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接受群体年龄层面的限制,儿童文学向来以自然、朴素作为自己的艺术品格,但这并不意味着儿童文学内涵的幼稚与无力,反而令儿童文学以自然与朴素作为载体,表达深刻与永恒的内涵,因而儿童文学被视为一种高难度的语言艺术。本季度辽宁儿童文学作品不多,却能够尝试探索当下儿童所面临的生活的内在复杂性,包罗了对时代人类面临的普遍问题的思考,显示出可贵的勇气。
薛涛的“纯真生命系列”长篇小说之《大富翁》,将视角聚焦几个由于不同原因而走到一起共同开始流浪生涯的孩子,将属于他们的秘密世界的故事推至读者面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谷哥率领着鼠辈、网小鱼在他们发现的一处“天堂”(即无人看管的烂尾楼)——“富翁居”安顿下来,一边想尽办法维持生计,一边还要与“觊觎”他们的另一个流浪汉——瘸龙做斗争,以维持自己的势力范围。三个少年在看似浑浑噩噩、无聊至极的生活中消磨着时光,却都还存有一份梦想支撑着自己的生命:谷哥时刻梦想着发财,好赎回自己家的房子,盼望父亲从戒毒所出来团聚;鼠辈因为受网友的欺骗而在这个城市流浪,却期待活得有自己的尊严;网小鱼与奶奶走散,也相信有一天能回到故乡,看到那村落中永远不消失的地平线。生活的贫困与粗糙,现实的残酷与无情,却没能泯灭少年们的梦想,使他们在常人无法想象的落迫生活环境中也能安之若素。而瘸龙对他们的瓦解、破坏(实则是呵护、帮助)与他们的反抗、斗争,让故事一步步推进,终因鼠辈为维护生命的尊严而死去,急转直下的情节令谷哥和网小鱼接纳了瘸龙,而与之一起逃亡。最后瘸龙的逃犯身份曝光,他当年因为给女儿换肾而去抢劫银行的隐秘被披露,他则被捕入狱,只留下谷哥和网小鱼。多年以后,在狱中服刑的瘸龙满含泪水认下了本是自己亲生女儿的网小鱼……读者被巨大的情感张力所网获,高潮之后,原来如此!这本来是一个表现底层儿童流浪生活的悲情故事,一个承载了苦涩而伟大的父爱的情感传奇,却被作者用亦郑重、亦戏谑、亦反讽的方式再现出来,在阅读中造成了一种陌生化的感觉,一种庄严与诙谐、纯真与粗砺并行的复调式的感觉。可以看到,作者在构筑一个唯我独尊的儿童世界,这里是儿童无所不能的王国,满足了儿童关于生活的一切想象。在这里,作家与儿童成为“同案犯”,共同谋求真正属于儿童生存空间,外部世界对他们的压迫丝毫不影响他们享受生命的进程,小说对儿童自由自在的天性给予了礼赞。同时,这本书也思考了人类一些追本溯源的问题,如归乡情结,小说中多次出现的“地平线”,代表着乡土、故园,人类可以依傍、栖居的地方,那是流浪者期盼的远方,能够安放心灵的家园。可以认为,作者以儿童文学的方式寄寓了人类永恒的夙愿。
詹丽娜作为我省颇有潜力的青年作家,近年推出了多篇都市少女系列成长小说,颇受关注,本季度她发表了两个短篇。《风中的叹息》,继续了她一贯的叙事风格,笔调更加从容自如。这是一段关于青春岁月的剪影,并无波澜壮阔的故事,却是刻骨铭心的历程。少女“我”作为一个自诩为“有绝对智慧的人”,与同学萝莉志趣相投,成为好友。“我”与萝莉同样面临着成长中的问题。面对学业与家庭的种种复杂矛盾,“我”常常充当“军师”的角色,并为解决萝莉的家庭危机,让其父回归家庭付出了种种努力,从而拯救了这个濒于破碎的家。而“我”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形成正确的自我认知和对世界的认知,走向自我心灵的成熟。这是一段难忘的青春时光,一段精彩的生活流程,小说记录下这里的影像与风景,水到渠成的笔触让整个叙事的节律自然流畅,文学修辞运用的自如得当,将成长的快乐、忧伤、烦恼等等情愫合盘托出,特别是对情感的细微之处把握得极其精到。《半个苹果》的主人公是家庭生活拮据的女孩儿余树,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却总能在每年生日时收到爸爸从不同地方寄来的贴心礼物,于是,见到爸爸——成为她最大的心愿。而在她十一岁生日时,这个善意的骗局被偶然间揭穿了,原来是妈妈(养母)接收了作为弃婴的余树,一直关心她,一直托人寄礼物给她,支撑着她的梦想和对父爱的全部渴望,而妈妈多年的爱心终于感动了列车员林叔叔,让余树真的拥有了爸爸!小说充满了温情主义的元素,告诉人们:爱,就是理解,就是尽一切可能想对方之所想,保护对方心中的梦想,守护对方心中的希望。小说虽然存在过于戏剧化的小瑕疵,但并不妨碍其成为一篇感动人心的作品。
常星儿的小说《岑老师远行》,将故事的场景转换到了三十年前的小县城,一段师生间因文学而生的纯洁友情令人难以忘怀。少女“我”作为爱好文学的小作家,与县城里另一所学校的同样执著于文学创作的岑老师因共同的文学理想结识了,我们畅谈文学与人生,彼此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建立起纯洁的友谊。而世俗的风言风语的压力让岑老师和“我”都无法忍受,岑老师被迫辞职远行,独自飘泊于异乡,只留下“我”在时光流逝中期待着岑老师归来……小说笔调是唯美而感伤的,加上与之相映衬的景物描写,有一种对人性的悲悯隐藏其中,对青春情感的深沉追忆,也暗含了对已经逝去的文学的黄金时代的礼赞与叹息。
王海燕的小说《去看红菱》讲述了五岁的乡下女孩儿米米,无意之中听人说起邻村的红菱是个比白雪公主还好看的女人,于是自己偷偷跑去邻村看红菱的故事。当米米见到红菱本人时却发现她竟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当然孩子并不懂得大人所说的美是指心灵,因为红菱是一个毅然嫁给了因见义勇为而落下残疾的丈夫,多年如一日照顾丈夫一家人的好媳妇,而被乡村人视为“最美的人”。故事中,红菱为了维护米米心目中的“红菱”形象不破碎,用善意的谎言让米米期待和白雪公主一样好看的真“红菱”出现。故事用简短的篇幅告诉孩子们,心灵的美好与善良就是世间最美的东西,呵护儿童追寻美的梦想多么重要!
小触角发表了童话《小鸟和雨滴》,她以童稚的笔触描写了蕾莎、小鸟果果和雨神的一次沙漠之行,他们结伴而行并结识了绿洲小王子,成功地为荒漠降下甘霖,并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友谊。童话借助天真有趣的故事,寄寓了人们对世间美好生活的期盼。
阎耀明发表了诗歌《等待雪花(外一首)》和《花毯子》,他用充满儿童情趣想象力,以自然风物为书写对象,表达一种唯有儿童才能理解的细微心理和情感,短小、质朴,却又不乏意蕴于其中。
综观本季度辽宁儿童文学创作,以短篇作品居多,可以说简洁但不单薄,多数作品指向了儿童文学的核心意义,即对纯真与美善的追寻,较好地对儿童问题了进行了表达与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