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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风景
来源: | 作者:于勤  时间: 2010-10-12

  钟芳玲女士的《书店风景》描画了形形色色远在欧美的书店,被爱书人追捧了十几年,已经第N次再版。一开始注意这本书(1999年“三联”版),主要因为封面那只踞在书店橱窗里的大白猫,迷离着双眼傲视街面,仿佛自己生在书店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有学问的猫。细看下来,发现它的魅力在于其浓郁的怀旧色彩。世界各地书店多如牛毛,难免优胜劣汰。不过,钟女士笔下的书店要么安居塞纳河左岸,要么依傍查令十字街,短则几十年长的历经百年,传承书香,保有历史痕迹,这大大激发了人们亲自前往一探究竟的欲望。兼具书店地图的功能,这也是它畅销不衰的因素之一吧。我清楚地记得,10年前我在位于沈阳马路湾的东宇书店买下这本书,遗憾的是不久这家书店就消失了,一晃少说也有四五年光景了。
  记忆中东宇书店的出现是给爱书人带来过惊喜的。艳羡着万圣书园、风入松在京城各领风骚,人们渴望在自家门口有个类似的书店,东宇书店可谓应运而生。暗色调的装饰、柔和的灯光、踩上去软和的地毯、若有若无的音乐,让人感到安静甚至有点进入私密空间的安全感和舒适感。在这里买过许多书,多得记不清了。印象深的是德国幻想文学作家、画家米切尔•恩德的作品《奥菲莉娅的影子剧院》,它引得我连续来了好几次,给自己买,再买了送人,直到把品相欠佳的样品也买了。还有一次因病住院,朋友从这里买了一套沈从文的书送到病房,给孤寂中的我无限安慰。那时逛联营逛太原街都要以东宇书店做起点或终点,也就有了无数次发生在这里的约会,我们或者在这里聚齐奔向商场,或者逛累了到这里歇脚,存上包,喝杯冰红茶,顺便看看书,选一两本买走。多年前,我为所编的连载版选书,常常游走在马路湾纵横斜插的路口之间,先去北口的新华书店,再到一路之隔的东宇,发现它们很能形成互补。随着东宇书店的停业,我已经很少在那几串信号灯下穿梭。
  其实在东宇之前,沈阳曾有家大文化书局,是值得读书人缅怀的。它曾偏安于崇山路,后来迁到北陵公园正门斜对过,与辽大、沈师、辽宁中医、社科院、辽艺邻近,像它的名字那样占据着明显的文化优势。常在书店坐镇的是陈言老伯,说话南腔北调(他自嘲)别人很难懂。“毛丫(我的小名)听得懂我”,这也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早年陈老伯头顶银丝尚茂密时,他常从书架上取出《古文观止》或别的什么,指指点点对我讲解,我则心猿意马想着对过姚大叔的巧克力。陈言曾主编《当代作家评论》,被请到这里卖书,大约是在他退休后。正因为他是非专业售书,才更赢得信任,我在他指点下先后从这购得了许多宝贝书,有的悉心捧读了,比如有汪曾祺签名的自选集、杨绛作品集,有的只能装饰书架,比如当时时髦却又很少有人真看真懂的《管锥编》。
  大文化书局在东宇书店退出市场前就已随风飘逝。
  给过我知识滋养的书店中,我十分怀念的还是太原街新华书店。它曾夹在众多商业旺铺之间,纯朴素雅。我们常常进了书店就奔二楼,那里是文艺类书籍。楼梯中间挂着“小心碰头”的牌子,所以每次上楼时总是低着头。那时学生中流行的傅雷、萨特、法拉齐,都是在那买的。在那里凑齐了三毛的单行本作品和蔡智忠漫画。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集、朗文英汉词典、培根、黑格尔、梭罗、张贤亮、舒婷、顾城……看看至今占据书柜半壁江山的这些书籍,便回到那阳光岁月。如今老书店没了,连曾经有过的店铺也换了几茬。新华书店又在秋林公司旁边耸立起高大漂亮购书中心,我偶尔也去逛逛,乘着平稳的滚梯上行,不小心就想起原来那家有些逼仄的挂着“小心碰头”牌子的老书店,感激它在我们最如饥似渴的时候提供了精神食粮。
  说到太原街,可圈可点的还有北口的外文书店,除了买外语书,当时买时髦一点的音乐磁带和唱片也在这里,比如雅尼、肯尼•基。如今大家很少买磁带,连CD都有点过时,也记不清这家洋气十足的外文书店什么时候消失的,更不知那些曾在这叫卖水漏榛子烤地瓜烀苞米的哪里去了,在冬季傍晚,他们曾使我这个饥肠辘辘的穷学生感到多么温暖啊!
  钟芳玲在《书店风景》里说:“世上处处皆有好风景,然而最最吸引人的,还是书店风景。”这是因为,除了卖书外,书店自身具有多样的可能性。沈阳的旧书店,对我来说,它们的确不仅仅是卖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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