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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红影
来源: | 作者:曹 秀  时间: 2019-12-02
  一幢红砖小楼,给我留下一串难忘而甜美的记忆,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我无意地向外一看,天空中模模糊糊飘荡着几片雪花,伴随一阵阵寒风,渐渐地落满公司大院。哦,下雪了。从西南角 保管室里走来几个农村老乡,簇拥着保管员小刘,匆忙奔向仓库。不一会儿功夫,一人搬一台电视机,紧张而机械地装在附近一辆汽车上,往返几次,气喘嘘嘘。傻大黑粗的司机不耐烦地挥手催促快装快装,而他坐在驾驭室吸烟,悠闲而自在。一支烟尚未吸完,电视机已经装完,几个装车的老乡爬上汽车,司机见此扔掉剩下的烟,不等他们坐稳开始发动汽车,挚地一响,汽车愣头愣脑驶向大门。
  小刘锁上仓库,见地上有烟头,还在冒烟,他慌忙踩灭,然后返回保管室。雪花是五角梅花,顺着风一尘不染飘洒着,给这样的景物披层盛装。在朦胧的雪花中,有一个鲜艳的红影,在我悲伤的眼里忽忽闪闪,心灵深处那条幽深的长廓似乎打开了一盏辉煌的天灯,明晃晃,亮晶晶,悬挂顶空,把世界映得灿烂。我想起了春节,想起了久远的往事,情不自禁叫了一声:胖姑娘。
  一位美丽修长的富态姑娘伫立院中,如同亭亭玉立的孔雀,灰白的雪风混合的大氅,衬着一条鲜红的晴仑拉毛围巾,在风雪中摇摆着舞姿,真美得迷人,而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腊梅,香飘四方,心醉神迷。
  她是谁,我蒙圈了。尽管我努力搜索脑海里存下的记忆,仍旧想不起她是谁。说实话,我做了几年人事工作,基本上掌握了公司大大小小所有人的档案,甚至哪个人有没有社会关系,有没有后门可走,我都记得滚瓜烂熟。曾有一次在局里, 书记想查一个干部的档案,他只说了名字,叮咛我马上到公司取来,我大着胆量向书记汇报了这个干部的年龄,工作年月,什么时候入党,什么时候提拔的,以后在哪些部门工作过,每个部门的评语如何,我都了如指掌,如实端出。此事令书记很高兴,又不放心地查阅档案,当他得知我说的与档案上记载的一字不错时,他兴奋地说:一个小小工作员居然能准确说出干部家里几口人,几个姑娘几个儿 ,连那么一点微妙的工资收入都与档案二影不差,你是如何做到的?我羞赧地说:我就是做这工作的,久而久之,熟悉而已……
  岂止是熟悉?书记兴高采烈,对这样的年轻人,他能不高兴提拔吗?他告诉我后天来局里报到。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我一个劲地说着。我高升了,能不马上表示感谢吗?只是这两天太忙,接交工作更要谨慎,不可因为个人一时失误而毁了公司大事,可是眼前的胖姑娘让我为难了,心里不是滋味。
  宋云,你怎么来了?
  窗外有人在叫宋云,好耳熟,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有人说男女之间一旦相恋,敏感程度是惊人的,然而我的敏感可不是为了爱情,因为在我的耳里确实听见宋云这个名字,真真切切,一点不假。何况初次相见还有陌生感,当然并不影响我的回忆,相反勾起了我一段久远的记忆,一段心灵深处的秘密……
  
  三年前的一个夏日,我从部队转业,我象一条被人从盆里捉住又投放江河的鱼,心旷神怡又漫无目标的在街头浮荡,不知不觉闯进了十中,我曾经的母校。这是一只漂亮的红蝴蝶,浑身长满了美丽异彩的斑点和花纹。蝴蝶似乎与少女们开玩笑,忽而落在芨芨草上,忽而落在草尖上,忽而落在鲜花上,等着追赶,当有人接近伸手欲抓时,蝴蝶扑扑扑飞向空中,盘旋几圈后再次落下,落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几经往复,百般戏闹,谁也奈何不了蝴蝶。姑娘们越追赶,越在她们脑门前盘旋,神灵活现,乱飞乱扑,姑娘们又是气又是恼,拿蝴蝶没办法。看着她们与蝴蝶这样,我也陶醉其中,沉侵在令人思索的美好佳境,羡慕这只蝴蝶。当然更羡慕比蝴蝶还漂亮的姑娘,我为她们欣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冒昧地叫喊:真笨,一群笨蛋。
  看我的,毕竟我是男子汉,还有气派和精神,几步走到她们跟前,我想公开说她们是一群笨蛋,可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原因简单极了,一个刚刚摘下三块红的退伍军人怎能这样呢?按规定,三个月内有权享受军人的特殊待遇,纪律约束。听战友说,有一个战友退伍后,将在部队做的事泄密了,涉及国家机密,还有不讲原则,被坏人利用成叛徒特务。为这事,部队把他请回来,判了刑。从响当当的退伍军人成了罪犯,这一行为强烈震撼每一个退伍军人。我就是其中之一,是觉悟的一个,在一次信息工作汇报会上,我无意中犯了一个错,说错了一句话,被当时的副团长,一个小老头凶狠地斥责,反省了一个多星期。对于先前的事,实实在在是教育了我,现在我必须要讲究语言美,让军人语言最闪光,最漂诧异,也最美。还有另一层意思,忽然发现在这群少女中,有一个胖胖的姑娘正用冷峻的目光扫我,冰冷的神态象侦察兵,在俘虏中寻找图谋不诡的东西,比如地雷,炸弹,爆破筒,还有其他武器。天呀,胖姑娘的眼神够毒的,如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脖子,使我在高贵而不屈的头忍不住紧缩着。不怕见笑,此时我的样肯定象乌龟的长脖子,被弹痛时,害怕了只好缩回壳内,也许还不如它。此时,我的腿肚子开始哆嗦了,尽管这样我仍挺起堂堂正正的军人腰板,挼了挼黑闪闪的飞机头,以将军般目光审视她。
  你是干什么的?她象炮兵一样占据一个有利地形,抢先朝我开了第一炮。不过炮声如同轻音乐,美妙动听,我慌慌收起紧张,准备防空。果然,她又重复:说呀你是干什么的?刚才是骂人吗?
  糟糕,她一连放了几十发炮弹,冷不防轰在我的脑门前,我支持不住群而攻之,昏头胀脑想逃走,不料又被围攻了。说呀,你是干什么的?姑娘们七嘴八舌,叨唠着,把我嘲讽紫茄子色。
  此时,我的额头湓满细碎的汁珠,刚才还自吹自擂具有男子汉气派一扫而光。想不到一个男子汉会被一群小丫头围攻,跌了一个大跟头,而且跌得好苦。丢面子事小,胖姑娘风风火火逼上来,挥着胖拳头在我胸前比比划划,唱戏般拉下长脸:怎么了,你害怕了?害怕了不要惹事生非……
  红蝴蝶在头上飞来飞去的,我实在没有闲心欣赏了,西山角下的落日,给我心里笼罩一层又一层乌云,我暗暗叫苦,谁让我多嘴多舌?打不能,骂不可,离开更不可能了。
  胖姑娘挥着小胖拳头,象演习拼刺刀拼医疗所敌人的武器,真想跳起来横踢竖踹,扑上前练练特务功。一个老山打下来,他尚未遇到对手,胖姑娘让他招架不住,泄泄愤也是好的。可惜她们是一群姑娘,勇士的力量是不可能落在姑娘身上,应当放在敌人身上,这是军人的至理名言,哪怕他已经退伍。望着眼前的雅典女神,我不敢再说什么,解释也没用,只因我多说一句话,成了时兴的幸运儿。学校的高音喇叭震天动地,一大群男女同学拥着面有伤痕的解放军迎面走来,他们是要听自卫反击战英雄报告。我的心情不自禁动了动,我也是自卫反击战下来的,不算英雄,因为我不拿枪,只按几个滴滴达达。有一次战斗,三个连被围,越军集合一个团,打掉一个营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不是我背着电台,果断向上汇报请炮火增援,三个连,或一个营可能全被歼灭。当时一个班十二人,一个排三个班,三个排一个连,三个连就是一个营,三个连总人数三百二十四个人,外加三个炊事班,三个机枪班,三个警卫排,何况还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将军,凭这些,我当不了英雄,更当不了指挥官。
  宋云……又是一声大嗓门,惊得我一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半晌,才从惊慌中抬起头,在姑娘群里寻找叫宋云的人,也许我有意识抬头,眼睛恰巧与胖姑娘的冷眼相对了。我把方才的恼恨和窝火如炮弹一样射向她,与她眼神对眼神,此时,我如同机枪手遇到凶恶的敌人一样,恰巧子弹卡了壳,当慌乱时,在关键时刻又恢复正常。一瞬间,她屁了,被我盯得胆小如鼠。先是冷眼里透着一股即将燃烧的光泽,忽闪着明确的亮转移到了别处,尔后脸颊上呈现出一小块粉红的晕霞,在她白净的胖脸上分外明亮,渐渐地扩大到耳根,脖根,扩大到全身。当我再次看她时,忽然有人发现了胜利者的欢呼,她的脸更红了,应了一首歌词红得好象燃浇的火,电影里形容得太对了。我暗自开心,让你也尝尝灼热的滋味。当我得意忘形时,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花,激动得我突然迸发一股股强流,象电一样触得我浑身上下酥酥地麻,沸腾的思绪如地火岩浆,找到了突破口,向着彩云,喷泄不止。
  啊,我怎么了,感冒了吗?我问自己,问别人,更问自己的心。人生的爱情有时就是一根挣不断的红丝线,这是由月老牵的,说不上哪一天,或哪个人被牵着命运,被带入爱的旋涡,走进婚姻的妙诀。可是我的另一端是谁?有人告诉我吗?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停止了,西南风吹跑了阴云,太阳放出暖人的辉,洁白的世界一片怡静。
  小陈,听声音就知道是人事股长在喊我,大概我太聚精会神了,她的声音难免提高,我急转身询问有事?她很漂亮,白净的脸庞总有一些高尚的风趣,充分表达着一个大学生的浪漫气派。
  听我问她,先是笑吟吟的露出两排洁白牙齿,从浅灰色的软包里掏出一叠档案,婉媚地看着我说:人我是带来了,就在楼下,嗯,看见没有,那个就是……
  哎呀,股长,对上级我习惯称职别,显出对人的尊敬和热情,也说明对领导的尊重,这种和谐如同一曲美妙的音乐,谁听了心里都舒服。然而,这种例行公事的语言我听够了,每次都摇头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来一个多一个,欢迎呀,欢迎呀。
  这回意外,连我都感到意外,感到惊奇。天知道我当时冒出这些话,你怎能先领来了,这怎么行呢?公司刚刚召开五讲四美文明大会,她一个外单位的懂什么商业文明?我看,退吧……
  退不得,股长惊诧地打量我,仿佛我来自机械人的世界。她带着不解又不容反驳的语调说:李局长的批条不领来行吗?人家的姐夫在地区商业局工作,还要求人家办事哟。
  显而易见,股长深知世故,作为下属没必要继续争论了。其实我管不着这事,办公室谁都比我有资格,于是我慌忙改口询问她叫什么名字?
  宋云。股长平静地回答,顺手拉把椅子坐下,不等她的话落,我差点跳起来,又是宋云。
  我担心耳朵有问题,冲着股长问是这名字吗?
  是宋云,还有错吗?你今天怎么了?这样啰嗦?
  她有些生气,红晕满面,呀,股长生气时真漂亮。我的眼神不由地转了几转,迷迷地盯着她看。
  你盯我们干什么?隔了很久,股长忽然指点着我的脑门重重一敲嘱咐:还不快领人去。
  一句话提醒我,情不自禁向窗外观望,这一望,心里可透亮了。美丽的身影不见了,火红的头巾不见了,红色衣服也不见了,连刚刚落地的白雪也慢慢溶化了,渗入泥土里消失了。我的眼睛暗淡无光,头垂得很低,胸中沉沉的叹息:唉倒霉。
  此时,室内静悄悄的,气片近道发出一阵丝丝的喷气声,栗子颜色的字台被热气一熏,异味刺鼻。
  来,认识一下。
  当我没精打采时,股长把人领来。真料不到,在股长后面站着的果然是胖姑娘,我心里欢呼,对,是她,胖丫头。对她,对我,对股长,都是喜事。对一切熟人也是,尤其对有生命,无生命的东西。
  胖姑娘果然是在学校见到的女孩子,她穿一件米色袄罩,下身穿黑色涤纶裤,脚踏宗色牛皮鞋,头上自然是拉毛围巾,已经被解开披在脖子上,神态端庄稳重。看见胖姑娘,我感到她比以前胖了,身材仍旧美丽,仍旧含有一种丰采。可能是她并没认出我是谁,只是怀着一种特殊性目光看着我,似乎看出什么。
  蓦地,她凝滞的眼神忽然亮闪起来,微妙的嘴唇张开欲说又止,看看我,又看看股长,深吸一口气,怀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敏感,迅速闭上,然后手挼着辫梢,静静等待我的发落。
  我往前走了几步,忐忑不安地说,你是……可惜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句子,到底是股长老练,冲我神秘一笑你们谈吧,我还有事。说罢,关上门,独自走了。剩我一个看着胖姑娘心里敲鼓,不知下句说什么。我是领导就要拿出风度,在胖姑娘面前我镀着步,背着双手,与其说了解她,不如说审她。
  喂,炮兵,慢,我差点脱口而出,怎能叫她炮兵呢?千万不要这样称呼,罪过呀。
  人家是大姑娘,胖一点有什么,至少是女人。对待女人的态度要端正,不可风流,否则将有难堪的一幕。因为女性是吸引男人的一种磁铁,女性的魅力只有被吸引的男人才知道,被赏识。当今世上,男人似乎普遍追求女人,从容任性,从精神到肉体,从外表到衣装,仿佛只有男性懂得追求,女性不懂。其实不然,女人追求男人有时也是迫不及待,更是惊天动地,更迫切,更狂妄,也更豪情。当然,女人的野心是男人不喜欢的,她们对别人隐瞒,对自己除外,对自己男人温柔多情。当我开始敲惊堂木时,故意将皮鞋掌踢响,以此提醒胖姑娘,还有股长。
  
  喂,你想什么呀,何时毕业。胖姑娘如法官一样在审我,声音极为悦耳,天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转变的。我忽然不满了,薄嘴片只上下轻轻一关顺嘴胡说,似乎不屈不挠,好神气。
  她又问,没考大学?我笑,管得宽,问得奇,可笑,什么年月了还考大学,有必要吗?我问她,你考没考大学?她看了看我,认真回答,考了,没考上,所以来这里工作。看她是乐观派,只是听了心里有点酸,为她惋惜吗?有点,沉默,看着她,我陷入沉静,这样的姑娘太多了。
  片刻,我又问,有朋友吗?我有意识又漫不经心,美其名曰:谈谈你与朋友的事好吗?
  朋友?她反问,坐在椅子上,头一扬,声音清脆地说:有呀,还很多。
  糟糕,白费力气了,人家有朋友,我算不算朋友?我又问:是男朋友吗?我希望有一个回答,而且小心翼翼,眼里闪着希望的光,上下左右观察,希望她说出不是或没有朋友。谁知她的天才恰巧表现在一句话把人逗乐,她说什么呢,我说还在找。喝,爽快,与小心眼的人相比,有天地之别。一个男人和一个姑娘这样相处,即使不是夫妻,这类异性朋友还是可交的,我对她有了好感。
  你有就好?她在我心里有了好感后,我开始关心她了,凡是有好印象的人,在工作分配上我都给以照顾,对她更是如此,利用职权给她一些别人没有的帮助。见她有些惊讶,便解释:想干什么工作都可以提,我们组织是量力而行,会考虑的,你的苦恼就是我了解,待业不容易,哦,你喝水吗?
  我为她倒水,端着水杯走到她跟前,想与她进一步沟通。她站起来,推开水杯,谢谢,我不喝。待业青年不容易,如今我成了幸运儿,还有很多同伴在家里,有的家境贫困……她说着说着,眼里溢出泪水,仿佛一条明亮的小溪,在我眼前泊泊流淌。望着她涰泣的背影,我无限同情,恨不能伸出十几双手为她擦泪,为她的伙伴扭转前程。我在想,她一个弱女子胸怀宽广,而自己的命运征程是一路唱着歌走过来的。只懂欢乐,不知忧苦,现在做这种似乎人人羡慕的工作岗位还在抱怨人生,抱怨社会,这是罪过呀。在此一瞬间,我的良心,我的责任,我的神灵,我的普度众生,全涌现出来。我总是把愚顽的心灵化为同情,看见有人不顺我想帮助,冲破忧郁的苦难,离开痛苦的精神,尽善尽美把欢乐送给被我同情的人,可惜我做不到。现在我想到了,想做到,有机会吗?
  尽管我的剖析含着假,但代表我的声音,相信我吧,我的朋友。我决不会让你失望。当中国人才后来居上时,请记下我的名字,在你成功的路上有我这样一粒沙……
  
  商业局的小楼我去过多次,有我的领导,有我的朋友,还有我想见到的人。他们对我的帮助很大,照顾很多,可我并没放在心上,每次来都见几个人,然而哪一次也没有今天这样让我情绪激动……
  微弱的太阳光泽费很大劲才挤进破烂不堪的窗台,我们为待业青年谈着感受,听了她发自心灵的呼声,使我万分感动。作为一名党员,我不能不为国家忧心如焚,不能不听困难群体的呼声,无数用自己勤劳勇敢的双手创造养活自己的巨大财富的人,望着遥远的天际,我心中的浮云一片片凝聚,心酸的泪水一串串滚落,此时此刻,我真的无能为力。我总想用自己的心血来浇灌他人的歌喉,希望唱歌,尽管这歌唱得不动听,含着幽怨,含着忧伤,含着彷徨,含着对党对人民的痴情,也含着个人的一丝恩怨,还有儿女情长。她止住哭泣,笑了,请原谅我,我爱哭。她擦着眼角的泪水,我劝她,不要难过,爱哭不是毛病,女孩子的细胞大多数是泪水构成的。我显示一个哥们的胸怀,显示自己的强大,实际我比她大不了几岁。忽然,她轻嘘着,小声地询问,还谈吗?
  只要你愿意。我有些迫不及待,希望听见她对我提出希望,谁知她说希望多招待业青年,他们不容易。唉,真是乱弹琴,我心里希望的她没说,用眼神看了看她,问还有想法吗?假如我有权力一定按你说的办。我的话尚未落地,她忽然咯咯笑了,嘲笑我有政治味道,我有些不愉快,希望她说下去。她仍笑,是命令吗?一把寒冷的剑刺向我,想避开她的目光,默默收拾档案。见我不理,她慌忙说对不起。然后转身想走,我拉她一把,想留下她,别着急走,我还有话说……
  以后再谈吧。她说罢,迈开步子走了,到了门口转身看着我,冷漠地说再见。
  再见一词我见过无数,每一次都有人这样说,不论我问什么,她总是一笑了之,仿佛我多日的追求是一种空虚的享受,其实我只想在工作中寻找机会接近我喜欢的人,可惜,太难了。
  以后的日子,我一去,她就离开,方式真是奇怪。她匆忙走后,寂静的屋里只有我徘徊,卡卡的皮鞋声噌得地面发出火花,隔壁业务股人声嘈杂,一阵一阵的让人心烦意乱,甚至有些令人讨厌。心越乱,神越烦,空虚的精神在痛苦的时光中悄悄呻吟。当呻吟消失的一瞬间,呻吟与惆怅不约而同,伴随冰凉的心灵。我站在窗前企望,幻想再次看见美丽的红衣,看见漂亮的身影,可是白雪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再次陷入了苦恼,哀伤,忧虑,彷徨的境地,使劲揪自己的头发,骂着自己,指责自己的多情纯粹是骗人耳目,是一羞遮百丑,并警告自己的内心毁灭即将燃烧的爱情,不要把初次相见当爱的开始,不要顾影自怜的一见钟情,毁灭自己吧,毁灭心里的火焰,毁灭吧,姨即将沸腾的血液。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狼狈,这样的扪心泄露自己的欲望,我不相信爱情的列车在我幸福的小站停不下来。我不信,不信。
  小陈,股长来了,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这个乱配鸳鸯的博士跑哪里去了,让我独守空房,她见我尚未离开,纳罕地问为什么还不走,有饭局呀?
  哪里有饭局?马上走。我无心回答,望着那块暴露红色影子的地方,仔细回味。终于,来了,红色影子来了。在角落,红色砖瓦房前,她站在那儿,头上仍是拉毛围巾,似乎在向我招手。我心跳加快,热血沸腾,我欢呼,我叫喊,我兴奋,我紧紧地朝那儿盯着,看着,同时走着,匆匆,匆匆。
  小陈我叫你怎么没听见?股长在背后喊起来,搅乱了我的情绪,她说我叫你三遍你看什么呢?
  看什么,看你给我牵的红丝线,看你现在咋呶嘴,讨厌。我在心里骂了股长,谁让她急三火四搅闹我,轰跑了我这黄金难买的美好一刻。该,骂她也不多,讨厌,讨厌,再骂十年也不多。
  小陈宋云的工作如何安排了?股长尚未看出我的骂语,心平气和地询问,我低声地说正在考虑。
  我看让她接现金吧,财会缺少人手。
  我很爽快地说好吧,让她接现金。我边说边扭头看外面,室内寂静,片刻,股长走到我身边拍我的肩膀,问我你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我脸红了,可能是我慢怠了股长,还是因为她有好奇心,只见她惦着脚尖看外面,哟,股长难道你也要搞对象?
  外面什么也没有,除了飘浮的雪花,还有锅炉房高大的烟雾孤单单地伫立着,投下一条阴影。股长有些茫茫然,迷惑不解地看着我,嘱咐着:这样吧明天支委会研究人事分配,你准备好她的有关材料。我先走了,你继续看吧。股长把头一扬,嘴一呶,继续看吧……
  股长如鸭子般嘎嘎叫着飞下楼梯,路过窗口时,故意站在原地喊了几声,哎呀,别走了,美事在此。
  奇怪,什么美事呀?我感到股长的话里有话,莫名其妙朝外看,下意识地再看墙角果然站着一个红色影子,我快速地看着,如果我会飞一定飞出去,如果我有孙悟空的本事一定变化没有踪影,或把地拉近,放在眼前。然而眼下什么本事也没有, 只好如此。心中期待着,盼望着,这就是我对她的追求和憧憬。
  什么开花不结果……什么生来叫喳喳……不知哪里飘来的歌声,吸引我喜悦地东张西望,电影《刘三姐》的歌声惋转动听。每当空闲时,我都要放开录音机听上一会儿,心里如同三伏天喝碗冰糖水,凉得透彻,喝得淋漓尽致。此时,我的神志晕晕的,沉浸在美妙动听的音乐中。啊,刘三姐,我的好姐姐。
  空中再次传来女人的声音,轻轻地落在我耳边,好信息,我收回心思,听着,调大了音量。过午的阳光灿烂无比,晒得湿润的大地冒着热气,春天到了,雪花存不了多久。我拎起皮包匆匆下楼,心里只装着那个红色身影,只装着那双眼睛,还有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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