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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辽宁文学巡礼秋之卷之散文
来源: | 作者:李 霞  时间: 2019-12-02
  深秋的落叶传达着沉思的气息,它和我们的心灵形成了某种同构。今秋收获的这些散文作品,在记忆与漫游中穿行,将当年的炽热情感转化为深沉的纪念。参差的记忆,错落的思绪,织就了我们头顶的星云,让我们思索散文这一文体,除了表达浓烈的情感,它还可以承载我们绵延的迷思。
  一、漫天游走的思绪。散文艺术的最大特点就是它要散得开,作家充分放逐主体情思,在时空里不断敞开,进而让思绪自由地翱翔。原野发表在《鸭绿江》2013年第8期的系列连载作品《水和水的子孙以及冰雪河流》某种意义上,可以视为散文版的“追忆似水年华”。古人云:逝者如斯。古今中外作家诗人都把握住了记忆处于时间当中的水一般的特质。这部系列以时间为核心意象的散文作品由一则则短章构成。之十七讲述的是一则寓言,一个叫二柱子的船工驾着船在水上行走,劈头与一只船相撞。二柱子先是大骂对方瞎眼,继而定睛一看,原来船上无人,不禁大笑。作者重点围绕二柱子前后态度的大变,展开思辨式的猜测,骂与笑之间相比,作者肯定了笑的姿态超越性;之十八通过作者与黄河边上提供骑马道具的农民一问一答,道出了当今失地农民的辛苦与期盼;之二十一记述了70年代初作者与未成年伙伴裸泳时的尴尬遭遇,“困窘时为君子,得意处是小人”之所以被作者记忆深深,源于作者对人性的充分体察,它宛如一则结构精巧的微型小说,结尾处闲笔不闲,又回到笔记体散文的写法上。原野的作品精致可人,不蔓不枝。宋晓杰发表在《岁月》2013年第8期的《草木人生》(随笔五则)以星辰、黄昏、植物、一匹马、一棵树为思绪的原点,衍生出浪漫的诗情。这些分散在生活各处的零散而易碎的短章,在作者的追忆与玄想中融化,成为连绵而有机的思绪云团。《星辰是一团旧火》抒写出作者内心世界幽幽的触动;《一匹马,就是自己的远方》释放的是作者内心的狂野,“把自己‘放’了八百公里,去了一次真正的草原……让心中那匹狂奔的骏马,在梦幻般的天光、远山和草色之下,长啸、追风,松松四蹄……
  这是对艺术家创作心态的准确描摹与体察,它告诉我们,对于一个作家诗人来讲,你的想象力是笔下的那匹马,它能走多远,取决于你才思能跑多远。与宋晓杰诗人般跳动的思绪游走方式不同,鹤蜚的思绪游走方式则挥发其写实的优长,作者发表在《散文百家》2013年第7期《岁月的痕迹》(三章)注重捕捉块状的思绪,“消逝的深秋”追忆第一次离家求学的经历;“王的果实”从苹果作为水果之王的视角出发,截取自身经历中与“摘苹果的时候”相关的记忆;“我们相熟的身体”旨在唤起我们对自以为了解而实际上陌生的身体的关注,这三则短章的核心段落都围绕场景展开,使飘渺的思绪透射出难得的扎实感。
  二、鹤与艺术家的同类意象。作家积极认同艺术家身上的超越品格,凡是与这种品格相近的譬喻,都会惹动作家的心灵,借他人酒杯浇心中块垒。我们注意到,王秀杰的近期散文正在发生新的转型,由风景转向历史,在历史的陈述中寻找新的审美对象。作者发表在《海燕》2013年第9期的散文《云间鹤背上的友情》借中唐“三诗人”惺惺相惜的友谊,讴歌艺术家高洁的品性。作者从“诗魔”白居易、“元才子”元稹、“诗豪”刘禹锡身上,总结出其友情的四大共同点:一是年岁相仿;二是他们是洛阳籍同乡又同出身世宦之家;三是都为进士及第且有济世拯民的抱负;四是同朝为官,又都遭受过被排挤、遭贬谪的命运。乡情、才气、抱负、遭遇,将三个人连接在一起。作者在白居易、刘禹锡、元稹等朋友的诗酒唱和经历中,捕捉到一个核心细节:他们以养“鹤”赠“鹤”的方式,表达彼此相通的情怀。“鹤”在中国古代隐喻着文人脱离世俗的高洁意象,这也是“三诗人”友谊长存的见证。刘禹锡与白居易在人生终点仍以翔鹤来比拟朋友间的生离死别:“莫嗟雪里暂时别,终拟云间相逐飞”(《醉答乐天》)。云间鹤背上,诗人彼此砥砺、相识相知的高尚友情至死不渝。张大威发表在《随笔》2013年第6期的散文《艺术祭坛上的绝望人牺》通过解读卡夫卡的小说《饥饿艺术家》,表达了艺术家不被世人真正所理解的悲凉与宿命。“不被承认与不被理解的寂寞,像黑色的雨粒,一滴一滴从狭窄的栅笼中滴到饥饿艺术家心中纯净的沙地。”无论是中国版的“鹤”还是外国版的“饥饿表演”,它们都是艺术家的人格独立与孤独的象征。
  三、记忆情怀的释放。那些深深扎根在我们心中的记忆虽日久而弥新,它像发酵的酒不断蒸发,使作家们的心充满浓浓醉意。高海涛发表在《红豆》2013年第9期的《苏联歌曲》,与其说是“苏联歌曲”单一的内容述说,不如说是作者青春萌动情怀的充分展露。围绕这一标题,作者全面释放记忆,洋洋洒洒以至多达一万字的容量。时代背景与作者成长经历的对应,构成了情怀组合的两个重要因素。因为中苏之间特殊的关系,中国成了苏联歌曲最大的出口国。尽管作者记忆顽强的少年时代,中苏关系虽已破裂,但其文化的遗存依然如风中的飘絮,四散飘飞,抚慰着当时中国青年贫瘠的内心。在本文中,作者更多的是记述故土之上哥哥和姐姐们跃动于人生前台的故事,同时将自己与下放户子女隐蔽的爱恋情结穿插其间,倾情讲述复合型的“青春”往事。因为“喀秋莎”的相伴,青少年们嘴中咀嚼的野菜,有了甘甜如“梨花”的滋味。行走于乡间的少男少女借着“苏联歌曲”这一当年硕果仅存的红色浪漫,表达着自身成长的烦恼、欢欣,以及爱与痛。海芳姐舞台生涯的失落,表达的是青春共同的沮丧;树瑟哥面对杀戮场景的瑟缩和恐惧,折射的是青春对生命的敬畏。作者入伍参军与故土离别时的记述是本文的高潮部分,作者用一大段升华的文字为交叉着梦想与初恋的少年记忆作结:绿湛湛的汽车、热腾腾的积雪、黑黝黝的泥泞,与“美是生活”这句苏联作家的名言缠绕在一起,作者用“车尔尼雪夫斯基天气”表达弥漫于内心的俄罗斯情结。
  作者另一篇散文《记恋列维坦》是一篇审美感受与情感记忆交叠成织的作品。作者极力打捞出现在个人记忆中的第一缕文明的气质,它幻化成第一个从省城下来的年轻教师,第一本高品质的外国风景画册。在作者眼里,这些以冯老师为代表的年轻的中学教师们,被三月的春光所照亮,作为小城的精神开拓者,他们显示了生命的卓尔不群的风采。这种异质的人格光芒与异国的俄罗斯春光交织在一起,深深影响着乡村少年的心智,成为作者日后持续的精神依靠。
  与作者一以贯之的创作路径一样,高海涛继续延续了他敏而多思的风格,充分打开他所擅长的联想力的触角,向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两个领域索要类比,古今中外的诗文、绘画、歌曲与乡野的生活交叉辉映,不分彼此,这种互渗的写法,在作者笔下俯首皆是,构成一幅色彩斑驳的文字画卷。但由于作者涉笔记忆的方方面面,与作者以往神思凝聚的构思相比,略为有些拖沓。
  如果说高海涛把自己的少年情怀凝结为“苏联歌曲”,那么刘洪林则是把难忘的军旅岁月概括为一句经典的军人口令。发表在《鸭绿江》2013年第8期的散文《正步向前走》采取散文小说化的叙述,择取新兵连生活的四个片断,每个段落都融入了人物刻画和情节跌宕起伏的元素,力图使记忆如同刀刻。“冬练三九”一章新兵训练中关于班长的形象,采取冷热对比的手法,三九天班长把兵们带到最冷的地带,在雪地里踢正步。班长问“兵们”冷不冷”、大家回答”冷”时,班长的目光比雪还冷:“继续踢!”让寒意直透主人公“炜”的脊背。但是当筋疲力尽的“兵们”进入梦乡,“炜”偷偷看见班长把“兵们”十双湿漉漉的大头鞋一一放在火墙上。情感在此时发生了逆转。我们可以把作者对人物形象的这种前后设计称之为先抑后扬,这是一种屡试不爽的艺术法则。作者没有采取散文中由“我”直接出场的惯例,而是为主人公起了一个虚拟的名字:“炜”,散文创作采用小说写法,散发出异质的光芒。宁明发表在《红豆》2013年第8期的散文《反空降》记述了一次难忘的对抗式飞行演练,特殊的飞行员经历是作者持续开发的写作领域。
  四、唤醒日常生活的关注力。日常生活被城市人群忽略的点点滴滴,被作家敏感的目光发掘出来,以期使世人麻木的神经恢复知觉的弹性。李铭发表在《辽宁日报》2013年8月2日的散文《流浪花》参照城市的流浪狗,把那些因为不能成活、被城市人丢弃外面的月季、牡丹、海棠,形象地称作“流浪花”。每当“我”从它们身边走过,总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那种孤寂成为作者心中的隐痛。他和女儿把它们搬回家,精心地呵护这些流浪的植物生命。作者提示我们,只要存在,生命就不要放弃。苏兰朵发表在《红豆》2013年第8期的散文《广场》(外一篇)将焦点聚合在城市广场的缝隙中,寻觅荒地的小草和脚下的蚂蚁,提醒人们在仰视高楼的同时,不要忘记另一个地面世界的存在。
  真正影响我们生活的不是那些同质的事物,而是那些闯进我们生活中的异质的力量,它构成对我们心灵的吸引,让我们即使身不能至,但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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