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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菜
来源: | 作者:张树伟  时间: 2019-12-03
  山区县城被山山水水拥抱着是越来越觉得惬意的事情。依山临水的县城抬脚就能跋山涉水,随时都可以亲近大自然,这是我想要的城市生活。山区虽然也有大城市在山水的包围中,但却有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失望感。若说居住还是山区的县城好。人在大城市里被挤压得喘不过气而想向大自然求救不能,山区县城虽也有些拥挤但大自然随时都能伸出手来把你救出去。当年毕业分配没选择留在大城市而定岗在县城一直都觉得是最佳的去向。当然我是没选择回乡村里的。
  当年升学深造是为了不当锄钩子、泥腿子,而要进城当笔杆子端上铁饭碗。本来从农民子弟转为市民,成为公职人员和种菜是脱离了关系的,但我却和种菜有着解不开的缘分。这个缘分越来越重。刚毕业在县城工作时和种菜的缘分是淡薄的,在县城已经工作了几年了我在家乡的菜地组里才给收回去,虽然觉得组里和村民对我挺好,不是那样斤斤计较,人走茶凉,但也没当回事。到了单位给我分了新房,单位盖的一排职工住房是在北岭的小山坡上,房后的护墙上就有约一分地已被征做房基地,呵,这正可种菜呀。不种也不行啊,单位其他职工都种你不种也不是那么回事呀。那几年年年都种菜没觉得有啥特别,不就是种点儿菜么,对农民子弟来说是小菜一碟。过了几年县城的楼房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单位给我调了一个楼房,县城最先建的楼房多在县城中心,上楼了就进了城中心,这就不能种菜了,也不想种菜了,后来又在县城中心地带换了一个新楼,仍然没有种菜的条件,实际上已经把种菜的事情淡忘了。
  原来县城的楼房只是在城中心有那么几处,一处是政府的二层楼,起先是泥瓦,后来换水泥瓦,再后来换成了石棉瓦,还有一处在十字街上有一个二层木楼。渐渐地县城中心的楼房一年年一座座拔地而起。这些楼房像有组织有野心似地在扩张,从城中心向四外扩大领地,成片的平房抵挡不住都倒地投降没了踪影逃之夭夭。楼房的质量档次水平一天比一天好,没住上楼房的做梦也想上楼,已经住上的,也都在想法调换新楼。我本来是可以在城中心地带调换新楼的,妻子也总在你耳朵边嘟嘟囔囔说咱们这个楼多数人都搬新楼了,就你还在这里窝窝的,我依然不为所动,本来老婆嘟囔汉子自古以来就形成了传统。而我不是因为这个传统才没把换新楼当回事的。
  这个时候我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所居住的县城,众多专家都认为是山环水绕,又是太极八卦深含意蕴之地,县城的山川地理区位在全国称冠,且县城街路楼房建设富有特色,难有能够有哪个县城能与之相比的,省长都说是全省建设最好的县城。从大自然环境来说是一个优秀的生态县城。但是这样好的县城也有与其他城市一样难以摆脱的困扰。县城大环境是生态的,绿色的环保的,但在大环境包围中的微生态,人们的饮食生态却在恶化。饭店门面上笨鸡河鱼笨鸡蛋山野菜等绿色食品的招牌日渐增多,住在大城市的子女向农村的父母伸手要的东西也多是纯农村没有农药化肥激素的地道产品,为了婴幼儿不受伤害,隔代人格外亲,这些爷爷奶奶、姥爷姥娘们就像得了圣旨一般,种啊送啊,忙得不亦乐乎,为了他们最心爱的隔一辈的宝贝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喜庆中心餐桌上的肉食鸡等等也都在礼客怀疑和不安的心态中勉强咽了下去,像是在吃毒药。养鸡户说自己养的鸡自己都不吃,自己养的鸡蹦了几个高自己就死了,激素的力量鸡心脏受不了,那些鸡也只好在人类的贪心里畸形恶意般地快速生长又不心甘情愿又无可奈何地快速死去。这些年所吃用的蔬菜和肉食越吃越觉得没有味道或者味道不正,怎么也吃不出童年时候的味道来。没有了纯正的绿色的味道,让生活乏味缺少了乐趣,虽然无奈但也可隐忍,而影响了一个人的健康和生命却是一个天字号的大事。人最可宝贵的是生命,而决定生命质量和寿期的关键却是健康。面对这样的饮食生态环境,人人都在想法求得解脱,我也对此事耿耿于怀。谁都不是神仙,谁都在食人间烟火。传说中的仙山琼阁,现实中的我们是不可能拽着自己的头发飞升前往。我和大家一样在为这个而烦恼而忧愁。怎么办呢?
  好在县城楼房的扩张没用多少年就可以扩张到县城北岭,就能与北岭的果园、山林成为紧邻啦。那里就成了我的心思所在,我就在那里选新楼,我就有文章可做。不过得等几年,楼还没盖起来呢。调换新楼晚就晚吧,只要能笑在最后就行。虽然在县城中心居住离周边的山水也不算远,但毕竟还有一点距离,我想要的是最近距离。到了北岭开始盖楼时,我即刻去选楼。所选之楼离山林只有几十米距离,这就够可以的啦。我小时候农村的住房依山临溪,后倚小山,门临小溪。现在新楼门前虽无小溪,不过后边林边有一条环山渠,弥补了门不临溪的缺憾,正是楼后倚岭临渠,已和小时候农村的住所有些相似,似此夫复何求!应该心满意足,可得城居的繁华和自然山水的双重之趣。到了六月槐花飘香的季节,开满北岭的槐花如云如雪,阵阵槐香扑窗入室,沁人心脾,松枫榆柳、林间百草也在播散清香融入槐香与槐香携手登堂入室,清气四溢,幽香怡人,那个感觉真叫做一个爽。而我却没有满足于此。我本来还有更高的追求。乔迁新居之后我即在北岭一带走走转转,我要找一块菜地,我的新居这一带地方的土地是很紧张的,不知能否如我所愿,试试看吧。转了几圈也没有可选之地。离我的新居几百米远有一处果园,到果园里试试,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和果园主人却谈妥了。果园主人是位70多岁的老人,他说我看你像似个挺有文化的人,那就让你在果树趟子里种点吧,我虽觉得果树趟子里遮阴而光照不足,但已是别无他处啦,老人家说果树需更新,几年内光照不成问题。这块地有一分半,再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几百米在农村属于近地,在城里更是近地,我为找到了菜地而庆幸而高兴。
  交完了租金,这块地我就有了耕种权。地块黄黏土性质,有些板结和贫瘠。第一步必须改良土壤,我买齐了农具翻了一遍土,在北岭上挑了几十挑山皮土,乘下乡之便在山里取了几十袋腐殖土,买了一车纯农家的鸡架粪,忙了好一阵子,总算有了眉目。随着农时季节栽上了土豆茄子辣椒西红柿韭菜葱,种上芸豆菜豆黄瓜菠菜油菜生菜香菜茼蒿窝瓜角瓜南瓜白菜萝卜胡萝卜,还种上了玉米,种类挺全的。又移栽了曲麻菜,这就是野菜移植。三棵曲麻菜顶一枝青链霉素,且绿色无副作用,多好的事。那些什么农药化肥合成肥一类的拒之千里之外,这些东西你就离我远点吧,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的仇敌,我对你恨之入骨。白菜上有了虫子就用手去抓。开垦的辛劳乐在其中,种子播下了希望,侍弄除草充满了爱意,而收获却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一筐筐绿色的农家蔬菜装满了高兴的心情端上了自家餐桌。为了庆贺丰收请来了几桌亲友。黄瓜是黄瓜味儿,玉米是玉米味儿,什么是什么味儿,都是纯正的地道的味儿,在菜市场买不来的味儿,一个个吃得兴高采烈,一个个赞不绝口。我又把我以前就曾做过的一道拿手菜,也是谁也不曾做过的可以说是首创的曲麻菜凉拌端了上来,大家品尝之后更是赞美有加,土菜精做,别有情调。这几桌饭菜成了品评宴,尝鲜宴,农家宴,客人食欲大增,胃口大好,吃得快乐,倒是酒水多上了几瓶。出差时也忘不了摘上几个黄瓜西红柿啥的作为水果带着。一次在车上给司机一根黄瓜,司机不要,待到我们几个吃上了,司机说哪里来的黄瓜味道这么好,这么浓,这么纯,快给我一根,司机抵挡不住满车纯正的黄瓜味的诱惑,也向纯绿色的黄瓜投降啦。
  人到中老年后最想回味和留恋的是童年的生活和乐趣。道是童乡即梦乡。我的童年是山区农家子弟,自然离不开山水和农耕生活。到了离休后回到农村老家住一住,或租一块地种上一种是很有可能的事。那种读耕生活是我所向往的,的确我是有陶渊明情结的。:“结庐在人境 ,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多么有情调的生活,那种淡雅闲适,清幽散荡,悠然自得,近山近水的境界是多少文人倾心向往的。而今我虽然也在经营着几近这样的境界,虽然不乏轻松愉快,但却比我预想的早来了一些年,虽然有些轻松,但更多的是多了许多沉重。与其说我在回归童年的快乐生活,不如说我更在耕耘着沉重的追求。
  我常常迷醉在我的菜田里,仿佛听到棵棵蔬菜拔节生长的声音,仿佛听到棵棵蔬菜在感谢我这个菜农的辛勤,芸豆花笑弯了眉眼,柿子涨红了脸,南瓜花伸出了大喇叭,土豆花染上了一层红晕,她们在浅吟低唱,乐坏了蜜蜂蝴蝶在欢快地飞舞采撷。绿色基调中的多彩多姿由于我这个菜农决绝拒绝农药化肥转基因而更加绚烂多彩,多彩多姿中的绿色由于按纯自然纯传统农耕方法来培育而成为纯粹的绿色。尽管我在选择种子时还有一点农药化肥基因残留的疑虑,但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在耕种绿色,追求纯正的绿色;我在耕种希望,希望能够趋利避害;我在耕种健康,健康源于绿色。一位作家来我县采访时问我是在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回答说我一边读书写作,一边种地,过的是读耕生活。是呀,我在耕种着绿色,纯正的绿色。没有了纯正的绿色,生活将大为失色。美好的生活是以纯正的绿色为基调的。顺着那位作家的话,站在我的绿色菜园里,我想以纯正的绿色为基调我正在将我的菜园一垅种诗歌,一垅种小说,一垅种传说,我要在绿色的菜园里耕种诗意般的美好生活。
  我为了追求真正的绿色和美好的诗意般的生活在下着功夫,秋霜已降,我在秋翻地,为明春打好墒情,冻死那些害虫。
  几天的大雪过后看到我的菜田里飞来了几只雉鸟,还有几只松鼠在地上在树上梭巡徘徊久不离去,它们是雪后觅食的。但我似乎觉得它们是来欣赏我这块绿色的田园么?还是也要来沾沾纯正绿色的恩泽呢?而芸芸众生不更是需要纯正绿色的庇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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