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宋元辽金,一个中国历史上狼烟四起、群雄争霸、风云际会的时代。正因为历史的时针此刻不再指向大一统的国家格局,“治”与“乱”之间的频繁的更迭,所以民族与民族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这种盘根错节、犬牙交错的复杂利益关系,才能成为历史缝隙之中被放大的样本和经验的总结,留给后人思考的空间,进而成为文学可挖掘的矿藏。
对于大辽王朝的兴衰成败历史,我们似乎是熟悉又陌生的,当然有过太多耳熟能详的历史掌故,但是真正对这个民族兴衰成败的历史进行全景式的深入了解,还真的是从王志国先生的长篇小说《大辽悲歌》开始的。
作为一部记录“民族秘史”的历史小说,其本身就承载了历史史实再现与现实启示这样双重的任务。通过细读文本,我们可以发现,作者在积累、钩沉了大量史料的基础上,深入契丹民族的肌体内部,多处点染运化了民间神话传说的意象,以现实主义之笔绘制了大辽国从寻根到兴起,到由盛而衰,历经二百余年的全方位历史画卷。这里涉及了五代十国时期多个重大的历史事件、众多的历史人物,全方位地总结了大辽国在蜿蜒曲折的历史长河中的成败经验而及教训,可以说,本书致力于写好辽宁故事的同时,还对辽宁地域历史文化的发现与发掘做出了重要贡献。
从耶律迭剌试图重建家园、复兴契丹民族的梦想开始,耶律阿保机建制称帝,九代帝王频繁更迭,政治清明、国富民强与昏庸内乱、烽火不断相伴并存,直到大辽末代皇帝亡国之君耶律延禧,一个王朝的背影就这样侧身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读者从中看到尽是人在历史中的决定性力量,即什么样的人造就了什么样的历史。大辽王朝从兴盛到衰亡,其实一直伴随着契丹民族一统中原的雄心壮志,但是历史机缘没能给大辽国更多的机会,由于统治者素质才能、视野胸襟的局限等等原因,这个辉煌一时的王朝不可避免地走向覆灭。小说详细分析、揭示了国家兴亡背后的历史决定性力量,对大辽国的兴衰成败的经验教训都进行了详尽的总结提炼,其对当下中国的治国理政也有着启示性意义,因此,可以说,作者站立在一定的高度上来布局谋篇,令小说有别于一般的历史传奇。
作者在叙述史实的过程中,塑造了众多历史人物,可谓构成了一个五代十国断代史的人物画廊。作品几乎涉及了那个时期所有重要的、对历史进程有推动性的人物,还呈现了他们生活的许多精彩瞬间。这些关键性人物,如耶律阿保机、萧绰萧太后、韩德让、耶律隆绪、杨业等等,全部个性鲜明,栩栩如生。萧太后作为全书最富于光彩的女性,她的胸怀大志、治国有方,注重教育子女,不但成就好家风,更成就了一代明君,成就了大辽辉煌的伟业。而她对爱情的隐忍克制与自我牺牲,与韩德让忠贞不渝的唯美情感更令人感怀。作者重笔写出了她美好的情感世界与其他人苟且龌龊的生活,这种对比,更有力地突出了“人的力量”在历史进程中决定性作用的主旨。
这部小说作为作者多年心血的结晶,是其历史小说“三部曲”的第三部,在写法上更有着独到之处。概括说来,即作者借用了民间神话传说,巧妙点染,适当地穿插于叙事当中,为冰冷的史实注入了浪漫主义的元素;小说的语言有关于宏大历史叙事的文辞、书面语的运用,同时又兼容了文人情味与民间话语形式,呈现了古雅、生动、多姿多彩的特点,特别是人物对话也很精神独到。同时,小说在故事讲述方式上,基本遵循了中国传统小说章回体形式,叙述人全知的叙事视角,并且有倒叙、补叙等叙事手法的运用,成就了整个文本立体、宏阔的结构,与对大辽王朝的整个历史叙事相得益彰。
如果提及小说的不足,我觉得还是在写法上。历史小说的难度在于既尊重史实,又要有文学构建,这部作品在具体的行文当中,还有有一些概念化之处,比如对一些具体的治国理政经验教训的总结,对一些问题的概括经常以一二三的形式出现,条目多,表达突兀,破坏了文本的美观,与文学叙事显得不搭,可以尝试以其他的方式去融会历史经验,达到文本的整体和谐。
王志国先生以高度的责任感,以对历史纵深处的悲情书写,还原了辽国兴衰成败的历史形态,无论对先人还是对现世都具有积极的意义与借鉴。可以说,小说将文学的功用很好的发挥出来,其中的奥义更值得后人沉思。
(本文为作者在《大辽悲歌》作品研讨会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