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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医董小曼
来源: | 作者:刘国强  时间: 2011-07-15

  董小曼一直在两个男人间徘徊。有时候,跟他们都近,也都远。有时候,又跟他们不远不近的。想到他们的差,两个都想丢。想到他们的好,又都想要。可是,两个都丢了,她舍不得。两个都要,也是不可能的。董小曼一咬牙:选一个算啦,爱咋地咋地吧!要不,人家还以为自己水性扬花呢。可是,董小曼都咬了无数次牙了,还是没有定下来。
  董小曼才从县里学习回来。短训三个月。学兽医。牛春石听说董小曼要回来,开着四轮子去接她。可是,肖勇飞也去了。肖勇飞开个桑塔纳轿车。在招待所门口,两个男人遇上了。这让董小曼挺难为情的。两个男人都对她好。这是好事。可是,两个人都争着接她,也让她为难。董小曼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肖勇飞脑瓜就是快。肖勇飞说,春石呀,咱俩配合就是好。咱俩一块儿来,你的车斗能装,拉行李和杂七杂八的物品。我的车小,拉人,这叫各用所长呀!
  行哪!董小曼还一跳脚,说,这样,车就都用上了。
  牛春石咧咧嘴儿,说,行。
  董小曼看出来了,牛春石本来是想笑笑的。可是,没笑出来,就咧咧嘴儿。董小曼怎么会不知道,牛春石是接人来的。结果,却接回去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董小曼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闷闷不乐。董小曼觉得跟牛春石有点“差事儿”。可是,跟肖勇飞在一块儿,想闷自己,太难了。肖勇飞一向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肖勇飞先抓了精神文明。肖勇飞说,我刚才看见赶驴车老头的驴让个醉酒的警察扣了。老头不让,非要警察“说个道道出来”,凭什么扣他的驴?警察说,毛病有两个。一个是,驴刚才放的屁太臭,属于尾气超标。这不行。这不符合环保规定。二一个呢,驴屁股上得安尾灯。不安尾灯就上路,追尾了怎么办?
  要是往常,董小曼早就笑得嘎嘎的了。她没有。董小曼只是抿抿嘴儿,象征性地笑笑。礼节性的。这时,肖勇飞的物质文明登场了。肖勇飞把一个精装的口袋递给董小曼。董小曼打开一看,是个手机。韩国的三星手机。最新款的。样式太好啦!董小曼乐了。董小曼情不自禁地感叹:太好看啦!肖勇飞说,拍照像素也不错,一百万的。董小曼愣了愣,想说什么,张张嘴儿,什么也没说。
  头几天,牛春石上城里看董小曼,也说了手机的事。牛春石递给董小曼个信封,说,小曼,给。董小曼接过来一看。是钱。一沓子钱。牛春石说,小曼,本来我是想给你买个手机的。我看了,有款韩国产的三星手机,样式真的挺好。可是,三千八,太贵了。给,这是三千八百块钱,你要是实在喜欢,你就买。你要舍不得花钱,买个小灵通也行。不过,钱我可给你了,一分不少。结果,董小曼就买个小灵通。两个男人,真是不一样。哪个更好呢?董小曼说不准。董小曼摸摸衣兜里的小灵通,咳,叹了口气。肖勇飞说,怎么?嫌手机不好?董小曼说,好。肖勇飞说,好,怎么还叹气?董小曼说,就是好,才叹气呢。肖勇飞瞅瞅董小曼,噗哧一下,乐了。董小曼问,你乐什么?肖勇飞说,我乐呀。董小曼说,你因为什么乐?肖勇飞说,什么也不因为,才乐呢!董小曼手一抬,说,讨厌。肖勇飞顺势抓住董小曼的手,不松开。董小曼要挣脱,一使劲儿,车子晃了一下。肖勇飞说,再动,车开沟里了。董小曼就不动了。
  今天一大早,牛春石就把小四轮子拖拉机开到村口,在那个“老场院”空场,突突突开了三圈儿。没什么动静,牛春石才按了喇叭。喇叭一响,董小曼就出来了。牛春石跟董小曼说,今天我们谈谈的。
  董小曼知道昨天牛春石肯定不乐意了,就说,春石,昨天,对不起……
  牛春石没提这茬儿。牛春石说,董小曼,你要觉得我“矮人一头”,你就……
  董小曼连忙抢过话头,说,没有哇!
  董小曼知道,牛春石说的“矮人一头”,是指肖勇飞比他高,都当上副乡长了。
  董小曼说,春石,你别乱猜,没有的事。
  牛春石说,抽空我俩唠唠。就今天。
  董小曼说,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你的。
  牛春石说,抽空我俩唠唠。就今天。
  好吧。董小曼答应了。
  牛春石刚走。肖勇飞就来了。董小曼想起昨天坐他的车,今早答应牛春石的事,就抢先说,肖勇飞,你回吧。我今天没时间的。
  肖勇飞一立眼睛,说,董小曼呀,你没时间行啊。可我现在,不是来找你的。
  董小曼看了看肖勇飞,又看看停在跟前的桑塔纳车,说,不找我,那你找谁呀?
  肖勇飞掏出烟来,拿出好看的打火机,啪,打着。点上烟,又狠狠吸一口,说,我找董兽医呀。
  董小曼知道肖勇飞在耍嘴皮子,严肃地说,我没时间的。我不跟你闹着玩的。
  肖勇飞也板紧脸,说,我找董兽医的,不找你,我不跟你闹着玩的。
  董小曼说,真的。我再强调一下,我真的没时间的。
  肖勇飞也说,我再强调一下,我真的是找董兽医的。
  随后,肖勇飞说个天大的事儿:乡兽医站要调董小曼去,主抓“改良牛”。
  肖勇飞又说,先在乡兽医站干招聘工。干好了,兴许还能转成事业干部。
  肖勇飞还说,“改良牛”的事抓好了,转个事业干部,问题不太大的。
  这么大的事儿,董小曼可要考虑考虑的。

  董小曼跟牛春石商量,她要上乡兽医站,抓新项目“改良牛”。牛春石显然不大乐意。可牛春石尽量压抑着不乐意。牛春石咧咧嘴儿。半笑不笑的,说,人就这样,近处有够着的呢,就在跟前儿,不在意。却向别处够,够远的。
  董小曼知道牛春石在点自己。却装着没听出来,嘻嘻笑。女孩子就这样,一没理就笑。一笑,就把问题给扑啦平了。
  董小曼正笑呢,手机响了。肖勇飞打来的。董小曼也不多说话,脸红了。眉稍挑起来了。看得出,她在压抑着兴奋。董小曼也不多说话,嘣单字儿,嗯、嗯,行、行,最后说个“好”字,收了电话。可是,兴奋却没收。朝霞一样的脸蛋儿,还红呢。
  肖勇飞告诉董小曼,事儿落得挺顺。乡长同意了。肖勇飞还说,乡长一同意,问题就解决了。乡长同意后,拿到乡党委会上“通过”一下,就完活儿。肖勇飞又说,这事儿,我老早就铺垫好了,端党委会上,也就是走走过场。肖勇飞还说,别说乡长呀,就是在乡党委书记面前,我也当“半个家”。因为,这项目,就是我拉来的。这个项目一上马,乡里的GDP就高起来“一大截子”呀!董小曼不知道什么叫GDP,但她知道,这是个很重要的事儿。最后,肖勇飞说,董小曼,现在,我把一块蓝天送给你,飞多高,就看你的了!
  肖勇飞的话太煽情。听了这个,董小曼的心扑扑扑,狂跳。都要蹦出来了!
  要不是牛春石在跟前,董小曼肯定会跳起来,也像电视台的李咏那样,举起拳头,大喊一声:耶!
  董小曼看牛春石扭过头去,故意不看她。董小曼就猜出来了。牛春石的心里已经刮起一阵风。牛春石有太多太多的心思,树枝一样摇,树叶一样飘。董小曼不忍伤害牛春石。董小曼说,春石,我姥姥要过生日,晚上让我去呢!
  牛春石这才转过头来,脸上疑云翻卷。
  董小曼又说,要不,晚上你也去?
  牛春石咧咧嘴,好像抖落了脸上最后一片“叶子”,摇了摇头。
  牛春石就这样,心里有条河流。内河。一碰上挠头事,河流就波涛翻涌。但,因为是“内河”,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牛春石想转移目标。牛春石问,你的小灵通呢?
  董小曼掏出三星手机,不自然地说,小灵通信号不太好。我才买了三星的。
  牛春石觉得这样,有点祸祸钱了。这回有话说了。牛春石说,要是这样,当初不如直接买三星了。董小曼听了,就有点不乐意。心想,要是肖勇飞决不会这样说的。肖勇飞一定会说,这就对了。两个手机换着用,哪个方便用哪个,省得没电。可是,董小曼现在不能不乐意的。离开牛春石,离开了这头,就得上“那头”了。现在,那头的肖勇飞正安排她的住宿呢。肖勇飞早上说,住就住在乡招待所,跟厨师一个待遇。肖勇飞又更正了一下,说,不是跟厨师一个待遇,而是跟管理员一个待遇。管理员你知道吧?就是管理乡政府吃喝拉撒睡的。管理员干几年,只要没什么闪失,一般都能当上事业干部。说到这儿,肖勇飞掏出闪闪发亮的不锈钢烟盒,一按,啪,开了。再一按,啪,一根烟卷弹了起来。肖勇飞把弹起来的烟卷儿拿起来,再啪地一按,烟盒一头冒出火苗来。肖勇飞点着了烟,狠狠吸了一口,说,你看,我抽的是低档次“中华”。可是,我把它放在这么高级的烟盒里,别人就以为“高级”了。上档次了。身份就变了。其实,烟还是那破烟。你也一样。肖勇飞说,你上了乡兽医站,在外头租房住,就差劲了。我给你安排在乡机关住,“身份”就不一样了。
  见董小曼光“默许”,不说话,肖勇飞又说,手机也是。得鼓捣个像样的。小灵通不行。大家都知道,小灵通跟固定电话一样,收费低。可是,人家要是以为咱连话费这点小账都算,肯定没啥能耐,这就坏了。
  现在,牛春石也在问电话的事。可是,这两个男人的想法,总是“两头挣”,方向相反。咳,完全相反!这是两只完全不同的手。一只手握紧拳头,使劲握。一个手张开手指,使劲张。谁好谁坏呢?董小曼拿不准。家里人也是,拿不准。这样,董小曼就要再看看。董小曼一手拉两根风筝绳,哪个也不想放手。
  董小曼扯一下牛春石袖子,说,春石,我上兽医站后,哪都跑,手机信号不好不行的。董小曼还故意夸张了高兴,说,哎呀春石,我的小灵通也找到下家啦,有人要呢,原价。
  其实,董小曼这是撒谎。这样说,是为了稳住牛春石。董小曼想,这样一说,牛春石肯定会高兴的。牛春石一高兴,也会咧咧嘴的。果然,牛春石就咧咧嘴。嘿嘿,还乐一下。可是,牛春石乐完了,却转了话题。牛春石说,会你之前,关明明要会我上果园,我没去。
哦?董小曼有点惊讶。
  关明明是逃鹿村的另一个美女。在乡缫丝厂上班呢。早先,跟董小曼是县职高的同学。关明明曾跟牛春石好过几天。上县职高后,关系冷了一段。她一冷,董小曼热了。见缝插针。董小曼一热,关明明也想热。关明明一直在“贴”牛春石呢。关明明当着董小曼的面就说,董小曼,你可小心点儿。你稍一松口,我就把牛春石给“回收”了。
  现在,牛春石突然提起关明明来,可不是“闲来之笔”。尤其是上果园。这让董小曼有些担心。果园?那里除了树棵子,就是草棵子。孤男寡女两个人钻了果园,能不令人担心?说谎么?牛春石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这个,董小曼还是了解的。董小曼身边的两个男人是不一样的。肖勇飞是“没做就说”,牛春石是“做了也不说”。牛春石这时候提这个,就是无风不起浪了。要是往常,董小曼肯定会给牛春石几句的。可现在不能。自己从县里回来坐肖勇飞的车,到要人家的手机,再到撒谎,现在,又要上乡兽医站,欠牛春石不少人情的。董小曼笑了笑,不接牛春石的话茬,说,春石,我来找你,是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牛春石问。
  练劁猪。董小曼说。
  怎么练呀?牛春石问。
  手把手,体谈。董小曼说。
  体谈?什么体谈呀?牛春石问。
  咯咯咯咯——!董小曼一阵脆笑,把牛春石笑懵了……
  董小曼说,体谈,就是你的身体借我用。我用我的身体,跟你的身体谈话。当然,我主谈,你配合。有时候,你是猪,有时候,你兴是羊啊驴啊骡啊,我呢,当然还是兽医。总之,你就扮演动物。动物们经常要跳啊、逃啊、蹬啊、顶呀、钻呀,这些动作,你都要模仿的。你模仿得越像,我们就“体谈”得越好。
  可是,这些动作,我、我也不会呀!学呀!跟谁学?动物呀!那……以什么为标准?我。你?对。那……你是什么标准?
  董小曼嘻嘻一乐,说,这个嘛,要根据你扮演的动物决定。羊有羊的动作,猪有猪的动作,驴有驴的动作。总之,我要灌药,我要动手术,我要劁它睾丸,你就要扮它们的“拒绝”,跟我斗。最后,我还要赢。
  牛春石挠挠脑袋,咧咧嘴儿,乐了,说,就这样“体谈”呀?
  对。就这样。董小曼说。
  如果这样,那……那咱俩不是要经常在一块儿?牛春石说。
  关键是,世界上男人很多,可这活,我只信任你。董小曼说。
  只信任我?牛春石惊讶又兴奋。
  对呀。董小曼回答的时候,还笑呵呵的,眯眯眼儿。董小曼还故意向上挑了一下眼稍子。放电哦。董小曼这样一放电,牛春石脸腾地红了。像有无数个宠物小虫子在爬。痒。舒服。身体立刻热了,软了……
  牛春石无比自豪地接受了这个不拿自己当人的“屈辱协议”。

  董小曼来乡里报道那天,故意让牛春石的小四轮子拖拉机送的。董小曼拿了不少东西。行李。兽医工具。药品箱。衣物。大包小裹的。牛春石的拖拉机停在董小曼家门口,故意没有熄火。拖拉机突突突响。这在牛春石来说,是少有的。牛春石平时为了省油,一到下坡就“滑行”。滑行,就是车子熄了火,靠坡度和车重产生的惯性行走。坡越长,越陡,车速就越快。这在交通上,是违障的。不允许的。一般长些或陡些的大坡,都要挂上“严禁滑行!”的标志牌。因为滑行太危险。一旦出现险情,刹车是来不及的。有一回,牛小春正滑行呢,“嗖”,拐弯处突然飞来个自行车,刹车,肯定没用了。要是撞到了这个不明飞行物,肯定要出人命的。牛春石“妈呀”地一声大叫,赶紧来个急拐弯,拖拉机一个“跨栏式”俯冲,一头扑进稻田。稻田刚放水,像个人工泥塘。失去控制的拖拉机,成了大铁块子。“扑”,大铁块子砸在泥塘里,泥浆炸起……
  就在大铁块子刚一栽进泥塘,又“扑”地一声响。泥浆再次炸起来,乱飞,牛春石后身立刻凉了起来。牛春石回头一看。那个骑自行车的人,也一头扎进了稻田。骑车人陷进泥水里,乱动,却起不来。原来,自行车压在他身上。牛春石赶紧过去,先拉起车子,再把他扯起来。骑车人成了泥人了。牛春石说,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不进来,我能进来吗?学我呀?还学?我是吓的!我的拖拉机滑行为了省油,你滑什么行呢?还省油?让你吓的,我的闸皮子捏飞啦!
  牛春石的“大铁块”子太沉,断腿鸟一样卧在稀泥上,出不来了。打着火后,牛春石加大油门,使劲开。没用。泥水四溅,仿佛是“断腿鸟”乱飞的羽毛。牛春石的眼睛往前看,油门都踩到底了,拖拉机却往下沉。越使劲,拖拉机越矮。就好像,这个家伙是牛春石给踩矮的。牛春石“扑扑”吐着脸上的泥水,不敢再踩了。
  稻田的主人来了。稻田的主人说,哎哎哎?我也没雇你翻田呀,怎么,白干呀?唉!牛春石叹口气。后来,要不是花钱雇了三头大牤牛,拖拉机就会永远成为铁块子。这下,牛春石赔了不少。牛春石气得啪啪打了自己几个嘴巴:笨蛋,看你以后还滑行不?可是,拖拉机弄出来后,牛春石还要滑行的。不滑行,更赔了。起码,也要把雇三头牛的钱,滑出来吧?
  牛春石的拖拉机打着火,就相当于向村里人下通知。通知说,别看肖勇飞当了副乡长,看着没?董小曼还是我的人。现在,两个人向车上搬东西。搬这些生活用品的样子,多好哇?什么东西?有工作的兽医物品,也有生活用品。尤其那个小花包裹,牛春石提了提,问,什么东西,这样轻啊?董小曼说。内衣。牛春石心里就温暖了一下。那可是内衣呀!内衣是什么?是紧贴董小曼身体的地方呀!乳房罩啊,小裤头哇,卫生巾呀……牛春石的温暖一升级,就把这个小花包提起来,闻闻,学贴个脸儿。董小曼看见了,说,春石,干什么呀,磨磨蹭蹭的。牛春石一愣,说,哦、哦,我闻着有股奶粉味儿。董小曼咯咯咯一笑,说,我都多大了,还吐奶呀?牛春石的脸通红通红,傻笑,嘿嘿嘿。
  牛春石的拖拉机不熄火,还有个通知。这个通知是发给关明明的。牛春石是想告诉关明明,这是她董小曼找的我,我才来的。我来后,没偷偷摸摸的,而是“通知”你一下。这样一通知,就说明我光明正大了。这样光明正大地帮董小曼送点东西,说明我是挺有样儿的。
  果然,关明明来了。关明明来后,没有帮忙搬东西,也没有跟牛春石说话。而是先走到拖拉机边,一伸手关了油门。油门一关,顿时静了下来。关明明这才凑到牛春石跟前,说,停车还不灭火,多费油呀?牛春石挠挠脑袋,咧咧嘴儿,嘿嘿,乐一下。董小曼手里提个药箱,向关明明打招呼:来啦,明明?关明明并不回话,而是凑过去,嘴唇都要靠董小曼耳朵上了,说,你可看好他呀!董小曼噗哧一乐,说,明明,你可真会开玩笑。关明明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我干啥来了不?董小曼摇摇头。关明明说,跟你打个招呼,我呀,要挖你墙角!董小曼正要说什么,关明明却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董小曼跟牛春石有说有笑的。牛春石车开的慢,董小曼没坐在后头的车斗里。董小曼站在他身后的架子上。这样,两个人就很近。这个造型,有点像订婚照。订婚照大多这个样子,男在前,女在后。男的矮,女的高。要是上了大道,这是违障的。在乡村小道上就没人管了。拖拉机突突突响,有点闹。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唠得挺欢。挨得近,声音总比噪音大的。其实,两个人都担心“两头”。董小曼担心那头的关明明。关明明这丫头敢说敢干,“挖墙角”的事她能干出来的。牛春石担心那头的肖勇飞。肖勇飞好歹也是个副乡长,势力不小,还破瓶子长个好嘴儿,死的都能说活。现在,董小曼凑他身边去,有点肉入虎口的感觉。可是,董小曼让自己跟她“体谈”,牛春石还是挺乐的。
  “关键是,世界上男人很多,可这活,我只信任你。”董小曼的话,让牛春石又看到了希望……
  到乡里后,肖勇飞并没在。牛春石挺乐。牛春石想,肖勇飞不安排董小曼才好呢。要是那样,自己再拉董小曼回来。可是,小个秘书的话,让牛春石感到肖勇飞暗中打了他一拳。这一拳,相当的有力。
  小个秘书说,肖乡长太忙,上县里了。肖乡长让我来接待你。
  小个秘书还说,放心吧董小曼,肖乡长对你相当重视,吃住一律在乡里。
  小个秘书又说,给,这是宿舍钥匙。给,这是食堂餐券。对啦,还有洗漱用具及工作服一类,都安排好啦。一会儿,我给你送来。
  董小曼乐得嘴儿都合不拢,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笑。
  牛春石却冷了脸,也想咧咧嘴儿,笑笑。好歹做个姿态。可他嘴咧得太不自然。比哭都难看。手也不知道放哪,索性就放着肚子上。
  小秘书看见了,问牛春石:怎么?你肚子疼?
  牛春石正有火没处发呢,一听这话,火了,说,你才肚子疼呢!
  小个秘书愣了一下,一仰脸儿,上上下下打量一下牛春石,斜着眼睛牛哄哄的样子,说,嘁!一个开小四轮子的,也敢在乡政府摆谱?小样儿!
  牛春石毕竟长得高大,上前一步,说,开小四轮子的怎么?开小四轮子的就非得肚子疼啊?
  小个秘书并不怕他,胸脯一挺,凑上来,说,怎么?你敢在派出所门前撒野?
  董小曼赶紧过来,推一把牛春石,严肃地说:春石,一边呆着去!说这话时,董小曼还挤挤眼睛。这一挤眼儿,还是管用的。
  董小曼又凑近小个秘书,说,我哥脾气不好,别跟他一样的,啊?
  董小曼又说,你是乡领导,他是开小四轮子的,跟他吵,多丢身份呀!
  小个子秘书这才见好就收,说,唉,董小曼,看在肖乡长的面子上,算了吧。
  小个子秘书斜了牛春石一眼,又说,我要一认真,这小子就得进“那里”去。小个子秘书手一扬,“那里”是乡派出所的牌子。
  牛春石气坏了。牛春石再次凑过来,说,你就吹吧!派出所是你家开的呀?
  董小曼怕把事情闹大了,赶紧再次推牛春石。这次跟刚才不一样。董小曼推着牛春石不松手。边推边使眼色。一直把牛春石推到大门口。董小曼还故意严肃地再使个眼色,压低小声说,不兴动!在这儿等我。
  董小曼一使眼色太好看了。就凭这,牛春石也舍不得走的。
  董小曼安排差不多了,才笑眯眯地喊牛春石:春石,来吧,往里倒腾东西吧!
  牛春石看见,小个子秘书朝董小曼笑笑,走了。
  牛春石一进董小曼的宿舍,就气得不行。牛春石看见屋里安张双人床。牛春石不能再忍了。牛春石说,你一个人,怎么安张双人床?
  董小曼正在擦衣架呢。听了牛春石的话,也没多想,说,小个子秘书说了,闲床就这一张了,对付用吧。
  牛春石见了这张双人床,比见了肖勇飞更来气,咣咣咣,踹。好像他踹的是肖勇飞。董小曼见了,一把扯住牛春石的衣袖,说,春石,你太不像话啦!
  牛春石也不理董小曼,咣咣咣,又踹几脚,说,我看他肖勇飞没安好心!
  董小曼愣了愣,这才明白牛春石的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牛春石咣咣咣又踹几脚床,呼哧呼哧直喘,骂道:操他妈的,拿这儿当新房啦?
  牛春石一扭身,咣地踹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董小曼又回了村里。董小曼对牛春石说,春石,我多在意你呀。我把双人床换了。本来床是乡里提供的。可我怕你不高兴,自己买张床。铁的。折叠床。
  牛春石问,多少钱?
  九十八块。董小曼说。
  牛春石顺手摸出一张百元票子递过去,说,这钱,我掏。
  董小曼用手推推,要拒绝。牛春石说,你气我呀?
  董小曼一听这话,只好收了钱。

  肖勇飞开着桑塔纳,在离乡政府不远的一片空停下了。肖勇飞指着这片空地说,这片地,就是你的主战场。小曼呀,这回你就甩开膀子干吧!我昨天说服了一个深圳的大老板,拉来六千万块钱哪。
  啊?这么多钱?董小曼惊讶坏了。
  这才哪到哪啊。实话跟你说吧,要是弄得好,后续资金更猛。我呀,还可能弄来一个亿呢!肖勇飞还说。
  肖勇飞指着这大片空地,豪情万丈的样子,说,改良牛的事,不光乡里重视,县里重视,市里都很重视哩!这不,我计划呀,先弄二百头牛。以后呢,再几何倍数增长,不出三年,这里至少要有上万头牛,成为我们地区最大的养牛基地……
  哇塞!董小曼惊讶不已。
  肖勇飞还说,我呢,是“牛政委”,你呢,就是“牛司令”!
  我?董小曼再次惊讶起来。
  当然啦!
  肖勇飞接着说下去,为了这个养牛基地,上头还成立个组织。叫“改良牛基地委员会”。委员会主任是县长。副主任是乡党委书记。组长,是我。其实,真正管事的,是我。但,真正干活的,是你。因为这个,我才叫你“牛司令”。
  董小曼知道肖勇飞说话玄。不是太相信。但,天上的肉,肖勇飞也能咬一口。这却是事实。现在,自己一来,肖勇飞就把一应事安排得很好。小个子秘书也表态了,有事就找他。并说,别客气,我也可以是你的秘书。董小曼听后,都发飘了。听了这话,董小曼以为自己在作梦呢。小个子秘书走后,董小曼还使劲掐一把自己的胳膊,“哎呀!”董小曼叫了起来。掐狠了。真疼。董小曼这才证实: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现在真的成为“预备干部”了。
  见董小曼乐得合不拢嘴儿了,肖勇飞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董小曼,说,小曼,你先把这个表填了。填完后,给我秘书就行了。
  听听?给我秘书!董小曼觉得肖勇飞真的不一般了。
  董小曼接过纸一看。是表格。表格上头的字特别炸眼:龙背乡录用事业干部自然情况表。
  录用?啊?这是真的呀?董小曼激动地说。
  肖勇飞看都不看董小曼,从小包里掏出不锈钢打火机。一按,啪,盒开了。再一按,啪,一根烟跳了出来。又一按,啪,天然气火苗“呼”地冒了出来。肖能飞点着烟。狠狠吸一口,脸前云雾翻腾,这才说,小曼,以后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以后哇,这样的好事儿,一个接一个。
  董小曼还要说什么,大概要说些感激的话吧?肖勇飞却说,小曼呀,今天就这样。你呢,抓紧练手把儿。我呢,抓紧安排人弄牛圈。牛一进来,你就得上阵啦。小曼呀,你要记着,别说从前没干过。一个大牲口,又不会说话,你说咋整就咋整。可有一条,不会也得装会。狠狠地装。人手不够,我给你要。但是,不管要多少人,都给你打下手。在这个养牛基地,你就是实权派。就是一把手。行政的事,当然我说了算。好啦,就这样。我还有重要的事。说不定,县长还要找我呢。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县长是“委员会”的主任。可真正管事的,是我。真正的实权派,是我。现在,当然了,还有你。
  肖勇飞又说,小曼哪,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进入角色。
  肖勇飞让董小曼在这儿看看,哪儿建牛圈,哪儿是诊疗室,哪儿当库房,哪儿住人。肖勇飞自己则一头钻进桑塔纳,呼隆隆,马达响了。
  这一刻,董小曼心潮澎湃。胸脯更高了。浪峰一样,不停地起伏。董小曼盯盯地看着桑塔纳渐渐远去,一动不动……

  下午,回到乡里,董小曼还兴奋着呢。这个肖勇飞办事就是大气,也大方。现在看,还很痛快。她本想问问肖勇飞,自己才职高学历,太低了。要不,学个大专函授什么的。尤其填了事业干部录用表后,心里像安面小鼓,一直敲个不停。可是,可哪也找不到肖勇飞。碰上小个子秘书一问。小个子秘书左右看看没人,这才说,肖乡长喝高了,正醒酒呢。小个子秘书指指前边,说,在宿舍呢。紧里头的屋子。
  董小曼刚回到看书的宿舍,正收拾床呢,肖勇飞来了。肖勇飞一进屋,还把董小曼吓了一跳。董小曼看见肖勇飞后,“天哪”一声叫,捂着腾腾跳的胸口,脸也腾地红了。肖勇飞说,怎么?我吓着你了?董小曼连忙说,没、没有。肖勇飞看看不是那张宽宽大大的木床,说,怎么弄个钢丝床?这么小?
  董小曼说,原来有张床,太大。是个双人床。这是……我自己买的。
  肖勇飞立刻说,那怎么行?你现在即将是兽医站的主力兽医,还可能,即将是龙背乡的事业干部,还可能,即将是兽医站长,还可能……总之,董小曼,你一脚迈进乡机关,就有太多的“可能”等着你呢!
  肖勇飞的话,就是易燃易爆品,一听这话,董小曼就达到燃点了。身热。要飘。脚也要离地的样子。可是,董小曼没一点精神准备,一堆话鲠在喉头,不知先说什么。一急,就问,可是,我的学历才是职高呀!
  你不是职高。肖勇飞说。
  是的,我是职高的!董小曼说。
  肖勇飞摆摆手,说,你记着,从现在起,你的学历就是本科。省农学院的函授学历。
  可是,我不是呀!董小曼争辩说。
  就以我说的为准。肖勇飞又拿出烟盒来,拈起一支简装中华,叼在嘴上。这才接着说,上午我上县里办事儿,顺便给你弄个学历。现在,已经报上去了。肖勇飞啪地打着火,点着烟,吸了起来。
  假的?董小曼惊讶地问。
  肖勇飞长长地吐出一口烟,说,好了好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肖勇飞看董小曼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小曼,从现在起,你就得按乡干部要求自己。我呢,就是你的直接领导。没外人时,你可以叫我勇飞。在公共场合不行的。公共场合,你就是叫我肖乡长。乡干部有乡干部的要求,比如,人家给你安排个双人木床,你就不能换个折叠床。这个,属于无政府主义的。换回来。一定要换回来的。
  董小曼想起牛春石对那个大木床的怀疑,小声说,可是,我已经买了。
  买了也不行。换了。一定要换回来。肖勇飞说。
  一张床是小事。可是,既然乡领导安排了,你换了,就等于不服从领导。升级了说, 等于对领导有抵触情绪。你想想,要是乡领导安排的事,下边的一百多号人都不听,那工作还怎么干?尤其是小个子秘书知道了这事,影响不好的。肖永飞又说。
  董小曼在想,肖勇习是不是在打歪歪主意呢,肖勇飞说,对了小曼,我还忘了跟你说了,这几天,我要张罗不少事。比如牛基地建设的事,拉资金的事,筹备二百头牛的事。在这二百头牛没到之前,你就是抓紧一件事,“练手把儿”。
  那……我回逃鹿村练行不?董小曼小心地问。董小曼本来要说,她找牛春石“练手把儿”行不行。没敢。董小曼这样说,也有躲肖勇飞的意思。
  行啊!怎么不行?肖勇飞爽快地说。还说,只要手把儿练好了,怎么练都行。
  董小曼一下兴奋了,说,勇飞,太好了!
  肖勇飞抬腕看看手表,说,先把床换了。赶紧练手把儿吧。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肖勇飞走了。
  董小曼想,肖勇飞这人真的不错。自己总往坏处想人家,看来是错怪了。

  肖勇飞前脚一走,董小曼赶紧回了逃鹿村。上客车来不及了,董小曼搭个拉砖的破拖拉机。破拖拉机太破了,土黄色。锈迹斑斑。车箱上,原先的绿油漆早就没了。董小曼宁可了。赶紧回去找牛春石。练手把儿。拖拉机装了半箱砖,董小曼喊停了开车的季大愣子,要上去。本来,董小曼自己蹬了车轱辘上去是没问题的。可是,司机季大愣子非要帮忙。董小曼再三说不用不用,季大愣子却非要帮。董小曼双手拉紧车箱板的上沿,一只脚蹬在轱辘上,上去是没问题的。可是,董小曼怕季大愣子上手,借机占她便宜。这样,动作就有占慌乱。董小曼一使劲儿,上边的脚一滑,要掉。季大愣子早就准备好了,赶紧上手。季大愣子的两手紧紧托起董小曼的屁股。董小曼感觉自己的羞处让人碰了,“刷啦”,通电一样,特不舒服,就在半空中“哎呀哎呀”叫。季大愣以为她害怕呢,说没事没事,我托你屁股呢。
  董小曼赶忙说,你松开!
  季大愣说,不能松,松了,屁股就掉下来!
  董小曼说,不怕掉的,你松开!
  季大愣说,这么好的屁股可不能掉呀。一掉,非摔两瓣儿不可。
  董小曼赶紧向上使劲,恨不能一下就上去。可是,董小曼的乳房太大,一蹭,前衣襟刮破车箱的铁皮上了。撬起来的破铁皮,如同一只伸出来的牙齿,“咬”上了。好像这牙齿也知道,衣襟里就是大大的乳房。乳房里有上好的饮料,千万不能松口。董小曼的手在车箱上,没法摘掉乳房上的“牙齿”。屁股还在季大愣的手里。季大愣以为董小曼力气小呢,使劲向上推――哧啦一声,董小曼的一只大大的乳房露在了外边……
  董小曼胸前刮个大三角口子。这个大三角口子,足有半尺长。中间的一条布,还耷拉下来了……
  季大愣子眼睛都直了,张开两手,盯盯看董小曼气球一样的乳房。又白又大……
  董小曼愣了半天,“妈呀”一声叫,紧紧捂着自己的乳房。几根手指乱动、乱揪,针一样穿梭,在上边“缝合”呢。可是,没有线,缝是缝不上的。扯这边,那边露。扯那边,这边露。董小曼赶紧转过身去……
  这工夫,牛春石开着拖拉机,来到了跟前。
  牛春石一看这个情景,赶紧来个急刹车。车轱辘突然不转了――唰啦啦,车胎把路面磨出一趟黑。牛春石“腾”地跳下车,跑过来,指着季大愣子质问:干什么你?
  季大愣都看傻了。见一根手指都快戳自己鼻子上了,这才“醒”过来。
  季大愣子嘿嘿一乐,张开两手,说,我没、没干什么呀?
  董小曼的手指乱抓挠一气,实在“缝”不上气球一样的大乳房。索性就把衣襟向上一撩,遮住乳房。董小曼这才转过身来,勉强笑笑,对牛春石说,春石,是我不小心,不怪他的。
  牛春石一看这个样子,气坏了,说你、你——
  董小曼这样一撩衣襟,拆东墙补西墙,她的肚子整个亮了出来。白白的肚皮上,有个圆圆的肚脐眼儿,现在,季大愣子的两个眼珠,都掉在一个肚脐眼里……
  几个路人看到这个情景,也盯盯地看……
  唉,肚脐眼都满员了,超载了,偏偏,又有好多眼珠都要挤进来!
  牛春石急了。牛春石脱下自己的衣服,狠狠扔了过去。牛春石没好气地跟董小曼喊道:别丢人现眼了,赶紧吧,上我的车!
  要是往常,董小曼会生气的。牛春石哪敢这样跟她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回没有。这回,董小曼低眉顺眼“溜溜”跟牛春石走了。
  董小曼刚要上车,忽听有人喊她。董小曼回头一看,是关明明。关明明开个摩托过来。关明明一拧油门,摩托“轰”一下窜过来,董小曼吓得“妈呀”一声叫。关明明乐了。关明明说,小曼,怕什么呀?我总不至于为你制造个“情杀”案吧?
  关明明一扭头,看都不看董小曼,指着牛春石说,董小曼,我提醒你,你可把他看好了!
  说完,关明明一拧油门,“轰”地一下,车子窜了出去……
  董小曼牛春石两人这才上了车,开向乡里。
  原来,牛春石昨天气呼呼地走了后,既想董小曼,又不放心她,就想来看看她。尤其对那个双人床,牛春石心里一直不舒服。牛春石想,虽然双人床换成单人床了,但,一个独身姑娘,却非给安个双人床,这是什么用意?这个问号“吊颈绳”一样扯着他,他简直受不了了!牛春石要来看看董小曼。牛春石想,既然自己在两个“候选”女朋友上一再斟酌,最后决定首选是董小曼,就要在她身上下工夫的。当然,牛春石找了个“帮忙”的理由。董小曼说过,“关键是,世界上的男人很多,可这活,我只信任你。”这话,让牛春石感动。
  到了乡里,牛春石刚一进董小曼的宿舍,看到折叠床又换成了双人床,心里就“格登”一下。血一下子冲上来,脸“呼”地一下红了。牛春石指着双人床问董小曼:这……,怎么回事?
  董小曼如实说了乡机关的那些不成文的规矩,牛春石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仍然疙疙瘩瘩的。这张双人床,虫子一样卧在心上,简直受不了。这虫子张着口,在寻找时机呢。不定什么时候,它就突然咬一口。以至于董小曼在说“练手把儿”的事,牛春石还在琢磨怎样“抓虫子”呢。直到董小曼说了练手把儿的事特急,要立刻行动,牛春石才想出办法来。牛春石说,这样吧,乡里不成文的规定,咱也别打破了。这个床呢,还留着。但,为了腾出练手把儿的地方,我把床改了。改成单人床。这样,倒出地方来,好练手把儿。牛春石还说了每天要在这倒出来的空地上,练手劲,腿劲,腰劲,等等。说得条条是道,董小曼也就同意了。说干就干。牛春石回拖拉机上取来锯、斧子、刨子――董小曼也奇怪,牛春石车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牛春石活干得相当快。叮叮当当,把床的两边拆开,锯短,再砍光刨平了,咔咔一安,双人床一瘦身,就成了单人床。
  接下来的事情更顺利,也让董小曼非常高兴。原来,牛春石事先做好了工作,跟好几个亲戚打了招呼,让董小曼“白干活”,把猪崽子、羊羔子、牛犊子给劁了。牛春石说,董小曼是谁?不光是个美女,还是个未来龙背乡项呱呱的兽医哩!你们知道乡里在成立改良牛繁育基地吧?谁负责,就是这个董小曼呀!别看平常牛春石内向,话少,在宣传董小曼的能力上,他可是说得“呱呱叫”。牛春石这样回答他的亲戚:什么?为什么白干?这还用问,看我的面子呗!
  这样,三天时间,董小曼劁了五头猪、三头小牛、六只羊。
  活干得挺像样。家家都热情招待她。干活时,这个递水,那个递毛巾,人们争着给她打下手,最流行的一句赞扬词是:董姑娘漂亮,活干得也漂亮。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个不花钱的“处女作”,给他们造成不小的损失。这是后话。
  这几天,牛春石一直给董小曼“打下手”。白天干活,晚上回乡里住。董小曼回宿舍后,就让牛春石住招待所。牛春石本来不想住的。怕花钱。董小曼找了小个子秘书。小个子秘书一看是牛春石,不乐意了。他们吵过嘴的。可是,董小曼打了肖勇飞的旗号,小个子秘书就得让让步了。小个子秘书步是让了,可牛春石却没了退路:天天晚上,被蚊子围剿。小个子把蚊子叫“空姐”。小个子秘书让牛春石住了紧靠里间的一个屋子。目的只有一个,离空姐近。这个屋子空气不好,臭哄哄的。窗前,紧邻猪圈。牛春石一来,空姐兴奋了。这些空姐好久没碰上这样的美味儿了,比人类的豪华盛宴还令它们兴奋。一连三个晚上,蚊子肥了,牛春石却瘦了。
  牛春石瘦了,倒不全是血液损失了多少cc,而是睡不好觉。
  小个子秘书一见牛春石满脸大包,肩膀胳膊上全是大包,嘻嘻,乐了。
  小个子秘书甚至在碰上牛春石的时候,递上去一支烟。牛春石受宠若惊,接过烟后,一个劲地说谢谢。小个子秘书边走边说,谢谢空姐吧!嘿嘿。
  牛春石的目光紧紧抓着小个子的脊背,愣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谢“空姐”?

  牛春石人情送得不错。那头,亲戚白用了兽医,一分钱没花。这头,还让董小曼“练手把”交了人情。但,亲戚的牲口可遭罪了。有的伤口消毒不好,有的说是割输卵管,可根本没有割断。有的,只是挪个地方。有的,倒是把旁边的筋割了。还有的呢,割错了。可现在,问题都盖在高兴下面呢。牛春石的亲戚高兴,省了钱。董小曼高兴,练了手。牛春石高兴,这样一来,离董小曼可就近了。
  这几天,牛春石甚至忘了关明明的事。就在牛春石来之前,关明明还找了牛春石,对牛春石说,董小曼连乡机关干部表都填了,你还够得着?
  牛春石说,够不够得着,她得给我个说法。
  关明明说,能上就上,不能上就退,还说什么法呀?
  牛春石说,我得一头一头来。那头还没断呢,我怎么能顾这头?
  关明明不耐烦了,挥挥手,说,去吧去吧,你上那头去吧!
  在去乡里的路上,牛春石遇上了董小曼正要上季大愣子人的破拖拉机。
  关明明后来骑摩托撵上来,肯定是有话要说的。可关明明没有对牛春石说什么,倒是给了董小曼一句……
  能下手的牲口没了,董小曼提出向牛春石“下手”。
  牛春石一立眼睛:真的呀?
  都火烧眉毛了,还能假呀?董小曼说。
  什么火烧眉毛呀?牛春石问。
  改良牛基地就要上马啦!董小曼说。
  牛春石还要问。猛地想,再问,董小曼该说他笨了。牛春石说,那好吧。你就向我下手吧。下吧。现在就下吧。
  董小曼打开箱子,哗啦哗啦叮当当一响,牛春石毛了。牛春石指着眼前的直刀子、弯刀子、缝针,哆哆嗦嗦地说,你来真的呀?
  董小曼这才明白过来,看着她的家什,噗哧一笑,说,我还忘了,不能真下手的。
  牛春石说,拿我练手,就是做比成样。你要来真的——他指指自己的胯裆:我够你劁的吗?嘿嘿。
  董小曼脸一红,也笑了。董小曼啪地打牛春石一巴掌,说,胡说!我怎么会来真的?
  董小曼穿了裙子。董小曼要换衣服。换成长筒裤。牛春石说,不用换了吧?现在,是在你的宿舍,也不是在猪圈羊圈。我是“假扮的”,又不是真牲口,你还用换吗?
  也是。董小曼说。就没换。
  但是,我们的动作可要像。你呢,必须像头牲口。我呢,必须像兽医。董小曼说。
  行啊,行行行。牛春石说。
  开始了。
  猪崽子!董小曼喊。
  牛春石一听,嗷嗷叫着,可屋跑。董小曼一下上去,扯住牛春石的耳朵,一提,牛春石就老实了。牛春石嗷嗷叫几声,就趴在地上不动了。服了。直哼哼。董小曼一只腿按在身上,翻过来,一只脚踩在大腿上。这才开始动手。董小曼在扯开牛春石的衣衫,一翻,牛春石白白的侧肋就露出来了。董小曼用手碰一下工具,工具“哗啦”一声响,做足拿过刀子的动作,还在牛春石肚皮上“当”几下,就要“动刀”时,牛春石说话了。
  牛春石说,这样不不对的。
  董小曼说,怎么不对?
  牛春石说,猪卵子也不长在肋巴扇上呀?
  董小曼脸腾地一红,说,老实点,你现在是母猪!
  牛春石一听,没招了。自己的真家伙都挺起老高了,人家却当母猪“演习”,唉!
  董小曼边干活边说,母猪最关键的是扎输卵管。输卵管扎死了,就不会带崽儿了。牛春石被董小曼压得难受透了。可他只好强力抑制自己,不动弹。多想说,母猪的输卵管,就长肋巴扇上呀?想想,没说。
  学羊的时候,牛春石可没有这么老实了。董小曼说,春石,现在,你是一只半大羊。公羊。带角的公羊。挺有力气的。牛春石一听,来劲了。“哞哞”一叫,东一头西一撞的。一撞,一拉,一歪头,董小曼都要使劲对付。眼见,董小曼招架不住了。董小曼发火了。董小曼大声说,现在,我扯住你的羊角了!牛春石一听扯住羊角了,更来劲了。摇头晃脑几下,对准董小曼的大腿,一个“大甩头”,把董小曼撞翻在地。董小曼火了。董小曼说,我都扯住你的角了,还乱撞什么?牛春石的脑袋仍然顶住董小曼的大腿,眼睛偷偷瞄大腿根部,呼哧呼哧喘几口,说,公羊就是这样,你就是抓住它的角,它也要抵抗几个回合的。这样,才像似是真的。说着,牛春石的头一歪,把董小曼的裙子顶开了,露出红裤衩来。牛春石显然嫌裤衩碍事,还顶呢,舌头都出来了,舔董小曼的大腿……
  啪!一只手拍过来。牛春石的脸一疼,老实了。
  牛春石“扮演”牛犊子的时候,董小曼差一点动了真刀子。原因是牛春石胆子太大,在顶倒董小曼之后,说,牛也会咬人的。牛一咬人,跟吃青草差不多。说着,牛春石就做起“吃青草”的动作来。董小曼仰在地上,还格格格乐呢,突然发现情况不妙。因为,牛春石的嘴,一口一口又一口,咬翻了她的裤子,咬开了她的裤带,正咬她的内裤呢。内裤也被他咬开,一扯,小腹、羞毛、羞处,都露了出来……
  牛春石如果继续咬,董小曼也不会动刀子。董小曼会躲开,或者翻过身体。可是,牛春石不咬了。牛春石突然咬开他自己的裤带——不是用嘴,而是用手……
  董小曼这才意识到,牛春石要来“真的了”。
  董小曼一回手,“哗啦”一下,抓过刀子来。
  董小曼的刀子亮在牛春石眼前。
  董小曼大喊地一声:我劁了你!
  牛春石一下就傻了……
  要是往常,董小曼早就急了。董小曼不允许牛春石这样的。今天,董小曼还是网开一面。练手把儿的事,多亏了牛春石。牛春石为了帮自己,拉脚的生意都耽误了。在跟牛春石“近距离”接触的这几天,董小曼更加觉得牛春石的实心实意。董小曼甚至想过,跟个这样的男人过日子,稳当,自己就是天然的“一把手”,说了算,也不错的。跟牛春石在一起,稳,扎实。当然,这期间,肖勇飞的形象,会突然闪现出来了。肖勇飞一闪现,牛春石就“模糊”了。就是现在,董小曼这样苦苦“练手把儿”,也是在完成肖勇飞留下的作业。肖勇飞虽然说话“没边儿”,可就是让人兴奋。再说,事业干部录用表都填了,报上去了,还说人家“没边儿”吗?
  肖勇飞突然回来了一次。
  肖勇飞一回来,就问了“练手把儿”的事。董小曼就把这些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说之前,肖勇飞还叫来小个子秘书。肖勇飞头没有回,却歪着头一斜眼,指指小个子秘书,说,记录要认真呀。然后呢,还要形成个会议纪要。
  因为牛春石在,肖勇飞就摆出乡领导的架子了。牛哄哄的。肖勇飞还对牛春石说,按理说呢,牛春石同志是个农民,是不能参加这样的会议的。可是呢,你现在配合董小曼兽医在工作,也就参加吧。不过呢,不算正式的参加成员,算列席。
  这话说的,别说牛春石不舒服。连董小曼也不舒服。可是,董小曼知道,肖勇飞跟她说过,只有他们俩时,她可以叫他勇飞。在公共场合,就是上下级。上下级,就要叫他肖乡长的。很明显,现在,就是公共场合的。
  无论董小曼说什么,肖勇飞都用鼻子哼。嗯。噢。哦。一个字一个字蹦。董小曼说完了,看着肖勇飞。肖勇飞却不看董小曼。肖勇飞把桌上的烟盒装衣兜里。再从衣兜里掏出来,啪地一摁,开了。再啪地一摁,跳出一支烟。又啪地一摁,火“噗”地窜起来,这才点着烟,吸着。一连吸了好几口,这才开口。
  肖勇飞开口说话时,仍然谁都不看。而是看着天棚的一角。弄得董小曼和牛春石也直看天棚的那个角。可是,那个角上什么也没有。
  肖勇飞说了“三点意见”。三点意见的核心是:基地建设就要上马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改良牛的战斗就要打响。刻不容缓。因此,“练手把儿”事,还要抓紧。紧而不抓不行。抓而不紧不行。要快。要有力度。要有成效。说完了,肖勇飞还对小个子秘书说,会议纪要赶紧弄出来。又对董小曼说,董小曼同志,就按我的三点意见办。马上落实。这样冷的面孔,又加上个“同志”,公事公办的味道就很浓。那一刻,连董小曼都恍惚了:这是追她的肖勇飞吗?
  董小曼都这样了,肖勇飞仍然不看她。肖勇飞抓起桌上的兜子,说,就这样,我还有事。你们就按我的意见抓紧落实吧。
  董小曼还愣呢,肖勇飞已破门而出。
  散了会,牛春石看着肖勇飞的背影,说,我操,有什么了不起?
  董小曼也觉得怪。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也不踏实。董小曼甚至想到,自己来乡里的美梦,是不是出了问题?正想呢,董小曼的手机来个短信。董小曼一看,上边写:录用干部的事,我已经打通了县人事局的关系,基本上定了。肖勇飞发来的。
  牛春石还在气头上呢,说,小曼,要不,咱们不在这儿扯了,我看肖勇飞那牛逼哄哄的样子,受不了哇!
  董小曼急忙收起手机,笑眯眯的,一把拉起牛春石的手:春石,干什么要有长性哟。走,吃烧烤去,我请你!
  董小曼哪对牛春石这样热情过呀?还拉起他的手!
  牛春石心里猛地一热,什么都不顾了,说,好,吃烧烤去!

  改良牛基地上马了。
  肖勇飞可真行。那么难的事,几天工夫,就弄出“虎皮色儿”了。肖勇飞开个桑塔纳跑来跑去,手一挥,砍刀一样。真好使。先是砍掉了路边的一个小饭馆。后又砍掉了几个住人的小茅草屋。然后,把一片农民的“自留地”也给砍了。这可不容易。所说的“自留地”,就是农民自己留用的地。都是好地。平整。肥。离家近。如果按城里的说法,这就是“黄金地段”。寸土寸金。关键是,这块土地中央,有个“大钉子户”。这个大钉子姓唐。外号叫唐大赖。唐大赖不光能赖,后台还硬。唐大赖的后台不在龙背乡。而是在县城。县人大唐主任的堂弟。唐大赖早就放出风来,说,改良牛基地?要是用我的地当改良牛基地,除非先把我的姓改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喊号:对,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唐大赖有这样硬的后台,他要是烧把火,谁敢灭?
  没几天,肖勇飞给灭了。
  当然,没人知道,肖勇飞跟唐大赖签个协议。从这张纸上看,唐大赖可占老了便宜了。只是,唐大赖没有认识到,纸就是纸。纸能不能变成便宜,还不一定呢!
  唐大赖这个钉子一拔,后续工程就顺风顺水。
  这个地方,小轿车可就多了。先是县里的,后是市里的。后来省里的也没少来。不用说,来的都是官。不小的官。肖勇飞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先让领导们看看这个“起点”。在这个一穷二白的起点上,东北,乃至全国最大的改良牛基地,就要诞生啦!困难?困难当然会有的。可是,是太阳就要升起来。不管太阳下边是大海,是高山,还是沙漠,总之――是太阳,总是要升起来的!
  “是太阳,总是要升起来的!”肖勇飞的话,上了广播电视,还上了县报的头版“头条”。
  董小曼到工地一看,乐了。按这样的速度,自己在龙背乡风光的日子,就要实现了!都说肖勇飞假的多,可这几件事,却都是真的。真的三星手机。真的干部录用表。真的改良牛基地……光这几样,就“够说”啦!如今,他又打通了县人事局的关系,这样一来,自己离事业干部、兽医站长,可是越来越近啦!想起这些,董小曼就兴奋得不行……
  从工地回来,董小曼还兴奋呢。董小曼特意拿出刚买不久的裙子,高档的粉色裙子。朝身上比量几下。再对着镜子看看,乐了。董小曼索性脱了长裤,穿上裙子,张开双臂,来个360度旋转。这样一旋转,裙角飞扬开来,像个倒开的喇叭花,非常漂亮。董小曼突然觉得,上衣颜色太重,不配套。董小曼要换换。董小曼侧身站在镜子旁,脱了小衫后,自己都惊讶起来――乳房太大了,把乳房罩顶着歪斜了,就要“炸开”的样子!双乳间的扣子,扣眼都歪了,就要撑不住了!
  自己碰自己,一般是不起电的。可现在不同。现在,董小曼浑身的电能,仿佛一下都集中在乳房上。电能最强的,就是乳头。因此,当董小曼改开钮扣,手指碰了乳头,“唰”地电了一下――“哎呀!”董小曼缩了手,大叫起来!那一刻,董小曼浑身灼燥,倏倏的,麻。热。颤抖。心跳加快。胸脯像两座活火山,奔涌着,摇晃着!董小曼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这才平复些。董小曼轻轻绕开两个小小的紫色乳头,慢慢把已经垂落的乳罩摘下来,瞬间,两座白白大大的“活火山”展现出来……
  砰砰砰!有人敲门。
  董小曼连忙抓起衣服护住“活火山”,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
  我。牛春石的声音。
  别进来!我、我有事呢!闩着门,董小曼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董小曼想,不说是回逃鹿村有事么,怎么又回来了?
  出事了。头几天“练手把儿”的那个村子,好几个人找牛春石,让他赔钱。董小曼动手术的牲口里,死个小猪,病两个,还有一个半大牛,把腰子割了一个。牛春石说,他的那几个亲戚也不是吃醋的,人家上县里找个老兽医,老兽医检查后,头一句话就说,治坏了。纯数是治坏了!
  这可怎么办?董小曼慌了。
  这个……,这个……,这可是挠头的事。不好办哪。牛春石说。
  可是,这个消息要是轰扬出去,我还怎么在“基地”干?董小曼说。
  这个……,唉!牛春石只会挠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正愁呢,小个子秘书来了。小个子秘书身后,还跟来好几个人。挑头的是个瘦高个儿老头,五十岁开外,穿着西装。后头两个,就是董小曼“练手把儿”的主人。董小曼一见他们,吓坏了,脸都白了。不料,瘦高个儿上来就向董小曼道歉:董小姐,你的活干得很好,手艺相当不错。说真的,连我这个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兽医,也赶不上你呀!
  董小曼的脸更白了,不知道这个瘦老头儿要干什么。后两个人,还背个老旧的黄书包。他们把黄书包打开,拿出一串子松蘑,还有一只绑着的活公鸡,说是送给董小曼。瘦老头儿也跟着凑趣儿,说是松蘑炖小鸡,最好吃了。董小曼完全给弄糊涂了,不知所措。就在董小曼跟牛春石都傻乎乎的怔愣时,几个人很客气地走了。还点头哈腰的。尤其是那个瘦老头儿,全是笑脸儿,几乎是倒退着出去的。
  他们走后,牛春石说,我看,这事要麻烦。
  什么麻烦?董小曼说。
  糟了人家的财,这样客气,还给咱送礼,这不是怪事吗?牛春石说。
  那怎么办呢?董小曼迷糊了。
  牛春石只是挠脑袋。使劲挠。仿佛办法就在他的头发里。可是,挠了半天,除了哗哗掉的头皮,什么都没有。
  挠了半天头皮,牛春石说,小曼,要不,这样吧……
  董小曼以为牛春石有办法了,立刻精神不少,说,客气什么呀,有话就说呗!
  牛春石说,我的小四轮子有点犯病。八成是缸筒出问题了,烧机油。我得回去鼓捣鼓捣,要不,太费油了。
  董小曼一听这个,气坏了。现在自己摊事儿了,牛春石挠了半天头皮,什么招儿没有不说,现在,还要溜!
  董小曼轻轻叹口气,挥挥手,说,你回去吧。
  董小曼正愁呢,没想到峰回路转得这样快。牛春石刚走,肖勇飞就来了。肖勇飞一眼就看见,原来的双人床瘦了太多。董小曼见肖勇飞的眼睛盯在被牛春石弄窄了的床上,心里更没底了。肖勇飞却“噗哧”一下,乐了。
  肖勇飞说,哈哈,变通得不错呀。
  董小曼说,屋子小。为了“练手把儿”,才把床做窄了。
  肖勇飞说,这样干行。这样干,就是见了红灯绕着走,不错。不错啊不错。
  肖勇飞话题一下就转“医疗事故”上来了。原来,董小曼“练手把儿”那几家的兽医活,大都干的出了问题。所有正确的诊断,都出自那个穿西装的瘦老头儿。本来他们是要“起事儿”,要董小曼赔偿的。肖勇飞把事儿给压下了。肖勇飞以副乡长的名义,给这些人打了欠条。欠条上明确写着:改良牛基地建成后,负责赔偿。损失一个,赔偿两个。什么猪啊羊啊牛了,无所谓,损失什么赔偿什么。赔什么样的?到时候去牵就是,挑好的,随便牵。随便。凭什么赔?就凭我的条子,见条子付货!
  董小曼听后,心里热热的。一股子暖流,立刻在周身奔涌。一冷一热,一低一高,比起牛春石来,真是水火两重天哪!
  董小曼想要感激一下。可是,屋里什么都没有。连茶都没有。董小曼就奔窗台上的暖壶走去。咳,喝口白开水吧。可是,拿起暖壶一看,也是空的。董小曼放下暖壶,说,我给你买几个冰棍吧。一只大手一下按住了她的手,肖勇飞说,这些我都不要。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什么?董小曼说。
  要你。
  要我?我……
  肖勇飞向前一贴,已贴紧了董小曼。董小曼退,肖勇飞跟。退到墙角,无路可退了。董小曼说,你别……
  肖勇飞一手撩起董小曼的衣襟,两只大大的白气球立刻蹦了出来!上午,董小曼换衣服时,牛春石突然敲门,一着急,乳房罩都没戴。这下方便了。现在,两只烈若脱兔的美乳,就要被一张脸撞上。还有一双厚唇。可是,它们却无路可退。肖勇飞见了这样美丽的尤物,“啊”地一声叫,张大嘴巴,呼呼喘。呼吸像破发动机刚刚启动,出气多,进气少,老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肖勇飞浑身充血,裆里的东西早就挺了起来,向前冲撞。那样子,以剑的气势,就要突出重围!董小曼本来还要拒绝的。想说“不要”,一慌乱,却说了“等等”。等等,这哪是拒绝呀?等等,就是发了门票,只不过,要缓期进场。可是,肖勇飞可不想缓期。肖勇飞心想:还等什么?肖勇飞的身体墙一样压了上来,董小曼一下仰倒在床……

  牛春石急着回家,本来是想招子的。牛春石甚至低三下四跟爹妈说了不少小话,让他们出头露面,当“保人”,先“稳”住这几家吃亏的人。亲戚里道的,老辈人儿出头撑撑面子,高高手,容容空,没准好使的。事情明摆着呢,董小曼手生,才劁出问题的。可是,哪个兽医不是从生到熟练出来的?
  牛春爹妈石本来也想帮忙的。帮帮未来的儿媳,毕竟不是外人。可一听当时劁的五头猪、三头小牛、六只羊,大大小小都出了毛病,不干了。牛春石爹妈嘀咕了大半宿,最后达成一致:儿啊,不是不想帮,实在是帮不了哇!这个瓷器活要是粘手里,我们这个家就撅下去一大半呀!
  第二天,牛春石来找董小曼。牛春石想好了,他的拖拉机换成钱,先堵堵闹事厉害的嘴,能抵挡一阵子的。至于别的,打一棒子躲一躲,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总的原则是:决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董小曼没理他。董小曼见了牛春石,嘴一噘,屁股一扭,给他个后背。董小曼还在生气呢。昨天牛春石挠了半天头皮,怕摊事儿,说溜就溜了!小心眼,哼!多亏肖勇飞打条子救了她,要不,她都“麻爪”了!可是,一听牛春石说要把拖拉机卖了“堵窟窿”,董小曼心里“倏”地一热!董小曼知道,牛春石仔细,一分钱都掰两瓣儿花,现在要把他的“钱串子”拖拉机撅了,可太够意思了!董小曼激动了。董小曼呼地掉转身,说别别别。千万别……转身动作太大了,她的羞处突然疼了起来。董小曼这才想起来,昨天,自己已经给了肖勇飞……
  牛春石得知肖勇飞向董小曼下手了,气坏了,说,我跟那个姓肖的拼了!可是,当他听董小曼说“是我愿意的”,牛春石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了。牛春石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盖,呼地站起来,咣地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个钟头后,牛春石又回来了。牛春石怎么也不相信董小曼会是“愿意的”。肖勇飞那小子说话办事二八扣都扣不住,董小曼怎么会那样呢?
  牛春石跟董小曼摊牌了:只要今后董小曼不理肖勇飞,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董小曼哭了。牛春石无论怎么说,董小曼一句话都不说。可不说话的董小曼却一再用坚定的摇头表了态。
  牛春石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屋。乡门口人太多。牛春石使劲忍,使劲憋,眼窝儿里的那包水总算没有开口子。牛春石觉得胸膛给掏空了。现在,“空壳子”出来了,可心肝肺还留在董小曼那儿……头晕。腿软。这个熟悉的地方,哪哪都不一样了。明明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可牛春石却觉得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了。牛春石走了好远,这才想起来,拖拉机还停在乡门口呢。
  牛春石正犹豫回不回去开拖拉机呢,“嗡”地一声,眼前红光一闪,胶皮胎唰啦啦啃地,地皮啃出一串烟尘,关明明的摩托停在身边……
  关明明一看牛春石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猜着了什么。但,关明明故意不问想问的。关明明向上挑挑眉毛,一副春光明媚的样子,笑容灿烂,说,春石,我这几天没少来这儿里堵你,怎么样?工夫不负有心人吧?
  关明明又说,为了你,哪怕我就是天天白跑,也值得哟!
  冰火两重天哟!
  牛春石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正在“坑”里挣扎呢,现在“坑沿儿”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他的眼窝儿一热,两包水就决口了……
  关明明特意来趟乡里。关明明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跟董小曼说一句话:谢谢你,终于松口了。
  董小曼听后,没有说话。董小曼觉得心里怅然若失,却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没有退路可言,只有把自己拴在肖勇飞这辆车上。肖勇飞这辆车跑向哪里,跑多久,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唉,命啊!董小曼只好认了。事业干部的表的填了,养牛基地上得很快,自己就要当上兽医站站长了,这些,都是天大的好事。董小曼也为此而兴奋。可是,董小曼总觉得自己站在水面的木板上,高是高了,可晃,没底儿。又一想,跟上牛春石有什么好呢?胆小,心眼小,办事小气?
  养牛基地上马的速度很快。
  肖勇飞那边挂着副乡长头衔,这边,也兼任龙背乡改良牛基地总公司总经理。肖勇飞告诉董小曼,这样好。这样,等于基地这边自己就“一手遮天”了。要不,婆婆太多,办事麻烦。果然,此后的基地,就是肖勇飞一个人说了算。
  可是,问题也不断出现。头一个问题是,开发商手头紧了,买牛没了钱。对于肖勇全来说,现在,养牛基地除了没有牛,别的附属设施都全了。可是,没有牛,又算什么养牛基地呢?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很麻烦的事。可对于肖勇飞来说,算是“小菜一盘”。才半个月工夫,肖勇飞空手套白狼,仅仅发些纸条,就弄来了一千头母牛。太神奇了!董小曼也觉得神奇。董小曼问,肖勇飞却说,跟董小曼学的。原来,董小曼头些日子犯了医疗事故,穿西装的瘦老头挑头儿,要董小曼陪偿。肖勇飞分别给他们打了“欠条”,问题就解决了。肖勇飞也用同样的方法,给一千头母牛弄来了。肖勇飞的欠条上承诺:两年后,还回母牛,还要再给个“改良”的母牛为“报酬”。改良的母牛,可是种牛啊!种牛的价值,一头可就上万块啊!上万块虽然只是肖勇飞定的价,可没人不信的。原因很简单,县里市里省里都没少来人,现在,“基地”鼓捣成这么大,还能假吗?
  一千头母牛都凑上来了,还有不少老百姓主动把牛牵来,也要“入伙”。肖勇飞说够了,不能再收了。人们就托人求肖勇飞,非要入伙,这样,又再次“开口子”,多收了二百头。
  一千二百头母牛,兽医也要增加的,这样,就又招聘了几个。头些日子认识的瘦老头,也被聘了来。但,肖勇飞说,让瘦老头当“顾问”,搞技术。兽医上的事情,要“代理站长”董小曼说了算。全体兽医,都要紧紧团结在董小曼的周围。这话,说得有点过火。不顺耳。可瘦老头知趣。非常支持。肖勇飞的话刚说完,瘦老头头一个拍巴掌,拍得还挺响。过后,瘦老头交了实底:我是奔票子来的,别的,我不在乎。这就好。只要瘦老头别起刺,牲口们有个急难病症他还要卖力气,这就行了。
  谁都知道,董小曼的事业干部还没有批下来。一旦批下来,董小曼就是兽医站长了。
  当地牛矮小单薄,这才要改良。肖勇飞向大家勾画了美好蓝图:五年之内,龙背乡要发展上万头改良牛。什么样的改良牛?高大、威猛、能干活,也能多出肉。经济价值,比当地牛高出四五倍。如果按“种牛”算,则高出十几倍。同志们哪,十几倍是什么价值,啥也不用干,鼓捣几头牛,就够活半辈子啦!
  鼓捣几头牛,就够活半辈子啦!这话,太有吸引力。肖勇飞又用同样的方式,融资了不少钱。肖勇飞的欠条,已经发放到全乡各地。
  头一个“大举措”,就是搞了人工授精。一千二百头当地牛,都授了“欧洲黄”精液。这项工作由董小曼牵头。董小曼也争气,现学先卖,然后培训她手下的兽医,居然让授精工作圆满完成。不久,母牛们的肚子,都“吹气”一样大了起来。
  转眼间,母牛生产的日期到了,最先生产的一头母牛,因难产而死。因为,牛崽子太大了,生不出来。“欧洲黄”品种都大,可当地牛的阴道普遍太小,生不出来。人们担心了:要是都这样,可就麻烦了。果然,第二个、第三个生产母牛,也都难产。还好,在瘦老头带领下,兽医们展开了一次次剖腹产手术,大牛小牛都保住了命。可是,大批的生产开始,一千多头牛同时生产,就十多个兽医怎么做得过来手术呢?
  肖勇飞把乡卫生院的外科大夫们都找来,人手还是少。肖勇飞最后决定:把全乡杀过猪牛羊的屠夫全叫来,也参加剖腹产手术。让做过缝纫工的女人,完成手术缝合。这样,顺利完成了一千二百头牛的剖腹产接生。牛们好办。牛们不会说话。给它们绑在架子上,也只有“任人宰割”了。那几天工夫,改良牛基地上一片血红,一片腥膻,才胜利地打完这次接生大战!可是,没过几天,不会说话的牛们,用生命抗议了。一个一个相继死去。母牛们只活下来三百来头。也就是说,九百头母牛丢了性命。原因不用多说——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怎么能成为一支合格的接生队伍呢?
轰!牛主人们“爆炸”了!
  牛主人们一群群上来,转眼间就把院子填满了。这些人吵吵嚷嚷的,有的还拿了棍棒,比比划划、骂骂咧咧的。要牛。要赔偿。
  肖勇飞自知自己难以抵挡,把乡党委书记拉上来,再次向大伙递上自己的欠条。肖勇飞承诺,原有的欠条生效。在这个基础上,再给大家优惠一把:分红。再多分红半头牛的钱。也就是说,原来承诺的两年内给大家还回母牛、一头改良牛的政策不变,又增加了“现钱”。至于当年的母牛没了,大家不用担心。“我负责买了赔偿就是”。只要克服了这次“纯数意外”的事故,一头当地牛“算个啥”?再加上乡党委书记一个劲说好话,“旁证”,大家总算信了。
  肖勇飞只是个副乡长,只管养牛“基地”的事,别的,他还说了不算。但,党委书记就不同了。党委书记是乡里一把手。一把手表了态,大家就有底了。怕什么呀,那么大个乡政府呢!
  群众走后,董小曼害怕了。董小曼说,勇飞,这样办事,不牢靠吧?
  肖勇飞不说这个,决定先堵董小曼的嘴。肖勇飞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董小曼。纸上边有县人事局的大红字。一看正文,是关于批准董小曼转为正式事业干部的文件。可是,董小曼看了这个文件,只有一点点高兴。不知为什么,她盼了多少日子的喜讯,现在,却变得无足轻重。肖勇飞摸摸董小曼凸起的小腹说,放心吧,事情一有好转,我们就准备结婚的事。
  可是……董小曼仍然心事重重。
  肖勇飞说,放心吧,没有难住我的事。牛的事,就像我给你办转为事业干部的事,难是难,波折也有,但是,我肯定能办成。
  肖勇飞果然厉害,变戏法一样,跟澳大利亚商人彼得•加里签了合同,一家伙打进来投资订金三千万!一个小小的龙背乡,哪见过这么多钱?那些天,乡政府院里不断有小轿车进进出出。彼得•加里长得挺难看的,个头不高,黄卷发,黄胡子,高挺的鼻了大而尖。可是,彼得•加里带的女秘书,却很抢眼。女秘书是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摩登女人。一走路身段波峰浪谷的,就是城里人称的S体形。女秘书不会说中国话,可是会笑。见了谁,她都笑眯眯地招招手:嗨!男人们就色迷迷地议论,这女人,大个儿,大奶子,大屁股,“那个”东西也大吧?
  他们一来,可把肖勇飞忙坏了,请翻译,喝酒,打报告,陪同彼得•加里。县委书记、县长、畜牧局长都跟着团团转。可是,彼得•加里非常讲究,只认一个人,肖勇飞。彼得•加里说,看在肖勇飞的面子上,才跟这些县官们吃了一顿饭,要不,根本不会理他们的。从澳洲这么老远飞过来,是为了干事,不是讲排场的。县官都不用,乡党委书记就更排不上号了。彼得•加里又说,也是看肖勇飞的面子,才让党委书记陪着喝了两顿酒的。一听这话,大家都很感动。县里招商引资吵吵好几年了,一家伙拿出三千万美金,头一份呀!这些钱,折合成人民币,可是两个多亿!两个多亿呀!太激动人心了!两个亿是多少?老百姓不知道。肖勇飞说,就是百元钞票,也拉好几拖拉机!
  我的妈呀!那么多钱?!
  好多人听了,都这样惊呼。
  只是,这钱现在还装不上拖拉机。因为,彼得•加里拿的是承兑汇票。六个月后,承兑汇票就变成钱了。
  承兑汇票是什么?谁都没听过。乡里县里好多领导相当重视,专程进市里请了高人,最后弄清楚了:承兑汇票是国际通用的承兑方式。承兑汇票的钱数,可以购买等价产品。也可以兑付或提现。但,不到期是不行的。
  使用承兑汇票的原因不少:比如对方钱占上了,现在提不了现,在规定的时间内可以提现。比如对方用自己的信誉开承兑汇票等等。总之,承兑汇票是真的。
  彼得•加里和肖勇飞来到基地,这里一比划,那里一比划,开始大举“规划”起来,养牛规模要扩大,草场规模要扩大,抠里抠气的事,彼得•加里是不稀干的。彼得•加里提个条件,不能白白等着六个月后再干,先期投资三百万,要乡里拿。这点钱,就像钓鱼要下个饵一样。可是,乡里哪拿得出来呀?肖勇飞说,这样吧,让彼得•加里先给投资户一户两千块钱,算分红。让投资户每户再拿出来五千块钱。有人说,那就先不分红,每户拿三千呗!肖勇飞不干。彼得•加里就更不干了。因为,前者是分红,后者是投资,一码是一码。现在的问题是,暂时钱紧,才这么办的。六个月后,两个多亿到了,谁在乎这几个小钱?彼得•加里说,这个钱算投资。谁投资谁受益。就像股票的原始股。上市后一翻番,翻十倍都是少的。彼得•加里提议,严格按原来的投资户算,原来没投资的,一律不要。因为,现在投了钱,今后一翻番,等于“基地”多付出了。
  彼得说话真算数,立马给每户提前“分红”两千块钱。投资户一看,这个彼得•加里可真办事。事儿还没办,提前分红了,好!于是,不到一个星期,先期投资户就上来三百多万。要不是有名额限制,卡得严,数额肯定不止三百万。
  董小曼心里没底儿。董小曼信不过那张纸(承兑汇票)。肖勇飞好话说了好几拖拉机,董小曼还是心里没底儿。肖勇飞最后不多解释了,只说一句:董小曼,乡里就不说了,县领导市领导都大力支持这个事儿,难道,他们都不如你?这么一说,董小曼就没词儿了。不过,董小曼还是提了兽医的事。董小曼说,这么大的规模,兽医肯定是不够的。肖勇飞看了看董小曼日益鼓大的肚子,说,你身板都这样了,就不要管这个了。如果几万头牛都上来了,我让县长发个红头文件,基地如果有急事,全县的兽医都来,搞个大会战,问题一下就解决了。
  能么?董小曼问。
  有什么不能的?我肖勇飞就是善于干这样出奇冒泡的事。大不了,谁干给谁工钱呗。
  董小曼还要说什么,肖勇飞说,这样吧小曼,你现在就准备两件事,这头一件呢,拉个单子,看看我们结婚要买哪些零碎巴脑的东西。当然,房子呀衣服喽家具啦不用你管的。二一件呢,也是拉个单子,我们结婚该请的都要请。上县印刷厂多印些请柬,注意,要印得漂漂亮亮的,像点样。别的,你就不用管了。说完,肖勇飞打开提兜,丢给董小曼三万块钱。
  这么多钱?董小曼问。
  肖勇飞说,小曼,你记着,你嫁给我我决不会亏着你。
  肖勇飞和彼得•加里一道去了澳洲了。彼得•加里说,除了敦促承兑汇票,还要争取追加投资、引进种植澳洲牧草。
  董小曼忙坏了。白天挺个大肚子上班,培训兽医。以备基地“大干”之需。晚上还要布置新房。肖勇飞走前定了婚期。现在,请柬都发下去了。董小曼留个心眼,多找些年青人。这些人,就是基地未来的兽医。从跟牛春石“练手把”,到劁牲口“试验品”出问题,直到“接生门”事件,董小曼教训深刻。现在,别看董小曼肚子“显怀”了,可劁牲口的水平却直线上升。对未来的兽医工作,董小曼底气很足。
  结婚的前几天,董小曼把新房布置的红彤彤的。特别喜庆。门两边的大红喜字是她亲手剪的。党委书记很热心,亲自安排了场面上的事。雇了鼓乐队,光高级小轿车就六台,两个主持人是从县电视台请的。乡亲们都说,嘁!看人家董小曼的婚礼,才是咱乡里最排场的婚礼呢!
  可是,肖勇飞预期回来那天,董小曼大清早就上门口焦急地迎,一直迎到中午,却迎来了一辆头顶闪红灯嗷嗷叫的警车——肖勇飞跑了!原来,彼得•加里和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秘书,都是俄罗斯血统的新疆人!他们卷了三百万订金跑了!
  董小蔓听了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咣”地晕倒在地……
  乡里一下乱套了!被骗的乡亲们拿起锄头、镐头、铁锹,把乡政府大院围个严严实实。一千多人被骗,再加上他们的家属和看热闹的,三四千人堵住了龙背乡乡政府!有人摘了乡政府的牌子,“咔嚓”,踹碎了!大家乱成了一锅粥,吵吵着要找党委书记,赔他们的钱!肖勇飞第二次打欠条,乡亲们信不过,是党委书记做“旁证”,打包票。后来每户集资三千块(去了“分红”两千),党委书记还讲了话。现在,他不管不行!可是,党委书记早就让县公安局捕去了!
  被骗的妇女们急了,围上董小曼,让她交钱出来。董小曼只交出来两万六千块钱。这还是她从肖勇飞给的三万块钱里省下来的。董小曼说,家里就这些钱。
  谁信呢?
  妇女们失控了,扒光她的衣服,抓她,挠她,掐她,抠她,拧她……
  要不是关明明、牛春石两口子拼命“救驾”,牛春石把杀猪刀子都亮出来了,董小曼不知要被折腾到什么时候……
  关明明把董小曼领回家,两口子二十四小时轮流看护她,商量她,“小话”说了好几拖拉机,董小曼终于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五年后,县城东头的一个小兽医站火了!令人想不到的是当年的董小曼,如今却成了医治八方养殖场、养殖户家禽、牲口疑难病症的专家。至于董小曼是如何真正练就的内功、挣了钱,还了那些被骗的农户,那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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