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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伏萝卜 二伏菜
来源: | 作者:陈雨飞  时间: 2019-12-03
  头伏萝卜二伏菜。
  其实,还没入伏呢,爹娘就忙碌起来。菜园子是他们作业本,他们书写得很认真,不让每一页闲置下来。东墙根二十多垄的土豆该起了。于是薅土豆秧起土豆,然后一刻不闲地翻园子。铁锹插入土豆垄,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切肉。被挖开的大地的胸膛,一阵阵泥土的芳香就飘了过来。也有惊喜出现,一会儿一条蠕动的蚯蚓被翻了出来,在阳光下的细土上做扭曲状舞蹈。偶尔也会翻出被遗忘的土豆,个头还很大呢,又不禁引来阵阵的窃喜。黄瓜架该拔了,豆角架也该拔了。这些贡献了青春的植物们此刻也有些颓废了,先摘了黄瓜种,再找了豆角种。这下子又该翻地了,爹娘有空闲就自己翻,没有工夫我们就放学后翻。
  我们翻地,是要竞赛的。眼睛看着这么大一片该翻的园子打怵,要不咋说眼睛是懒蛋手是好汉呢!回想到脆生生的萝卜,回想到晶莹碧绿的大白菜,我们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划好片儿,一声开始,就见铁锹翻飞,尘土飞扬,当我们感觉额头上有湿乎乎的东西时园子就翻好了。爹娘总是趁着早晚把萝卜垄、菜垄做好,隆起的垄台像极了一段长城,低洼的垄沟,就像我们作业本上的格线那么整齐。爹娘施好农家肥,这是伏天以前的铺垫,翻松的泥土好像在等待一个特殊的节日和时刻!
  头伏来了。爹挑选一个晴天的傍晚,来垄台上种萝卜。爹刨坑,娘撒种。爹的萝卜坑刨得深而大,再把浮土回填回去。我问爹为什么这样?爹说得给萝卜一个生长的空间,也就是现代人说的展示的舞台吧。种萝卜大约一尺远一个坑,一个坑里大约五、六个种子。萝卜种子皮实,大约一个礼拜,就会齐刷刷冒出小脑袋,两、三天的工夫,就清垄了,萝卜苗在垄上四处瞧着新奇。萝卜清垄的时候,二伏天就会姗姗而来。
  该种白菜了。也是选择一个傍晚,爹和娘开始种白菜。我问娘,为什么选在傍晚呢?娘说,白菜金贵着呢,传说那个时间种就那个时间出,为了幼小的苗儿不被太阳晒死,只好选择傍晚下种,新出的白菜苗儿经过一晚上的生长,就硬实了,再也不怕风吹日晒了。娘撒菜籽,一个坑里撒七八个菜籽。我问为什么撒这么多?娘说,一是为了保苗儿,二是挑出菜苗儿里的最壮实的,留作菜棵,三是可以把多余的小菜薅出来,做菜吃。我学着娘的样子往坑里撒种,一把下去,一个坑里竟然撒了三十多个菜籽,我不敢再撒了,就蹲下来捡拾菜籽。我惊讶于一个个小蚂蚁脑袋大小的菜籽,百十天后竟能够长到二三十斤。看来,菜籽好伟大啊!几天后,小菜整齐地出来了,站成一排,就像一群要出早操的小学生们。这个时候,要看好了,菜地里一出现白蛾子,就是生虫子了,该打农药了。娘忙着间小菜,给小白菜定棵。这时候不能让小白菜旱着,天不下雨,只要白菜垄发白就该浇水了。早先是用水斗子打水浇菜。爹总是赤了上身,用满是肌肉的手臂一斗子接着一斗子的打水,井水汩汩地流进水渠里,流淌进菜地,看着干渴的菜地滋滋地大口地喝着水,我的心里也美滋滋的,当时就想,我要快点长大,好替爹浇园子。慢慢地,我长大了,水斗子早已下岗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泵。该浇菜了,合上电闸,泉子一样的水就撒着欢地从地下跑了出来,既快又省事。爹娘老了,大田早就不种了,只留下了一亩地的菜园子。侍弄侍弄菜地,侍弄侍弄闲暇时光!种菜辛苦,乡下有种一亩园胜十亩田的说法。父母之所以还选择种菜,是怀念过去瓜菜能顶半年粮的那个年代!是让城里回家的孩子有菜能拿!是让村里还缺菜的人家有菜可吃!
  记得那是我家最凄惨的一年,奶奶住院了,爹娘哪里还有心思种菜,爹娘每天身心俱疲地奔走在医院和家的路上。我家没有种上秋菜,园子也如人心一样凄凉。后来奶奶康复出院了,可是一个漫长的冬天没有菜怎么过呢?奶奶回来那天,全村的人都来看望奶奶,也都带来了家里的菜。就这样,我们家的菜从来没有那年多,萝卜成堆,白菜成跺,芥菜几堆……
  头伏萝卜二伏菜,往事如酒,能让我眯起眼睛细细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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