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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年画
来源: | 作者:侯艳杰  时间: 2019-12-03
  总是感叹岁月匆匆,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不知不觉中,一个四季轮回就这样挥手作别。当集市上花枝招展的年画和醒目招摇的对联在热烈地交头接耳时,才猛然惊觉,年已经准备就绪,搭乘时间的列车一路风驰电掣,说话间就要到了。
  如今城里装饰豪华不再需要年画了,即使悬挂字画也与年无关痛痒,唯有乡间还可以捕捉到它们的身影,却与当年大相径庭,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现在的画与时俱进,高端、大气、上档次,年画也纷纷效仿,像精心装扮的女子,虽悦目,却总觉得有了一丝浮华与冷傲之气,远不及儿时的那种年画亲切、随和、有吸引力。那时年画纸质一般,如同那时的乡间女子一般不施脂粉,素素的一张脸,虽不加修饰,却有着一种天然的淳朴,眼角眉梢少了风情,似乎藏着某段久远的故事,纯美清澈,虽不是国色天香,但赏心。
  似乎所有和我一样年纪的人,对于传统年画都有一种特殊的情结,那些色彩斑斓的图画活色生香了一段童年时光,也见证了那时的生活和心情,折射出鲜明的时代烙印。
  过年买年画,给简陋的房舍增加一些喜气和色彩,是每个新年家家户户必备的功课。年画是中国画的一种,历史源远流长,始于古代的“门神画”。相传,唐太宗李世民生病后常常做噩梦,耳边似乎经常有鬼哭神嚎,以至于夜难成眠。大将秦叔宝和尉迟恭知道后,便自告奋勇,一个持剑,一个拿叉全身披挂整齐站立在宫门两侧,果然以后平安无事。李世民感念之余,命画工将他两威风凛凛的形象绘在宫门上,称为“门神”。后逐渐演变成了画像,清朝光绪年间,正式称为年画。年画是民间艺术苑中的一朵奇葩,由早期的自然崇拜和神祗信仰逐渐发展为驱邪迎祥、祈福消灾的风俗,寄托了人们对幸福安康生活的向往和祈祷。
  年画的内容也是无所不有,带着芳香的泥土气息。花草虫鱼,植物风景,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国家领导人,英雄人物,十二生肖,神明等等尽在其中。无论哪种都是人们心中描绘的理想的生活图画,表达了对美好的最热烈的追求。像什么鲤鱼跃龙门,莲年有余,招财进宝,吉祥如意,很多利用谐音寓意,直观或是隐喻。门上贴门神,保佑家宅平安,墙上贴一对大胖男孩和女孩,寓意儿女成群,或是子孙满堂,贴领导人和英雄人物,表达了对他们的崇拜和敬仰……虽脱离了柴米油盐,不过是一些无法实现的梦幻,却是普通百姓精神天地的呈现。
  而我们那时最喜欢的就要属那些民间传说和故事了。小时候,物质匮乏,生活水平也低,乡下的小孩吃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故事书了,所以每年更换的年画就成了我们的最爱,是我们最早的启蒙读物。每次妈买年画时,我都要求自己去选,而且一开始是不买的。要挨个摊位去翻看,一次看不完,下次再去,每每脚冻得像猫咬似的,全身都冷透了,在卖画人不耐烦的神情里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离开。常常拿起这幅,又舍不得那副,再三比对之后,最终选定自己钟情的那幅。看小贩把画小心地卷起,然后轻轻地抱在怀里,欢天喜地跑回家,心里、眼中徐徐有花盛开。每次都央求妈多买一些,恨不得把所有的画都买走才过瘾。
  每到贴年画的时候,都特别隆重。全家人各尽其职,妈在厨房生火打浆糊,然后我郑重其事地在年画背面刷匀浆糊,爸两手拿起年画的上部贴在墙上,再用笤帚小心翼翼地扫平整,弟弟则站在一边指挥,看贴的正不正。这时全家的眉眼里汩汩流淌着喜悦和对新年的祈盼、憧憬。这些年画像是给斑驳的墙壁穿上了新衣,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年的味道被渲染得愈发浓郁醇厚。
  贴完年画最开心的就是去小伙伴家串门了,跪在人家的炕头,看那些精彩的故事。故事年画是一张画上画出许多大小一样的画面,一个画面下面是一些简明的故事情节。像《牛郎织女》《天仙配》《三英战吕布》《白蛇传》《鸳鸯楼》《杨文广招亲》《乔太守乱点鸳鸯谱》《卖油郎独占花魁》等等,多年以后读冯梦龙的“三言”,才知道很多故事出自这里。戏曲剧照如《孟丽君》《花为媒》《沙家浜》等也是特别精彩养眼,比爸妈讲的故事要生动形象的多。那些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故事,配上惟妙惟肖的人物,活灵活现的画面,色彩纷呈,精美绝伦,丰盈了我们年少无知的时光,满足了我们的求知欲望,深深地烙印在生命之中,永远无法忘怀。
  随着时代发展,年画渐渐离开了年的舞台,逐渐被一些名人字画、挂历、十字绣、工艺品等取代,但年画曾带给我们的美好岁月依旧清晰。其实,年画不仅是“年”的附属和点缀,更是一项民族文化的瑰宝,因为它包罗万象,记载了历史、文化、传统、风俗以及创新的民族精神。2006年,国家公布了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中就包括杨柳青木版年画,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等十二项木版年画。衷心祝愿我们的传统年画在非遗的庇护下,能继续在历史文化进程里发扬光大,落地开花,于我们也是一种慰藉,熨帖而温暖。
  无论岁月怎样变迁,那时的年画以及和年画有关的岁月,朴素而生动,亲切而美好,在我们这一代心中是永远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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