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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女匪”:桓仁女英雄鲜为人知的抗联纪实
来源: | 作者:冯 璇  时间: 2019-12-02
  那一年,她84岁,从生命的枝头滑落。一地的阳光和一树的梨花没有接住她。她重新回到的这片土地,回到了自己永远的家。这一刻,她是安静的,安详的。这里的山山岭岭有她战斗过的枪声;有她的奋起的呐喊;有她和丈夫流血的抗争。然而这一切,是鲜为人知的。人们只知道这老太刚强,硬朗,说一不二。任何人也没把她同“女匪”、抗联战士联系起来。邻居们甚至觉得,她是个“有福”的老太太人,家族兴旺,子孝孙贤,这个岁数又走得没病没灾。
  善终,是乡邻们公认的一种福。
  今天,拂去岁月的层层迷雾,我要告诉人们,她跟随杨靖宇打过游击,为韩震报过仇,在白山黑水间带领百十来人同敌人进行一次次周旋,打得小鬼子胆战心寒。回望战火纷飞的年代,在明胆灭灭的灯光中,我们依然可看到她铿锵的背影;依然可听见她的大脚板子踏响青山。是什么样的环境让她的一生充满了传奇?怎样的家仇国恨成就她“双枪老太”。原来,她想让辽东山崖上怒放的映山红凛然绝立芬芳不败,原来她想让宽广的土地永远收获和平宁静、幸福安康。
  所以她要紧握两支枪,一支赶走倭寇,一支守护家园。
  
  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于秀莲。当年就出生在普乐堡瓦房村。或许辽东山水的孕育与滋养,或许是家族遗传的灵秀,十七八的她出落得像山上一株挺拔的杜鹃,丰腴,俊美。媒人早早地盯上了她,隔三差五地来。普乐堡前后村的小伙子们都惦记着她,甚至还当面对她说,只要娶上瓦房于家的丫头,花多大的彩礼都值。
  她的父母也想让独生女攀上个好人家。而她有自己的向往,那就是走出大山,找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过自己的小日子。苦不怕,穷也不怕,只要人好、勤快,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然而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谁家的这样的大姑娘,是终日提心吊胆的。于家也一样。当时山上有不少胡子,分布在桓仁和宽甸的大山里。这些胡子见钱财夺、见女人抢。大姑娘小媳妇是极少出门的。甚至晚上睡觉时也不脱衣,以备随时逃跑。平日里还要把脸抹上锅底灰,把头发弄乱,越脏越疯才更安全。当时人们管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叫猫脸子。她也一样,平日里极少出门,更是听从娘的话,夜里衣不褪出门脸带灰。
  即使这样,她的俊美的名声依然传出山外。
  那年春天,莺飞草长的时候,她一副男儿打扮进了山。她的心早就痒痒了,她要进山采野菜,挖人参,如果遇上兔子,她会撵上它,给爹娘打牙祭。入了山她就像鱼儿遇到水,不知不觉得,背篓满了,手里的人参也不少了。这时天色暗了,她有些不甘心,一心想遇到兔子。看来今天是不行了。她转身快步向山下走去。正走在半山腰,突然从林子里窜出个又高又壮的黑影,一下子把她扑倒,她想喊叫,那人却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她只觉得那人力大无比,铁陀一样压在她身上,她拼命挣扎无济于事。在撕扯中,她看到那人右手是个六指,腰里还有一把枪。
  石黑子——
  她立刻想起人们传说中的那个胡子。
  听说他箭步如飞,高大威猛,还听他枪法了不得,用多出的那个指头拉大栓,扣扳机,指哪打哪,名震百里。还听说他杀人像切萝卜……于秀莲觉得这一切都是传说中的,离自己很远,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人糟蹋了。她挣扎着站起来,想看清那人的脸,却感觉那人一阵风般地转眼不见了。那人走时只留下一句话:我一定要娶你,你等着……
  她抹干眼泪。一步一步往回走。如果再遇见这个人,一定要他拿个眼珠子来。她咬牙切齿地骂着。
  爹娘见她疲惫地回来,也没有多问,吃过晚饭,一家人早早地吹了灯。她怎么也睡不着。时不时坐起来,摸着家里那支老猎枪。
  两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她突然感觉浑身乏力,口干舌燥,胃里一阵阵往上涌。一向身体很好的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娘害怕了,要领她看郎中。
  她猛然意识到,没来红!难道是有了?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有了身孕意味什么?家人会抬不起头,自己还会遭遇沉江的。如果那样,只有一死。
  凭什么死!我要找他算账。她冷静地想了一会,过几天,肚子更大了。倒不如找他去,她望着山林,无边无际,到哪里去找那个人?找不到就死在山里,那也比沉到江里强,比这样等着丢人强。
  主意已定,然后她镇定地回到里屋,坚持着给父母洗完了衣裳,做完了最后一顿饭。她拿起那只篓筐,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就上路了。在快要看不见家门的时候,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爹,娘,你们就当没了我这个闺女,你们白养了我!你们可要多保重啊!然后她叩了三个头,继续朝深山里走去。
  也许是天助人,或许是于秀莲有着某种感应,她顺着山路一直朝南走。
  石黑子原名石风山,是普乐堡一带有名的胡子,枪法好,讲义气。当时,石黑子手下有50多号人。他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踩盘子(抢劫)不抢办喜事、丧事的,不踩货郎邮差,算命摇卦、鳏寡孤独……专踩那些有钱的、欺侮人的大户人家。一来二去的,他手下人越来越多。
  他早就看中了于秀莲,可是自己这样的身份,哪个人家的女儿能嫁给他。他时常在于秀莲出入的家门口转悠,只等有机会下手。那天,他终于得逞了。他回来后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托媒上门。万没想到,在砍川沟山头驻扎的他,竟然被于秀莲找上了门。他二话没说,当夜,披红挂花,给了于秀莲最隆重的婚礼。
  石风山当着弟兄说:山上有石,石上有溪,溪下有鱼,鱼下有莲。我和她是上天安排的。一席话,让于秀莲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粗人。善良美丽的于秀莲转眼成了压寨夫人。
  起初,她是看鹰的,就是绑来的票,抓来的人质,要经她审问,条件合适才放人。不然就撩秧(杀死)。很快她学会了打枪,放哨,察言观色。她小时裹过脚,为了行走方便,她硬是把脚放开了。接着老大老二老三一个接一个地出生,这不影响她,她背着孩子行走如飞,神出鬼没,不仅练就了一双辣辣的眼,还练就了左右开弓的神枪一绝。渐渐地,她的名气超过了石黑子,人们叫她于大娘们,背孩土匪,于大脚板儿。
  当地人们还流传着她的形象,说她和石黑子一口气生下了五个儿子。她骂自己真是块好地,种了就收。后来,她服用山上的一种草药,活生生地让自己断了经血。
  九一八事变后,唐聚五在桓仁召开民众自卫军誓师大会,石黑子参加了,回到家便成立了大刀会,还参加了砍川沟阻击战,他和于秀莲商定,誓死捍卫这片土地。
  那年秋天,十来个日伪军,包围了石黑子的山头。石黑子舞起大刀砍倒了两个日伪军,并掩护于秀莲和弟兄们逃往大山。这时另一个鬼子用枪瞄准了他。
  他中弹了。
  他看着妻儿,说了生前最后一句话:带领弟兄……上山。快……
  于秀莲看着丈夫的遗体,她知道无论如何也唤回他了。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犹豫了,她把眼泪一抹,号召弟兄们跟着她往山上撤退。她含泪告诉自己,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几天后,几个日伪军到普乐堡村抓猪抓羊,准备过樱花节。于秀莲瞅准了,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于是,她拿出胭脂,穿上花布衫,精心地打扮一番,然后把枪藏在包裹里,扮作村姑下山了。她大大方方地来到守备所,说自己家里有羊、有猪。很快,几个鬼子跟在她身后。她不慌不忙地把他们带到了树林里。其中一个小鬼子要对她行不轨,她麻利结果了他的性命。接着她掏出包裹里的枪,一一击中后面的几个鬼子。她缴了鬼子的枪,这才是她家伙,要想让队伍有像样的武器,必须从鬼子手里夺。
  渐渐地,那些巡视的鬼子常常“意外”失踪,站岗放哨的日伪军会无缘无故地倒在血泊中。她和弟兄们手中的武器越来越多,她开始酝酿抢夺了鬼子的粮食、偷袭鬼子的村公所。每一次战役都因了她胆大心细取得了胜利,同时搅得小鬼子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日伪军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女人一次次偷袭。吓得日军再不敢再从宽甸往回支运军需物质。日伪军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当地百姓也越传越神,有人说这个女土匪会在草上箭步如飞,行踪不定。还有人说,她像个男人,身材高大,力拨千斤。传说归会传说,没有几个真正见到她本人。
  在这期间,于秀莲的大儿子已经十二三岁了,从小跟着爹娘摸爬滚打,相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他也扛起了枪,成了最小的抗联战士。最小的儿子才两岁,她天天背着,有时在山上打游击,孩子饿了,她把乳房往肩上一推,儿子就吃到奶。传说她的乳房大得出奇,像两个面袋子,鬼子也叫她于大奶子。
  有一次,日伪军组织了七八十个精兵摸到了于秀莲的藏身地,准备等天黑后偷袭。富有山林作战经验的她觉察异样,她突然号令手下的弟兄往山下跑。她和弟兄们熟悉这里的地形,一会隐藏在砬头,一会隐没在地上。背上的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这让日伪军有了追击的目标,这时她一手把乳头塞进儿子嘴里死死堵住,一手麻利地射杀敌人。她枪法极准,弹无虚发,日伪军追赶了二十多里,死了十几个人,丢了十几支枪。敌人见天色已晚,不敢再追,怕中了这女土匪的埋伏,于是纷纷撤退。这一仗打得漂亮,弟兄们没有一个挂花的。打从那时起,她又有了一个绰号:“于弹子”。
  等敌人不见了,她才从背上放下儿子,只见儿子的小脸憋得青紫,大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见她一边把儿子在掌上翻来倒去折磨一番,一边安慰大家,打鬼子哪有不死人的,没什么。好半天,儿子终于缓了过来,人们看到,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后来有些遭了难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投奔了她。她告诉大家,上了山,就不要把自己当女子,国难家仇,咱要像爷们一样保家卫国。别看队伍里女人多,她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她号令大家,平日分开,战时汇合,有情况消息及时报告。免得目标大,伤亡重。
  那一年,鬼子在各村屯实行“集家并屯”政策,一些人的房子都烧了,强迫散居的农户迁到指定的村屯。日伪军将农户强行并肩户后,在四周修起高墙,碉堡,日伪军还把修筑围子的人活活打死,饿死,冻死。出入的人们要特别的通行证,就连上山打柴也要有特别的路条。日伪军日夜在城墙把守,500余人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如果有一人是抗联战士或是有什么“疑点”则实行“保甲连坐”制,即全家全部杀死。驻守在这一带的日本守备队长米岗、片野、喜多每日杀人取乐,将无辜的百姓用战刀砍死,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对不些反抗的群众,他们割下耳朵和人头,挂在围墙上以示警告。还把人头摆在长凳上拍照取乐,把人心取下当下酒菜。这些暴行让乡邻们恨之入骨,为了逝去的亲人,他们有的从死人堆里逃出来,有的是主动上山找她,人们纷纷拿起了手中的铲刀、镢头。
  打鬼子光有怒火是不够的,还要有武器,要有不怕死的精神,哪怕有一口气,也要咬下鬼子的耳朵。
  不行军打仗的时候,她天天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这个女土匪还教弟兄们练习拼刺,擒拿,她的真理是,只有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才能去杀敌人。在她的带领下,弟兄们个个勇敢无敌,队伍的力量在不断增强。
  在日伪军强迫民工修筑桓仁县公路和军用机场时,这个女土匪兵分两路,其中一支队伍打前阵,向敌人主攻方向出击,另一路从后路偷袭。由于组织得力,方法得当,不仅破坏了敌人的工事,更有力地打击了日伪军的嚣张气焰。他们还机智勇敢地和鬼子在山上周旋,一次次打得鬼子丢盔弃甲。也让鬼子措手不及,闻风丧胆。他们这才知道,这个娘们真不好对付。果然,日伪军恼羞成怒,既而加大了对百姓的屠杀,制造了震惊中外的西江惨案,将自然村1238间民房全部烧毁,桓仁的村落大都成为一片废墟。为首的日伪军队长下令在各路口张贴悬赏广告,高价悬赏女土匪的人头,双乳。她的画像出现在各大路口,只要是活捉这个女人,赏金过万。
  一时间,于大娘们在桓仁百姓心中越传越神,有人说她眼睛夜里放光,看得清一切;还有人说她受天神护佑,子弹都会绕过她。
  那一年,时任中共哈尔滨市道外区委书记、市委书记、兼满洲省委军委代理书记杨靖宇把建设根据地的重任交给了韩震。韩震当时是军需部长,他知道只有依靠群众,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办量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那时,他听说过普乐堡一带有个神勇无比的女土匪。
  一天,韩震化妆成普通百姓进了于秀莲的地界。于秀莲接到令后,躲到石砬子后观察动静。
  只见来人早有察觉,连连对着于秀莲的藏匿的方向说,别害怕,我姓韩,叫韩震,是杨靖宇让我来找你们的。我知道你的,大妹子是英雄,是女人的骄傲,更是我们民族的自豪。
  然后,他转过身,向四周量了相。于秀莲听到来人报号,仔细地打量来人,当时老百姓有句民谣,韩震,韩震,一眼穿上千仞,声震老秃顶,神枪破敌阵。
  对于这个人于秀莲早就有耳闻的,而且韩震有明显的特征:一只眼。那是在战斗中受伤所致。别人也这样评价他:独眼看得远,办事不走板,独眼一擦枪,鬼子就发慌。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找上门来。她有些激动,像流浪多年的孩子找到了家。她没有犹豫,快步出来拜见。
  韩震当即命于秀莲为桓仁南部游击大队大队长,可以独立开展活动。宣布完,他又给她一些日本饼干和一些子弹,以备战事所需。并布置了下一步的计划和任务。
  战争越来越残酷,为了保持和抗日武装,韩震利用东北特殊的地形建造了一个个军事密营。这在辽东山区的抗日斗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1936年3月,正在开会的韩震听到山下有汽车声。他立即结束会议,向山上转移。这时,沟口已被守备队封死。30多人已经被包围,四顶机枪分别架在几个要地上。形势紧急,韩震必须要抓紧时间冲过去,不然包围圈会越来越小。战斗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韩震小腿受伤,鲜血和地上的雪混在一起,分外醒目。最终韩震又一次中弹,他是站在砬子上牺牲的,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
  消息传来,于秀莲这个刚毅的女土匪依然没掉泪,她把枪对着长空放了三声,然后说,你答应我的,你还没吃我的作辑饭(酸汤子),你还没吃够咱这里的伸腰子(大米饭)……大妹子我心里有数。
  那天,她告诉弟兄们:她要下山办点公事。
  弟兄们要跟随她,被她骂了回去。
  谁也没想到,她偷偷地摸到了守备所,弄了几个日本鬼子的人头回来,放在韩震牺牲的地方。
  她哽咽着说:你不是这的人,却把命交给了这里,以后,我只能替你多杀小鬼子了。
  她说的这些,韩震一定会听得到。
  后来,她跟着杨靖宇西征,接着又一直辗转在桓仁山林从中打击敌人,直到日本投降。
  隔了许多年,她重新回归到那个小村,以一个农妇重新开始她的生活。人们以为她是逃荒来的,她的脸像黑锅底,头发像个男人,说话也像个男人。对于那些质疑,她从来都是不解释的。当时的邻居说,还拿她的样子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人们还记得,她总是站在院子里向山上望着、望着,身板子一动不动。关于她是女匪、打鬼子的传奇,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是要隐瞒的。解放后,她的故事也没有见诸报端,没有写进地方志,一年一年,她身边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她平静地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很少有人知道她曾是小鬼子闻风丧胆的“女匪”,是让抗联战士依靠的亲人。
  而在文革期间,却有人检举她,说她是“土匪”,抓出来批斗她。她咬着牙,只淡淡地说,只有杨司令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土匪不假,可我是打鬼子的,我不想当亡国奴。批斗的人笑她,认为她在说大话。
  她只是冷冷地一笑。
  是的,能证明她的只有杨司令,可是他1942年就不在了。还有一张亲自写给她的手迹,她当时怕落入敌手,偷偷地烧掉了。真的,没人能证明她了。造反派们问她脸为什么这么黑,她说是风吹火烤的。问她为什么身板这么硬朗,她说是打鬼子练的。革命群众说她“死不悔改”,她瞪大了眼睛不申辩,直视着那些人。人们说,很奇怪,那些造反派们竟然不敢下手打她。她的眼神里有一股特别的威慑力。而她的五个儿子在这场运动中却遭了难,先是大儿子进了监狱,最后死在狱中。二儿子身体受伤,脑子不太好使,问什么也不知晓,或许这是那个特殊年代最好的保护。三儿子下落不明,四儿子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负了伤,每次运动来,人们都没放过他。最小的儿子隐姓埋名逃过一劫。后来,没有运动了,太平了,她的几个儿子都回来了。她领着他们在山上立了块碑,那天,她轻轻地说:你们不能忘了,这里的每块土地上都有血,你爹的,你叔叔和姨娘的……
  后来,军旅作家张正隆和姜宝才都到过普乐堡镇,找到于老太太的长孙家,我们只是知道她的后人依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为了进一步挖掘她的故事,我找到了她的长孙,他已经有些糊涂了,他的儿子给我看了一张于家的家谱,我看到一个小格子里,只写着石氏,他告诉我,就这是他的太奶奶。简单得和那个年代的女人一样,或许,她不需要那么多的功名,那么多的报导。我突然想说,你好好地睡吧,于秀莲,在这拥挤的世上,一个平凡的女人让骨头说话,足矣让我们懂得你的精彩,足矣让我记住你,你回归了泥土之后才真正回归了一个的真实的女人,此刻,你就是邻家奶奶、故乡的大娘。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是初春,天冷得彻骨,窗外还飘着零星的雪花。遥想当年那样的隆冬时节她和她的弟兄们在战斗,冰冷与饥饿远处不在,他们是怎么样熬过来的?我知道,一定是她骨头里的不屈,还有战士们有一口气也要抗争的保家卫国的意志。这,是令我们后人要记住的,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故事都应写进民族气节里,提醒我们后来人要抬起头颅,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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