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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冬里的萧红故居
来源: | 作者:付桂秋  时间: 2019-12-03
  《假如时间是一条河流》是吉林作家于德北写他与黑龙江作家袁炳发之间友情的文章,浓情妙笔,感人至深。在文中,作家不但记述了二人关乎友情、关乎创作、关乎阅读等诸多方面的交往,更浓墨重彩地讲述了两位粗狂的东北汉子对同一位女子的那种热烈而细密的情感——就是那一夜,我们最后一人抱一瓶啤酒,坐在欧罗巴宾馆的门口,一人一句地说萧红。“小团圆媳妇……”老炳喃喃着。“你怎么了?”我问。老炳突然说:“明天,我们去看萧姐。”这几乎成了我们固定的方式——几十年了,无法更改。……真的忘记是哪一年了,反正萧红故居已久修葺一新,是陪一个外地的朋友去呼兰,就是从那一次起,汽车每过呼兰河,我们都会对着静静流淌的或者冰封雪盖的河面高喊:“萧姐,我来看你了——”我们喊,有人会讪笑。但是,我们会流泪。
  北国的呼兰河,因为孕育了一位文学洛神而闻名,而那位女子,也同样因为那条叫呼兰河的水系而让人铭记。无论星移斗转,还是时代更迭,呼兰河水的波光一直在讲述有关她的凄美故事。作为一个女人,我和很多人女性一样,总是唏嘘于她那坎坷而多劫的命运,但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我又不能不因她的文思和才情而对其钟爱有加。
  2016年11月初,在哈尔滨参加一个文学沙龙年会。会议结束到预定启程余下不足七个小时的时间,与会的外省三十人中,竟有二十人有意利用这段时间去参观萧红故居。
  由于会议地点设在哈尔滨下属宾县的英杰度假区,距呼兰区较远,又赶上封路维修需绕行,而且当地师友已经在哈尔滨市内酒店预定好午宴迎接我们了,所以建议取消这次萧红故居之行。然而众人协商后,决定还是谢过师友们的盛情款待,宁可在车上啃大列巴也要去拜谒萧红。倘若与萧红故居擦肩,回去后真怕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因为在哈尔滨的土地上,萧红是我们心心念念的人。
  那是一个雪霁初晴的上午,早冬的瑞雪轻薄软绵,落地即化,只有被树木草丛遮阴的地方还残留着洁白。在这寒意渐浓的日子里,一群写小说的人,怀揣着即将如愿以偿迫切心情,空腹颠簸近三个小时才来到呼兰河畔。当看到那座青砖黛瓦的古朴院落时,竟出乎意料地滋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情愫来。
  萧红故居是具有浓郁北方特色的四合院建筑,始建于1908年,分东西两院,共计三十多间房屋。东院由萧红家人居住,西院出租给一些穷人。如今我们见到的故居,是呼兰区政府于二零零七年按原貌仿建的。这里不收门票,出示身份证即可进入参观,这也成全了我们“近乡”的亲切感。
  走进院落,第一眼就看到萧红身穿旗袍颈带围巾的汉白玉塑像端坐于石台上。她右手托腮,左手执书,食指抵着书页,很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目视前方。她那神情,恰似正沉浸在由书而生的遐想中,和你心中勾画了无数次的形象自然吻合,亲熟感便油然而生,什么都不必说,只想上前立正鞠躬。
  萧红故居院落宽敞幽静,此时树已落叶,草也枯黄,除了守门人,偌大的院子寂静得如同一座空城。但呼兰河畔初冬的萧索却挡不住我们一行人内心的热烈,你看那青砖黛瓦,草房泥墙,木门纸窗,土炕苇席、辘轳水井……所有的一切都营造出一种浓郁的氛围,很自然的将你淹没于怀旧的情调中,让你沉浸在旧时光中不想自拔。
  萧红塑像身后就是她家的东院正房,找找吧,看哪扇纸窗棂曾是幼年的她用手指抠窗纸时,被奶奶拿针扎小手儿的一扇呢……
  还有西院,那幢坐北朝南的草房,应该就是王大姑娘的住所吧?这样一想,似乎王大姑娘美丽的背影便出现在眼前了——梳得光溜溜的大辫子,红辫根,绿辫梢,鬓角别一朵马蛇菜花……
  对了,还有旁边那幢偏房,那就是小团圆媳妇一家十几口人挤挤压压的住所吧……
  一看见那幢粉房,就不由得朝房顶上张望,想找到那个破洞,看看那里是否还能生出可以炖粉的蘑菇来……
  还有,看看那幢房子的后窗外有黄瓜架吗?黄瓜花开了没有?愿意开个实花就开个实花,愿意开个谎花就开个谎花……多么的随性呀!
  说来也怪,行走在这座院子里,心情竟是那般的愉悦,因为每到一处都有一种熟稔感,是回归的亲切与舒心,那丝丝缕缕的气息,仿佛萦绕于心间多年了。人们带着笑容相互提醒在这儿或在那儿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脚步是随意的,内心是温暖的,表情是惬意的,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童年的家园。
  而当移步故居西侧的萧红纪念馆,看到有关萧红的真实物件、照片以及文字记载时,就会联想到她经历的那些苦难与辛酸,一行人除了静默,还是静默。这个备受命运摧残的女人呀,三十一年的韶华时常忍饥受寒,日子过得七零八落,情感也拖泥带水。可她的文字却是无比的真诚,踏踏实实,朴素无华。这又彰显出她本质的善良与博爱。身为女人,心里为之布满忧伤的同时,又不能不慨叹,也许正是由于她非凡的经历,才成全了她短暂一生的传奇吧。
  在发朋友圈时,很多文友对能到访萧红故居表示赞叹,更有散文家程远等人留言“请代问萧姐好!”虽不乏调侃口气,但更彰显出那份真诚与敬慕之情。
  于我而言,此次萧红故居之访弥足珍贵,仿佛实现了一个多年的夙愿。我们出发前,哈尔滨公安作家葛勇说,萧红故居他去了无数次了,每次在他感到文思枯竭写不下去的时候,就驱车去听听呼兰河水的波涛声,然后到萧红故居走走,看看草房,坐坐土炕,在那里梳理一下迷茫的思绪。他说,每次去都仿佛给思想充了电,回来后便文采飞扬了。
  也许他的话带有夸张色彩,亦或是一种隐喻,但到访后会令人浮躁的心神回归自然平和却是真真实实的感受,这是一处剥离于喧嚣俗世之外,能让灵魂休憩与升华的精神家园。
  周国平曾说过,每个作家都是在写自己,只是这个自己有深浅宽窄之分罢了。我想,我们每个人的成长与思想的成熟,又都是与其童年的经历分不开的,写自己,当然多多少少都带有自己童年的影子。
  萧红啊,这便是让我与你如此相亲的缘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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