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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辽宁文艺季度述评——诗歌(春之卷)
来源:辽宁文学院文艺创作研究发展中心 | 作者:宋晓杰  时间: 2020-06-19

​  ​一、疫情期间,诗歌何为? 

   2020年是全面落实党的十九大和十九届四中全会精神的重要一年,也是实现第一个一百年奋斗目标、为十四五发展、向实现第二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迈进打基础的关键之年。可是,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乱了人们正常的生活秩序、工作秩序,人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不可估量的巨大灾难。面对此情此景,诗人何为?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好的文艺作品就应该像蓝天上的阳光、春季里的清风一样,能够启迪思想、温润心灵、陶冶人生,能够扫除颓废萎靡之风。”同样,好的文艺作品也有传播和记录的功效。在重要的时间节点、历史关头,诗歌尤其不能缺席。于是,诗人们以情驱动,命笔著诗,第一时间加入到了这场特别的“战疫”之中。

  以“文学辽宁”公众号为例,“抗击疫情”主题专栏发表了大量的诗歌作品。韩春燕《祈祷平安》、周荣《天使白》、王宁《致抗疫前线的白衣天使》等诗作首先推出。接着,蔡雨艳、张翠、刘恩波、张日新、刘亚明、胡海迪、刘丽莹、程云海、张超楠、杨成菊、冯亚娟、武海涛、李保平等诗人的作品接踵而至。老一辈诗人王向峰、高峰等也积极参与其中。或祈祷平安、祝福生命,或为抗疫一线的各界人士加油、鼓劲。

  众多的诗人们行动起来,大量诗作应运而生。如,《诗潮》《海燕》《辽河》等杂志以及《辽宁日报》领衔各市、地、行业报纸,纷纷刊发“抗疫”专版、专栏,与抗疫“前沿”相呼应。胡世宗《雪落无声》、萨仁图娅《一场谁都不能缺席的战“疫”》、翟营文《那些高贵的灵魂闪着光芒》、孙甲仁《武汉的朋友你好吗》、左岸《请松开手,妈妈》、大连点点《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袁东瑛《我正在变轻》、曾晖《我想去一趟武汉》、大梁《活着》等作品,深夜命笔,含泪抒怀,都是用心、动情之作。第三期《诗潮》杂志还刊发了“湖北诗人关注”专栏,选发了张执浩、余笑忠、黄斌、田禾等十五位湖北诗人的诗作,在这个特殊时期,具有更加深远的意义。

  希尼说:没有一首诗歌可以阻止一辆坦克。但在另一种某种意义上,它又是无限的。在此,诗歌没有无病呻吟,而是饱蘸浓情,忠实地记录下那些刻骨铭心的、催向上的……

  二、诗歌创作呈现出纷繁多姿的良好态势

  我省的杂志《鸭绿江》《满族文学》《诗潮》《海燕》《芒种》除了刊发“抗疫”诗歌之外,仍然保证了各刊原有的风格,刊发了许多精彩之作。

  辽宁的女诗人群体在全国女诗人行列中历来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虽然在论及诗歌文本的属性和特质时,“诗人”前面的“女”备受争议,但作为性别的参照,无可厚非——其中,有历久弥坚的成熟稳健型诗人,也有披坚执锐的后起之秀型诗人,有走走停停、游水玩水独自陶醉型诗人,更有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型诗人,等等。这个内容不在今天研讨之列。

  纵观本年度第一季度诗歌创作,许多女诗人均有不俗的表现。在此,选取几个侧面。

  林雪的长诗《时光机》发表于《鸭绿江》2020年第1期,是关于时光的个人叙述。这组诗一如既往地葆有林雪的诗风,沉静、内敛,返着喑哑的光芒,却又多了许多新鲜的质素,一如时光机加给她的来自具体的土地、河流、风景、自然的另类的审视。一滴雨水、一处拾荒者的帐篷、一条塘鱼、一座小镇,都被她得心应手地用。对于一位成熟的诗人来说,这正是难能可贵的实践与收获。“在此之前,我打量过你,用深究的眼睛/我摩挲过你,用掌心和指纹/这是人们雕刻你的一部分/是流水线上某一环节。//站在参观的人们中间/你的无数碎屑从纹理上涌出来/有一点飘落到我身上。”(《时光机》)这种气定神闲、举重若轻,与多年的诗歌修炼有关,与风雨参与的生命年轮的细密有关。

  李轻松在《作品》(2020年第2期)上发表的组诗,包括《一个幽灵》《早晚祷告》《刃上白莲》《搓麻的人》《那时……》五首。可以说,这是一组写命运的诗,而选取了小的切口。如果把人生比做一个大蛋糕,那么,她用小刀轻轻切下一块块金黄奶油的“三角”,再笑盈盈地捧献给你。表面上,它们的滋味是甜润的、绵软的,但这并不是它们的全部。吃过蛋糕之后,你如站在河流中游的人,向后回望,是五味杂陈的茫然;向前瞭望,是栉风沐雨后的通透与淡定。在这组诗中,《刃上白莲》印象深刻。“小雨中梨花又白,念经的人已飘过山腰/那被超度的亡灵径直升天/她敲木鱼,领念,尤其是在念心经时/声音沾一点仙气儿,又轻又飘/闭着的眼初愈的病,都被仙乐覆盖/花瓣般的鸽子正往云端上飞/一匹殉难的马跑下山顶/那些刚刚沐浴的草木/听了经声,比别的植物长势茂盛/而她忘了正闹离婚,为存款与房子/心里生出的如刀恨意/刀的刃冰凉,刃上一朵白莲花。”“飘过山腰”与“又轻又飘”的“飘”虽然意义不尽相同,但都用得极轻巧、灵动,而沉重却随后到来。她的诗不是单纯而透明的,她善于把现实与理想、物质与精神、纯净与庞杂、神秘与无辜、动与静、冷与热、雪与血、人与巫……完好地杂糅于一体,像变幻的云雾,无法分出层次,呈现出什么谱系都有可能。

  微雨含烟的组诗《写在秋日里的信》(《脊梁》2020年第3期)是一个惊喜的发现。它是一组关于“人”及“人生”的诗,低温、琐碎,但温暖、体贴而力量强大,完全不同于她以往的诗风。从前,她更注重经验、外来、象征意义的呈现,甚至有时难免有一点点“夹生”,但这一组却触手可及,把一个个具体的“人”引到你的面前。从冬天寒风中晾晒的变得硬梆梆的衣服,联想到妈妈的瘦骨及人生变化的无尽寒凉;由“他”指间的烟、窗外灯塔的阴影,联想到“活在这片光里的不可思议/能够轻轻说到爱/能够成为两根撑住黑夜的柱子/而黑夜是多么巨大”。还有抱着吉它的“她”、送苹果的“你”、敲门的“他”……秋日里写就的这一封“信”,温情脉脉,而“读”后的感受,却波光倾动,心潮暗涌。

  邵悦,是鲁迅文学院新时代诗歌高研班学员、首届全国煤矿作家高研班学员,曾获得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提名奖等多个诗歌征文奖项。近一二年来,邵悦的诗歌创作渐入佳境。她擅长把纯美的诗意与当下火热的现实生活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使她的表达更有时代性、使命感。如,在《用光的声音歌唱大海》(《诗刊》2020年第2期上半月刊)中写到:“海上时常风暴乍起,乌云席卷/我军绿的,海蓝的、迷彩的、洁白的/城市的,乡村的亿万万子孙/围绕我的疆土,站成民族之林/他们用光的声音,放声歌唱大海。”语言舒展、明朗、开阔,自信、尊严、热爱之情跃然纸上。

  再看男诗人的作品,也同样值得关注。

  李皓,近年来诗歌作品发表量较大,视界呈现出更为阔远、豁亮、厚实之势。如《诗歌月刊》2020年第2期“头条”栏目,刊发了他的组诗《李皓的诗》。正如《诗歌月刊》主编李云在编者案中所言:“从李皓的诗歌文本呈现上来看,他能把炽烈的抒情,沉入在三维空间里或多层面里来冷静地处理,他让自己的诗呈现桂花的质地,即只有风来,才潜散它的香味。他能从平常中取景抒情,但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浅处理,而是把日常放在哲学层面,宇宙维度层面来引申,让诸多不可知事件或物理,产生吊诡的、新奇的诗意,比如不明飞行物事件、佚园的假山等,所以产生了这样的句子,‘我们是一群照猫画虎的人/把倒影看成了人间’‘大运河运来做旧的谜底’等有内核、有机锋、有不可知性的异样效果。他最大的成功,是不泛情,在克制里找到对诗歌的多歧性表达。”他的组诗《本来的雪》(《诗刊》2020年第3期下半月刊)中的同名诗作这样写到:“本来的雪,被春雨混淆/落英总是驻颜有术/你的缄默和我的注释一衣带水/命运在年终岁尾/再次分野//雨不过是/美德的一种存在形式/而醒来,才是一场雪的/觉悟”。感情与理性、现在与未来、眼前所见与精神归属,昭然若揭。几乎没有冗长的过度和细琐的铺陈,事物之间的紧张情绪,被轻松化解。凡俗的事物瞬息之间崛地而起,发散着凌厉的思想的辉光,没有丝毫的生硬、隔膜之感。

  王文军,第一季度在《草堂》《山东文学》《海燕》《延河》都有诗作发表。近年来,他的诗作发表量不仅从数量上骤增,而且从质量上更趋近诗歌本质。从前,他的乡土诗写得较多。近来他在继续深耕“乡土”的同时,诗界不断拓延,诗作的维度更加宽泛、多元。文本所现,已不仅仅是描述具体的乡下的河流、山脉、树木、炊烟,而且已转到平常所见的闲聊的人、等落日的人、白桦树下发呆的人以及鸟化石、亿万年前从地下长出的山、诵经声。即便是描写乡村,也不是原来的乡村了。从中不难看出,时光作用于人身及人心的生生不息的强劲力量。犹如他面山而坐,临水而居,但目光已越过山水和凡俗的事物,冉冉上升。

  姜庆乙是一个现实生活中受限而内心分外澄明的人。他的冷峻、清凉往往在不经意间瞬间“速冻”,却不至于“冷伤”。如陡峭的崖坡,披面吹拂的是沁凉的爽意,有着深度的提示和警醒作用。但并不是说他的诗没有温度,只能说他对人世熟悉的东西一直葆有智者的洞察和体悟,从而以沉湎的方式说“爱”。他刊发的组诗《熟悉的东西》(《满族文学》2020年第1期)就是这样。“为了掩盖自己的足迹/从身体里搬出/一座旧宅/放火”(《救赎》)。“谁又能扶起/贴地而行的身影/除非和你/一同躺下//但活着/就无法不/提头上路”(《交换影子》)。他的一招一式,像大内高手,干脆,果决,决不拖泥带水。刀戟带出的风声还未平息,人已飘过丛林。

  索河写诗时间并不长,从2012年开始,不过十年。但他一“上手”就“手感”极好,这大约与他一直浸润于文学艺术的广阔海洋有关。他的组诗《陌生人》(《鸭绿江》2020年第2期)表现不俗。索河的诗于安静、内敛中有着巨大的爆发力,小如尖锐的刺,大如说不出的疼,总能在阅读中忽然让人无语沉思。短小的体量却闪着匕首的“致命”的锋芒。“她摸索着火柴盒里的火柴/仿佛一个个婴儿回到了腹中/她划着几根火柴,听几声啼哭/她把熄灭的火柴杆挨个摆放进火柴盒/就像把一个接着一个搬出老屋的人/晃动、忙乱的影子固定、收拢/然后,等着自己燃烧成熄灭的火柴杆/好与他们从前一样睡在一起/哦,他们躺在漆黑的火柴盒里/划火柴”。这是题为《火柴盒》的一首诗,陌生的熟悉,熟悉的陌生。总有无法说出的什么,如暗藏的“利器”,完全是不动声色中的内心厮杀,火光冲天,而外在稳如静物。

  季士君,去年获得了“辽宁文学奖”诗歌奖,似乎表明他的诗歌创作穿过窄的河床,已进入了开阔的河面,一如组诗《沿着河走》(《芒种》2020年第3期),所述:“坐在两岸的人/始终相距一条河的宽度/他们隔水相望/却都没有看清/一些水/在另一些水的掩护下/把自己运到了河的下游”(《一条完整意义上的河流》)。单单是河流的下游吗?亦或是时光的下游?人生的下游?而那份过尽千帆的安之若素却能把胸中巨澜一一抚平。光消失于水中,却折射出更纷繁、璀璨的光华。

  张笃德,也是去年“辽宁文学奖”诗歌奖的获得者之一。他善于主题诗歌创作,比如,写雷锋、写工厂,既有共性的表述,又有独特的思辨。这一回,他带来的是《一个人的合唱》(《回族文学》2020年第2期)。“一个人的合唱孤傲高拔/发乎于心底的狂飙止乎于天地都被感动/冷峻悲壮大气凛然/这样的壮举只属于爱恨分明的人”。这已清晰表明他的心迹,同时,个性和风骨直观可见。二十首诗的体量,已足够勾勒出一个生动、立体的血肉丰满的形象。不管是与苹果的对视、山中听到的鸟鸣,还是对身体里的锈、掉落在地面上的云的认知,都是真实可感的。不管是砸钢筋的妇人、把斧子举过头顶的老人,还是给白雪写信、把彩虹看做中药的一部分,都在情理之中,令人深信不疑。对于他来说,沿途所见风景皆是“致病菌”,让他“过敏”,但他首先医疗、救治自己,并已具备化解隐忧与风险的一定能力和定力。

  王爱民的组诗《捉妖记》(《诗潮》2020年第3期),初看标题,云里雾里,不知他将展现什么,莫非有什么百变戏法?进入文本,却令人踏实了。我在空里/写下空//雪从空中/空空下来/谷空如木鱼//小火炉/空着/等一杯酒/斩人于无形//你是最后一片归来的雪花/脚印/比心空//松开的拳头/一封信的结尾/比空更空(《空》)。像绕口令一般。在炫技吗?非也。充满哲思的大智慧。细细品来,如颗颗珠玑,仿若有玄机被谁秘密参透。

  三、未完,待续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中强调要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现到国民教育、精神文明创建、文化产品创作生产全过程因此,创作出优秀的文学作品,是文学艺术工作者责无旁贷的责任、义务,更是时代赋予文学艺术工作者的伟大使命。

  由于年终岁尾工作繁杂以及突如其来的疫情影响,加之时间仓促,这篇诗歌创作述评并不能囊括辽宁诗人第一季度诗歌创作的全貌,但是,管窥可见一斑。在翻阅大量书刊的过程中,我们欣喜地看到:成熟的诗人们依然张弛有度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唱响圆舞曲一般的“春之歌”;成长期的诗人们,已经隐隐听到了破土、拔节的声音。接下来,将会出现什么样的词语,将会出现什么样的诗人,将会有什么样的诗歌之花盛放,不知道!但是,跟随迎面而来的嘀嗒时光,它们终将姗而至——犹如破窗而入的不同花香,定会随着诗的光芒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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