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女儿十岁生日。她说，你为什么不把我当主角写写呢？我说，好吧，写就写。我就写下题目：刁蛮任性猫尾巴。她夺过键盘改成：可爱聪明小尾巴。哼，改了题目，难道你能把所有的内容都改了，反正我是写实，一点儿都不虚构。文不对题，由你负责。
小怪
她出生的时候就没给我长脸，四十九厘米长，重四斤六两，像只小猫那样哭。她老爸看完她的小抽巴脸，就扒她的手脚，看指头数对不对，然后躲到一边羞赧。第二天她老爸说，今天去给她上户口，开独生子女证，叫她芊芊吧，不图别的，只图有个好体格。我们在她未出生前早已做好规划，将来让她在市场卖菜，嫁个开三轮儿的女婿。没料到三轮车没几年就取消了，世事变化太快，婚嫁事宜只好搁浅，好在我们为她选择的职业还是能长远发展的。
生下她第十天，就没人照顾我，而我还要照顾她。怀抱着这个小东西，我伤感袭来，轻声喟叹。她突然裂开嘴笑了，笑完又叹气。我错愕，有点儿害怕。原来听说小孩子四十天才会笑的，睡婆婆娇不算。这孩子是不是没喝孟婆汤，不然十天怎么就笑，就叹气？你知道你老妈的难处？
我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她，尽量不看书，大家告诉我坐月子看书，眼睛要坏的。我只好看电视，那时正播放韩剧《人鱼小姐》。女儿不怎么看电视，只等片头片尾曲响起，她就转过头，瞪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估计她喜欢鱼，喜欢那蓝色的有点儿模糊的画面。我也做过胎教，每天听一些轻音乐，可没见啥效果，女儿在里边太安静了，只在我晚睡前，才像小老鼠那样用小爪子挠，一下，一下，挠了几十下，休息。孕期我时常担心她的安危，吃喝不下。
女儿有时也不快乐，成天面对我一张脸，单调，烦躁，她就哭。我想法逗她开心，拿玩具在她眼前晃，她就是开心不起来。我有一次疲乏了，伸开胳膊腿做操。女儿一看我做操，竟乐了。以后她不开心时，我就在床前做操，她就开心地乐，可基本不出声，嘴一咧，完活儿。
她吃了母乳后，彻底拒绝奶粉，连奶瓶子都不沾。可惜我的奶水不好，她吃了就拉肚子，只好给她喂思密达。思密达需空腹吃，她睡醒就饿，就想吃奶，可她老妈只能先喂她思密达，要过一小时才能喂她奶。她就哭，哭声渐渐不似小猫，长大了，力气也大，哭声自然就大。有一次她大伯赶上她哭，就说，快给孩子吃奶，看都哭成啥样啦。他们听她一次哭都受不了，我可得天天听着她哭。
四个月以后，给她添加辅食，米粉，捣香蕉泥，刮苹果沫。小东西很馋，能吃半根香蕉。还好，吃了辅食就不拉肚子。
饮食无忧后，她开始注重仪表。九个月大，她开始自己挑衣服。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她坐在床上，摆手，推开，指着衣柜，直到我拿出她满意的为止。那时我还有足够的耐心侍候她，毕竟小东西讲究穿是好玩儿的事情。现在她反而不知该穿什么衣服，每天出门前，都要问老妈穿什么。我说，你自己不会想一想穿什么，难道这大夏天的，你要穿一件棉袄不成？
女儿刚过一岁生日两天，就忍痛给她戒奶。她很拧，不肯喝奶粉，饿得直哭。他老爸用肩膀扛着她下楼散心，她哇哇哭个不停。楼下的阿姨见了不知就里，看着他老爸悲伤的面容，还以为我把他们父女扫地出门。女儿坚持了一天加半夜，滴水未进。半夜时分，她终于妥协，扯扯睡中的我，蔫蔫地眨巴眼睛。我冲好奶粉递过去，她抱着奶瓶咕噜咕噜，然后倒下，阖上长睫毛。
她一岁时，我必须上班了。看了保姆，被保姆的嚣张吓到，不敢把孩子交到她手里。无奈只好让她上山下乡，去二姑家锻炼。
她在下乡前已经能走几步了。她老爸带她到广场去玩儿，她看了花花草草之后，看到两个大姐姐手里的烤鱿鱼，简直馋涎欲滴。那俩姐姐逗她，拿着烤串后退，她受了香气的诱惑，颤颤巍巍迈开腿。他老爸回到家中立刻宣告，大闺女能走了，大闺女再走走。可她光站着，不挪窝。我说，没好吃的，人家凭什么走给你看。
到了她二姑家，把她放在地上，她四下里看了看，没看到任何吃的，竟也走了起来。她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我们把玩具掏出来让她玩儿，她站在茶几前边玩儿边看着我。我想试试她能不能离开我，就走到院外藏起来。她一会儿就发现我不在她身边，左找右找也没看到我，就哭起来。我只好回到她身边，她拉着我的手再也不撒开，连玩儿都用一只手。
我只好在她二姑家住一晚，让她熟悉新家。次日早，趁她没醒，我偷渡成功。晚上，她二姑打来电话说，白天该玩儿还玩儿，没哭；刚才睡觉前，趴在炕上把脸拱在被子里呜呜哭了一会儿，像大人一样哭，看来她什么都懂。
周末我们去看她。她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下，就扑到我怀里，拿手往外指，我就抱着她到院子里去。她指菜园边拴着的小狗，我就抱着她看小狗吃食，她拍着手啊啊地叫，很开心。
下个周末我们一进她二姑家大门，看见她在小狗旁边，一下一下往狗那儿靠近，用脚踢狗，当然没踢到，等狗转过身，她又赶快退回来。但她仍然跺着脚，跺一下，鞋吱一声，很壮气势，狗被链子拴着，干着急也扑不过来。她扬起糙了的小脸，煞是得意。
半月接她回家一次。她洗过澡后，清清爽爽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显然跟小狗的交往，让她活泼了不少。送走她后，他老爸发现床柜钥匙不见了，我说肯定你闺女拔下来放哪儿啦。她老爸说，等她下次回来问她。我说，半个月后，她能记得嘛。可她竟真记得。他老爸说，去把床柜钥匙找出来。她就往阳台鞋柜那儿去，掏出了钥匙。
她开始生病，一个月感冒一次，高烧超过四十度，嘴里溃疡，嘴外起泡。我们把她接回来，在诊所里输完液，带回家。她不肯躺下，在屋里走，还爬到电视柜上去，但显然很蔫。夜里她又烧起来，浑身热烫。我用冷毛巾敷在她头上，用酒精擦她的手心脚心后背。在她的体温慢慢降下来时，我靠在床头睡着了。
她每次生病都很乖，不哭不闹，是最懂事的时候，也可能没力气刁蛮。但那五个月，我们都身心疲惫。
小闷
我放寒假了，赶快把她接回来，再也舍不得让她下乡。我在寒假的一个月里训练她的生活技能，拿匙吃饭，坐到尿盆上便便。我上班前，请求幼儿园收下女儿。终于有个幼儿园收留了一岁半的女儿。
她的第一个老师对她很好，总抱着她。她也很识相，我走了，她也不哭，但对老师很依赖，老师上厕所她都不安，怕老师把她扔下。
一个月后，我把她转到小区里的幼儿园，幼儿园就在我们楼下，很方便。我在前一天带她熟悉环境。我正和老师谈话时，班里几个男孩嗷嗷叫着，追打逗闹，女儿立时直了眼，哭起来。第二天送她去新幼儿园，她就不吱声，我走时，她还哭了，没敢使劲儿哭。
后来的半年时间，她在幼儿园一句话也没说。回家时，她倒告诉我宗老师好，总抱她，喂她吃饭。幼儿园老师和园长都跟我说女儿不说话的事儿，我们鼓励她，她就是不说。她在幼儿园里不说，回家却说不停，还讲课，她一讲课，我们就了解了老师的教学风格。
半年后，班上来了一个比女儿还小的孩子。她回家跟我说，宗老师不像原来对我那么好了。我说，因为有个比你小的妹妹，宗老师当然要照顾最小的多些。我跟宗老师说了，园长也听说了这件事，就对她说，你在这儿一句话没有，回家还会告状呢。她就绷着脸，抹搭下长睫毛。
第二天去接她，刚进幼儿园，一个其他班的老师就对我说，芊芊今天说了一句话。园长看见我，也过来报告胜利喜讯一样，芊芊说话啦！她的老师也笑得灿烂。女儿开了金口，上了幼儿园新闻头条。
幼儿园的全体老师都认识女儿，女儿也知道每个老师的名字。她还知道其他班许多小朋友的名字。户外活动时，其他小朋友在滑梯、跳床、转盘上尽情嬉闹，她在院里靠在墙角观望，简直完全遗传了她老妈小时的秉性。
有次去接她，刚走到门口，她看到我就跑过来喊妈妈。班里其他小朋友都跑过来抱我大腿喊，妈妈，妈妈。我晕菜，只好摸着孩子们的头，挨个夸他们。她老师说，小朋友们比衣服呀，汽车呀，芊芊就说，我妈妈头发最长，小朋友们立马都没电了。好吧，为了女儿的虚荣心，她老妈还是留着长头发吧。
她虽然开了尊口，可仍是沉默寡言。某段时间，她回家总说些挺带派的话，如，快乐源于生活。我大惊，以为她早慧，这话，真棒。参加了他们元旦联欢才知道，那是主持人的台词。女儿做不了班上的主持人，就在家里主持。
她有一段时间回家就告诉我，我今天插匙儿啦，插匙儿啦。她认为给班里每个小朋友的饭碗里插上匙子相当于班长。
幼儿园的老师更换得特别频繁，女儿在幼儿园里三年半，共换了十个老师。当她换了李老师后，讲课风格大变。第一项点名，拿着本夹子，上面写了二十来个名字（有的字用圈代替），点一个，自己答到。放下本夹子就绷起脸，XX，这个字怎么写的？XX，不许说话；XXX，上外面站着去……
那时女儿已经在幼儿园说话了，可我每次去接她，让她跟老师说再见，她从来不说，有时摆摆手，有时吱溜钻出去。有一天放学后让我带她到原来的幼儿园去，她已经离开那所幼儿园一年了，却突然想起来。我带她去了，正碰上她原来的老师在涮拖布，老师放下拖布抱起她，女儿很乖很幸福的样子。从此她放了学，就在前边跑去原来的幼儿园，和她第一个老师相见。我觉得她们一定误会了，以为我又要把女儿转回去，她的老师和园长都很热情。我就尽量让她们看出我没那个打算，不进屋，在外面看女儿跑进屋去，和她们点点头笑一笑。过了几天，她的老师涮拖布时并没放下拖布来抱她，只跟她打个招呼，她也看出老师的冷淡。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张罗去原来的幼儿园了。
我产假回校后就当班主任，晚上要看班，学校要求每周看四个晚班，我基本天天看班，九点半回家。女儿晚上就要和他老爸在一起。他老爸天天晚上看她，很腻。他想打发她尽快睡觉，她又精力特别旺盛，往往到夜里十一点才睡。她老爸为了哄她，总给她吃糖，怡口莲没了，就拿冰糖哄弄她。她又特别喜欢糖，常常走到厨房去，抬头指着橱柜喊，冰贝儿，冰贝儿！（冰糖）。女儿有时含着糖就睡着了，结果满嘴龋齿，逐渐变黑，破碎，简直是小妖洞窟。
她三岁多时，我教高三，刚刚过完年，学生就都到校补课，我仍旧去看晚班。八点多，接到她老爸电话，他只一句，孩子磕坏了。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问咋回事，我告诉她，她哭着说，快回去呀！我忙往家里跑，跑到楼下时，她老爸正抱着她下来。我们先把她送到小区诊所，把女儿放到病床上，她老爸休克，过一会儿缓过来。医生看了伤口，简单包扎，建议赶快送医院。送到医院后得知没有美容线。又赶快联系周边城市的大医院，那边回话说，最好就近快速缝合，小孩子好恢复，估计疤痕不会明显。无奈只好在本市医院缝合。伤口正好在鼻梁上，看起来是个深洞，怕磕碎骨头，就拍CT。女儿一直没动静，六叔说，孩子是不是磕傻啦？在他们往CT室走时，我抱着女儿落在后面，女儿跟我说，你快点儿走，别落下。我放心了，孩子没磕傻。
幸好没磕碎骨头，就去手术室缝合。我们四个人一人按她一只胳膊或一条腿。她二姑拽着她一条胳膊，蹲在地上不敢看。我看见医生拿麻醉针在她鼻子周边剜了好几下，她拱着身体也没哭，睁着眼睛看针线在她脸上游走。半夜时分，我们回到了家，她的鼻子上贴了十字胶布，像极了戏剧中的小丑。她仍然什么也不说，任我们摆弄，躺在床上睡去。
我和她老爸睡不着，她老爸讲孩子磕伤的经过。他正看电视剧狄仁杰，她倒骑在小椅子上，在电视柜边扳着椅背晃悠，突然磕在电视柜边儿上。她老爸还生气，嫌她不消停。当她抬起头来，她老爸惊呆了，血从她脸上淌下来，她哇哇大哭，她老爸随手拿了卷卫生纸堵在伤口上，说，不许哭，眼泪流在伤口上，会感染的。她就停止了哭，自己按着卫生纸，让她老爸打电话，穿外衣。这孩子，那么疼，却一直记着她老爸的话，不哭。
我们叹息的时候，看到她开始发抖，像小鸡仔被惊吓了一样抖个不停。她抖了半个小时。她老爸说，她这时一定放松下来了，一放松就发抖了，紧张时，能挺住，不哭也不抖。
她第二天醒来，对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起来，在屋里玩儿，像没发生昨晚的事儿一样，但她的鼻子上还粘着十字胶布呢。她的鼻梁正中留下了月牙形的疤。
她五岁生日那天，我去幼儿园接她，李老师说，今天她表现不好，午睡时不睡，还说话，好几个孩子都不睡。我看看女儿，说，你还会调皮吗？她面无表情跟我回家。第二天晚上，她在沙发上站起来，我坐在沙发上突然发现她下巴上有一寸多长的口子，血糊糊一片。我问怎么弄的？她说，昨天中午她没睡觉，老师把她推倒了，磕在地板上了。我说，你没哭吗？她说，没有。我说，你够能挺的，我对她老爸说，得跟李老师说说吧？她老爸说，别说啦，幼儿园老板对咱孩子不错，对老师也挺严的，你要是说了，老板会开除她老师。我说，那我也不能让李老师教孩子了，孩子本来胆儿就小。
我把女儿又转到原来幼儿园，插班到学前班。我想让她一个月后上小学。她老爸反对，这么小，学习跟不上；胆儿又小，肯定是小尾巴，挨欺负。我想试试，每天教她十五分钟，二十天后，她把一年级数学上册学完。语文我没教，她早就认识许多字了，平时看见牌匾、食品袋上的字她就问。我跟她老爸说，你考考孩子。他出了一页题，女儿都做对了。我说，送她上一年，跟不上，再从一年开始，。
小糊涂
女儿上了学很高兴，课间可以出去玩儿。她看见楼下幼儿园门开着，昔日的同学在那里玩儿。她下楼去，和他们一起玩儿，一会儿又上楼来说，他们骂我，说我是小妖精。我告诉他们我上一年级啦，他们不信。
第二天去接女儿时，就听见她班里一些孩子大声叫她小不点儿。家长们也都迅速认识了她，每天引颈张望，一看到小不点儿就知道自己孩子在后面，准备接孩子的书包。
小不点儿有些事儿不会做，就享受了特级待遇。老师派了两个女生每天几次押送她上厕所，他们的厕所在楼外，冬天结冰，她害怕摔进坑里，往往憋着尿。老师还帮她系了一冬天的围脖。
有次放学她看见了我，就气哄哄地走过来说，都怪你。我一头雾水，怪我什么呀？她说，不是你，我能挨手板儿吗？我问，你为啥挨手板儿呀？她说，你早上送我的时候，踩黄线儿啦！我笑。她拍了我一下，立着眼睛，踩了黄线儿还笑。我脸沉下来，打我啊！告诉你，我没踩黄线儿，不仅今天没踩，从来都没踩过。我离黄线儿至少有十米远，我前边站着至少二十家长。早上你进校门时有人记你名吗？没有吧。也没有人警告我。凭什么说我踩黄线儿啦。她不吱声。吃过晚饭，我放柔声音，你说清楚啊，谁说我踩黄线儿啦？她还不吱声。我继续柔和，哎，你得说清楚过程，谁告诉你，我踩黄线儿啦。这事儿不能稀里糊涂的，这次弄不清，以后还得说我踩黄线儿，还得扣老师分儿，还得打你手板儿。她抬起眼皮儿。早上，XX他妈踩黄线儿，扣了三分。老师打完XX手板儿，问还有谁的家长踩了黄线儿。我就站起来，老师就打我手板儿了。
女儿心气倒高，期末没考双百回家哇哇大哭，声称，我今天把寒假作业都做完，边抹眼泪边写。可后来考了二十几名也不上火了。我说，你有实力考第一的呀。她说，我考第一了，XX和XXX怎么办？我和她老爸也没想那么多，第一不第一跟卖菜有多大关系，卖菜的那点儿账，估计她能应付啦。
她转学后很高兴，没人叫她小不点儿啦。她说，原来的班没几个瞧得起我的。我说，现在都瞧得起你喽？她说，估计也有瞧不起的。老师午饭时给她一块儿肉，她美了好几天。
她最近总惦念小表妹，吃过饭就要去看。在她小表妹过一岁生日的前十天，她就画好了贺卡。然后煞有介事地说，好像还得买点儿礼物哦。我得再打听一下筱琳生日的具体日期。我们下楼时正好碰到她六姥，她自己不敢问，就要我问，我说，你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她还是不敢问。我只好问她六姥。她六姥爷对女儿说，咋地，你是不是想给筱琳买礼物？她躲在我身边说，完了，露馅儿啦。她准备到夜市去买礼物，先拿了二十多块钱，临出门时又说，我还是把钱包都带着吧，省不够。我说，夜市里哪有卖两千多的东西，还是别拿啦，省丢。女儿又多拿了几块，说，多拿点儿。
她十岁了，开始讨人烦啦，不说也罢。老爸老妈偶尔从记忆里打捞点儿乐趣。把她尿，她打挺儿，说，不有尿不有尿，放下她，没一分钟就把沙发尿了。到了她爸爸下班点儿，她就喊，一向台台呀（上窗台），她站在窗台上看见她老爸在楼下出现，拍着玻璃喊，爸爸，爸爸。
我们在海边栈桥上走，她像条尾巴跟在后面。我故意拉起她老爸的手。她喊，妈咪，爸比！你们在干啥？我说，谈恋爱呀！她蹦过来，插到中间拉起我们手，说，加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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