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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于何处的欲望?
来源: | 作者:李金花  时间: 2019-12-03
  作为辽宁本土的新生代作家,苏兰朵给辽宁文坛增添了一抹亮色。苏兰朵以诗歌登上文坛,后又不断开拓她的创作领域,涉足散文、中短篇小说的创作。2010年2月,苏兰朵又进军长篇小说,发表了她的处女作长篇小说《声色》。作为一位初涉长篇小说的作家,苏兰朵选取了表现自己熟悉的广播电台生活。以电台为背景的长篇写作,与其说是作者的一种叙事尝试,不如说是对自己 “真实”的表达。她在作品中营造的电台生活,是现实社会生活的一个结点,由此展开、由此发散,在广播电台这个特殊的活动场域讲述一个个都市故事,展示着当下社会的价值失序,表征着权力和欲望。
  看不见说话人的表情,更难以捕捉说话人的情绪,只能呼吸到被声波搅乱的空气,因此总是有些朦胧。虽是如此,虹电台的主持人们依然有很多热心的听众,一些听众也常将他们想象得完美无缺。然而,在小说中,读者看到的是那些为听众们所熟悉的电台主持人,走出让人倍感神秘的直播间后,都深陷于世俗欲望的泥淖中无法自拔。他们身上有的是如别处一样的感情纠葛、金钱欲望、权力争夺。字正腔圆的“声”音背后,“色”才是他们的现实人生。“色”串联了他们一系列的生活内容,他们的情感和理想在“色”的演绎中表达。大牌主持凌风在自我奋斗的倦怠期与下岗女工孙大姐的偶然结合,是身心的安慰;美女主持朱笛在初恋男友五哥的意外死亡后的放诞,则是对生活的再次体认;而常翠珊对市委副秘书长王忠阳不同年龄期的色诱,则分别是对男性的梦想和对人生的拯救……
  《声色》中“色”与“欲”的表现,让我联想到在当下的文艺创作。叙事中有关男女情感的表述,仿佛陷入困境,仿佛唯有通过肉体的接触才能表现人间的真情。无论是在文学作品中还是在影视画面中,难觅举手投足中的细腻情感,只剩下大尺度的欲望张扬,现代的人文精神正在悄然退去。“爱欲”,这个被以“君子”自称的中国人所羞于谈起的事情,曾经隐没于当代文学初期几十年的文本之中,如今却被“妖魔”化,强势占领了文学文本和电视荧幕。《声色》中丈夫的出轨、妻子的背叛、“小三”的上位,随处可见,且都与欲望的狰狞和肉体的躁动息息相关。“爱欲”在苏兰朵的《声色》中尽管是含蓄的,欲言又止的,却又无处不在,清晰地浮于文本的表面。如果说上个世纪80年代写欲望、写性,是一次人性的复苏,是对政治压抑的反叛;上个世纪90年代写欲望、写性,是一次女性意识觉醒后的自我寻找,高扬着身体解放,那么随之其后关于欲望和性的无限放大和裸露,则有了标榜自然本能之嫌。虽然,出于生理的需要或是遗传的本能,对于“色”的肯定不可质疑,但是作者在《声色》中将“色”编织进每一个细节,则有了泛“性”的趋向。我们可以试图接受“身体”的解放,但是不等于我们赞同用“身体解放”作为解释一切的理由。如果说“贞节”观念是封建意识的残留,那么我们对文本中不贞的质疑则成了一股逆流。不可否认,作品中的人物,尽管体验着欲望的欢娱,在其后却也满是悲伤,流露出情感的失落,但是却难找出其背后更深的精神所指。或许,于消费时代的今天,当感性的肉体正在取代理性的逻各斯,在文本中,本就不应该寻找所谓的意义。
  无论如何,细读文本,我感到的是深度与意义的缺失。“色”与“欲”的架构只是一个斑斓的空壳。活跃于《声色》中的每一个主要人物出于种种因由,都与“色”有着撇不清的牵连,不知是偶然还是作者的故意安排,但我想,这必是作者对生活的阅读结果,看到这个社会的“色欲狂欢”。只不过,作者在这里对“色”,仅仅做了一次展览,而缺少对人、人性和社会现实深度的揭示,也没有表现出鲜明的文化立场,唯有主持人安娜对宏业集团老总祝亦清的拒绝,让读者感受到一种人格的坚守,以及结尾处霍然与安娜的交往,让读者深感人间的“纯情”,还能够依稀辨认出作者的倾向,否则,文本中对于“色”的暧昧,则彻底丧失了立场,无法否认地确定了对某种低俗趣味迎合的可能。
  或许读者在《声色》中也能捕捉到“爱欲”之中流露出人与人的真实情感。凌风和孙大姐的“爱欲”,既有劳累人生中的慰藉,也有辛苦人生中的寄托,因此,不免产生了一种盎然的诗意。但在《声色》中读者看到更多的是一种偷食禁果的冒险和浮躁生活中的猎奇,如祝亦清和朱笛、安娜,仅仅是钱权后的色情。至于王忠阳和年轻时的常翠珊、许芳则是赤裸裸的享乐。至于《声色》中人物对自我欲望的解释,也或被认为理所当然,或被解释成了自我的确认,而完全出离于伦理道德的约束。在我看来,文本中人物的表现,是与作家的价值观息息相关的。作家在白日梦的游走中,呈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苏兰朵在构建故事时,所营造的社会环境晦暗而不透明,人物更是将自我的生存奉为至高无上的准则,或是为名、或是为利、或是为了身体的享受,而无休止地沉沦。当然,作家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思想家,更不是道学家,因此没有必要要求作家提供明确的价值判断,但是作家却被需要通过通过形象的塑造,给读者以足够的可能性,去思考人生、人性,从而让读者获得精神上的升华。尽管文本中突出了“爱欲”的“无意义”表达,但是我们没有权力要求作者,如王小波那样通过“性”完成一次政治的隐喻,也没有权力要求作者学米兰·昆德拉借助“性”完成“轻”与“重”的思索,不过,我们有权要求自己在“性”的背后发现意义的寄寓。当身体、欲望的消费在这个时代成为了一种时尚,如何通过身体、欲望审视自我、审视自我与他者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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