲:“去!把二彪子也找来。”
  乔大爷说:“瞧见了吧,二爷不愧德高望重,想事儿就是周到。”
  不一会儿,父亲领着扭扭捏捏的二彪子走了进来。
  爷爷忙喊:“二彪子快来,坐我这儿。”
  二彪子红着脸坐在了爷爷身边。蒋玉军笑嘻嘻地说:“二彪子,一会儿我敬你一盅,算是赔礼啦。”
  二彪子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拎了几回泥桶,也没干多少活儿,赔啥礼呀。”
  父亲笑了起来:“各位老少爷们儿辛苦啦,房子苫得很顺利。俺家也没啥好吃的答谢你们,但酒管够儿喝,菜可劲儿造,大伙儿可得多吃多喝呀。”
  浓烈的酒香、诱人的菜香、甜甜的粘豆包香味儿伴着人们的说声、笑声和吆喝声,在屋子里一阵阵地弥漫开来,一直飘荡到新苫好的屋顶,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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