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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
来源: | 作者:川酲子  时间: 2019-12-03
  一柄悠悠旋转着飘落而下的黄色银杏叶,一阵略带寒意的微风,一汪湛蓝的天空,这便是秋了。或许,再多一点,不过是角落里绽放着的几朵菊花,草地上一抹寂寥的枯黄,这也就便是秋了。凋落了世间的繁华与喧嚣,却为慌乱的内心寻来了平静,平静的难以入睡,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听着舍友均匀的呼吸声,我在想要用什么来连接我的两个故乡,后来终于想明白,只是一道铁轨而已,也仅此而已。
  3岁那年,我会和母亲一起走铁轨,在看不到头的夜幕里,等父亲回家。7岁那年,因为身体原因,家里的亲人商量过要不要继续读小学,那时我躲在被窝里还不知道什么是未来,依然喜欢缠着父亲坐着绿皮火车看窗外的风景。12岁那年,喜欢抱怨小说里的主角总是过分容易的获得幸福,然后一个人在日记本上写下满满的愤懑,向往铁道尽头的地方,希望那里有真正的天堂。15岁那年,中考结束,成绩出来的当天是个中午,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母亲却只把已经在嘴里的米粒嚼了又嚼,筷子再没动过,没错,我落榜了,父亲从远方回来,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没事,有我和你妈呢。”18岁那年,高考结束,我宅在家,偶尔骑车去大桥上数数火车的节数,后来就开始准备我的高四。19岁那年,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八月的下旬,在故乡的火车站,在一次次送走我亲爱的同学之后,终于轮到了我自己,打起背包高兴的离开。现在我21,我开始习惯让自己每天都在车上,但是也从来不会从这里向家以外的南方出发,因为距离的缩短会让我无限的怅惘,我强迫自己用旅途的匆匆代替我对过往的无限怀念。
  母亲说我刚出生的时候特别爱哭,经常会弄的她和父亲手足无措,也许是那个时候哭的太多了,现在的我都忘记了我还有这项技能;母亲说我小时候不好好吃饭,我看着镜子里圆圆的自己,很难相信我曾经也会营养不良;母亲说我小时候很胆小,可是我现在分明很喜欢做一些刺激有趣的事情……
  上学之前,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祖母家度过,外祖母有晨练的习惯,我也早起跟着去临近的军区大院,看外祖母和社区的老人们一起舞剑,那时候的外祖母脸上的皱纹还不像现在这样多,远近的人都知道我家有个很会跳舞的外祖母。
  那时候的外祖父还没有退休,每天中午快十二点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门外钥匙一响,我就飞快的跑过去开门,扑进外祖父的怀里撒娇,跟在他后面看他洗手,看他脱掉外套,看他走进厨房给外祖母帮厨。
  外祖母说我小时候长的很漂亮,她喜欢自己给我做很好看的衣服,她也说我那时候性格就会有一点偏执,让人难以捉摸。有一次母亲洗衣服,让我自己在一边玩,也许是一个人太无聊了吧,我就想让母亲抱抱我,第一次跟母亲撒娇的时候,母亲说她在忙,还温柔的说让我等她一小会儿,可是我没过多久就又返回来跟在她身后让她抱抱我,母亲生气了直接说不抱,母亲说我当时什么也没说就自己走了,后来她自己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她那样对我是有点太凶了,但是当她脱下胶皮手套准备抱抱我的时候,我就开始说什么都不让她抱了,最后也没抱得了。现在我长大了,母亲回忆我小时候的事情时,总是笑着说的,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委屈和无奈,也许曾经的我真真切切伤害到了她一颗做母亲的心。
  父亲母亲工作忙,但是他们仍然会每天来外祖母家看看我,有一次他们一起外出旅行,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他们一进门我就抱着爸爸说我想他了。周末的他们会用自行车载着我走过一座长长的大桥回家,一路上和我说说话,逗我开心,问我有什么新鲜事,听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一次父亲醉酒,在过桥的时候弄丢了放在车筐里外祖父给我带的零食,母亲一个人又骑车返回找了很长时间,我忘记了我当时是不是跟父母撒气了,我猜我这样的脾气当时也应该是不高兴了吧,母亲大概也埋怨父亲太靠谱了吧。
  仍然记得有一次,母亲带我回家,自行车一动,我便在后座上不停的向后张望,想伸手抓住送我的外祖父母,还一直大声叫着“姥姥,姥爷”,车走过了一个红绿灯,我看不见他们了,便开始嚎啕大哭,大概那阵仗也会让路人以为是我的母亲拐卖了我吧,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我就那么不情愿和她走,母亲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原路返回,现在想想,母亲又出发时看见我高兴的跟她挥手说再见,她的眼里大概也充满了失望吧。
  父亲问过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我希望成为和江泽民一样的人,外祖父母和母亲都笑了,父亲却很严肃的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摸摸了我的头。幼儿的时候,我们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总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就像父亲说他爱电影,觉得放电影的工作是全天下最好的工作;年轻的时候,父亲壮志满怀独自背井离乡,希望干出一番事业,却在最后做了一名平凡的轨道车司机;在父亲母亲现在的年龄里,早都已经过了为自己活着的阶段,他们把所有的幸福系在了他们唯一女儿的喜怒哀乐上。
  中考那年,一直以来对学习不认真的态度给了我一个近乎明了的答案,除了我自己好像没有人可以平静的接受我没有考上高中这个事实,我以为我会被批评,但是什么都没有,爱我的人替我承受着白眼和嘲笑,却还在拼命为我开辟着更光明的道路。
  七月的天很热,树上的知了都懒得再叫第二声,舅舅却依然请假到处托人找关系,用外祖父的话说就是,我刚出生的时候,舅舅就还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孩子,从小舅舅就喜欢我,这样拼命无非就是不想让我混日子。他和母亲一起拿着装有人民币的红包在学校到处找负责的人,那一个月几乎天天都在校门口等,两个人轮换着休息,就只为能见校长一面,在一张允许我就读的字条上签字。很多次,他们刚一听说来车上可能有校长,就会赶紧追上去,大多数情况都是车停了,却只有司机,我不知道他们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是失望还是焦虑。
  高考复习的那年,总觉得母亲比我更紧张,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会给我做早饭,待我洗漱完毕热腾腾的馒头还有鸡蛋糕就已经在桌上了,十分钟的吃完利索的下楼,母亲已经从存车处把自行车放在了楼道门口。高考那天,父亲载着我去考场,我数着一路的红灯,想着这究竟是在预示着我的高考失败呢,还是预言开门红,我转头,母亲也在后面骑着一辆自行车,不远不近的跟着,考场大门的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开始紧张,母亲问我,中午吃什么,我说,和平时一样吧。最后一门考试快结束的时候,我听见了教室外面的雷声,紧接着就是一场暴雨,做完阅读题,检查答题卡,看看时间,还有三分钟,伸了一个懒腰,我想也许我旁边的某个人会是一个月后的状元,也许我还会和四年前一样是个落榜生。走出考场的时候,雨刚停,柳叶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着,蜻蜓只轻轻一点,小水洼里便晕起一层涟漪,门口好多等候的家长,我找到了我的父亲母亲,父亲问我怎么样啊,我只说肯定不会比第一年差,母亲笑着说那就好,回家的路上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也怕真的没考上,我也憧憬老师口中的大学生活。
  后来成绩出来的时候,父亲就在我旁边,看着我的成绩,父亲还算满意的笑笑,让我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听后只很淡然的说知道了,然后说其实她希望我的分数能再高一点。
  准备启程上学的时候,外祖母给了我五百块钱,她说这是给我的电话费。到了学校,父亲母亲还有舅舅准备返程的时候来看我,我正在去水房的路上,和舍友打打闹闹,他们说“我们走了啊”,我说“再见”。我在想,如果我是他们,我可能会希望自己的女儿或者外甥女能再回一次头,多寒暄几句。我始终相信那时候他们一直在看着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宿舍楼门口,在那之后我也一直后悔,当时的自己没有认真和他们告别。我就是天生被宠坏了吧,总是喜欢我行我素,到现在也没和家里通过几次电话,五百块钱的经费倒是早都被我另作他用挥霍完了。
  大二的时候,我给外祖母打电话,外祖母说她喘的厉害就不和我多说了,我当时还在上英语课,但是已经按捺不住了,跑过去跟老师请假,找同学帮忙买火车票,中午连饭也没吃就背上背包往火车站赶,坐了26个小时的硬座,回家了。和长辈一起陪着外祖母去医院看病,和外祖母说说话,帮忙涮涮痰盂,洗洗毛巾,简单的充实,只是无可奈何我还是要再次北上,家里人都知道我是为了省钱才坐了硬座回来,说什么都要给我买一张卧铺票,外祖母还说我回来肯定花了不少钱,她一面插着氧气管,一面还要给我钱,让我自己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走的那天我又去了一次医院,走出病房我就开始掉眼泪。
  两年多了吧,我再没有见过故乡的春天了,我不知道梧桐叶落的时候外祖父还会不会和往年一样再寻找漂亮的叶子做书签,在学校经常和同学说山西的面食还有羊杂味道都很棒,我一次又一次的从沈阳出发向更北的地方进发,在旅途中消磨思念,却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想家。我在我的日记里写过我讨厌看到公交车上的一家三口,因为他们总会让我想起1200公里外的故乡,我想我应该也是爱着我的家人的吧,在外我是大家眼里的自来熟,在家却更趋于疏于表达,我对太多的人说过我爱你,唯独没有对我的亲人说过这三个字。
  相隔太远,现在的我在你们活过的年龄里,因为你们在,我知道我会从哪一天起开始变老,我会知道哪一个秋天我就会突然开始关节痛,也许有一天我会听不见,但是我会在失聪之前记住你们的声音,也许有一天我会看不见,但是我会在失明前记住你们的面容记住回家的路。
  霜降已过,时值晚秋。
  天边的云烟散却,北方开始下雪了。
  三年前,班主任跟我说,“CY,给你换个同桌啊,你别瞎折腾了,别影响别人学习。”于是,我有了一个有点文艺有点愤青的男生——东东做同桌。
  那时候不喜欢热闹,总是很早就从家出发去学校,冬天天还不亮,教室门也不开,我更习惯于直接跳窗进入,拿着课本站在路灯下默默读着,东东知道后会很早来给我开门,说一个女生天天跳窗户太不雅观,从那以后,每天早上陪我晨读的人,肯定有他,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打扰,夏天的早晨,偶尔去晚,也一定会在老地方找见他,站累了他会说让我坐下,还会问我地面凉不凉。我现在的钥匙扣上一把是我的车钥匙,一把是他的教室门钥匙,只可惜两年半过去了,原来的教室锁早已不知道换了多少,有人说扔了它吧,又没有什么用,我说留着打开心锁。
  东东很了解我,即使我故意藏起来他也能很轻易的找见我,但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从来不打扰。喝过这么多饮料,来沈阳后喝过那么多酒,我仍然觉得最醉人的是那一小罐的勇闯天涯,脸红了一晚上,荒废了一次考试;看过那么多书,再也不想拿起来的只有《我所理解的生活》,刻意回避他在扉页给我写的那句话。
  大学里,曾经我逃课去玩到很晚也没有回来,他给我舍友打电话找我,舍友说我应该在回学校的路上,他说知道了,舍友说要不让我给他回个电话,东东说不用了,东北的冬天太冷,冻手,这些也许他都不记得了吧。后来他和我绑了亲情号,说这样打电话比较便宜,现在的我们相处的大概也很像亲人了吧,虽然仍然是一个小时的通话能吵五十分钟的状态。
  2014年清明节的前一晚,我们聊到很久,我说我想出去玩,但是不知道去哪里好,他给我介绍了的好兄弟——鹏哥,所以有了我的第一次说走就走。半夜十二点准备行程,第二天天亮,就和闺蜜一起踏上向北的列车,那一天的运气格外好,虽然没有买到坐票却还是一直坐去了那个小城,和旁边的大叔也相谈甚欢。下车后,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鹏哥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第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认出了他,看见他的也感觉好熟悉,这也许都是出于老乡的缘故吗,其实我也说不清。
  那一天我们在四平,鹏哥一直说他做东,不让我和闺蜜花钱,我说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湖,是不是还可以划船,他就带我们去划船,给我们介绍着这个小城市;我说我知道四平是因为四平战役,他就带我们逛了四平战役纪念馆,因为去的时间太早,纪念馆还没有开放,他便提出去骑双人自行车,我们一直狂乱的笑着,把车骑上了大马路……
  那一天,时间不长,仅仅是几个小时而已,我对他说我喜欢四平,节奏不快不慢,一切都刚刚好,他送我去火车站,我说我不想走,他就笑我说矫情,我背对着他挥手,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怕失去什么,就又转过来抱了他了一下说了声再见,其实当时我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还有再也不见的意思。
  在路上时,收到他的短信,告诉我第二天沈阳见,我带着他去博物馆,他就和小孩子一样玩那些小物件,我们去逛商业街,他说他累了,可以借我肩膀靠一下吗,我说好,带他去吃一碗不正宗的山西面,他把鸡蛋夹给我,说我开心就好,送他去车站,这一次换他向我伸出双臂,“能让我抱一下吗”,我感受到他胸膛的温暖,他拍拍我,然后上车,在窗户里给我打着让我赶紧走的手势,我对舍友说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他,舍友说他都走了呀。
  他给我寄过他在他们学校的校报发表的一篇《一抹时光》的文章,里面说他有一刻觉得我就是那个对的人。他喝醉酒,自己买了一个蛋糕,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还有“我爱你”,他的朋友给我打电话拍了照片发给我。我说我知道了,鹏哥醉了,让他好好的,别出事。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骑车过来给我送过他们那里最好吃的糕点,跟我一起分享哇哈哈,他的短信里说无论我会不会长发及腰,他希望到最后他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是我,也说我和他一样都是逗比一样二,他希望我幸福……也许当初有那么一刻我对他真的动心了,要不他的出现怎么会让我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要不答应他的事情我怎么会非要做到,要不为什么他受伤的时候我会突然感觉很难过。
  现在已经很少联系了吧,他的朋友圈很安静,东东说他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因为性格不合分开了,有人问我当初为什么不趁郎有情妾有意的时候在一起,我说也许那时候我没有勇气承认,也不相信一见钟情吧,他的朋友说他其实一直没有忘记我,但是我想让我们现在还不能释怀的大概只是那段往事了罢,当东东还有鹏哥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赶来,三人在沈城终于聚首的时候,一切就又回到了起点,感谢一个温柔待我的他,感谢一个包容我狂野内心的他。
  大学里,我也感谢我曾经的他——我的初恋,因为喜欢总穿一件黄黑道儿的卫衣,舍友都叫他beeman,他细心待我,只要我想他的时候他就能瞬间出现,我说他每天怎么这么闲,他说他也想我,他喜欢和我在一起,认识两年了,他可以懂我的每句话,他的好哥们现在也是我的好兄弟了。我们分开那天正好是六一国际儿童节,他送我我最爱的AD钙奶,只是从我转身的那一刻起我们都突然长大,忘记后来是谁先问候了一句最近怎样,我们开始重新做朋友,只是对过去闭口不谈。很多人说分手还能做朋友,不是还爱着就是没有爱过,我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曾经爱过,现在只是在认真的生活,但是不忍再伤害曾经的爱。
  深夜宿舍夜谈,舍友都说没有以为我是我们之间最先开始在大学谈恋爱的,她们笑我一直以为我不喜欢男生,我厚着脸皮说自己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我的姐妹们和我朝夕相处,她们都知道我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知道我会永不停歇的去认识新的朋友,她们说我浪,我说我就是待不住。大一下期末考试,去南湖校区通宵自习,因为不想看书就一直捧着手机玩,看见大黄在老乡群里说话,我就顺嘴说了一句“说好的去实验室玩呢?”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他却私聊我说没事就过去玩,我说我不认路,他就告诉我出了教学楼的大门一直往左走,还给我他的手机号,在路口叫住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因为是晚上,也没怎么看清他的脸,只记得实验室里燃烧后各种不同的味道混杂,很多我不认识的设备,还有很多很多瓶瓶罐罐,忙着做模型的学长,至于他,我真的没有更多的记忆,更没想过还会有以后的事情。
  暑假的时候他找我聊天,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独生子女的问题上,我说我是独生女,就是一直想有个哥哥,大黄说认你当妹妹吧,那天是八月十二号,我有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哥哥,有了一个每天听我瞎嘚吧的哥哥,但是因为刚认识没多久我也不会和他开什么玩笑,也会觉得五岁的年龄差真的会有代沟,那时候我们都表现的很内向,用他的话说就是害羞。
  大二开学,和他在一个校区的22天里,只要没事我们就会在晚上一起出去,或者去教室自习,或者去操场聊天,虽然都已经是兄妹,可是因为认识的时间太短,我们还是会有点放不开,他不会跟我说他做实验有多辛苦,写文章有多累,我也不会跟他抱怨我的烦心事,每天的问候好像是仪式,但是谁都不愿缺席。
  我搬去浑南的那天,风很大,还淅淅沥沥下着雨,老乡来帮我搬东西,送我去坐车,而他正好有远方同学来找他,他说他不能送我了,后来快中午的时候却问我有没有吃饭,我说一会到了再说吧,车快开了,他让我等等他,还没问完等什么,电话就挂了,我下车,头发被吹得乱飞,看见他带着一兜小笼包,塞在我手里说还热着快点吃吧,我说这么冷,他说“那你上去吧,我走了。”看着他迎风跑向他的同学,手插在口袋里,脖子缩在外套里,衬衫的一角还露在外面,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再见,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在想看起来这么糙的人有时候也还挺细心的。
  以前我没事的时候我也问过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出于好奇我倒是很想八卦他的感情史。有时候大黄说在学校看见一个很好看的女生,我会直接给他打听她的联系方式,同学问我怎么这么积极,我说我自己哥哥的事情当然要上心不是。前几天我和他聊天说到了这件事,我说其实当时心里也会有一丢丢失落,他很委屈的说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我说当时应该还不至于,他说我当时总是说我们之间有代沟,他就是想找个话题跟我聊天。
  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兄妹的时候,我也调侃过等他毕业的时候他会安家在哪里;让他带嫂子回学校看看,他笑我说为什么不能自己兼职嫂子,我说我想有哥哥和嫂子一起对我好,他说我太可爱;我吆喝着要看他的小宝宝,我说我是不是可以是小姨了,他笑说我太笨了,明明是姑姑;我说我要吃好吃的,他说以后回家路过太原把他家当自己家,他还说过要亲自下厨做好吃的,我便问他“我可以和嫂子一起欺负你吗?”
  也许是互相陪伴太久了吧,总会产生一点依赖,有个深冬的周末大黄送我上车,我赶车奔上大巴又回头跟他说再见,他在车灯前的一块一米见方的明亮处跟我挥手,那时候我心里就想时间要快一点走,让我在下个周末再见到他,那时候我发现我可能开始喜欢这个有点呆呆的工科生了。可是每次我都怕打扰到他,我怕他做实验很忙很累,我很少给他打电话,只是在qq上问一句他忙不忙,可以一起在附近溜达溜达吗,如果他忙我会自己出去喝杯奶茶等校车载我回去,如果他能陪我,当然我们就会一起聊聊天,最后他送我上车。
  等到春暖花开,他在综合楼的顶层说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我问他为什么选择那里,他说因为那里最高,于是那个原本很普通的五一国际劳动节对我们来说就变得极为不普通了。从那天起,偶像剧里男主送女主到火车站的故事就开始真实的发生在我的生活里了,第一次被一个男生接站就是在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天,我和舍友从鞍山回来,他在出站口等我,当他拉起我的手,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还好在夜幕的掩护下,谁都没有注意到我小小的变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在一点点的被改变,他惯着我宠着我,我开始学着在适当的时候做一个小女人,从来不撒娇的我也会偶尔给他说句很好听的话,作为一个大老爷们的他,偶尔也会跟我卖个萌。我会说“我好嫌弃你诶”,他就会问我他真的有那么差劲吗,还会小小的哼唧一下,一言不发的听我数落他,最后总结一句我好可爱。有时候嫌他半天听不懂我说什么我会直接骂一句滚,他问我“怎么学会爆粗口了,能不能淑女一点。”我说“我这就是我,以前跟你不熟我不敢。”他无奈的接受,也告诉我应该学会稍微克制一点,有他在我便可以是个小鸟依人的女生。
  有人说找男朋友就应该找一个有情调的,我一开始也这么想过,可是随着日子长了才发现踏踏实实才是最重要的,和一个对的人在一起,还会有什么时候不浪漫吗?作为一个随性了二十年的人,我的内心深处更多的充满了感性的基因,我不喜欢千篇一律的生活,我总是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旅行包就在手边,可以保证我说走就走,我所希望的另一半是可以陪我一起疯的人,但是很可惜,我的工科男,他是一个理性永远占上风的人,每一件事情他总会给我来个彻头彻尾的分析,我泄气想骂人的时候,他就是那个受气包,一直听我发牢骚,他不善言辞,偶尔冒出来一句很煽情的话,我都觉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每当我不高兴的时候他都会说“哥哥抱抱”,有时候气急了我也不会领他的情,出口就是“贱人”,看他有点委屈的小表情我也会有一丢丢的于心不忍。我每次说很难听的话,他只说“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或者“再不听话就不要你了啊”,可是拉着我的手都没有松开过。我说我不开心的时候要吃好吃的安慰一下自己,他说那高兴的时候呢,我说当然是吃好吃的庆祝一下啊,他嫌弃的说我是吃货,问我到底还能不能好好的,可是明明是他给我惯的这个毛病,煮方便面里一定要打两个荷包蛋,西红柿炒鸡蛋永远都要喂我吃很多,他给我买零食,会塞给我够吃很多天的水果,我临近上火车的时候说我想吃中山西点他便打车送到我手上,看着我吃的心满意足再打车送我去火车站。我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说要尽可能陪你爱的人享受每一餐。现在的我只有在通电话的时候,我才能和1200公里外的家人一起数天上的星星,只能凭声音猜测他们过得好不好,但是12公里外的他,我不想还是这样,所以那天晚上我说“我决定了以后每个月要和你至少好好吃两次饭”他问我“难不成你每次和我吃饭都不好吗”,我跟他解释说我不想为了吃饭而吃饭,他说“好,咱们可以自己做”。
  现在我们在一起快200天了,或许我的同学会说他和她都准备过两周年纪念日了,我知道这个数字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它对于我的意义就是我有了拒绝别人的最好理由。我们有太多的不一样,但是我们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方,我说我喜欢睡醒就上车的生活,他却说不喜欢流浪式的出发,我喜欢民谣里的爱情,他冷静的告诉我那不真实,他说他喜欢一起安安静静的聊天晒太阳,两人两藤椅,一书桌一宠物,他说那才是稳稳的幸福,我说如果我一定要去天涯海角呢,他说那他一定陪我,陪我一起看天荒地老。我们在一起半年的时候他说,时间过得快是因为感觉幸福。半年多,我们很小心的守护着这份一开始就相隔12公里注定每周只能见面不超过四小时的爱情,我说我不相信永远,那太像一张空头支票,他说那他就许诺给我他的九十年,他会一直宠着我。
  其实每个人的心本来就是一座空城,但是因为一些人,才开始变得生动,才懂得如何爱,惟愿这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今年我就要二十一了,十九年的故乡人,两年半年的他乡人,身边的人不停的在变,我又打过多少没有通的电话,寄出过多少没有收信人的明信片呢。
  北上的时候,跟我房间里所有的玩偶告别,带走了一个夹满纸条的日记本,不想看书的时候我便会在被窝里一张张展开,把今天和昨天再次拼接。
  课堂上传的纸条,铅笔的印迹已经慢慢模糊了,小学的同学大都已经没有联系了,再见面我们还是否会相识呢?邻居说他们中间有人现在在厦大、有人在北航、有人在人大、有人在中央美院、有人做了酒店大厨、有人做了白领、有人已经永远离开我们……
  初中最好的朋友现在在哈尔滨,我们从小长大,在十三岁的时候成为闺蜜,在十五岁的时候各自一方,高中每天陪我在大马路上骑飞车的兄弟一个现在身处四川,我们回家之后会一起逛超市一起吃混炒吃肉夹馍喝羊汤吃牛肉丸子面,还有一个在长眠在了2012年的京城,待到他的父母来学校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已经被悲伤压弯了脊梁。
  光棍节那天,梦梦给我打电话,我看着有点陌生的号愣了一下,客套的说了声你好,她说“你还玩这套腻不腻啊”,我才一下听出来确实是她。到今天为止我们已经三年零三个月没见了,她在山西,我在辽宁,早都说好我一放假就去找她,可是每当我放假她就已经回家了,每次在电话里贫嘴说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才是我们最放松的时候。阿猪说她新买了口红,我却只能在朋友圈粗略看看她上妆的样子,我说你长的丑,她便迎合我说我长的美,我问她湖南冷不冷,她说冷,我却一时忘了该说什么,我说我用默默看着她的十八年换得了复习班一年的同桌,她说我太恶心人,我们便嬉笑着说一些彼此最近的情况,她说我跟大学舍友这么要好她要吃醋了,我说“回家给你买宁化府。”
  都说每一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并不是你炙热的初恋,也不是与你度过余生的伴侣,可在你心中的某个角落里,始终有他最真实的存在,也许她们就是吧,我说我烦了,她们会骂我几句,却在心里开始帮我想办法。
  
  原以为你和我想的一样好
  暑假在家,屈屈喝多了和我絮絮叨叨了一晚上,我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他说“就是想你了不行吗”,我说行。他跟我聊天说到了他的朋友,他的初恋,他爱过的人,他的工作,他读过的书……他在电话那头深深的一声叹气,我才知道这个七尺男儿其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好,他的空间里是他潇洒骑行亦或是和哥们儿赤膊喝酒吃肉的照片,看着他在公众号上推送的文章,字里行间是对大学的热爱,我说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想的过的一样好,他笑的花枝瓣颤,却让我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是啊,谁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谁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好问了一句“你没事吧”,他说“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吗”。我们说到了曾经,他说他喜欢让他的好朋友也都是好朋友,他说他觉得我很了解他,让他很感动,他还说希望我是林徽因一样的人,我说我希望他可以快乐,他只要是他自己就好。我也记得他在很早之前曾对我说过,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让生活折磨的麻木不仁,但当我们走过了欢笑,泪水,孤独和彷徨之后,便会发现:还有这样一份永恒的友情,叫我们明白,想念是幸福的。
  我放假回家的时候,他一句准备要走了,以为今年没有机会相见,却在他临走前几个小时意外的遇到,我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他却迎面快骑了几下自行车,说了句“卧槽”,我们就这么站着,我激动的一直拍打他左肩,他说我的习惯一点也没变,我们又是絮絮叨叨没玩没了,他要走了,我说“我看你离开”,他说哪有让女生最后离开的,我说我们都不回头,他说好,但是当我走出两步回头的时候我发现他也回头了,我们都违约了,互相指着会心一笑,挥挥手,这是我们2015年最后一次见面,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在每年这样北上南下的日子里,我就看着时间的齿轮不停地运转着,见证着一分一秒的勾勒出了年华的轮廓,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的记忆被突然惊醒般,曾经说好的再见,多少人擦过肩,却成了擦不掉的想念。从最初的相遇相知,我们用生命演绎着这场戏,那时的我们脸上写满了认真,也从未有过的畏惧。我不知道在朋友们的生命里我是否认真的存在过,可我生命最美丽的风景就是遇见他们,在我失望的时候,有他们的鼓励;在我难过的时候,有他们的安慰;在我累了的时候,他们的肩膀是我最大的依靠。我不知道他们是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在我的生命,我只知道从他们闯入我生活的那一刻起,我的记忆里有了抹不掉的珍贵。
  大学里我和舍友朝夕相处,小北说最好的友谊莫过于让别人以为你们是同性恋,我喜欢高调的晒我和她的幸福,我们会一起吃一根辣条,无论我怎么骂她,她都不会离开,我们一起看电影,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带我去逛街给我看最美好的世界,我喜欢有首歌里唱的“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相信,朋友比情人还死心塌地。”对于我来说,我可以没有一切,但是我舍不得她。小北的老乡都知道她有一个大橙子,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和北北形影不离。
  两年多了,我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横跨东三省,一路马不停蹄赶去长江南,又杀去帝都,我也去她的故乡吃到了驴肉火烧,我们有属于自己的闺蜜项链,我们有自己的讨论组,我和她的共同好友早都已经数不清了,我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她我该怎么继续生活,我习惯了她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睡不着的时候陪我聊天,她说我太任性,她跟我提起我大一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我想一辈子不变”,我说你竟然还记得,她对我说“别说话,吻我。”
  这一生,我固执的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着,并渴望与自己同行的人,也按照这种方式来演绎生活的节奏,如今,我和我的朋友们都以最独特的方式存在于彼此的生命中,一如既往的问候,还是最初的亲切,他们从来都把我放在心上,我会在生日的前夜接到一个个凌晨打来的电话,我想哭的时候总有人给我他的肩膀,我不经意的一句话会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担心不已……
  
  那天是愚人节,在宿舍闲来无事,打开QQ分组,本想找一个人开个玩笑,看着一连串逐渐陌生的名字,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最后随机选了一个大约两年都没有联系的高中同学,打开聊天窗口,又是几经犹豫,终于用键盘迟钝的在会话框上打了两个字“你是”。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那边很快恢复过来。
  “啊,不好意思,你是?”我接着进行我的愚人游戏,那边也一步步走入圈套。
  “好吧。”两个字结束后,那边就再也没有了回复。我心里一阵失望,开始后悔自己用这么不道德的方式捉弄别人,也真的以为这段友情就算是结束了。
  又过了一会儿,看到了邮件的提醒,打开一看,里面有他详细的资料,姓名、性别、联系方式、兴趣爱好……我能想到的,以及我想不到的都发了过来。
  “哥们儿,我只是要一个名字……”
  “哦,你现在用的这个号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只要你不把我从她的分组里删除,说什么我都答应。”那边以极快的速度传来一段文字。
  看了这几句话,心里特别感动,本来只是简单的过个节,却没想到一个偶然,我读懂了“朋友”二字另外意义,时间不是问题,距离也不是问题,只要心中有彼此,还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段友谊,对双方来说,都是莫大的美好。
  “兄弟,愚人节快乐!我就是本人,另外别指望我会把你删了!”打上这几个字后,感觉曾经的记忆又回来了:我们还是那么年少轻狂,喜欢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就冲出教室,骑车在校园里乱窜,不管身后的保安大叔已经吼的很凶的声音,我们也曾一起被罚站在楼梯口吹冷风,一起倒挂在单杠上看翻转的世界……
  我知道,总有一个瞬间,在我抬头微笑的那一刻,他们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用最肯定的眼神看着我,用最温暖的笑容问候我,用最清晰的过往陪伴我,记忆更迭,谁丰富了谁的回忆,谁无悔着谁的执着。回忆里的那个人,感谢你以不一样的姿态,和我注视着同一个地方。
  
  聊了一年半,我们只是素未谋面的网友
  最近流行着一种游戏——你发一个红包给我,我给你一个我眼中的你。松松告诉发给我1.11,他说,唠一块钱的,多的不用找了,我开始回忆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如果没有记错,那一晚我酒喝的有点多,看着别人动态下面一堆不认识的名字,我竟然莫名兴奋,我看着他的网名“星星和我睡不着”傻笑了一阵,点开它,添加好友,动作一气呵成,就这样,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信息提示“你已经加‘星星和我睡不着’为好友了。”
  忘记了我们是怎么开始聊上天的了,只记得第一次好像就聊了很多,我说我好想吃香蕉,他竟然拍照他桌子上的香蕉说吃吧,我说你走开,他说走开也没有香蕉;我喜欢看读者,每次都会一起分享;我给他写信,我说我会很珍惜有他存在,他说他会留给我一个他们学校的校徽;我说他帅,他从来不谦虚,我看着他抱猫咪的照片特别温柔,他告诉我他从来都是和阿猫阿狗自来熟,他不喜欢太复杂的社会;我们会聊到他新买的衬衣,我新买的面膜,我们都爱喝酸奶,我们也会交流什么牌子的酸奶性价比高……这就是我们,深夜聊天,我说我想见你,他说他也是,一年半以前,我答应他我会带着我的另一半去赴这个千里之约,然而到今天为止,我们还只是互相最信任的网友,或者始终相信存在却从未谋面的好朋友。
  曾经在火车上有位大叔跟我讲,他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走南闯北,但是他更喜欢一个人,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等他到了五十多岁,他开始后悔没有好好经营自己的友情,他开始觉得孤单。我想,人生就好比这一趟列车,我们遇到的人不计其数,身边的人却一直有上有下,但是能让我们念念不忘的,终究还是太少,更何况是一生的守候。
  我现在还会清晰的记得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有多漂亮,她给上我的第一节课就是上课要端端正正,不要随意走动,我还会记得课文里有一句“小鸡画竹叶”的诗句。她说看我第一眼的时候以为我是一个很文静的小姑娘,没有想到我更像是一个男孩子,喜欢捣乱,喜欢在打上课铃后还在校园里旁若无人的晃悠。现在我再跟她说句老师好的时候,她会说“某某也留长头发了啊,这样多像女孩子。”
  初中语文老师说我的文字太自由,说我字写的太乱,说我为什么每次的背诵默写都填不上,她罚我写过一个本子的故事,然而,我最终还是没有记住几个句子。高中的时候我,她换了一个学校任教,我跑去就为了见她一面,校门口我被门卫拦下,我隔着栅栏说老师我想抱抱你。
  我始终觉得我的高中三年就像一场梦,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也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隐隐约约知道我的武侠小说被老师没收过,因为逃课被班主任抓住围着红旗杆跑了200圈,英语老师说我要好好学习,不要总是在课上睡觉,数学老师说我太贪玩,课间十分钟看我瞎我折腾,上课后就开始捧着泡面吃……那一年我们做了一个梦想墙,上面写着我们理想的地方,我说我要去西南政法,那时候我还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梦想着能为中国在国际法庭上申辩,给祖国争光……然而那一年,我在所有人的意外里落榜了,我用刀片把我的梦想从那面墙上一点点刮去,我说老师,对不起。
  复习班的时候,老姚说“你当班长吧”,我说我没干过,他说“你试一个月”,这一试就是一年,六个班长我老大,班里老师护着,学校里年级主任又惯着,我做我的甩手掌柜,带头逃课,高考前因为很多事情不想学习,我站在办公室门口,我说“老师,我想和你说说话。”老姚说,“走,我们去聊聊”,他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休整,他说他相信我,每当心里难过,和老姚谈谈总是会好很多。
  在学习最忙的时候,我请假去看晚会,老姚仍是一口一个准,他怕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还嘱咐我晚上到家一定要给他打个电话,那一年,他就像我的老朋友一样,关心爱护着我,我也渐渐长大。
  
  那一年我什么课都逃过,但是我仍然会在浪了一整天之后再晚上八点返回学校上一节四十分钟的数学自习,有人说我那是因为数学老师凶的不近人情,有人说我是因为心里无比尊敬和喜欢着数学老师,我觉得这两个原因都有吧。记得最后一次月考的前一晚,别人都在认真复习,只有我绕着楼梯一直蹦蹦跳跳的玩,老师说,“你在干嘛”,便把我叫去一遍,跟我聊了很久,和我说学习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跟我说他的一双儿女,和我谈理想,谈生活,他问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帮我分析我这样的性格以后会在什么地方吃亏,我听着,眼泪也一滴一滴的掉在衣袖上,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也许是对一个月后高考的不安,也许也有对自己不努力的后悔,只是那之前的十八年,很多问题,我连想都没有想过,从来没有人跟我那样心平气和讲过社会,又谈人性和公平。
  还有五天高考的时候,化学老师送给我一盒彩笔做儿童节礼物,现在它们就完整的摆放在我的床头,每当拿起它们的时候,就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年。六一那天,他带我去取整个学校的准考证,顺便带我出去兜风,在车上,我坐在他旁边,听他跟我讲他高考的事情,听他讲他一步步都是怎么走过来的,我们就那样随便的侃着,我说没有想过学习是什么只是觉得别人都这么做我也这么做就可以了,你告诉我,好多事情,比如学习,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反正总是要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该做就去做好了。也许只有当我也人到中年的时候,才能明白个中的意义吧。
  现在的我仍然会在节假日给我过去的师长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我喜欢听到他们的声音,暖暖的,我说我多希望能再和以前一样天天都能看见他们,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说我“那为什么当初要逃课”。直到现在,下火车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先去我的学校走走,和门卫大叔聊聊天,他们总会提起当年的我是多么的不听话,说的我羞愧到满脸通红,和老师再叙叙旧,听他们给我的学弟学妹上课,好多公式已经变得太陌生了,每次临走我都说老师再见,不要想我,他们会说我来的太多,太烦了。
  一辈子,总有几个人被称作恩师吧,大学里我总是和我的老师们匆匆擦肩,我仰望他们的学术成就,他们也很难真正走进我的生活,还是在故乡的那些年,老师们有足够的时间陪我成长,我看着他们青丝也一点点变白发,我看着他们脸上的皱纹一点点变多,他们也看着我一点点长大,他们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我说“再大我依然是你们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尾声
  前十九年我活在别人认为对的世界里,后两年任性的坚持了部分的自己,现在我大三,好像已经失去了很多自由的资本,看着别人的成绩单上漂亮的数字我也会神伤,我开始关注各种就业信息,我开始认真考虑考研的事情,我讨厌微信公众号上给我推送有关大学要怎么度过的文章,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勇气点开它了,我不想长大,却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不是那个三年前可以一日三餐在家的小姑娘了。
  当年,我想我应该上个大学,当我真的上了大学,我想我应该让自己过的开心,我也确实这样做了,这两年,我觉得无论什么都比不上讨好我自己,以前的我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门的人,晚上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我一个人在以飞车的速度前进,但是现在我不能再说起故乡就能马上见到父母,所以我不停的上路,但是我向来拒绝向南出发,我的背包足以让我马上说走就走,我的本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出游路线,甚至在我的梦里我都会不停歇的前往下一站的未知。
  我说我想家,我的母亲会说一天一夜的行程会耽误我的课业,我的父亲会说六百块钱的车费还是省省吧,在今年的初雪里我背着旅行包在校门口一个人站了好几个小时,路过的出租车都在向我打招呼,但是我始终一步未动。回到宿舍,躲在被窝里翻着我以前的日志,看见好朋友跟我说过的“旅行的意义就是发现世界发现自己,路再长也长不过你三十九码的脚。”天气突然降温,我也终于明白有的距离是永远都无法拉近的,也许只有当我真正开始出发的时候,山那边的故乡才会在我的脚下、我的掌纹里、我的心间。
  暑假回到故乡,再见故人,他们说我变了很多,语调里都是东北味儿,黄土高坡上的真性情已经演绎成东北人的率性,我说我还是橙子,只是他们变了,可是我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是满满的他乡味道,只是我依然坚持着那在故乡就养成的习惯,每天写着我的日记,跟自己分享着我眼中的世界,当我慢慢回味,再次拿上南下的火车票时,我就又会看见一个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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