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你们是连绵的莽林 曾绊倒多少侵略者的铁蹄 如果说,你们是茫茫的雪野 曾让多少坏死的贪婪之心,崩塌、沦丧 否则,还是打吧—— 武器冰冷,但最通人性 当正义的力量不能审判罪恶 忍让,变得多么无用…… 主权,太过抽象了! 但它可以解析为:不丢一抔泥土 不割半两鲜肉,不亲手溺死一个花苞 不让一个孩子在隆隆的炮火中,涕泗交流 被余下的浩荡时光,无奈地认领…… 自由,也不是一个广义的概念 它同样可以化身为—— 苍穹中,翔舞的白鸽、舒卷的云朵 篝火旁,翩跹、缭绕的乐曲 柳堤岸边,轻盈的漫步和私语…… 然而,掩体、哨所、遗址 那些冰冷、尖锐的利器 吸食着你们的体温 漫漫长夜的14年 烽火连天、爬冰卧雪的14年 炊烟化作烽火,鲜血注满河川—— 凡是肥沃的,都令饿狼垂涎 青葱的,最易诱发霸占…… 东北平原,长白山脉,辽河岸边 肥得流油的黑土啊 随便插根筷子,都能发芽 风中的大豆、高粱;地下的矿产、石油…… 都是入侵者的“天鹅肉” 而子弹是个明眼人 如浓缩的力量,如你们的骨头 把整条命,都压进枪膛 尖利的啸音,释放着铀的能量 如行进中的移动靶 把日本关东军戏如陀螺 天幕,灰淡如生冷的铁 历史的天空下 红旗漫卷……红旗漫卷…… 暗夜里,你们是钢筋,是水泥 一剑封喉。光芒中,有寒凉之气 带电的火焰——升腾! 成为至上的星辰 柳条湖、南满铁路、北大营…… 这些敏感的词语,是钉子 每次路过时,都会硌我一下 那块巨石,它实际的重量可以忽略 但是,它更是拒绝合上的书 一段硬碰硬的铁轨,铿锵,冲撞 任谁,也无法轻巧弯转…… 诗人说:一切离去的,都将通向未来 70年过去了,推开安宁和繁华 我的目光越过崇山峻岭 轻声地念出:稻谷、森林、流泉、 芳菲、糖、果仁、广厦、夜色…… 我不赞美:赞美太甜腻,分量太轻 只有不老的时光,才配得上 庄重、传奇、松柏、奔跑的车轮 “愿神圣的正义,为你列数所有的幸福 也愿所有的永恒与你同在。” 当曙色曦微,草木葳蕤 欢腾的大地上 遍地英雄,和夕烟…… 冬之魂——写给杨靖宇 那个十二月,辽河还没有冰封 这温暖来得不是时候 ——河水养人,也吃人 东北抗联第一路军的总司令 你首次出征便面临困境 然而,你一生的信仰 就是像丹柯那样,掏出滚烫的心 照亮森林、草原和黧黑的夜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1940年那个十六的月亮 是破碎的银,满地的松针 轻软的棉,使侵略者更加虚弱 闪电,无声地劈开大地! 站起来,海拔1.93米 你倒下去,也是半截铁塔—— 他们哆哆嗦嗦地剖开你的腹部 一颗子弹,揭开一道谜题: 军大衣的棉絮、树皮、草根 唯独没有一粒粮食…… 35岁,算不算人生的中途 而山川静默,雪野苍茫 三道崴子,陋屋,最后一夜 松风、呼啸的北风,为你饯行…… 壮士啊!你陷于不义之举 贪生怕死的叛徒,不许他死! ——让他苟活!背上道义的十字架 四处流浪,无法返回故乡…… 马灯高悬,孤胆英雄 “你的死为死亡竖起了纪念碑” 聚拢成火,散去是星 ——即便灰烬,也闪着无法陨灭的光芒 “我爱在雪花飘飞的不眠之夜 把已死或尚存的亲人珍念……” 君不见:长白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 那是母亲为一个忠诚的儿子 华发早生…… 夏之荷——写给赵一曼 牺牲的前夕,在行进的车中 姐姐,你写下了给宁儿的绝别书: “母亲对于你没有能尽到教育的责任, 实在是遗憾的事情……” 但是,一朵被碾碎的荷,它的淡雅 使黑暗缩小…… 姐姐,我忏悔来得太迟 ——或许,可以代替几分之一的你 抱一抱宁儿:给这个过早失去母爱的婴孩 一个苦菜花的小小摇篮 让坚硬的稀粥,代替乳汁 止住漏夜和哭声…… 八月,正是见风就长的夏日 轩窗外的蝉鸣,唱着谣曲 蜜蜂专心致志地给生活加糖 青蛙排练,蜻蜓练习低翔 孩子们一边奔跑,一边呼喊同伴 姐姐,你女儿的美,使花朵儿羞涩 ——与一个民族的神态和江山,相呼应 “祖国不是任何人,但却是我们全体 愿你我的胸中永远燃烧着 这明净而神秘的火焰。” 然而,你止步于那个八月 死亡——使你永生! 姐姐,在这个雷声翻滚的黄昏 我在北陵公园里不安地走动 那么多快活的母亲,倾斜的孩子 他们还在学步 我总想抢上前去搀扶—— 姐姐,他们当中没有“你们” ——你双手松开宁儿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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