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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清明上河图
来源: | 作者:白天光  时间: 2011-08-15

  1.壳子小区
  壳子小区在阜城很有名,阜城《阜远县志》(阜城原来叫阜远县)记载,先有壳子后有阜城。早年阜城的闹市区就叫壳子,是因为这里地处洼地,在这里居住的居民总是往洼地里填稻草壳子。这里也是当年商铺最集中的地方。不过这里的商铺交易的都是并不贵重的商品,有家具、日杂、农具、还有估衣和旧物。壳子闹市最红火的生意是白家澡堂子、郭麻子剃头棚、还有隐藏在商铺后面的拐把子大炕(旧时的不挂牌的妓院)。在这闹市时走上一趟鞋底上都沾着稻草壳子,就是进了拐把子大炕,走出来的时候鞋底子上照样沾着稻壳子。自然在这里居住的都是阜城的下层人。尽管这里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因为是杂货铺,都是赚小钱的生意,所以这里也不会出富豪或资本家。壳子闹市约有一里多长,但人和人之间都很熟,市面上出现了陌生人,人们很快就能认出他来,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知道这个陌生人是干啥的。壳子闹市集中了阜城的大部分的低层人,这些低层人做人卑微,很少惹事生非,人和人之间也能和睦相处,近百年来这里没有发生过恶性事件,这就让人感到很不可思议。其实追根寻源也能找出根据来。壳子小区的人有四大姓氏,秦、韩、石、管。他们都是清末从直隶迁徙过来的。据说这四大姓氏都是亲族,他们都在朝廷有过官职,后来不知是何原因,他们都被贬。别看壳子小区里的人都是下人,可他们大都识文断字,民国初年壳子小区还有一座很大的私塾学堂,叫韩百轩私塾。韩老先生是京都殿试的榜眼。曾做过朝廷的修撰。韩老先生治学严谨,学识渊博,从他的私塾里走出的学生,大都成了民国的地方官员。壳子小区的人们虽然是下层人但他们骨子里却有贵人的血统。
  一百多年过去了,壳子小区每年也都在发生变化。解放初期这里的洼地减少了,政府在小区里又铺了一条石板路,道路两旁的危房也被推倒了,因为这里居住的是阜城的无产阶级,他们是中国革命的主体,共和国的中坚力量,他们的生活必须得到改善,因此壳子小区的房子都得到修缮。小区里的稻壳子也越来越少了。后来政府又对壳子小区的商业网点进行了改造,主要是改了牌匾,拐子大炕不见了,白家澡堂子也被翻修重建,澡堂子改叫新华浴池。又在闹市区新建了国营饭店和副食商店。但壳子小区的居民仍然还是那些居民,还是四大姓氏。
  时间对于壳子小区的居民来说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这里的居民开始发生了变化,这些居民大都是在工厂和国企单位工作,经过了不同时期历史转变,这里也成了下岗职工的聚集地。壳子小区的商业网点也有些摇摇欲坠,国营饭店副食商店都变成了私人网点,原来这些网点的主人又买回了产权。新华浴池又改回了白家澡堂子,经营者白成顺,是白家澡堂子的后人,有了物归原主的意思。小区里的这些下岗工人他们也需要生存,于是他们又个自抢占了壳子小区的石板路两侧。他们没有商铺只有摊床。摊床上的东西也都是一些杂品,这条街每天都在无限延长,摊上的杂品,也越来越丰富,这些摊主也不知道是从哪进来的商品,有些个商品,阜城的人,尤其是年轻人,都不知识。比如:修脚的刀具、手工缝衣服妇女带在手上的顶针、还有缝纫机上的零部件、掌鞋用的铁鞋拔子、虽然这些古怪的玩意儿、许多人不认识、但壳子小区上了年纪的都认识它们。壳子小区也越加变得热闹,因为小区那条路的两侧,出现了许多作坊。这些作坊有做豆腐的,有做小磨香油,还有做面食的。渐渐的城市中心的人们也愿意到这里来,这里有从超市里买不到的农副产品和日杂商品。
  壳子小区应不应该在阜城存在,曾在市政府的一次会议上做过研究。一位资深的副市长说道,阜城如果没有壳子小区,还叫阜城吗。在市政府的领导班子中,有一位学历最高的博士副市长说道,如果壳子小区能够寻找到地域文化,那它就有存在的必要。市政府的领导结构,是有文化差异的,在四个副市长中,有一位是主抓农业和林业的,是从丰县县政府提拨上来的,他是文革后恢复高考时省里一所林业学校毕业的中专生,他除了对退耕还林感兴趣以外,对地域文化并不感兴趣。一位主抓工业的副市长是钢铁学院毕业的,他不知道地域文化和钢铁尤其是工业会有什么关系。还有一位主抓文教卫生的副市长,一直把她的工作重点放在市里的两剧团上,他原来就是京剧演员出身。刚才提到那位资深的副市长,是主抓城建的,她对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包括这些大街小巷的历史渊源。他曾经在省报发表过一篇很长的文章,叫做《城市的个性化面孔》,这篇文章全面的介绍了阜城的建筑和民风、民俗的关系。阜城其实并不是一座新兴的城市,在辽金的时候,就有了部落和族落建筑,现在的阜城的古建筑中,仍然能看到辽金的遗风。这就是阜城的个性面孔……
  如果壳子小区继续存在的话,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破落,应该将壳子小区修建成为民风、民俗建筑群,也可以叫阜城的无楼区。
  这个副市长的美好愿望,最后并没有兑现,他在1992年就病故了。壳子小区的人们当然要怀念这位副市长,这怀念的背后,也隐藏了他们的担忧;房产开发商们对这里早就盯上了,他们想在这里建高层楼区。那么,他们还会是壳子小区的主人吗?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阜城的城市建设,仍然充满活力,而壳子小区仍然面临被毁掉的危险……。
  2.壳子小区的大人物
  壳子小区也有过几个大人物,是秦永昌的大儿子,秦跃进。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在壳子小区的阜城第六中学参军了,是某空军的部队在这里选拨飞行员,六中初选,只选上了四人,在经过三次身体复查以及政治复查中,六中也只是秦跃进被批准入伍了。这孩子老实本份,在学校学习也好,参军以后,要求进步,很快就得到了提拨。十年以后,秦跃进,被晋升了团级干部,他也就在没有回到壳子小区,逢年过节,他会接父亲到部队去过。秦永昌二儿子,原来在阜城红旗机械厂,曾在厂里做过车间主任、厂团总支书记。红旗机械厂后来破产了,二儿子就和媳妇在壳子小区的道口开了一家饭店,饭店叫跃顺饭店,秦永昌的二儿子叫秦跃顺。秦跃顺不是大人物,但壳子小区里的人却一直认为他是大人物,因为他在红旗机械厂的时候,做过车间主任和团组织书记。还有一件大事情,壳子小区的人也都知道,那就是九一年的时候,秦跃顺到北京开过会。壳子小区的人们认为,能到北京开会的人,那就一定是不简单的人。现在虽然秦跃顺的风光已经过去了,但秦跃顺还有让人羡慕的地方,跃顺饭店应该是一个特色饭店,饭店里有两个拿手菜:干炸草蘑、麻油红烧猪皮、据说这俩道菜是当前王爷府的王爷菜。还有秦跃顺的媳妇长得非常漂亮,是个蒙古姑娘,叫乌兰卓娅。人长得漂亮,歌唱得也好。
  壳子小区第二个大人物,叫韩拓。韩拓不是官员,是画家。他九岁学画画,二十岁师从阜城大画家何子渊,他不攻山水,只画动物,是工笔画家。韩拓的工笔画中的动物,不是野兽,大多是昆虫,尤其他的螳螂,画工大气,神形飞逸,韩拓也被誉为螳螂画家,他的作品曾经在全国获过奖,有一幅作品还被日本人购买收藏。在壳子小区能够出现这样一位画家,也让壳子小区的人们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壳子小区的第三个大人物,叫管学良。现在壳子小区的人们还无法确定管学良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说他是好人,管学良曾经打过人,因为是轻伤害,只被拘留了几天,就被公安局放了。管学良最大的爱好就是打人,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从来只打好人,不打坏人,那次管学良的轻伤害是把小区街道的城管给打了,本来这事与他没关系,只因为城管打的这个人,是壳子小区最老实的一个人,这个老实人叫石景泰,在路边烙馅饼,那天他烙饼的炉灶,往马路上多移出了一米多,城管就让他退回去,石景泰说等他把这锅馅饼烙熟了,就退回去,城管不许,就把这烙馅饼的锅给掀翻了。于是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城管还野蛮的踢了石景泰一脚,管学良看不下去了,就给这城管两个电炮,打的这个城管鼻孔窜血,城管不是一个人,有七八个人,他们一块来打管学良,管学良赤手空拳,将这几个城管都打倒了。管学良没习过武,但他打仗时,却能显得功夫超常。后来,管学良成了壳子小区的为民除害的英雄。但他也常常被公安局抓走,三天五天的放回来。在后来管学良把他打架用于事业,他成立了一个承认的组织,叫讨债公司。管学良的讨债公司政绩突出,为别人要帐,一要一个准。
壳子小区除了这三个大人物,就很难在找到大人物了。但壳子小区也永远不会在沉寂中生活,也不会永远后继无人。最近几年,壳子小区也相继出现了两个科级以上干部。一个叫秦廉仲,是市政府史志办的副主任。一个是石宝杰,是环保局测绘科的科长。
  壳子小区的人们天生都胆小如鼠,文革的时候这里曾经诞生过一个驱虎豹战斗队的一位司令,这位文革的怪物,把当时壳子小区这一带所有工厂的厂长都给罢官了,然后将他们捆起来,集体游街。这位司令姓鞠,他不是壳子小区的老户,他是一个退伍军人,当年在这座城市搞过大会战,就是修城市的护城河,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壳子小区的漂亮姑娘梁玉爽,退伍后他就投奔梁玉爽来了。谁知道这个鞠司令对待壳子小区的人们如此无情,梁玉爽就和他断绝了关系。但这个鞠司令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他和梁玉爽黄了,很快就又和壳子小区的毛巾厂女工刘晓慧恋上了爱,恋爱不到两个月,两个人就迅速的结婚了。文革后,鞠司令因在文革中打人,被关押了半年多,释放以后也把他分到了毛巾厂,让他烧锅炉。从此人们在也看不到鞠司令的威风了,但人们渐渐的看到刘晓慧的威风越来越吓人。刘晓慧长得漂亮,又是高中毕业,厂里就培养她做了工会干事,后来她又调到了壳子小区的毛纺厂,当了团委书记,后来又当了副厂长。刘晓慧文革后如此快的升迁,让当年的鞠司令有些恐怖,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个刘晓慧会把自己给踹了,果然有一天刘晓慧正式提出要和老鞠离婚,老鞠感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就同意离婚。但他们有一个六岁的女孩子,还有三间房产,刘晓慧说,她要孩子,可以把房子给你。老鞠说,我也要孩子,把房子给你。最后两个人争执不下,就上了法院,最后法院的判决比老鞠想象的还要糟糕,房子和孩子都归了刘晓慧,老鞠还得每个月向孩子支付两百元的生活抚养费。这时候刘晓慧显得很大度,说道,抚养孩子的钱就不用他支付了。壳子小区的人们常常会说这样的俚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十年之后壳子小区这一带的许多轻工企业都因为倒闭而下马了,将近有六千多个产业工人,下岗的下岗,买断的买断,总之,他们开始远离工人阶级的队伍。这些下岗的企业工人,命运也发生了变化,他们大多都去做小生意,壳子小区一条街,变得空前繁荣。当然,这些下岗工人当中也有生意做大,收入惊人的。当年的鞠司令现在一下子就成了人物,他现在在壳子小区的市场,买了九间门市房,做鲜肉店,后来,他又开了一家熟食店,再后来他又在壳子小区的街南一所报废的小学校办了个屠宰厂,每天他的屠宰厂有四台拉生猪的车到乡下拉生猪,屠宰后,猪下水都给了他的熟食店,到他这里来批发肉的主顾也络绎不绝。老鞠在壳子小区成了一个人物,过去都叫他老鞠,现在又改叫他鞠司令,他也不反对。鞠司令富了,但他的住宅没有离开壳子小区,他原本应该在市区的繁华地段买九间房子,他住在壳子小区路南的第一趟住宅区,这九间房也很有名,市里的人都叫这里是驴马大市,因为这趟住宅都是解放前的老式房子,青砖青瓦几十年过去了,也没有见这些房子出现破损。鞠司令这套住宅原房主姓管,老爷子叫管占启,是当年壳子小区当铺的掌柜。这套房子青石板打底,糯米汤石岩灰粘缝,连老鼠都很难在这墙体上打洞。这房子的房梁也是百年的樟子松,经过多年的驮压,房梁还没有变形。这房子冬天不用取暖,屋子当央放一个火盆,点上无烟焦炭就可以过冬。鞠司令已经买了这房子三年了,整天一个人住着也很孤单,就打算娶个女人和他一块儿住。鞠司令不是那种花心的男人,他要求和他在一块儿生活的女人,首先要在年龄上和他差不多,会过日子,知道疼男人,就够了。这就让他想起了他当年在这座城市认识的第一个女人梁玉爽,当年梁玉爽是在恼怒中和自己分手的,现在想起来文革时,自己做的也确实挺过分,梁玉爽有正义感,才一脚把他踹了。鞠司令就想如果能把梁玉爽娶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问题很严重,梁玉爽结婚多年,孩子都十三、四岁了,她的丈夫跟她过日子过得也很好。不过,去年听说他们两口子因为一些琐事吵过架,在吵架的时候梁玉爽曾骂过她的丈夫,你这些年外表装得老实巴交,谁知道你一肚子花花肠子,二十二岁的小姑娘你敢搞。这是梁玉爽的邻居在鞠司令屠宰厂买肉时跟他说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鞠司令觉得有见缝插针的可能。壳子小区街长不过一里,人们在街上来来去去,大都会打招呼,说是熟人也行,说是邻居也可,你想见某一个人不用费多大周折,一两天内在壳子小区的街上准能看见。这天,鞠司令就看见了梁玉爽,梁玉爽现在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她给一家私营食品厂做蛋糕,工资很低,但工作很清闲,一般下午两三点钟就下班了,下班以后她就会逛市场,买晚上吃的蔬菜。梁玉爽是在鞠司令的熟食店看见他的,见了面他们很客气的打招呼,梁玉爽说,老鞠,你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了,想不到你是个经商的天才。
  鞠司令说,不能说是天才,也是逼出来的,咱们这些当年的产业工人下岗了,如果不动脑筋想办法挣钱,说不定哪一天会被饿死。想不到坏事儿也边成了好事儿,国家的这次经济体制改革,虽然出现了大批的失业工人,可也让一些新兴的资产阶级贵族们崛起了。
  梁玉爽说,老鞠,你的话说得真有水平。
  鞠司令问,小梁,想吃点什么?
  梁玉爽说,我父亲喜欢吃肥肠,这条街上的熟食他都不喜欢吃,就喜欢你这老鞠家熟食店的肥肠。
  鞠司令对柜台上的服务员说道,给小梁同志装上一塑料袋熟食:肥肠二斤、小肚四个、猪尾巴、猪耳朵个两个,还有四个猪蹄子。
  梁玉爽说,我可要不了这么多,这得多少钱?
  鞠司令说,怎么能要钱?是让你家我大叔吃了我的熟食以后给我做做广告,让他老人家说我的熟食为啥这么好吃?
  梁玉爽现在家里的生活也很拮据,鞠司令对她的这点儿帮扶她也觉得并不过分,两个人毕竟年轻的时候朋友一场,虽然没有成为夫妻,可也没有成为敌人。她拎起塑料袋说道,多谢老鞠,有时间到我家去。
  鞠司令说道,有时间一定去拜访你。
  此后他们开始频繁来往。某一天,梁玉爽到屠宰厂去找鞠司令,说,她的孩子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孩子的学习成绩不错,但上重点高中得需要打点,我想朝你借点钱。
  鞠司令问,需要多少钱?
  梁玉爽说,得需要一万元左右。
  鞠司令就从兜里掏出了两万元递给她说道,这两万你先拿着,等你孩子考上了高中,我再给你。
  梁玉爽说,你借我这么多钱,也真让我不好意思,我一定抓紧时间还你。
  鞠司令说,你们家的那点收入我也清楚,咋还?除非把脖子扎上不吃不喝。你这话就外道了,都是壳子小区的老邻居,谁求借不到谁?
  话说到这儿,鞠司令就问,你家老石我也快半年没见到他了,他到哪儿去做大生意去了?咋没把你带去?
  梁玉爽说,老石算是彻底堕落了,开始他和别人合作搞了一家粉坊,销路也不错,谁知道他们粉坊聘来一位姑娘给他们当会计,这姑娘二十二岁,一到粉坊就把老石给盯住了,终于有一天这小丫头把粉坊里的款都卷走了,一共也有二十多万,老石的粉坊就黄了。去年他跟一个河北人到南方去做酿酒生意,做得好与坏,我们也不知道,他走的这半年也从来没给我们来过电话。
  鞠司令说,你家老石都到了这个份上,那你咋还和他混日子呢?这不是浪费你的青春吗?听我老鞠的一句劝,赶快和他离婚,离了婚以后你到我这来,我这屠宰厂、熟食加工厂都需要管理人才,你要是帮帮我,那咱们的事业就会越做越大。
  梁玉爽说,想不到老鞠你还这么直爽,你刚才跟我说的话,我真得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老鞠说,那还考虑啥,赶快捎信儿让他回来,把离婚手续办了,然后在和我办理结婚手续。小爽,咱们误会了这么多年,当年文革时期我们都是受害者,今天我们得平等做人了,我这个人一向讲良心,在文革时期我打过两个厂长,前些年这两个厂长我都去向他们忏悔,每年春节的时候,我都要给他们每个人送去一百斤肉,已经坚持六、七年了,这些厂长说,老鞠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他做过错事,但他做过的好事已经把他做过的坏事抵消了。你听听,这话说得多好。
  梁玉爽说,文革的时候其实我也很对不住你,按说我也应该向你忏悔。忏悔这件事儿,不是用口头儿说的,得有实际行动,所以我坚定不移的决定,我嫁给你了!
  梁玉爽很快就把她的在外地做生意的丈夫叫回来,也很快的办理了离婚手续。老石问她,你是不是有主儿了?
  梁玉爽说,有,是街上的肉贩子老鞠。
  老石说,你是看中了老鞠有几个臭钱儿?我告诉你,他那几个臭钱儿我还真没瞧得上眼,我跟你说小爽,这半年我在河北已经发了,我和我哥们儿办的酒厂已经火了,商标就是花石头小烧,纯粮酿造,酒度可以达到五十五度,其工艺大都是茅台的工艺。要不然我也想回来和你把婚离了,当年在我这个粉坊给我当会计的姑娘小芍药又投奔我去了,从我这儿卷走的那些钱,一分没少的又还给我了,我也准备要尽快和她结婚。
  梁玉爽说,想不到我们都希望有这样愉快的结局。老石,以后从河北回来,别忘了跟我打个招呼,我和老鞠得请你吃饭。
  老石说,梁玉爽同志,也请你方便的时候到河北,到我那做客。在我们附近也有许多风景区值得一看,比如:荷花淀、当年抗日战争地道战的旧址,我可以给你们做导游。
  两个人客气的分手。不过一周的时间,这梁玉爽便成了鞠司令的妻子。许多熟悉他们的人都说,也算是好的结局,应该叫物归原主。
  3 索布德风味羊肉
  壳子小区人和人之间虽然很和睦,但在经商上有的时候也不免发生一些小摩擦,这也是难免的。秦跃顺在街上开的一家大饭店,秦家楼,最近也受到了冲击,因为在他的对面又有了一家饭店是街上人们都熟悉的小山东开的,他的饭店叫小山东烀饼店,是个鲁菜馆。这个饼店里的菜肴也很受消费者欢迎,他这里的几道拿手菜:拆骨肉炒大葱、红烧肉干豆角还有河蟹炖酸菜都是非常可口的菜。小山东烀饼店一开张,秦家楼的生意就一下子被冷落了。连秦家楼的几个拿手菜也渐渐被人遗忘了:泥鳅炖豆腐、山野鸡炖红蘑、山兔子肉炖土豆,常来的食客便说道,这些菜自己家的老婆也能做,味道还不一定有咱家老婆做得好呢。小山东叫管北良,他多年不在壳子小区,在他的老家山东聊城开饭店,饭店开得很不错,他把那里的饭店就交给了老兄弟,就自己回到了壳子小区,因为壳子小区还住着他年近八十的老父亲。小山东的烀饼店几乎要把秦家楼给冲垮了,一条街上住着,小山东觉得有些对不住秦跃顺,这天就进了秦家楼,秦跃顺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认为饭店的兴衰好坏靠的是饭店的质量,谁的饭店开得好,消费者就会到那里去,这无可非议。小山东就对秦跃顺说道,二哥,我是真对不住你啊,我这饭店开得这么火,让你的饭店冷清了,这是我管北良做得不对,我想好了,我想把我的店停业四、五天,你的饭店再考虑是不是增加一些拿手菜,等新菜谱上全了,我小山东的烀饼店再重新开张。还有一个办法,从外地请来一位高级厨师,在你这里主厨,你这个饭店就一下子会火起来。
  秦跃顺说道,北良兄弟真是职业道德高尚,让哥哥非常佩服,你的烀饼店最好别停业,该怎么开就怎么开,我的秦家楼盈利还是亏损你还是别管了。
  北良说,那不行,咱们都是壳子小区的老邻居,哪能自己挣钱不顾别人呢?顺子二哥,就这么办吧。
  秦跃顺也果然听管北良的,这天他把秦家楼停业了,找来了街上的几个大人物,请他们帮助出主意。秦跃顺请的这些朋友,也就是壳子小区的市政府史志办的秦廉仲、环保局测绘科的科长石宝杰、还有屠宰厂的鞠司令。秦跃顺请来了市里蒙古桢酒楼的蒙古大厨,为大伙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蒙族菜。秦跃顺和这些大人物当然就是朋友,但来往并不频繁,在小区里碰上面只是打个招呼而已。现在小区里的几个大人物都聚齐了,他就很客气的说道,各位真是给我跃顺的面子,我早就想请大家搓一顿,只因为现在是壳子小区的还有科级以上干部,我就有点儿不敢请大家了。
  鞠司令说道,跃顺这就见外了,在咱们壳子小区,跃顺其实也是个大人物,当年他开饭店的时候,我非常羡慕他,那时我就想,如果壳子小区的人都能像顺子这样,咱这壳子小区翻身的日子可就到了。
  秦廉仲说道,跃顺的父亲是我的九叔,九叔活着的时候,你总到我那儿去,自从九叔病故,这顺子也不到我那儿去了。不过话得说回来,我那儿子秦永江到秦家楼吃饭,顺子从来也不收钱,这也看出顺子不忘亲情。顺子和他爸爸活着的时候一样,要脸面,为人又善,一般还不愿意求人。咱这壳子小区就这么几个姓,串起来还不都是亲戚。
  石宝杰说,那是,去年我大舅子给我们买了一套打五折的商品楼,让我们搬到丰泽小区去,我和我老婆都不愿意去,不是因为那个地方不好,而是去了丰泽小区,我们就好像离亲人们远了似的。
  秦跃顺就给大家倒酒。酒是正宗的蒙古族酒,叫套马杆,是高度酒,壳子小区的爷们儿们,都喜欢喝这种烈性酒。倒完酒,秦跃顺就举杯对大家伙说,各位叔叔、哥哥和兄弟,我秦跃顺总觉得欠大家的,开了七、八年的饭店,你们也没经常到我这儿来吃饭,如果你们再不来我这吃饭,我顺子在这壳子小区可就显得孤单了,亲人见我也就不亲了。
  石宝杰说,哪里的话,咱们壳子小区的人,这么多年都和睦相处,谁家和谁家都没闹过矛盾,这本身就有亲情存在。老邻旧居的来往不在于吃吃喝喝,图的是相互间在困难的时候能出手帮助。
  鞠司令说道,在壳子小区我算是一个后来者,但我老鞠已经和大家融为一体了。按我目前的资产和财力,我到哪做生意都能越做越红火,可为啥不离开咱们壳子小区,我要的是这里的人气。石大哥说得对,我们相互之间在困难的时候,应该出手帮助。怪我直言,今天顺子请咱们几位到这儿来喝酒,除了叙亲情,肯定也有困难需要咱们帮助,顺子你就只管说,我老鞠保准会帮助你,要出钱咱出钱,要出力咱出力。
  几个人物也都说,说吧,说吧,我们会出手帮助。
  秦跃顺说道,话该咋说呢,说是困难吧,还有点不准,应该算是难题。这半年多我的秦家楼和往年比,利润越来越薄了,眼见得也就架不住了,要改行,我还没有别的本事。你们大家也许看出来了,我的秦家楼为啥滑坡?其实就是小山东管北良开的烀饼店给我顶了。北良也不是外人,那也是我的兄弟,人家的烀饼店为啥顾客盈门,还不是人家的鲁菜味道纯正,品种齐全,价格也很便宜,不瞒各位说,前几天我被烀饼店的香味儿都给勾住了,进了烀饼店,吃了两张煎饼卷鲁菜,煎饼里卷的这个鲁菜可不是炖的菜,都是小炒,有鱿鱼炒韭菜、猪皮炒土豆丝、肚丝炒尖椒丝……七、八样小菜价格便宜,这样的店能不盈利吗?我的生意越来越冷清,北良也不是幸灾乐祸,他很同情我,就决定过几天把他的店儿关几天,等我这边有了好的经营项目,在和我一块儿开张,各位,你们说可咋办?
韩拓说道,这北良也真讲究,用文化圈子里的话说,那可叫德艺双馨那。
  秦廉仲想了想说道,从历史上考证,我们这座小城也是北疆的一个贸易聚集地,从清初的时候,这里就有驴马大集、药材大集、粮食大集和木炭大集。这里曾被康熙皇帝誉为北疆第一镇。既然有了贸易,就必然也繁荣了餐旅业,清末的时候,咱这小城有客栈近百家,酒楼近二百家,另外澡堂子、铁匠炉、皮货店到处都是。前一段我读了咱们这座小城的民国史,民国初年,咱们小城出了两个大手艺人,一个是裁缝程罗锅子,专制男服,后来就被奉军张大帅请到奉天,给奉军缝制军服。还有一个手艺人是黑锅大厨姚胖子。姚胖子叫姚喜奎,他不是那种在御膳房为贵族老爷掌勺的大厨,我们这儿的人都叫他野厨子。姚喜奎原来是地主大杂院里的厨子,农忙时节长工们干活儿,要在地主家吃午饭,姚喜奎就一个人掌厨,地主大杂院的空场子支起两个大黑锅,一口大黑锅蒸馒头,一口大黑锅炖菜。据说姚喜奎大黑锅炖菜炖出的香味儿,能漾出几里地。姚喜奎炖菜的大黑锅里没有啥像样的东西,有时候是几块猪皮,还有地主家里不愿意吃的鸡肠、鸡肚子、鸭脖子、鹅脑袋。主菜一定是大白菜,或者是酸菜。姚喜奎能把大黑锅里的炖菜炖出香味儿来,靠的不光是一些个杂七杂八的,略有油腥的东西,就是猪皮,原来姚喜奎有一手,那就是他不外传的佐料,这些佐料你看不出是什么来,都是一些研磨出的粉末,后来姚喜奎的儿子把他爹的秘方传了出来,这些粉末是:甘草粉、野芹菜籽粉、红辣椒籽粉等十几味。后来姚喜奎到了县城,开了姚家大黑锅炖菜,一直开到解放。后来他儿子姚俊生和他孙子姚建明都把姚喜奎的大黑锅炖菜传了下来。文革前的时候,姚建明考上了大学,现在在河北省一个科研机构当领导,他早把他们祖传的姚喜奎黑锅大炖菜忘了。我为啥说这件事儿?那是因为餐饮业有一个传承的问题,小山东的烀饼店其实就是传承。
  鞠司令说道,说得太好了。就拿杀猪来说吧,咱们市里的几家大的肉店,到我那儿去拉猪肉,人家明确表态,只要手工宰杀的,不要电击的,电击的猪肉已经把猪肉的精华给击没了。
  石宝杰说道,传承也是有限的。我们只有老祖宗手中的东西才有传承价值,而把别人的东西拿过来去传承,肯定也会变味儿。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秦跃顺的媳妇乌兰卓娅,这时端着一瓮羊肉进了雅间,把这瓮羊肉放在桌子中间说道,这是我家的最好吃的东西,叫索布德风味羊肉。索布德在蒙语里是珍珠的意思,意思是说,这瓮里的不仅仅是羊肉,还是珍珠。
  秦跃顺就用勺子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索布德风味羊肉。几个人喝着汤,吃着羊肉,都兴奋的说道,真是美味!
  鞠司令说道,顺子,你不是让我们帮你来解决问题,而是让我们来为一件大事儿的正确与否投支持票,还是反对票。
  韩拓也恍然大悟,是啊,这索布德风味羊肉,我多次都在这吃过,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秦连仲说道,行了,你的饭店会重新获得新生,准备准备开张吧。
  石宝杰说道,把你的秦家楼的牌子摘掉,改为索布德风味羊肉馆,主厨乌兰卓娅。
  秦跃顺说道,这行吗?据我所知,咱们这座城市蒙族人仅占百分之一点二,谁能光顾我的羊肉馆?
  鞠司令说道,顺子,你真是个笨蛋。难道到小山东烀饼店里就餐的都是山东人吗?咱们城市里的西市场餐饮一条街,有三家粤菜馆,到那吃饭的都是广东人吗?还有四川火锅城、重庆辣妹子火锅城,其实光顾那里的都是咱们当地人,四川人到这里来,人家根本就不去,到处去找东北菜。
  秦跃顺说,鞠大哥这话是让我开窍了,可是,以后我的饭店能不能兴旺起来,还得全靠你。
  鞠司令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宰羊的问题吗?包在我屠宰厂了,考虑到民族的忌讳,宰羊和宰猪绝对不能放在一个地方,你的秦家楼后院还有很大一块地方,那里能圈养十只羊,我帮你找一个宰羊的师傅,你的索布德风味羊肉馆一天要能卖十只羊,你就发了。
  跃顺一拍桌子说道,搞定了,喝酒。
  ……
  五天以后,壳子小区就诞生了第一家索布德风味羊肉馆,开张那天,羊肉馆顾客几乎都要挤破了门。小山东管北良看见索布德的新牌匾,感到暗暗吃惊,因为店老板仍然是秦跃顺。
  在以后的日子里,小山东烀饼店和索布德风味羊肉馆其经营难分高下。这一天,两个人都聚在风味羊肉馆,秦跃顺和管北良吃着风味羊肉,喝着酒。秦跃顺说,北良,你有如此胸怀,让大哥十分钦佩你。
  管北良说道,有些行业是不怕扎堆的,怕的是不扎堆,你的风味羊肉馆和我的山东烀饼店不会出现挤兑谁的忌讳,你的店顾客多了,说不准也能把我店里的顾客也带的多了。
  ……
  4 蟋蟀和百灵
  画家韩拓在这座城市的名声已经不小了,他是连续三届被市政府评为十大文化名人。韩拓不光名气越来越大,他的画也越来越值钱。他在南方某个城市举办了韩拓情趣画展,他的工笔画《已经嗅到冬天气味的螳螂们》被一位日本收藏家以一百五十万元的价格买走。工笔画《梦中醒来的蟋蟀》被一位美国收藏家以一百六十万元的价格买走。
  市政府为了鼓励韩拓的创作,特意为他建了一座画室,这座画室实际是一座别墅,画室的面积达到三百多平米,政府出资两百万,韩拓出资一百万,产权归韩拓所有,这也算是对韩拓的重奖。韩拓是一位性格古怪的人,政府对他的奖励他并不领情,他自己也拿出来二百万交给政府,希望政府在壳子小区,把壳子小区的市第十五中学进行一次修缮和改造。
  韩拓仍然住在壳子小区。他住的当然是一座老房子,是解放前壳子小区五香辣味儿酱菜园掌柜的宅院。这座宅院约有八十多年,地基下沉,但房梁和门窗都还很方正。有一文化报记者采访韩拓时问他,你现在的条件这么好,据说,你的个人资产已经达到了七位数,为什么还蜗居在这贫民的闹市区呢?
  这话韩拓很不愿意听,他几乎是愠怒的说道,怎么能说我住的这个地方是蜗居呢?这里的地势虽然有些洼,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地下都被塞满了稻草壳子,稻草壳子为何物?稻者万菽之冠也。壳子小区脚下踩的是金子,所以这里的人气永远会兴旺,你说我是蜗居,是你没有懂得什么叫地域文化。
  这位文化报的记者遭到了韩拓的冷落,此后再也没来采访韩拓。韩拓虽然是一个文化名人,但在壳子小区又显得特别亲民,大凡小区里和他很熟的人,向他那里讨画儿,他都欣然应许,当然,韩拓不会把那些个画工极其精致的作品,给这些老邻旧居们,他心里清楚,一般他给邻居的画也都是他的习作,或者是初稿。尽管他给老邻旧居们的这些初稿到省城去卖,也值几万块钱,但这些老邻旧居们很尊重韩拓,将他的画装裱后都悬挂在墙上,逢生人或亲戚来串门,主人会指着画说,大画家韩拓的画儿,我们的关系铁着呢,生人或亲戚有知道韩拓的,一下子就把这家的主人高看起来。有一天,有一个女人闯进了韩拓的院门,韩拓正在院里侍弄几棵花草,见进来的女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来。来人很客气地说,韩老师,您正忙着?打扰了。
  韩拓遮着刺目的阳光问道,您是?
  女人说,韩老师,您是文化名人,能够记起我来也真是很困难了,咱俩十多年前就有来往,我原来是毛巾厂的工会副主席,有一年我请韩老师到我们厂,给我们画宣传画,题目叫《抓革命促生产》,画的是三个工人扎着毛巾,手握红宝书,在研究生产计划。
  韩拓一拍脑袋,哦,想起来了,你叫刘晓慧,是后来毛巾厂的副厂长,这么些年在壳子小区我也没看见过你,你这些年都在忙啥?
  刘晓慧说,厂长不存在了,变成了下岗工人,后来被外地一家工厂聘去当副厂长,谁知道这个厂子经营也不好,也倒闭了,我去北京做了几年生意,一年前我又回到咱们壳子小区了。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儿,甜也吃了,苦也吃了,最后要的是一个好的归宿,啥叫归宿?还不是寻找过去的精神家园,我的精神家园就在壳子小区。
  韩拓说道,你这话说得太对了,精神家园这几个字可不是俗人能说的,哲学家苏格拉底说过,我们没有家园,我们只有精神家园。我的一幅画就叫《背着家园上路》,画的是一只乌鸦驮着一片树叶向远方飞去。
  刘晓慧说,韩老师说得更深刻。在我的记忆里,韩老师年轻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表情也冷漠,而今天看你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你就像一座大山,山是幽静的,而山下却藏着金子。
  韩拓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晓慧真会说话。
  韩拓就从屋里喊保姆,让保姆把一个精致的小茶几端了出来,又告诉她,去沏一壶最好的洞顶乌龙茶。
  刘晓慧说,韩老师,你别客气。
  韩拓说,我知道刘晓慧同志你是不会轻易到我这儿来的,既然来了,就肯定有事儿,不管什么事儿,我韩拓一定会帮你。
  保姆把茶端了上来,倒了两杯,分别放在韩拓和刘晓慧跟前说道,韩老师,是台湾学者白老师给您送来的顶级乌龙,刚打封,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韩拓说,我早就说过,贵人来了,顶级乌龙就该开封了。
  刘晓慧说,韩老师,你这么说,我可就不敢再来了。
  两个人各自品了一口茶。韩拓的眼睛看着刘晓慧的脸,觉得这是一张被雨露滋润过的脸,虽然隐藏着沧桑,而裸露的是活力。
  刘晓慧说,韩老师,到你这儿来,确实是有一件大事儿,不过我不是来求您的,我只是想跟您说咱们壳子小区的人向你讨画的太多了,你应该有所收敛。你的画儿应该是珍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讨的。据我调查,你在壳子小区赐画将近一百幅,而小区的居民仅三百一十户,实际就是壳子小区三分之一的住户都有您的画。如果这些人能把你的画作为藏品珍藏起来,那倒是一件好事儿,可是,据我调查,本小区有接近三十多户都将您赐的画卖了,省城的甫雨堂、贤宝斋都有您的画儿,贤宝斋曾经收过您的一幅画《螳螂夜歌》,给价八万。另外,京城的几家书画馆,也有您的作品,他们也都是壳子小区的人拿去卖的……
  韩拓一声长叹,嗨,咱们壳子小区的人也都是太穷了,我的画儿如果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富裕,我也就知足了,壳子小区的人也都够可怜的,他们都是咱们市里的下层人,也不能怪他们。
  刘晓慧说道,韩老师,您的观点,我不赞成,如果您的画儿,仅仅成为壳子小区穷人的救命稻草,那你就玷污了您的神圣的画的世界。如果你真要有心想要小区的穷人富起来的话,您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帮助他们,比如,你可以捐款建一个韩拓职业艺术学校,或者可以把壳子小区的一条街变成韩拓文化街,让本市的民俗、文化都在这里得到发扬光大,自然壳子小区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文化小区,人们的追求也会改变,生活也会变得越来越好……
  韩拓有点儿惊呆了,他看着刘晓慧,觉得找到了知音,半天才说道,蟋蟀只有在黑暗的时候才能歌唱夜晚,而百灵在日出的时候才能唱出阳光的灿烂。晓慧,我韩拓是蟋蟀,而你晓慧则是百灵。你的建议太好了,我画工很好,但我不能写文章,我请你给我们市的庄市长写一个建议,把你的想法和设想写出来,这个宏伟的事业,将来由我们两个共同完成。
  刘晓慧故作谦虚的说道,韩老师,我可以帮您,但我的水平太低,我只配做你的学生。
  韩拓说道,如果你是我的学生的话,那你也是一位高材生。
  两个人把一壶洞顶乌龙喝光了。刘晓慧要告辞了,她起身要走,又被韩拓留下了,说道,如果方便的话,中午我请你吃饭?您可以把你的孩子和先生都叫来。
  刘晓慧说道,我孩子到她父亲那儿读高中去了。孩子的父亲六年以前就和我离婚了,我们两个之间差异太大,他是南方人,是学工科的,原来也是我们厂子的总工程师,毛巾厂倒闭以后,他回南方老家了,在一家外资企业又当上了总工程师,后来和他的助手,一位上海姑娘建立了感情,他和我离婚以后,就和那位上海姑娘结婚了。现在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五岁了。我的女儿和他父亲关系很好,她的继母对她也不错,也是和睦的一家。
韩拓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的近况。不过,这样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我总认为人的幸福是命里注定的。
  刘晓慧说,韩老师,现在您也是一个人?
  韩拓说,是一个人。不过,我的经历和你不一样。我原来的妻子是一个农村姑娘,我们俩结婚以后,一直过着苦日子。那时候,我在咱们壳子小区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我父亲是木匠,他打家具,我给家具刷油漆,画柜画,收入不多,但总能够吃够穿,后来我妻子给我生了个儿子,儿子不到一岁,她就得病死了,其实,不是太要命的病,就是大叶肺炎,因为交不起住院费,就提前出院了,在家喝了两个月的汤药,她还是没有活过来。在我的心里,她永远是我的妻子,别人替代不了,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不结婚的原因。
  刘晓慧问,那你的儿子呢?
  韩拓说,儿子比我出息,去年美术学院毕业以后,他又到国外留学去了,将来可能要在国外定居,他学的是油画,和我的工笔画有些格格不入,他不喜欢我的作品,我也不喜欢他的作品,但我喜欢我儿子,我儿子也喜欢我。
  刘晓慧问,那将来怎么办?你是到国外和儿子定居,还是让儿子回来和你一起生活?
  韩拓说,顺其自然。
  这天中午,韩拓把刘晓慧留下了,保姆到街上去买菜,买回菜以后,刘晓慧做了一桌丰盛的菜,两个人又喝了一瓶酒,直到天黑的时候,刘晓慧才回家。
  5 鞠司令的婚礼
  鞠司令和梁玉爽同居了两个月以后,正式结婚了。他们的婚事就在秦跃顺的索布德风味羊肉馆举行。其实这也是鞠司令给秦跃顺捧场。这天,鞠司令从乡下拉来了十只羊,都杀了。索布德风味羊肉馆里外都装饰一新,酒楼的上面悬挂巨幅标语:热烈祝贺鞠占河、梁玉爽新婚大喜!
  这一天壳子小区几乎变成了一个盛大节日,街上的小商小贩也少了。小山东烀饼店也同样悬挂着巨幅标语,两家饭店烘托了一条街的喜庆气氛。鞠司令为人大气,此次婚庆也显得极其铺张,每家每户也都送了请柬,而让人非常敬佩的是,鞠司令的婚庆没有设收金台,凡是壳子小区的居民,来此喝喜酒的,一律不收礼金。但鞠司令也有例外,在这两家饭店都设了办公席,美其曰:壳子小区鞠氏副食品有限公司与友情单位接待处。两张办公席,各自都收了十几张支票,累计金额也近百万元。而两家饭店的接待费用,会计兼总经理梁玉爽慷慨地各自给他们十万元。
  鞠司令的婚庆让壳子小区对鞠司令肃然起敬是不够的,有的居民甚至自制了小红旗,上面写着:老鞠老鞠,做人大气!老鞠老鞠,就是仁义!一条街上有自行组织的秧歌队,老年合唱团在婚庆的时候把街道封得严严实实,齐声高歌: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婚庆一直到天黑才渐渐散去。就在饭店的人快走光了的时候,开来两辆客车,看样子是来了一支队伍,他们穿着整齐的保安制服,其步伐像部队在接受首长阅兵。他们到了索布德饭店门前,停下了。一个胖子在门口喊道,鞠占河总经理,请出来检阅!
  鞠占河和夫人梁玉爽走了出来。鞠占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胖子,是小区不能忽视的一个人物,是管学良,这小子已经有一年多没回壳子小区了,怎么忽然领着一支保安队伍来了?
  鞠占河走了过来和管学良握手,又使劲拍了他一下,良子,你这犊子干啥去了,一年多也没看见你?哥一直惦记你。
  管学良说道,弟弟学良已经出息了,就在邻市国新房产建筑开发总公司当了保安队长,这是我手下的四十六名队员。今天头午我爹给我打电话,说你和梁玉爽大姐结婚了,我无论如何得来祝贺。今天我们跟国新总经理请了假,乘专车前来为您祝贺,说着,从兜里掏出两万元钱,塞给鞠占河。
  鞠占河一看是厚厚的一沓钱,就又给他塞了回去说道,你这犊子瞧不起我,你不是我弟吗?我收你的钱,不让别人笑话?
  鞠占河又冲秦跃顺喊道,顺子,再杀两只羊,良子兄弟来了。又冲小山东喊道,把最好的鲁菜给我炖上,良子兄弟得意这一口。
  婚庆又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管学良很能喝,喝了一瓶酒也没醉。鞠占河却喝的有些半醉了,他搂着管学良说道,良子,当年咱俩都是这壳子小区的峰顶人物,现在风采依旧,往后咱哥俩还得好好处,在邻市干得舒服就接着干,不舒服就回来找我。
  管学良说,大哥,我在邻市现在也是个人物,我交的把兄弟周国新,你知道是谁吗?是邻市前市长的弟弟,全市九个小区,有六个是我国新大哥开发的。我能干啥?我就是为国新大哥保驾护航。看来我是十年八年不能回咱们壳子小区了,可壳子小区的人都是我的亲人。我手下的这些保安,一多半都是咱们壳子小区的。我这次回来,一是为大哥、大嫂祝贺,二也有一件大事儿要求你。这件事儿只有大哥您有能力替我办,换了别人根本不行。
  鞠占河有些酒醒了,问道,说吧,啥事儿?
  管学良说,你知道我今年都三十九了,还没娶媳妇。我不是不想娶媳妇,而是我崇拜一个女人,崇拜了一辈子,这辈子如果要娶不上她,我后半生活着就没意思了。你猜我崇拜的是谁?是我在毛巾厂上班时副厂长刘晓慧也是你的前妻。你知道刘晓慧和她第二丈夫结婚的时候,我就想拿刀把他丈夫给杀了,后来我爹给我跪下了,我才没去杀他。前些年刘晓慧和她的丈夫离婚了,她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最近我才知道,她又回壳子小区了,我的机会也就来了……
  鞠占河说道,好办,这事儿哥来给你办。
  管学良又喝了一杯酒。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冲外边儿喊了一句,国新保安大队紧急集合!
  喝的东倒西歪的保安大队队员们,都规矩的站在了饭店门口。
  管学良也站好,冲鞠占河敬了一个礼,说道,大哥,我们告辞了,过两天请大哥和夫人到我们国新大世界检阅!
  全体保安人员齐声喊道,首长请指示!
  鞠占河说道,良子,赶快回去吧!让司机慢点开车。
  管学良和他的保安大队转身走了,这些保安队员都穿着厚底儿皮鞋,使劲踏着壳子小区的土道,土道上扬起了灰尘。
  6.五猪戏牛图
  鞠占河答应管学良与刘晓慧结成婚姻,但他们的婚礼过后鞠占河才想起他对管学良的承诺,他对刘晓慧太了解了,这人很固执,也很刁蛮,我去说服她恐怕难以说通,就只好在画家韩拓身上下工夫。因为他最近发现刘晓慧总往韩画家那儿跑,鞠占河与韩拓没有什么来往,他也没有向韩拓讨过画,只是这韩拓在吃上有个嗜好,喜欢吃猪血,不是血肠,而是他自己蒸的五香血羹。韩拓既是一个画家也是一个美食家,他喜欢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除了猪血以外,他喜欢吃牛眼睛,还喜欢吃驴皮。韩拓用一半的时间画画,另一半的时间就是自己做好吃的。鞠占河和韩拓的交往就是每周韩拓都要到他的屠宰厂去买猪血。这一天,他拎着一小盆猪血,一小盆驴皮,就去了韩拓家。韩拓对于鞠占河的突然登门感到很意外,见到他手里的两个盆子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便恍然大悟:原来在壳子小区,有名分有地位的人墙上都悬挂着韩拓的工笔画,而鞠占河却还没有管他讨过工笔画。韩拓请鞠占河坐下。两个人寒暄了几句,韩拓就问,鞠老板到寒舍想必是想要我的工笔画吧?刚好我画了一幅五猪戏牛,这幅画非常适合送给你。
  鞠占河笑着说,韩老师,你的画很贵这壳子小区的人没人不知道,这么好的一幅画没有十万、八万是买不下来的。再者说,画就跟玉是一样的,说它有价就有价说它无价也无价。
  韩拓也笑着说,你鞠占河在壳子小区的人缘很好,群众的口碑是一致的,都知道你不嫌贫爱富更不巴结官员,这让我非常钦佩。所以我这幅画儿是赠送给你的。
  鞠占河说,老人家,谁不喜欢珍藏你的画儿,这幅画儿我会珍藏的,不过我必须得和你交换,你这画儿叫做五猪戏牛图,那我就送给你五头猪一头牛。
  韩拓这才明白,原来这鞠占河不是来向他讨画来的,他是来干什么的呢?便不说话,等这鞠占河主动说出来。
  鞠占河还是耐不住性子说了实情,韩老师,今天我到你这来造访,有一件大事情和你商量。最近小区的人们都看见刘晓慧经常到你这来,我们心里非常清楚,她是在追你。可能她追你的行为很含蓄,我对这个人非常了解,因为我们也有过一段婚姻生活。时间虽然不太长,但是我已经把这个人看到了骨子里,说到底她是奔着你的人来的,更是奔着你的书画来的,在她眼里您的字画不是字画而是钱。
  韩拓说,我对刘晓慧的印象不错,凭我的直感,我并不认为她是奔着我这个人,或我的字画来的,她喜欢工笔画,她对工笔画很内行,她指出了我画中的瑕疵,这让我非常佩服,她对我画指出的瑕疵和画坛的大师对我的画的评价是一样的。我们之间现在只是朋友,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想当我的助手,凭心而论她具备这样的资格。国内十大工笔大师的作品她都有收藏,而她又能视金钱如粪土,所以我想聘用她。
  鞠占河说,你聘她做你的助手,她也确实称职,不过有一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咱们小区的见义勇为的青年管学良正在追她,并正式向她求婚,她也并没有拒绝管学良,我想她正在你和管学良之间做平衡。现在的管学良可不是过去咱们街上的小混混。他在邻市一家大的房地产公司做副总经理兼保安队长。他在邻市有多处房产,而他又在这家房地产公司投入了股份。他的经济条件虽然比不过你,但他的资产要是拿到壳子小区来,在咱们小区他应该算是首富。我不知韩老师如何对待这件事情。
  韩拓说,刘晓慧想做我的助理,并不是我主动找的她而是她主动找的我,这么多年我从事书画创作没有人做我的助手,我的作品不但没有贬值反倒不断升值。如果刘晓慧真的在我和管学良之间犹豫不决的话,我愿意放弃。
  鞠占河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韩拓补充说,不过一切要顺其自然,如果刘晓慧对管学良不感兴趣而热心于我画室的工作,当然我也不会拒绝她。请转告管学良,要想爱一个人就努力的去追吧,女人总会被男人的忠诚所打动。
  鞠占河举起大拇指,韩老师真是一个道德崇高,品德高尚的人,佩服!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鞠占河就起身要走。
  临走前说道,韩老师往后,你喜欢吃的这三样儿东西就没有必要再亲自去取了,我会打发人给你送过来。
  韩拓说,最近我的口味有些转移,不再喜欢吃这三样儿东西了。三桥河最近又发现了多年不见的无头鱼,这可是天下的美味儿。无头鱼学名也叫黄鳍马面魨 ,在京城买一条这样的鱼大约也需要4、5百元。在咱们河边的摊床上买一条才20多块钱。另外镇北的刘家营子有个鸵鸟养殖场,鸵鸟蛋也是难得的美味。
  鞠占河说,韩老师的嘴真刁啊。
  韩拓笑了,我不光嘴刁,眼睛也刁。
  7.刘晓慧去了索布德风味儿羊肉馆
  刘晓慧走进了蒙古风味儿的索布德羊肉馆。刘晓慧很少出入饭店,她一进饭馆就让秦跃顺看见了。刘晓慧也认出了秦跃顺,因为秦跃顺的衣着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在上班的时候喜欢穿蒙古袍,闭店的时候才穿便装。
  刘晓慧就笑这对秦跃进说,秦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了成吉思汗的子孙?
  秦跃顺说,不能叫子孙,应该叫其其格的女婿。
  刘晓慧坐下,四处打量着大厅的陈设,墙上挂着蒙古刀还有皮画、牛角等。,秦跃顺说,难得您到我的小店来视察指导,今天我得请你,还得陪你喝两杯马奶酒。
  刘晓慧摇摇头说道,我才吃完,一个朋友请我吃的老边饺子,酒也喝了不少,今天就不再你这儿品尝索布德风味儿了。
  秦跃顺说道,这么晚你到这来肯定是有别的什么事吧?
  刘晓慧说,有事,我想先当着你的面骂一顿鞠占河,骂完了我才能说正事。
  秦跃顺说,那你就开骂吧,我听着。
  刘晓慧说,鞠占河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个王八蛋,他是个驴马烂儿,更是一个牛卵子!因为他不干人事,畜生不如。
  秦跃顺说,骂完了那就说正事吧。
  刘晓慧说,你秦跃顺应该对我非常了解,当年在工厂的时候,我们都是领导干部,我处事典雅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我这样夸自己一点也不过分。在咱们壳子小区我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画家韩拓。你现在既是一个饭店的老板又是政协委员,说明你有很高的政治修养。韩拓是个画家,是政协常委,也能说明他是一个德艺双馨的艺术家。这些年我一直在看好中国的传统文化,尤其爱好收藏,我现在家里收藏几百件当代名画家的作品,一个日本友人出几千万要买我的作品,我都没有动心。因为艺术生命就是我的第二生命。我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我们小区有一个著名画家韩拓。这是我距一个大艺术家最近距离的机遇,我想向他学习,并想做他的助手,韩拓已经答应了我做他的助手,谁能想到这个野蛮的鞠占河从中使坏,挑拨我和韩老师的关系。他竟然侮辱我在追求韩老师,说我不是追求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财富。韩拓有多少钱我不清楚,但在经济上,我不示弱,不会比他少。这怎么能说我是在为钱财而追韩老师呢。更不能让我容忍的是,他竟然要给我做媒人,给我介绍的人你猜是谁?是咱们街上的有名的小混子、流氓管学良。你说我 能不找这个鞠占河算账么?
  秦跃顺说,晓慧别看今年你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咱们壳子小区不失为一位美女。哪个男人见你都是眼睛一亮。因为你现在还是独身,别人有追求你的权利。现在管学良今非昔比了,说他是混混或者是地痞流氓也有失公道。他在邻市也是一个富豪。是一家大房地产公司的副总经理,且不说他有多少处房产,据说他在这个房地产公司占的股份也有30%左右。现在他的气质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一身毛料定制的保安服。对了,我刚才忘了介绍,他不仅仅是房地产的副总经理还是这家公司保安队的队长,这个房地产公司有九个小区,保安人员就有300多人,如果按照部队的编制他管这么多人应该算是一个营长。我到希望你对管学良做进一步的了解。我看你们两个到很般配,他三十七、八岁,你四十二、三岁年龄还算接近。如果你将来和韩拓成了夫妻的话那就是老夫少妻了。他至少应该比你大十七、八岁。晓慧您别生气,咱们既是老邻居又是过去工厂的好同事,所以我就直言不讳了。
  刘晓慧说,跃顺,你对我还不了解,我有过两次婚姻已经伤透了心,我的后半生也不打算嫁人了。我每天搞收藏、观赏名画、接触著名画家,应该说我的生活无比充实和幸福。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说服鞠占河,别让他在我和韩老师之间乱搅和,我瞧不起那个叫管学良的人,他没文化没品味,我怎么能嫁给他呢。
  秦跃顺想了想说道,依我看,我在这中间传话也未必合适,因为我和这个鞠占河没有深交,你找他心平气和的谈。我认为鞠占河为人和很仗义,相信他会理解你的。
  刘晓慧说,他表面为人仗义,其实他是一条恶狼。我也不想和他交谈,但你可以告诉他,如果他继续充当不光彩的角色,我会制服他的。税务局长和公安分局的局长都是我的铁哥们和朋友,他现在是有点小看我了。在黑道上,我也是人物,咱们市里的黑道头子程小虎是我的拜把兄弟。
  秦跃顺笑了,晓慧刚才你说过你是一个有文化修养的人,我不相信你能做出没有文化的事情来。如果你觉得直接见他不方便,我可以把他请到我这儿来。刘晓慧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听你的。
  8.管学良的赌咒
  一辆奔驰轿车开进了屠宰厂,管学良从车上下来,他身后跟着穿黑制服戴墨镜的两个胖子。院子里几个屠夫正在宰猪,猪的惨叫让这个院子显得和恐怖。管学良正在四处张望,见从门卫的屋子里,走出一位汉子,他走到管学良跟前说道,先生,你要是买肉的话请到拐把子街鞠司令肉店……
  管学良说,我找鞠占河,他是我大哥。
  汉子说,我是鞠占河的大舅哥,我咋没见听他说起您这个兄弟。
  一个保镖说道,别啰嗦了,告诉我们鞠占河在不在。
  汉子说,他被一个朋友请去吃饭了,估计这个时候也快吃完了,我给他打一个电话,让他尽快回来见见你这个兄弟。
  汉子就掏出手机给鞠占河打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汉子就请三位到一个屋子里喝茶。这时一个女人推门进来,汉子就站起来,梁大姐,我是良子。梁玉爽见是管学良便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管学良追求刘晓慧的事儿,鞠占河和她说过。她请管学良坐下,亲自给他们三个人泡了一壶好茶。倒完茶梁玉爽说道,占河和一个肉食厂的老板在谈生意,他们做火腿肠要用我们这儿的肉。
  管学良说,大哥的生意越做越好啊,我们使多大劲儿也赶不上我鞠大哥了。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管学良就问,这些日子刘晓慧来我大哥这来了没有?
  梁玉爽说,听说要来,但没来。昨天下午跃顺让我们老鞠到他那儿去。刘晓慧在那儿约见了老鞠。在跃顺的饭馆他们两个人好悬没打起来,听说就是为了你才和刘晓慧吵了嘴。这个刘晓慧狠不是个东西,她离开壳子小区将近7、8年谁也不知道她干啥去了,听说她一直在北京混,做文物的掮客,挣了不少钱,后来又和一个画家在一起同居,把那个画家的许多值钱的东西都偷着卖了,她离开北京又躲了1年多才回咱们壳子小区。
管学良笑了,这可能是谣传。在我的印象里晓慧不应该是这种人。她有修养有文化,又是党员,她怎么能干出那种不地道的勾当?
  梁玉爽说,这种勾当算什么?当年她不也是把老鞠害苦了。我要是老鞠的话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她。
  管学良说,大嫂,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我也鬼迷心窍了,刘晓慧就是千不好万不好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好,你说可咋整?
  梁玉爽也笑了,你这辈子一直是孤身一人,对女人还不算太了解,像刘晓慧这种人面兽身的家伙天生就是害男人的,你是个汉子,也许能降服她。
  管学良说,我不想降服她,我是个汉子,但我也是一身的贱骨头,如果要是被刘晓慧害上一次,我也觉得很幸福。
  梁玉爽说,那真是痛并快乐着。
  管学良说,不把刘晓慧娶到家,我这辈子就出家当和尚去。
  梁玉爽说,我看刘晓慧不会同意的,你要提前选好庙门,等着出家吧。
  这时,鞠占河回来了。见是管学良就客气的说,兄弟,你这性子也够急的了,你的事儿我正在办,但是进展不太理想。也许是你让我当说客选错了人,自从我们离婚以后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了,爱没有了,恨也不存在了,但刘晓慧也许不会忘记那段我们乱糟糟的婚姻。
  管学良说,我选人没选错,谁也想不到,这刘晓慧会是铁石心肠。我这次来就是想和大哥说,这事儿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这几天要亲自见到刘晓慧,我就不相信她不会嫁给我。
  鞠占河说,良子,你可要斟酌这件事情,千万不要有过激行为,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可要做事冷静,不要失去理智。天下比刘晓慧好的人多的是,我们何必和她打这个赌。
  管学良说,大哥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一根毫毛,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她。我是想请你和跃顺再把刘晓慧请到跃顺的饭馆,我们要正式见一次面,为了防止冲动,你们两个人要在我和刘晓慧见面的时候看着我点,如果我要是掏出刀来,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把刀夺过来。
  鞠占河笑了,这没问题。大哥这半年很寂寞,你给我创造了不寂寞的机会,我无论如何得亲自到场。
  管学良说,时间宝贵我就不在这多呆了,公司大小事情都少不了我,我得赶快回去,中午我还得要陪我们市的一个副市长吃饭。
  鞠占河说,最好中午在这儿吃,就到跃顺的索布德风味儿羊肉馆去吃。
  管学良说,先别着急,等刘晓慧去的时候,我们一块吃。
  管学良和他的两个保镖起身走了。
  9.工作餐引发的极端事件
  秦跃顺的大哥秦跃进从部队回来了。他现在是某军区的副司令,他到秦跃顺这儿来不是探亲,而是领着部队到一百里外的山区进行军训。他带来了两个警卫员,饭店门前停着一部中吉普。
  秦跃进到了兄弟的饭店,弟弟要盛情招待大哥和他的两个警卫员,就让大厨到屠宰厂来给他杀羊。一会儿鞠占河就来了,鞠占河跟他大哥并不熟,但见秦跃进的军装上的星星便知道他是一个师级干部。他对秦跃顺说,跃顺,这位肯定是你大哥吧。
  秦跃进说,是我大哥。
  鞠占河说,你大哥比我岁数小,应该叫他跃进兄弟。跃进兄弟在老家多呆几天,我无论如何得招待一顿跃进兄弟。
  秦跃进就和鞠占河握手,谢谢鞠大哥,我弟弟跟我说过,这些年你没少帮助过他。应该我请你。
  鞠占河到后院宰羊去了。秦跃进和他的两个警卫员到一间雅间里喝茶。秦跃顺就陪着哥哥说话。这时,乌兰卓雅推门进来,说道,大哥回家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我们好认真准备一下。怎么,嫂子和侄儿没回来?
  秦跃进说,弟妹辛苦了,饭店开的这么好可全是你的功劳,跃顺干活行,经商他也没啥点子,往后还得靠你。我这次回来不是探亲是路过,你嫂子让我邀请你们,春节的时候都到我们那儿去过。
  乌兰卓雅说,行,到时候我们全家都去大哥那儿过春节。这时,她让跃顺出去一下,她有话跟他说。
  跃顺随乌兰卓雅走出雅间。乌兰卓雅说,那个叫刘晓慧的人,一会儿还要到咱们这儿来,她说是你和鞠占河邀请她来的,你咋没有和我说一声,我再备一些菜。
  跃顺说,这个女人来的也真不是时候,我约她明天来,她怎么提前来了。算了,她也不是什么贵客,到时候给她上一份索布德风味儿羊肉就是了,还有牛蹄筋、牛百叶在上个火锅就足够了。
  乌兰卓雅说,正好,鞠大哥也来了,杀完羊就别让他走了。只是咱们这个环境太乱,我怕影响大哥和他的两个警卫员吃饭和休息,最好能把他领到对面小山东的鲁菜馆去,他那儿的雅间比咱们这儿的雅间装修得还好。咱们把店里的菜端过去,在添加几道鲁菜。
  秦跃顺说,好听你的。
  秦跃进和他的连个警卫员换上了便装去了鲁菜馆。
  秦跃顺给管学良打了电话,让他速来饭店,说,刘晓慧一会儿就到。
  管学良很守时,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到了索布德风味儿羊肉馆。这次,他没有带两个保镖,只带了一个很斯文的中年人。他们进了饭店,刚才秦跃进他们腾出的雅间就让给了管学良。
  鞠占河宰完了羊,洗干净了手和脸也进了雅间,他也想不到刘晓慧能提前一天到这里来约见他们。乌兰卓雅进来问他们,学良兄弟,点什么菜?
  管学良说,今天是工作餐,一人一碗羊汤,四个包子。
  乌兰卓雅笑了,你到你大哥这儿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吃得这么简单。一份风味儿羊肉,一盘熏羊蹄,溜牛筋儿,牛舌头炒圆葱,外加上一个火锅,算是我们酒店赠送的。
  管学良说,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们可就起身要走了,今天刘晓慧到这儿来吃饭,我们只能用这种饭菜来招待她。
  乌兰卓雅不知道管学良是什么意思,就把他们点的饭菜跟跃顺说了。
  跃顺说,照管学良的意见办,这小子肯定要有说道,咱们只管看热闹罢了。
  刘晓慧也很守时,她准时来到了风味儿羊肉馆。一推雅间就看见了多年不见的管学良了,但她还能认出这个混混儿,就和他握手说道,学良兄弟,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你还那么帅。
  管学良说道,晓慧大姐真会说话,我马上也到四十了帅能帅到哪去?到是晓慧姐一直没变,比当年还要有风韵。
  刘晓慧坐下,看见桌面上简单的饭菜说道,跃顺咋还不进屋,把他叫来。这时秦跃顺进屋了也坐下。刘晓慧就说,跃顺大哥快催催,怎么菜还没有上来?
  秦跃顺苦笑道,学良说了,今天是工作餐不让上菜。
  刘晓慧说,这么些年没跟学良吃饭了,吃得这么简单于心不忍。今天这顿饭算我招待。
  管学良说,公司有规定,工作时间不能沾酒更不能奢侈,今天我是抽空来的,就是想来见见你,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刘晓慧知道这里有阴谋,也就笑了,那就听学良的。说着就抓起一个包子咬了起来,边嚼边说道,跃顺大哥,你家的包子真是美食。
  几个人都开始吃包子喝汤,这时管学良向刘晓慧和秦跃顺介绍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中年人。说道,给大家隆重介绍我的朋友,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之一。他是我们公司法律顾问室的楚学森,楚律师。
  刘晓慧说,学良真幽默,和我们在一块吃饭还带一个律师来。学良有什么事儿就单刀直入吧。听说你要娶我,要向我求亲,今天这个场合很合适,婚姻见证人、法律工作者都在场,那我们就开始吧。
  管学良说道,向你求婚一直是我的梦想,不过这个梦想现在恐怕难以实现。我们约到明天见面,而你却提前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刘晓慧说,我不知道学良的意思。
  管学良说,我们今天来,不仅仅是和你见面,我们是来救你。你是北京公安局被通缉的对象,现在网上的通缉令我们早就看到了。你在北京的时候,和著名画家梁风语同居,其实通缉令上写的是你在诈骗梁风语,你盗窃了梁风语30幅珍贵的名画,在广州卖给了一位国宝掮客,非法获得赃款一千七百多万,这也是国内首例盗窃名画家名画。如果把你押解到公安局的话,画家梁风语将赠给举报人200万元。所以我们就来找你……
  刘晓慧笑了,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是一件好事,你把我押解到公安局会轻而易举的得到200万,我成全你,你什么时候带我到公安局我都随你走。
  管学良说,我不会干那种缺德的事儿,刚才我已经说了,我是来救你的。看你神态好像毫不在意,你一定以为我在骗你,现在我把证据拿来让你看。楚律师把笔记本电脑打开。
  楚律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很快的就找到了网上通缉令。刘晓慧渐渐的变白了,往日的那种趾高气昂已经云消雾散。
  她有气无力的说道,那你看怎么办?
  管学良说,我救你。我让你更名改姓重新办理户口本和身份证,我把你的名字都想好了,叫侯小云。你落户在我们市的市北三棵柳乡侯家屯。往后你就在我的公司供职,我们可以根据你的特长让你做工会主席。
  刘晓慧说,还得有个条件对吧?那就是我得嫁给你?
  管学良说,光嫁给我不行,你得有陪嫁,你现在得账户上肯定有上千万元的储蓄,你要拿出500万来在我们公司入股。
  刘晓慧笑道,我原来确实有钱,这些年也让我挥霍的差不多了。现在银行账户也就有100多万,如果实在让我带着陪嫁嫁给你,我最多能给你50万。
  管学良笑了,对秦跃顺说,再拿十个包子来,在你这儿吃饭消耗体力,不吃饱了不行。
  刘晓慧说,来一份索布德风味儿羊肉再拿瓶酒来。
  管学良说,我刚才说了,工作时间是不能喝酒的。
  刘晓慧说,我没让你喝,我自己喝。
  管学良看了看手表说道,还有四十分钟就到上班时间了。今天和晓慧大姐谈得很不成功,我们得走了。不过晓慧大姐,现在是法制社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你觉得有出路的话,就去投案自首吧。
  刘晓慧说道,谢谢学良兄弟的指点。如果您方便的话就请您报案,我不会离开壳子小区的,什么时候公安局来抓我,我就什么时候跟他们走。让我投案自首也不是我的性格。
  管学良和楚律师起身,说道,大哥我们走了,晓慧姐姐还没有吃完,你要多多照顾她,一会吃完了她买单。
  在饭桌上,鞠占河一直没有说话,他在看管学良和刘晓慧在演戏,觉得很生动却也不够热闹。就也起身说道,学良我就不送了。你不陪晓慧我陪,由我来买单。
  管学良说道,鞠大哥,你真仗义。
  秦跃顺把管学良和楚律师送到门口,他看见了门口停着的一辆军车说道,是解放军同志开来的车,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解放军同志怎么没在你的饭店里吃饭?
  秦跃顺说,是我大哥开来的车,原来停在大门的左边,为了便于照看,他又往前面开了一段。
  管学良笑了,跃顺,今天我也看清了,你和占河都叛变了。这辆军车肯定是刘晓慧坐的车,她的新朋友肯定是一位军官,他把车开到门口无非是想向我示威。我还真不吃这一套。这时他吹了下口哨,从饭店里蹿出来四、五个壮汉,看来他们都是管学良的保镖,他们没明着陪管学良吃饭,而是在雅间外面吃着便餐,等着管学良出来。几个汉子出来以后问管学良,大哥有何吩咐?
  管学良说,把这辆军车给我砸了!
  秦跃顺急忙拦着,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大哥一直在部队服役,这次他特来看我,你们要手下留情啊。
  管学良笑道,跃顺大哥,你和占河大哥还有那个刘晓慧一起谋害我,我不会和你与鞠大哥动武的,我只是心里头憋屈,得发泄一次。然后对他的保镖们说道,兄弟们动手吧。几个人找石头和砖头要砸军车,这时秦跃进的两个警卫员拦住,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管学良说,不干什么想把这个车砸了。一个警卫员说道,请你们住手,我们是某军分区的,这是我们首长的车。管学良说,别跟我扯淡,看你们这一身装扮就不像个军人。
  警卫员从兜里掏出了证件出示了之后说道,这是我们的军人证件。
  管学良说,我什么样儿的证都看过,现在满大家都有做假证的,谁知道你们这是真证还是假证。然后挥手让保镖们砸车,一个保镖用砖头准备砸车,一个警卫员掏出了手枪说,请你们住手,否则后果自负!保镖停下了,管学良却抄起一块石头砸向了军车。警卫员向他开枪明示。这时,秦跃进走了出来,见此情景对秦跃顺说道,给地方警察打电话,把这个人移交给公安局,我们不想把事态扩大。一会儿,警车开来了,秦跃进给他们出示了证件,一个警察给秦跃进敬了个礼,说道,首长我们会妥善处理。
  秦跃进和他的弟弟交代了几句,然后上车走了。公安局带走了管学良还有他的几个保镖。这时,刘晓慧也吃完了饭走了出来,她知道发生了什么,说道,真是报应啊!
  秦跃顺对刘晓慧说,这是一场误会,这个误会也是你造成的,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吧。
  刘晓慧笑了,这是管学良的阴谋。他整的所谓网上通缉都是假的。我心里有底,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我刚跟北京通完长途电话,证明了管学良的阴谋。
  秦跃顺说,但愿如此。
  刘晓慧说,跃顺大哥,现在轮到我们去救管学良了,你是秦司令的弟弟,说话也占地方,咱们两个到公安局把他保释出来。
  这时,鞠占河也走过来说道,公安局那边我去协调。
  10. 满城尽带红血玉
  鞠占河从索布德风味儿羊肉馆回来显的很疲惫也很沮丧。刚回屠宰厂他就又接到一个电话,有一个客户要请他吃饭,梁玉爽就小声对他说,你可别折腾了。鞠占河就说自己身体不适借故推辞了。
  梁玉爽说,看你这样子,在秦跃顺那儿肯定又把刘晓慧这个娘们儿给得罪了。是不是她在饭店撒泼让你没了面子?
  鞠占河说,刘晓慧现在也不同过去了,撒泼的事儿她不干,她现在靠智慧置人于死地。这次我没得罪她,反倒把管学良给得罪了,他误以为我们三个人在合伙整他。这小子还是不改他过去的痞子气。今天他也惹了大祸。跃顺的大哥跃进到外地去执行任务,他抽空来看他弟弟,他的军车让管学良好悬没给砸了。
  梁玉爽说,管学良就是能得瑟,进局子也是早晚的事儿。
  鞠占河说,把他得罪了倒是一件好事,往后省着他总来找我,给我找麻烦。
  梁玉爽说,我担心的是怕他报复你。
  鞠占河笑着说,怕他没这个胆子,在咱们壳子小街上,我鞠司令也是个人物。他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他的腿打断。这时鞠占河的电话响了,电话里的声音鞠占河听着很陌生,就问,你是谁。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嘶哑说道,我是市政府的秦廉仲,你秦大哥。一会儿我下班想到你那坐几分钟,你可得等我。还没等鞠占河答应,对方就把电话撂了。梁玉爽问,是谁?鞠占河说,是咱壳子小区后街的秦廉仲。
  梁玉爽说,他来找你有啥事儿,无非就是来占点便宜,要点儿猪下水什么的。他好赖也是政府官员咱得罪不起,一会儿让屠宰工给他装一塑料袋肥肠喝小肚。
  鞠占河回到他的办公室,梁玉爽给他沏了一杯茶说,跟官员打交道要小心别什么都答应他。
  鞠占河说,秦廉仲这个人不错,在史志办当副主任也没什么权利,在咱们壳子小区也从来不炫耀自己是市政府的。为人谦卑,见到修鞋的韩三儿和修自行车的秦大舌头也点头打招呼。
  一会儿的功夫,秦廉仲就来了。他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他骑的自行车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永久牌老式车子,但秦廉仲骑着总是把它擦的锃亮。他骑着这种自行车人们也看到了他在官场上不得意,家庭生活也很窘迫。他老婆早就下岗了,在壳子小区的街上卖馒头,生意也不算太好。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在大学读大二。秦廉仲把自行车放在鞠占河办公室的门口,院子根本就没有生人但他还是把自行车锁上了。鞠占河见他来了,就急忙从办公室走出去,很客气的说,秦大哥很少到我这儿来,今天能到我这屠宰厂来,我是受宠若惊了,快来进屋喝茶。
  秦廉仲和鞠占河进了办公室。秦廉仲坐在沙发上,他看着沙发又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说道,你这屋子里真豪华,我们主任家里的条件都不如你。
  鞠占河也没有多和秦廉仲多寒暄,就问道,秦大哥没事儿也很少到我这屠宰厂来,看来你一定是有事吧,你只管说。咱们两家住的就隔了四户也应该算是近邻,需要弟弟帮忙你就别客气。
  秦廉仲掏出一盒烟来,是一盒中档烟,鞠占河就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中华烟扔给他,大哥抽这个,抽这个不咳嗽。
  秦廉仲接过烟说道,是四号中华,56元一盒啊。说着他也不抽,把这盒中华烟揣到兜里,继续抽他的中档烟。抽了一口,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占河兄弟,大哥落魄了。我在市政府工作了足足有十六年。最早在市政府的资料室,后来又到政府秘书处,本以为是我政治上的转机,我在政府秘书处主要工作是给领导写材料,几乎是三天五天就是一个材料,心里那个憋屈。你没听说,群众中流行的讽刺民谣吗:蹲小号,挖菜窖,当王八,写材料。
  鞠占河就笑,大哥真幽默。
  秦廉仲说,不是我幽默是人民群众幽默。我接着说,我原本以为我会在政府秘书处升上一格,我的目标是政府秘书处的副秘书长,到头来我又被调走了,调到了市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办做副科调。人民群众简称我们的部门为射精办。
  鞠占河又笑,人民群众就是幽默。
  秦廉仲说,我在精神文明办呆了三年又调到了史志办。史志办没有正主任,由政府的文教办主任来兼。这本身就不公平。政府的一位领导找我谈话跟我许愿,超不过三年我就变为正职。谁知道最近又从一所中学调来了一位副校长,一下子他就升为史志办主任。他才31岁,我已经49了,我还得给他当助手。我索性就不干了,我昨天正式向政府的负责人提出辞职。这个负责人并没有阻拦我,但他好像对我很同情说,别辞职了,辞职就没有工资了,还是病退吧,工资给你照开不误,年底的福利待遇也有你一份。我说了一声谢谢,摔了一个茶杯,就从此告别史志办了。
  鞠占河说道,听着是挺可惜的,但仔细想来也不可惜,你在史志办一个月能开多少钱,副科级的干部每个月也不超过两千元钱,你的史志办又是一个清水衙门,什么待遇也没有。还不如我这儿的屠宰工。我这儿的屠宰工杀一头猪我要给他30元,每个屠宰工每天可以杀5头猪,每个月下来5000元左右。
  秦廉仲说,正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屠宰厂是个有实力的企业,在全市早就列入了20强企业。据我所知,每年你要向国家交的税就达到几百万。所以,我想到你们屠宰厂来谋个职业。
  鞠占河说,按说你能够看好我的企业,足以让我感动了,我还没忘记当年我办这个企业的时候,咱们壳子小区的几个大人物给我出谋划策,你也是其中一个,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对我的企业有贡献的。
  秦廉仲说,占河你真是好记性。当年,我们帮你策划办屠宰厂的时候,我的论据是最充分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清的乾隆九年。当年的壳子小区有个驿站,叫三道口驿站,因为这里交通发达,有三条通道,向东直通黑水域的墨尔根,就是现在的齐齐哈尔。向南的通道直通宾州府连接当时的大都市会宁府,向西是一条国道,直通京城。由于这里交通发达,商贸也随着发达起来。原来这里是关东最早的驴马大市,许多外府的人都到这里来做牲畜交易。后来这里由于牲畜价格便宜,就出现了三家大的屠宰厂,这里的鲜肉运往墨尔根、会宁府和紧靠长城的直隶……你最先办的这个屠宰厂既是沾了祖先的仙气,也看好了这里的地貌,因此你的屠宰厂必会发达。
  鞠占河说,是啊,当年我在迷途中,大哥给我指明了航向,我才能乘风破浪奋勇前进。
  秦廉仲说,刚才我说的这些历史,已写入了史志。省史志办的负责人说,老秦执笔的史志,历史根据充分,叙述也有文采,他们一致认为老秦非常有才。占河你说我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到你的屠宰厂肯定会提高你们厂子的知名度。
  鞠占河沉默了一会,然后又给秦廉仲续茶水,他坐下后说道,大哥你这么才华横溢到我们场子来是大材小用了。我看我就聘你做我们企业的文化顾问吧。工资和你在原单位的工资一样多,每月另加奖金200元。
  秦廉仲苦笑道,占河,你给我的这个职务我知道是虚设的,实际就是等于每个月在给我扶贫款1000多元,或者叫做慰问金,如果您这样安排的话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鞠占河说,大哥您说错了,文化顾问可不是一个虚职,现在企业都重视企业文化,我们屠宰场企业文化这块还是一个空白,如果你做我们的企业文化顾问,我们的企业就五脏俱全了。
  秦廉仲就问,具体都干什么啊?
  鞠占河说,全市五月份举办企业职工大合唱。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还有要给我们企业草拟一些标语和口号,做为企业的文化标识,职工定期学习,把报纸和电视台上的重要新闻给职工们解读一下……总之这些工作不少啊。
  秦廉仲又笑了,这些工作好像是工会的工作,又像宣传部的工作,让我做这些工作,我就显得太清闲了。
  鞠占河想了想又问道,秦大哥你到我们这里来,你认为你适合做点什么呢?
  秦廉仲说,你把你们单位的情况跟我说说,我在做决定。
  鞠占河说,好,那我就向秦大哥做个简单汇报。现在我们全称叫做占河副食品公司,现有职工166人。有屠宰车间一个,屠宰工人22人,冷库一座,一名机师,两名维修工,三名工人。另有保卫科、卫生检疫室。保卫科有科长一名,全公司保安人员四十二人。公司有运输队,冷藏车6辆,带铁笼子的运输车9辆,司机15人,装卸工26人。公司所属鲜肉店9个,分布在全市的六个区。最近我们还要在市郊建一座养猪场,计划每年出生猪6000头……
  秦廉仲说,那就让我到养猪场当场长吧。我虽然不会养猪但我会管人,我手下的人要是管理好了这个养猪场,才能取得经济效益。
  鞠占河说,养猪场的领导成员已经定了,和平乡的养猪大王被我聘来做场长,副场长是两位大学毕业生,一位是学畜牧业的,一位是学兽医专业的,现在还缺一名主抓饲料技术的场长。工人就在乡下招,计划招工20人,实行效益工资。
  秦廉仲说,看来养猪场的场长我是不能胜任了,那么就让我去冷库吧,我可以给技术工人和机师当助手。如果这个工作要是安排有困难的话,我想选一个最适合我的工作……
  鞠占河说,您说吧,大哥,最适合你的工作是什么工作?
  秦廉仲说,打更,就是更夫。我晚上多年失眠,干这个工作很合适。
  鞠占河说,也行。你做更夫不会让你太辛苦,我们院子里有四名保安。
  秦廉仲说,如果你同意我干这个工作的话,我还得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你还得给我一个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写字台,椅子,台灯外加一张床。
  鞠占河说,那行,冷库左边闲置了一间房子,现在是一个装猪鬃的一个仓库。原来有一家工厂,每隔几天就来购一车猪鬃,现在这个场子倒闭了,这个猪鬃也不卖了。按垃圾处理,我让人把这仓库好好收拾收拾,屋子里重新粉刷,你要的东西都给添上,我还可以给你配一部座机电话。大哥让你干这个可是委屈你了。
  秦廉仲笑着说,不委屈,其实我早就盯上了你们企业的打更的这份工作。我为啥要做这样的工作呢。不瞒你说,我在史志办积累了大量的传奇的素材,从清朝一直到解放,我们这一代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件。我想根据这些素材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然后在改编成为三十集电视连续剧。这部长篇小说和这部长篇电视连续剧的题目我都想好了,《满城尽带红血玉》,这句话源自于黄巢的《不第后赋菊》这是黄巢形容菊花的,我写的不是菊花而是玉。这种红血玉又不同于浙江昌化鸡血石,它的质地松软缺又不容易破裂。我们这里最早叫懿州,这里盛产玉石和玛瑙,据史料记载四代皇帝用的国玺都是懿州产的红玉石,所以几百年这里为夺玉石有过无数次的拼杀。因此这里就出现了玉石雕刻大师、镖师、土匪、军师、风水先生。这么好的素材天下除了懿州哪里还会有……我在你这里晚上写累了就在院子里走一走,白天就回家睡觉。占河,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创作而影响我打更。
  鞠占河惊叹的说道,想不到秦大哥是带着这么大的抱负到我们这儿来的。工作事情是小,你写作事情是大,我鞠占河一定大力支持。
  秦廉仲露出了怪诞的微笑,五官仿佛都移了位,说道,占河,等我的大作问世,我会在后记里庄严的写道,我这部鸿篇巨制得到了著名企业家、有志之士、伟大的文化支持者鞠占河先生的鼎力相助!
  鞠占河说,谢谢大哥的赞美。明天我就把你的办公室好好的装修一遍,然后请你来这里创作。
  秦廉仲说,不,是到这里来上班!
  ……
  秦廉仲走了,梁玉爽走进了办公室对鞠占河说,刚才秦廉仲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个秦廉仲是不是疯了?
  鞠占河说,不,他怀才不遇,其实他比谁都清醒。
  11.黄金切割线
  管学良自己开着一辆奥迪车停在了画家韩拓的门口。他按了一下门铃,韩拓就出来给他开门,韩拓对管学良的印象不太深刻,但凭着他的判断认为眼前站着的这位四十左右岁的汉子就应该是管学良。韩拓明知故问,您找谁?管学良说,我应该叫你韩老师,但叫韩叔也行。你对我的印象模糊,咱们是老街坊,我父亲你也应该熟悉,他大名叫管相国,人们都叫他管钳子,早年他和你在一个厂子,是钳工。
  韩拓笑道,那你就是管学良了?你父亲活着的时候,我们是朋友,在一个饭盒里吃过饭。快进屋吧。
  管学良跟随着韩拓进了屋子。
  管学良坐下以后,韩拓也坐下来说道,良子,我早就想见你,你今天到我这儿来,来得也真是时候。前几天秦跃顺饭馆里发生的事儿整个壳子小区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影响挺不好。其实原本事情不大,却让你把事情闹大了。你的条件不错,为人也很仗义,要是找刘晓慧那样的女人那不是太容易了吗?咱们之间有天大的误会,是因为你我之间早就应该见面。刘晓慧想到我这儿来给我当助手,其主要目的并不是嫁给我,她是冲着我的画来的。我是一个东北画家,在国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知名度,但我的工笔画日本人和南亚的华侨却非常认。她想先给我当助手,然后再做我的经纪人。她在北京开了几家画坊,专门做工笔画的生意,这也是她很有远见的行为。所以你怀疑她要嫁给我,那是你判断失误。
  管学良说,现在我才觉得我的判断是错误的。韩叔你不知道,爱这个东西是一个密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码方式。我痴迷于刘晓慧,不把她娶到家我是不会罢休的。
  韩拓又笑了,爱是不是有什么密码这个我不知道,我们画家讲究的是和谐。一幅画的成功与否,不仅仅是要看他的功夫还要看他对他所画的花鸟鱼虫是不是和谐。古老的数学有黄金切割线的概念,黄金切割线也是一个永远的没有答案的数学悬疑。每个画家在画画儿的时候,其实心里都有黄金切割线在作祟。我觉得什么爱的密码,是否也存在着黄金切割线,照此推理,你和刘晓慧的爱不会有坚实的黄金切割线。你现在对她的狂热会在你们的婚姻之后转瞬即逝……
  管学良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我认为一个人在爱情上有一次挫败,甚至被女人做一次沉痛的伤害,这才能看出爱情的含金量。我前几天被公安局抓走了,犯罪的性质很严重,秦司令的警卫员好悬打断了我保镖的腿,那也是看了我的面子,就是一枪打死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其实这都是误会造成的,秦跃顺和刘晓慧到公安局把我取出来了。这也看出咱们壳子小区的人是讲义气也是讲良心的,我的所作所为对不住壳子小区的老少爷们儿。
  韩拓说,这又是一次误会,你从公安局被释放,是我找的公安局长。鞠占河也去找公安局长了,这样你才被释放了。不过,秦跃顺出示的证据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良子,往后别做傻事了。
  管学良说,我会听韩叔的劝告,不过你还得帮我,无论如何得促成我和刘晓慧的爱情和婚姻。
  韩拓说,我能帮你什么?
  管学良说,你说服她,她崇拜你当然会听你的话。
  韩拓笑着说,良子,你真是个孩子,你的幼稚程度让我感到很吃惊。不过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我绝对不会娶刘晓慧,更不会让她做我的助手了。
  管学良站起来,韩叔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管学良走了。韩拓望着他的背影,说道,这孩子不傻。
  12.壳子小区的主宰们
  壳子小区又陷入了平静。人和人之间看不出任何敌视的眼光。阜城来了一个新市长叫祁广大。原来在省政府的某个重要部门做领导,他是一个真正的文化人,毕业于某大学中文系,又获硕士学位,现在正在攻读博士。主攻方向是世界城市的文化比较。他曾在瑞士的內瓦进行过文化考察,现在那里的土地面积与阜城的面积接近,人口面积也非常接近,尤其是两个城市的历史也大相径庭。所以他来到阜城以后,在多次的会议上就提出了要把阜城建成中国的內瓦。与此同时他在全市进行工作考察时,对壳子小区产生浓厚的兴趣。他要把壳子小区变成阜城标志性的区域,重新复制建国前的建筑。
  祁市长的计划对壳子小区来说不知是喜是忧,复制后的壳子小区还能成为他们的家园吗?如果这里变成商业区的话,大多数的老壳子区的市民可能就要搬迁了。于是壳子小区的几个大人物又被着召集在一起。召集地点是鞠占河的副食品公司的屠宰场。屠宰场的会议室只能容纳二十几个人。这次聚会除了秦跃顺、小山东、环保局的石宝洁、又将画家韩拓请了过来。还有白家澡堂子的白成顺、剃头棚的郭麻子郭振海。这些人中秦跃顺是人大代表,韩拓、白成顺、郭振海都是政协委员。白成顺在壳子小区不是特别有钱的业主,但他的父亲白江舟是解放前有名的资本家,但也是一个拥护共产党的资本家,解放战争的时候,驻军19团
  所需供给都由白家提供。解放初期白江舟就是市政协副主席。郭振海是文革前的全国劳动模范,他现在的剃头棚就是文革期间的红卫理发店。郭振海每年至少要有两个月的时间,到全市的四家敬老院为老人们免费理发。他参加过省里的劳模大会和省长握过手。
  鞠占河召集的这些人虽然在市里没有什么权势,但他们的影响却很大。这次聚会的中心议题就是力争保住壳子小区,无论壳子小区复原到什么程度,在壳子小区生活的老居民却不能搬走。
  因为秦廉仲已经是鞠占河企业里的人了,此次聚会他也作为鞠占河的顾问参加会议。说官场的话语,鞠占河显得口拙,他就让秦廉仲主持会议。
  会议在这一天上午九点开会。秦廉仲的几句开场白,语惊四座。他说,咱们壳子小区将会发生地震,震级可能在八级以上。大家不要误会,我说的地震是说我们的壳子小区已经被祁市长盯住了,他说是要复制解放前壳子小区的原貌,其实是要改建咱们的壳子小区。这对我们壳子小区的老居民们无疑是一次危机。既然是复制,为什么上级不派人来走访我们这些老住户,调查一下解放前的情景?我听说过几天祁市长领着几个建筑专家来这里进行规划,如果在这里建一个所谓的壳子小区那么真正的壳子小区还复存在吗?
  秦跃顺说,我们的索部德风味儿羊肉馆算是保存最完好的旧建筑,原来是壳子小区的怡乐园,其实就是大烟馆,这种旧行当还能存在吗?
  小山东说,可以改变经营的业务,可以申请烟草公司专卖许可证,把它变成烟酒商店也没啥不行的。
  韩拓说,我的老宅院在壳子小区应该算是最奢华的,是当年镇长秦三省的宅邸,可以修复全貌。不过可以悬另一个牌子:韩拓工作室。
  鞠占河说,如果要是恢复壳子小区全貌,那我这儿可就遭了殃了。原来是壳子小区治安所,在这之前是骡马大集。据老人说这个地方宽210、长400米是专门买卖牲畜的,门口还有一块石碑是壳子小区当年暗手陈瞎子的手笔。啥叫暗手?骡马生意不能喊价,要在袖子里用手做暗语。陈瞎子即是暗手又是骡马大集的中介人。陈瞎子不全瞎,就是人们常说的雾朦眼,字写的地道。碑石上的字是:牛驮万斤有秋色,马驰千里无风尘。
  秦廉仲说,应该是一幅盈联,横批应为骡马大集。因是石碑便没有横批,但横批悬于空间,或是悬于生意人的头脑里。
  韩拓感慨,当年之壳子小区,尚有潺潺小河横亘,乃是一幅喧哗之清明上河图啊!
  秦廉钟便竖起拇指道,韩老师说的真好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成顺说道,对壳子小区的赞美就不用说了,咱们应该想辙怎么能让祁市长给我们这些老居民一个说法。
  郭振海说,形成一个文字材料,先交给人大,再多打印几份给市长和市委书记。就会引起高度重视。
  小山东说,要人壳子小区的百户居民都签字画押,以体现民意。
  秦廉仲说,说办就办。此信有我来执笔,后天大家重新聚来对我的信大家讨论修改。然后交由跃顺送达致有关部门。
  韩拓说,政协也应该有一份。我找十几名委员签字。
  石宝杰小声说道,向大家透露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只是有关部门正在研究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要给所有的搬迁户一定的补偿。市南的河畔小区刚盖起两栋高层住宅,大概是十四层,所有的搬迁户都被安置到那里。对于搬迁户的补偿标准是原有住宅面积可以根据面积的实数免费入住高层住宅楼,如果不想到高层去住,每户按实有面积,每平方米补助2500元。
  秦跃顺说道,就是每平方米补助5000元我们也不会找到像现在这么好的地势,我的饭店临街,饭店实有面积310平米去年有人出价100万要买我的饭店我都没有答应。
  郭振海说,我的剃头棚也是临街,虽然才60多平方米,可每个月的收入至少能达到7、8千元,如果没了这个剃头棚仅靠我的退休工资恐怕只能够温饱。
  白成顺说,我的澡堂子倒是不临街,但是那个房子可是日本人建的。当年日本开拓团驻扎在壳子小区,日本的最高行政长官就住在我们白家澡堂子,这个房子光地基就有三米多深,都是青石打底,窗户和门都是百年的樟子松做的,砌墙用的水泥都是东洋货,房顶上的水泥瓦都快80年了,没有一处漏水的。
  秦廉仲说道,你那房子是日式建筑肯定得扒,壳子小区要的都是仿清或者是仿民国建筑,你的房子肯定保不住了。
  郭振海说,依我看还是要保住咱们现有的古老建筑,人更不能搬迁,如果人都迁走了,壳子小区还能存在着传承下来的风土人情么?
  秦廉仲说,啥也别说了,你们就看我的联名信吧。
  ……
  鞠占河并不为壳子小区的修缮和改建感到为难,他的企业是市里的二十强企业之一,理应受到市政府的重视。他到市政府有关部门去打听,他得到的消息很让他感到兴奋,他的企业没有被列入拆迁对象,不仅如此,政府还有出资帮他修缮房屋,扩大场区的面积。鞠占河这天坐在沙发上悠闲的抽着烟,这时梁玉爽匆匆进来说道,壳子小区不可能风平浪静,政府的安置大家虽然不十分满意,但有些住户还觉得说得过去,只是临街的400多间房子有争议。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管学良这个小子今天早晨悄悄的摸到了壳子小区,他要出高价购买拆迁房,政府给2500他出4000,而且可以在他的临市房产开发公司购买房子,优惠百分之二十。他负责办理迁入户口。据说他的房产开发公司没有高层建筑。
  鞠占河说道,这小子是个机会主义者,他是到壳子小区趁火打劫。现在临街的店铺有四十一家说不定哪家会出卖自己的房子,如果超过了一半那么这个壳子小区就不叫壳子小区了,该叫管家小区了。
  梁玉爽说,应该叫痞子小区了。、
  鞠占河说,这是一个不小的事情,应该尽快把这四十户业主召集来开个会。统一口径可以卖,但谁家也不能低于8000块钱一平米,我知道管学良在临时房地产开发公司有后台,更有经济支柱,但是他想插手壳子小区的改建,也很难办到。他对梁玉爽说,通知跃顺小山东郭师傅和白掌柜尽快到我这儿来聚齐。梁玉爽去了。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主宰壳子小区的几个大人物都到了屠宰场,鞠占河把管学良到壳子小区高价买拆迁房的事情给大家说了,大家都很气愤。鞠占河就吩咐大家分头找临街的四十一家商铺到屠宰场来集中,谋划如何应对管学良。下午的时候有近30家店铺的店主都到了鞠占河这里。剃头的郭师傅向鞠占河汇报,刚才我数了数,今天到这来集中的只有32户,余下的9户没有来。据我了解这9户基本答应将他们的拆迁房卖给管学良,管学良出资每平米4000元。
  石宝杰说,管学良他也是白得瑟,一会我就去找市房产交易处的钱处长,让他冻结房产交易。当然我还可以去找主抓城建的朱副市长。朱副市长是我的大学校友,关键时刻他会替我说话的,况且我们的要求及符合民意又不违反政策。大伙开始商讨该如何应对管学良。
  茶庄老板梁森林说道,临街商铺是我们的命根子和铁饭碗,给我们多少钱我们也不会出手的。
  布庄老板说,我这几年的布庄生意不景气,每年占的利润还不如一个技术工人的工人挣得多。如果管学良能出大价钱买的门面我到是想卖,我看鞠老板你就别操心了。几十年来壳子小区的人出出进进,老户也只占百分之七十,你和小山东不也是外来的吗,大家壳子小区的人们并不排斥你们。再说管学良也是个混蛋,他连军车都敢砸,如果你不卖他房子,他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了。
  鞠占河说,老黄房产的产权是你的,你有买卖的自由我们不拦着你。但你想过没有,两年以后的壳子小区,将会成为关东的第一贸易集镇,那可是寸土寸金啊,他管学良只出4000元买你的门市,将来恐怕你要把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你只图眼前利益我出8000买你的房子你干吗?
  布庄掌柜黄正茂不说话了,秦廉仲说道,老黄你也就这点出息,和你父亲比你差远了。当年你爹黄征远在壳子小区那可是一个汉子,日本开拓团的一位农业专家要买你们家的房子,当时那日本人出的价能买一个豪门大宅院,可你父亲就是没有答应。当年有个戏子叫大鲶鱼,在蹦蹦戏里还唱:壳子小区有个黄征远,人送绰号黄大胆儿,日本军刀放在他跟前儿,他就是不眨眼儿,抗战英雄遍地有,他的英名让人记心坎儿……怎么到了你这辈儿就犯熊了呢?
  布庄老板窘迫的说道,为生计所迫,活着哪能没有钱?
  郭振海就揭他的短,你儿子在郊区养鹿,每年有几百万的收入,你缺过钱吗?
  大家在一块议论了小半天最后还是达成默契,他们不会把拆迁房卖给管学良,不管他出多少钱。
  大家散了,壳子小区的几个大人物心里有了底,他们自信不管将来壳子小区变成什么样,他们都是壳子小区的主宰。
  ……
  天暗下来了。秦跃顺请壳子小区的几个大人物到他家去聚餐。鞠占河让他的工人牵来一只肥羊。小山东拎来了两大坛子孔府佳酿。快要开席时,韩拓也来了,他拎来了两瓶茅台,他把酒放到桌子上就开始埋怨,你们这么大的举动离了我怎么行,别看我这个画家能画花鸟鱼虫,我还能画雄狮和猛虎。我的大幅工笔画猛虎下山已经被南亚一个国家的国王收藏。
  韩拓的话不是自吹自擂,也是话中有话,壳子小区的主宰们当然能够听明白。乌兰卓雅把茅台酒打开,给各位斟满,就冲秦跃顺使了一个眼色。秦跃顺说道,今天大家到我这儿来聚餐,我要把我们饭店的最好的几道菜都上来。乌兰卓雅说说,今天都给大家上什么菜。
  乌兰卓雅说道,我要给大家上阿尔斯楞王爷府的菜肴,阿尔斯楞风味儿羊排、茴香草撕羊肉、羊尾骨参茸汤、香木碳熏羊蹄子、奶酒炖羊头肉……
  秦廉仲说,阿尔斯楞王爷是科尔沁左旗的有名的王爷,当年的清朝皇帝到关东巡查曾经下榻到阿尔斯楞王爷府。阿尔斯楞翻译成汉语就是雄狮。
  乌兰卓雅亲自烹制的阿尔斯楞王爷府的菜肴一道一道的端了上来。韩拓说,我吃遍了全中国,今天才吃到了真正的美味儿。
  大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无比兴奋。这时一个女服务员敲门进来,小声对秦跃顺说道,老板,又来客人了,她非要见你,是一位中年妇女,好像到咱们这儿来过。
  秦跃顺说,请她进来。一会儿,雅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女人让大家很吃惊,倒是鞠占河先说道,想不到晓慧女士也来助兴。
  刘晓慧笑道,我应该算是不速之客,但是我的嗅觉很好,我闻到了这里的美味儿就来了。
  大家很客气的给刘晓慧搬了一把椅子,服务员又拿出了一套新餐具。韩拓给她斟了杯酒说道,晓慧女士来助兴,我们大家感到非常高兴。这是我珍藏了多年的茅台酒,今天壳子小区的几位德高望重的人聚在一起,我才舍得把这茅台酒献出来。
  刘晓慧嗅了嗅酒杯说道,韩老师,不管你的茅台酒珍藏了多少年,但这个酒囤香肯定不足十年,十年以上的茅台酒不会有麯子味儿。
  鞠占河说,三十年的茅台酒细品也能品出麯子味儿。
  刘晓慧嘲讽的说道,那可能是文革的产物。
  秦廉仲说道,今天不是评酒会,大家还是来喝酒吧。
  大家把杯中的酒都干了。这时刘晓慧脸色很不好,说道,我今天来原本是来助兴的,但这种助兴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喜欢。你们几位自称为壳子小区的主宰,我却不这样认为,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壳子小区的主人不是你们而是人民。人民想要干什么,那是政府给的权力,你们无权干涉。就拿管学良同志来说吧,他到我们壳子小区来购置拆迁房,你们却暗中使绊子,这实在不公平。现在学良同志已经变好了,他现在应该是一位德才兼备的企业家,他不想和你们直面交锋,因为你们过去毕竟都是朋友和兄弟。只有我来出面了。
  鞠占河说道,刘晓慧同志你好像是变色龙,前几天你把管学良骂得狗血喷头,现在又来赞扬他德才兼备,让我们壳子小区的人们如何看待你?
  韩拓也说,最近我正在攻克一种动物叫狸。狐狸不好画,它有狼的体态,又有狗的面相,尤其它的毛色是像火一样的殷红。这种动物之所以不好画就是难以画出它的表情。它在动物应该算是最狡猾的,许多画家难以驾驭……
  刘晓慧笑了,韩老师您别说了,我就是狸。
  石宝杰说,管学良想买拆迁房,我们不想研究他的动机,更不能说他是趁火打劫,但他想买这些拆迁房恐怕难以办到了,原因有二,一买卖行为是一种自由行为,如果这些房主不打算卖,他管学良就不会强行购买。二是有政府干预,最近政府关于壳子小区动迁会有政策,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要终止小区房主们的买卖行为。所以不管谁支持管学良,他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晓慧说道,我知道,你们已经搞了一个壳子小区百人联名的请愿书。但是政策既要尊重人的主权更要尊重历史。管学良有权利购买拆迁房屋。大家别忘了壳子小区的前身是懿州的小镇,这里设有驿站,驿站的站长叫管海渊。是管良的祖太爷。管海渊是朝廷封的九品吏目,后来是懿州县令。壳子小区的大部分房产都是管海渊的房产,现在他要把这些房产归为管家所有,而且要出巨资,政府应该给予支持。
  秦廉仲笑道,荒谬。壳子小区确实是为懿州所属的辖地。但驿站却是懿州与凌州的交界处。驿站始于清朝乾隆九年。第一任的驿站长是白兴凯,此后的驿站长为白泉涌、白梓新。清末白家人不在管驿站,在小镇上开了澡堂子,也就是白成顺的祖爷。这时的驿站长为秦尧。怎么会是管海渊呢?官海渊应该在民国初年即1911年从直隶逃荒过来的,管海渊当时在镇上开了一个小磨香油坊,此后管家香油在壳子小区也是鼎鼎有名。
  大家都笑了。刘晓慧说,你怎么知道?
  秦廉仲说道,秦廉仲本是史志办副主任,《阜城县志》和《懿州县志》都是我修订的。
  刘晓慧无话可言。鞠占河说,既然晓慧同志来到了这里,我们想请教你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对管学良的看法,是不是他已经向你求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老街坊住着,到时候我们得参见你和管学良的婚宴。
  刘晓慧笑着说,我什么时候改变了对管学良的看法这就没有必要详细跟你说了,但他对我的执着的爱情已经把我感动了。如果我要不嫁给他那我就是个傻子。不瞒您说,在壳子小区买拆迁房他只出资100万我出资400万,我觉得为了管学良的这份爱情,值!
  鞠占河说,太感人了,那么我们就先祝福你吧,大家再干一杯酒。
  13.市长来到壳子小区
  秦廉仲写的壳子小区百人请愿书送到了市人大,也送到了市长手里。市长是一个非常亲民的政府官员,他看完了请愿书就到了壳子小区。经过了解他知道壳子小区的领衔人物是著名的民营企业家鞠占河,就先到他这里。很快鞠占河让梁玉爽去叫小区的那些领衔人物。还有几个主动来见市长的。市长到壳子小区的消息不知什么时候也让刘晓慧知道了,她和管学良坐着奥迪车也来到了屠宰加工场。大伙儿集中在场里的会议室。鞠占河请市长坐在前面,然后他向大家介绍,我们的祁市长来看望大家,这也是祁市长关心民众体察民众的举动,我们向市长表示敬意,并热烈欢迎他的到来。
  大家鼓起了掌。
  祁市长说道,大家不用客气,壳子小区是我们阜城市的重要商业区,将来随着它的发展壮大将成为关东的第一集镇。但是壳子小区的建筑已经陈旧甚至出现了危房,我为官一任,就是要顺其民意,认真搞好我们壳子小区的修缮和重建。我这次来,带来了两张图一会儿大家可以传阅一遍。第一张图是日本侵华时日本开拓团要在这里定居而制定的规划图。这张图是日本帝国主义为所建立所谓的东亚共荣圈而实行的规划,这个规划原本是要对当年的壳子小区进行重建,但由于抗日战争的不断升级和抗日联军围攻阜远县,日本鬼子就撤到了松花江以北的绥化县。但这张规划图却留了下来。当然我们不可能效仿日本人在这里重建什么共荣体,但是这张图的地下排水工程和自来水工程,以及道路的拓展值得借鉴。原来壳子小区道路的宽度为12米,这是不够的,要延长到20米。排水工程需要彻底改造,壳子小区为什么当年坑坑挖挖的尽填稻草壳子,就是因为排水工程没有修建,让家家户户的污水都泼到路上让它自然流淌。现在我们的排水工程也不过关,而自来水的利用率仅占居民住户的百分之六十,这就更显得落后了。再说房屋的修缮和改造,原则上老住房我们不重建而是要合理修缮。建国后建的所有红砖房全部推倒,而改由清末的青砖青瓦到顶。临街的住户向街后搬迁,街后的民宅也是青砖青瓦到顶,道路两旁的所有建筑都是商铺。恢复老字号,牌匾由政府出资统一书写,我们请了文联的六位著名书法家为其写匾,牌匾的木料都是地产的水曲柳和樟子松。这笔费用由政府来出。小区所有的建筑在修缮改建过程中不得买卖,如果出让或者买卖,必须由人大古文化保护办公室批准,人大主任和我这市长签字才能生效。
  这时会议室的人们热烈鼓掌。
  祁市长又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刘晓慧举手要求提问,祁市长说,你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女代表,请您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再说你要提什么问题。
  刘晓慧站起来说道,我是壳子小区的老住户。我父亲刘楷山是当年壳子小区唯一一名画匠。什么是画匠,画匠不同于画家。他是专门往家具上面涂漆画简笔画儿,他擅长画花鸟鱼虫。带漆画的家具已经不多了,但我们家还有一个传人,就是我弟弟刘眠举,他是一个残疾人,多年靠家人养活。因为他没活干。当年我们刘家画匠铺就在正街东边的七间房,现在已经归了茶庄。我们想在七间房恢复作坊,让我弟弟把即将要失传的家具漆画传承下来。不知市长如何解决?
  祁市长想了想说道,这不是一件难事儿。七间房虽然不归你们刘家了,但壳子小区的街道还要向东西两个方面延伸拓展,你和你弟弟可以选择,既可以选择东边也可以选择西边。对你弟弟的购房我们优惠。
  刘晓慧说,我即不想要东边也不想要西边,我还要中间地段的那七间房。
  这时茶庄的老板梁森林说道,你家的七间房在84年的时候就已经卖给我了,我们是有契约的我也有房产证。
  祁市长说,这个事情由你和这位茶庄的老板协商,如果他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强行让他把房子退给你。
  刘晓慧不再说话了。
  管学良也举手发言说,请问市长,壳子小区的修缮重建是不是已经有房产公司招标了。我也是壳子小区的老住户,我父亲当年是街上有名的香油匠,我们家的香油坊也开在临街。刚才市长对刘晓慧同志的答复也是对我的答复。我想购买街道西头和东头各30间房。我现在是临市景阳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我们小区要修缮改造,作为壳子小区的后人,我有义务为家乡人民做点好事。我想正街后的居民住宅房交由我们景阳公司招标,我们公司只要成本不要利润。
  祁市长笑了,谢谢你对家乡的热心。对于我们壳子小区即将要拆迁的住户进行了统计,有103户需要拆迁入住。我昨天刚刚召集了一个打造阜城民俗文化小区的工作会议,关于新建的103户住房,已经有六个企业家愿意无偿捐献,现已收到捐款430万元。而这些房屋的建造也由这六个企业家中的一个承担。顺便我也向大家通报一下,著名画家韩拓先生也捐款50万元,企业家鞠占河先生捐款80万元。如果这位先生对我们壳子小区也想投入爱心的话,现在小区的街道建设还需要大批的资金。这条小区的临街道路准备采用古典式的建筑模式,就是用长0.7米、宽0.4米、高0.8米的青石铺成。每一块青石的成本大约在5.3元人民币,这条街的青石用量约在13万块左右。如果您想出资修建这条石板路,这条街的街道将会用你的名字命名。
  这时大家又热烈鼓掌。有人喊,管学良看你的了!
  管学良想了半天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回去和老总商量商量。
  刚才那些鼓掌的人有的转为哄笑,他们大概知道管学良不会出资。也不会有这么多钱。
  随后又有几个人向市长发问,无非是一些很琐碎的问题。但祁市长的回答非常认真。
  这次市长与壳子小区市民的见面会很成功。
  见面会散了,市长没有马上离开小区,他又到小区的住户家去走访,天快要黑了的时候,市长要回去被鞠占河和秦跃顺给拦住了。
  秦跃顺说,市长,您无论如何得吃完饭再走。
  鞠占河说,市长,秦跃顺同志是索布德风味儿羊肉馆的老板,您应该尝一尝,阿尔斯楞王爷府的蒙古真风味儿菜。
  祁市长说,不在壳子小区吃上一顿饭还不能彻底了解壳子小区。不过我不想吃什么风味儿羊肉,我到想吃煎饼卷大葱。我老家是山东的,我乐意吃这一口。
  鞠占河说,市长,你算没白来,街上的小山东菜馆就有煎饼卷大葱。
  祁市长说,走,你们跟我一块吃,我请客。
  ……
  壳子小区,经过一年的修缮和改造已经成了阜城市的一个绝佳的风景。整个街道和建筑都恢复到了清朝,走进小区如走进了大清的世界。鞠占河的屠宰场悬挂上了懿州驴马大集的牌匾,每天生意很好,只是每天到这做生意的都是赶着牲畜来,空着手出去,因为凡是没有成交的鞠占河都合理的收购了。
  壳子小区的生意很红火,这里不光有商铺还有两个戏园子,街东的戏园子叫小莲花戏园子,以演莲花落子为主。街西的戏园子叫王小根儿剧场,演的是二人转。韩拓的画室也很醒目,叫大拓园画坊。每天壳子小区来往的游客和生意人总是熙熙攘攘的,壳子小区成了真正的清明上河图。
  管学良从那次离开壳子小区,就再也没有回来。刘晓慧的影子人们也见不到了,听说他们已经去了南方。
  壳子小区的街道两旁都是新载的柳树,唯有一棵是老树,树龄大约也在七、八十年左右。树根儿底下有一个书摊儿,秦廉仲在这小摊儿上卖书,他的书书名没有叫《满城尽带红血玉》,而是叫《走进清末的现代世界——壳子小区拍案惊奇》。秦廉仲穿着长袍马褂不断背诵他这部书的结尾部分——
人们从混沌的世界走出来,又走进一个清新的世界。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壳子小区,这是我祖宗生存的地方,这是我的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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