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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搐
来源: | 作者:聂与  时间: 2011-02-15

  张世超癫痫病发作的时候,第一个明显症状就是解扭扣。如果没有人上前拉住他的手,让他的正在进行时戛然而止,他就会一直脱下去。有一次全厂开大会,张世超突然站起来开始脱衣服,大家一片哗然骚动,几个男人一边把住他的手一边把他连拉带扯地弄出会议室,人们开始小声议论和猜测,如果没有人制止,他真的会一直脱下去。
  想着想着,彼此对视一眼,一脸的糙样子。有这种想法的人包括男的也包括女的。包括小伙子也包括大姑娘。大家根本不稀得看他长什么样,关键是想看看能不能发生这么惊世骇俗的事件。
  但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个事件从来没有发生过。每次张世超脱了上身之后,还没来得及脱下身就被人发现了。其实根本不可能有悬念,一个人慢条斯里地脱衣服,另一个人怎么会发现不了呢。但问题是,张世超为什么总在有人的地方犯病,他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为什么不脱呢?是不是大家嘈杂混乱的气场干扰了他本就失衡的脑电波。张世超每次犯病的症状也不尽相同,有时脱衣服,有时口吐白沫蜷缩得像一盆脏兮兮的白菊花,充满恐怖。让人突然生出了即厌恶又过瘾的感觉。
  与张世超一个办出公室的就是张小款,张小款是个善良的女人,但张世超并不这样理解张小款。他公然在公开场合放出话去,如果谁砸了他的饭碗,他就让谁死,拿炸药把他全家都炸了。
  张小款笑了。张小款上网查了,癫痫是大脑神经元突发性异常放电,导致短暂的大脑功能障碍的一种慢性疾病。其实就是精神病的一种。
  有一次,张世超一点症兆都没有的就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地缩到了桌子下面,当张小款意识到的时候,只看到两只手在空中拼命想到抓住什么似的关节嘎嚓嘎嚓地乱响,张小款吓得哇的一声大叫,像碰见鬼了似的往外跑,肩上披着的大衣掉在了地上都不敢回头去捡,在长长的走廊冲向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撕心裂肺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张哥犯病了,张哥犯病了。人们呼的一下从四面八方拥了出来,抬人的抬人,按人中的按人中,安抚张小款的安抚张小款,像一出早已经排好的戏剧,人人都有出演的角色。但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发生之后,没有再出现任何的新意,大家出来的速度就明显地迟缓了。
  做为铁杆彩民的张世超,不可一世来自于每次与亿万大奖的擦肩而过。只差两个数,有时就差一个数。这就像得了98分或者是99分的卷纸,傲视满分也算有根有据。但它又跟卷纸不一样,差一分就意味着是零。但零,对于张世超来说,就是100分的起始。
  他一直这样认为。所以,他总对张小款说,昨晚我又犯病了。就差一个数。那可是十个亿呀。那就是我的,但我让给了别人。
  张小款打着电脑根本就没有听张世超在那嘟囔什么,张世超就站起身来,站到了张小款的身后,一边把它的彩票数字拿出来,一边把昨天的报纸打给张小款看,你看看,我就差一票。你好好看看。
  张小款说,你没买彩票啊?
  张世超说,我的本子里都写上了,你看看,就差一个数.
  张世超说,我在本上都写上了。
  张小款拿过耳唛带到耳朵上。张世超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还在那一会指点着写在本子上的数字,一会儿啪啪拍打着那张发号的报纸,惋惜而气愤地向张小款一遍遍地数落自己,他与富豪只差那么一丁点,富豪真的不算什么……最后,张世超把报纸啪地扔到桌上,现在十万八万在我这里狗屁不是.你信不信,小款.就咱们单位那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说句不好听的话,一百块钱我都能让他们管我叫爹.你信不信,小款?
  耳唛里放着音乐,张世超说什么都无所谓,但关键是张世直超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这让她感觉非常别扭.她把椅子往里撤了撤,但张世超并没有觉察,继续他的演讲.
  张世超曾经说过的,谁砸了他的饭碗,他就让谁死的豪言壮语一度成为大家议论纷纷的焦点。大家就一下子觉得张小款跟张世超一个办公室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了。有人就当着张世超的面说,你真得感谢张小款,如果每次不是张小款到处找人,你越抽越严重,厂医都说了,很容易就咬断自己的舌头见阎王了。听这种话时,张世超每次都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毛笔一边笑嘿嘿地说,那没办法,谁让她摊上了呢。
  张小款还是一脸的平淡,轻灵的敲击着自己电脑的键盘,像是听到又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看不出什么表情。这让替她说话的人感觉到没有被感激的无趣,一下子又对张小款生出怨恨,转身走开再不进他们的办公室。
  张小款在心里笑。她很少去想别人的好与坏,她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当她不存在,把她当空气。但张世超是堵在门口不得不面对的垃圾,不得不把它装在袋里,提起来,扔出去。不幸的是,垃圾天天都有。张小款像个间谍似的每天都要对张世超进行观察与判断。这属实有些累。但正像张世超说的,谁让自己摊上了呢,摊上了又什么办法呢。
  张小款也想过彻底解决这个难题,只要你离开我的视线,让我过一天心脏不是急剧跳动的安生日子就成。我摊上了你,你留下来,我走,调转一个科室不就行了吗,很简单的问题。关键是得找出一个相当准确和让领导听着顺耳的理由。这个张小款苦思冥想了很长时间,因为如果这个理由不是让人感觉很充分,不但办不成还会得罪科长和张世超。
  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张小款轻易不愿意得罪人.她想好了就采取单刀直入法去找领导。以孩子负担比较重,晚上写材料太晚第二天五点起来做饭身体属实吃不消为由,想去一个轻松点的地方。张小款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王永生正在低头看报纸,他听完张小款的来意,语调明显有些拔高地走调,表情也明显地义正言辞起来,他对张小款说,这个事情我说了不算,要想走人得去组织部人事科办,人家的庙大,咱这养不了你这条大鱼。
  张小款平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在心里说了很多话,比如,庙里不养鱼。比如你长得很帅…..她回到办公室有点说不出来的郁闷。再看对面的张世超,还在那专心地练着书法,他每天没有什么工作,除了在一张纸上写着战略方案就是练习书法,一副有备无患,清心寡欲的傲慢样子。她扑呲一下乐了。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因为过于正式地应付一些很不正式的东西而有点滑稽。张小款感觉张世超跟自己的儿子有点像。因为自欺欺人而充满了可爱的创伤感。
  如果张世超不犯病,张小款感觉张世超其实是一个很适合做办公搭档的人。没有嫉妒是非,没有业务纷争,自己做自己的事,两两不扰,除了每天向她诉说彩票数字的事有点扰民,但跟谁在一个办公室又能完全地不兼容呢。再想起王永生的阴阳怪气,张小款就更懒得去找什么组织部人事科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就像肿瘤,不发作的时候不疼不痒,以为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许已经因为自身的抗病能力把它吸收消除了,可那仅是一种自欺的空洞窃喜.
  那天中午,张小款接到一个好多年不见的初中女同学的电话,她们从各自的工作谈到令人无可奈何的婚姻再到不省心的孩子,同样的无奈愤怒和忍隐不安,中间也有中年妇女特有的毫无遮拦的从丹田往上喷发的爽直大笑,使整个身体都在那种笑声中充满明媚的颤抖。整个中午,张小款低着头一手握着电话筒,一手用笔在一张A4纸上胡乱划着,最后一张好好的白纸被张小款或深或浅地重叠着满满的各式伤痕。中午一个多小时的话聊,无聊得很过瘾。张小款感觉口渴得不行,她抬头才发现屋里就她自己,她很满意,她拿起水杯起身离坐想去接点水喝,转过身,嗷的一声,她看到张世超竟然上身完整无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赫然触目,她扔下水杯飞奔出去,她感觉自己因为惊吓过度,两腿发软,甚至有些止不住的点滴失禁。那一刻的张小款脑子乱得不行,这个大家一度企盼的情景终于发生了,就发生在她和张世超两个人独有的空间里,而还是大家设想的那样进行漫无目地的裸奔。张小款逃出办公室只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想法,就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看到了张世超的裸体,而且是下半身。她低着头一个劲儿地跑出办公楼,沿着大坝往采石厂的空旷地走,她只能往那走,因为这个处在深山里四面不通的采矿厂,除了他们的通勤车再没有一辆车可以搭出去。
  张小款在采石厂工作了十多年,却一次也没有真正看过采石工人用炸药毁山的情景。一是因为那是危险地带,有明文规定闲杂人员禁止入山,而且那里全是男人,据说,热天赤身工作属家常便饭。但张小款无处可去,她必须做出不在现场的假像,关键是要想出一个恰当的理由,让那里的人知道,张小款的到来合情合理。
  张小款没有想到的是,整个采石厂一个人都没有,幽乱暗静得像一片千年的废墟。张小款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采矿工都到哪里去了,是出去送货了,还是今天根本就不上班。这是张小款万万没有想到的。
  张小款一路上的担心都成了多余,现在,她一下子放松下来,感觉累极了。她坐到一块巨大的还没有来得及被分割的石头上,她躺了下去,她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地凝视那么碧蓝的天空。她想,这是衰老的征兆,年轻的时候是从来不需要看,就会发出不可抑制的惊叹,而现在她实实地感受到了,却空洞莫名。然后她听到了一种更加让她两腿发软,禁不住点滴失禁的声音,那种声音时常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但在现实生活中异常遥远,因为过于陌生反复想像而充满了熟悉。
  张小款又一次从原地逃了出去,并且这次逃得更加狼狈不堪,小心翼翼,像一个贼害怕被人发现一样轻手轻脚地离开。那天,也不知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真是缺乏锻炼,张小款就在马上要逃回办公室的时候,腿肚子一下子翻了过来,进行了大面积此起彼浮的抽筋。那天,张小款像一个匍匐前行的解放军战士,让自己潜伏到办公大楼的墙根处,再一手拼命地揉着自己的腿肚子一边在心里祈祷此时千万别有人从大楼里像个鬼一样地出现。
  张小款终于在墙根把自己的腿肚子揉开后,她想这么长时间,张世超应该被大家发现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终于发生了,领导一定也耳闻了,她不必要再求爷爷告奶奶的去到处找人换地方了。但更加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办公大楼比采石厂还要幽静。她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很不正常的气息,她的身体一下子又汗湿了起来,她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逃跑,造成了张世超的死亡。
  厂医不是说过吗,癫闲病患者有因为过度抽搐而造成咬断自己的舌头身亡的可能。想到这,张小款的腿更加地发软。她越想越害怕,她甚至想,如果是这样,她算不算谋杀罪名成立。
  王永生走进来的时候,张小款正背对着他想着张世超是否身亡的事,她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打在雪白的墙壁上,与她狰狞地对视。她猛地一回头,王永生说,出大事了。
  张小款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跳出了体外。
  王永生说,你听说了吧,就在刚才,我们的采矿厂丢了两吨炸药,大家现在全体出动沿着山路找呢。张小款明显感觉到了王永生的嘴角浮着一种压抑的兴灾乐祸。
  你怎么没去。
  我腿脚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小款特别想问,那张世超呢。他不能也跟着出去找炸药去了吧。再说了,你腿脚再不好也比他强啊。但因为做贼心虚张小款感觉只要一提张世超的名字都让自己充满了恐惧。
  王永生说,这回有好看了,两吨啊,可不是小数,要是被坏人给搞破坏了,那可不是处分那么简单,弄不好得负刑事责任。
  张小款看着张世超的座位,她想,如果张世超出事了,王永生不会这么不提不念的。也就是说,在她离开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单位发生了一件大事,但跟张世超无关。
  那张世超现在到哪里去了。刚才他白花花的大腿还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也就是说,张世超脱完了裤子又脱上衣没有。有没有走出这间办公室。有没有进行口吐白沫的抽搐。这一切都不得而知。而张小款现在特别特别的想知道。
  但王永生一点都没发觉张小款紧张的表情,他就在那自顾自地在猜测和想像着炸药丢失后,相关责任人会不会被判刑。
  最后,王永生很确定地给出了结论,最少得判三到五年。
  张小款坐在那感觉自己就你一张无辜的脸上落上了正在天空飞行的鸟屎。
  然后王永生突然问张小款,张世超哪去了。
  张小款感觉心又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王永生一脸损耗的样子,这阵子张世超没犯病吧。
  张小款抬头看了他一眼,以确定对方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王永生说,也真是难为你了,你上次说要调转科室的事,我回头想了一想,是不是跟张世超有关啊。
  张小款说,不是,就是孩子小,一个人照顾挺累的,想找个轻松点的地方。
  王永生说,你找组织部人事科了吗。
  张小款说,没有。
  怎么还没找呢。
  张小款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快下班的时候,张世超也没有回来。张小款想问王永生,最终还是忍住了,自从上次被迫当了一回观众之后,王永生和张小款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就是除了正常的递送文件,谁也不跟谁多说一句题外话。今天,王永生主动到张小款的办公室说起丢失炸药的事,纯属实在憋不住了,实在不能把掏心窝子话对别人说了,才找到张小款的。
  张小款在采矿厂是有了名的紧嘴。这个有着双关意思的外号,张小款有种即被认可又被促狭的升腾与压迫的感觉。
  所以,淡然处之,不置可否是张小款最持久最灿烂的表情。也正因为这个招牌表情,让张小款能以离异单身的身份还能活出个自已的样子。
  坐上通勤车张小款随着大家的指指点点才发现张世超竟然随着领导班子坐到了矿长的车里,这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张小款更是张大了嘴巴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车子在满是凸凹不平的石子路上剧烈的颠簸着,张世超一下子成为了大家议论不休的关注焦点,以往捉弄的语气明显有些迂回向下,甚至打了一个旋转,半立半卧地倚在那里,竟然有了点东倒西歪的气质。
  张小款一宿没睡踏实,她不知道那天她逃跑后,张世超到底是什么情景,这简直成了一个迷。早上照列坐通勤车上班,昨天张世超坐矿长的车回家的事也有了各种版本的标准答案。
  有的说,张世超家里其实有个亲戚是省级干部,要不为何病成那个样子还一直有班可上,而且还一直在机关工作。还有的说,别看张世超成天一身劳动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那是人家不愿意吃和穿,据说他爱人是干车险的,一下子赚个几万不成问题,供没少上,谁也顶不了他。
  张小款坐在车里脸看着窗外,像是什么都并不入耳似的,其实她竖着耳朵恨不得把大家噪杂的议论完全地灌进耳朵,然后看看哪个与自己的逃跑有关。但她很失望,所有的猜测都跟钱和权有关,张小款想,管你是什么来头,这样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肯定是不受了。她必须得找领导调科室,如果领导不同意,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肯让大家知道,她看到他的一次裸体了,也不能为了名誉一直这样看下去个没完没了。
  更让张小款下定决心的是,张小款下了通勤车像探险一样地拧开办公室的门,张世超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还是一本正经地在那练着书法呢,这让张小款一下子懵在了那里,仿佛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只是张小款的一个梦境而已。
  张小款没有想到自己想要调转一个科室的想法会这么难,她犹豫再三才走到在领导的门口,但临到门口还是徘徊了很久。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从来没向组织上提出过任何的要求和有过自已的想法,但今天,让她还是没有想到的是,领导的转椅竟然一直斜斜地对着自己,对她想调换科室的想法不但不与支持,反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问张小款,你在那不是一直干得好好的吗。你知道一个人的调动会牵扯很多问题,你想过没有,你想去那个轻松点的地方,那原来就在那工作的人上哪去,让领导怎么跟她说。为了你,领导要去做工作,甚至是得罪一名同志,这都是问题啊,小款。
  张小款感觉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热得火烧火燎的,她感觉自己委屈得不行。最后,她实在挺不住了,她说,其实我想调走,是因为张世超,他昨天把裤子都脱了。张小款感觉自己要哭了,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如果哭了,就会被人家进行演绎。
  什么。张小款看到对方一下子把椅子正对了自己。昨天。不能吧,没听说啊。
  屋里就我一个人。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不想说,我一个女同志跟一个总愿意脱衣服的男同志一个办公室不合适吧。我以这个理由提出调换一个科室这不过份吧。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意见说完了,领导酌情考虑吧。张小款退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汗湿了。张小款回到办公室,感觉有些对不住张世超似的,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找了领导,领导会怎么处理张世超,如果因为自己让张世超真的下岗了,对于没有工作以满大街推销保险为生的一大家人,怎么活。想到这,张小款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
  张小款发现自从自己跟领导说完因为张世超而调换科室的事情之后,张世超明显有了异常,这种异常就是张世超每天大把大把地吃约,因为吃药也就再也没有犯过病。有一次张小款偷偷看了一眼药瓶上的字,真有治疗精神病的字样,让她一下子又确定自己做得没有错。
  但一个多月过去了,即没有领导找张小款谈话,也没有找她做做思想工作安抚一下的意思,张小款发现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根本就没有得到单位的重视,她就想,是不是像大家说的,现在办什么事,如果没有钱没有权,就什么都办不成。
  日子就在等待中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张世超那个写着治疗精神病患者的药瓶整天对着张小款,让张小款感觉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她的愤怒也越来越强烈。她感觉没有一个人在乎她这个单身带孩子的柔弱女人,没有人在乎她的尊严和感受。她在那种说不出来的愤怒中迎来了张世超的又一次抽搐。
  那天,张小款同往常一样一边用电脑打着材料,一边想着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她就听到扑通一声,张世超又像前几次一样,一下子缩到了桌子底下,只露出两只手的关节在空中咔嚓咔嚓地挥响。张小款缓缓地站了起来,与一年前相比,她明显得不再惊慌失措,茫目奔逃。她看着在空中乱抓的两只手,像看着一个摄影题材的特写。她没有经过任何的犹豫和思考,她平淡地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以正常程度一步一步地关闭了电脑,然后,轻轻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事后,张小款在通勤上从大家的议论中才知道,那天张世超坐上矿长的车是因为他在矿长的办公室写了一个说明材料。
  关于“7.14”事件的说明材料
  1998年7月14日下午3点40分,我与同事李小龙一起在运送炸药准备炸山之用的货车上,由于我在装货时没有安全牢固地捆绑好炸药,至使两吨炸药从车厢里滚落到山道上,后被村民及时发现而没有出现重大人身伤亡事故,做为安全员,我愿承担全部的相关责任。 安全员 张世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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