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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天命
来源: | 作者:曾 羽  时间: 2019-12-03
  一
  林一凡刚走进新办公室,手机响起,他接了,是中专时同学刘亚力,刘亚力嘻笑着说土地佬,上任了,感觉怎么样啊?林一凡说切!椅子还没坐上,会有什么感觉?得找。刘亚力说那你就先找着吧,有时间聚聚,恭贺你一下。电话就放了。林一凡收了电话,心里就琢磨,公司刚刚开完全体干部大会,新的任职刚宣布,这家伙怎么知道的这么快呀?
  科员杨树淮这时敲门进来说,科长,我手里有一件急事得向你汇报。
  林一凡说,你说。
  杨树淮说,吴屯乡有块征地有些日子了,到现在还没征下来,勘探开发公司刚才又来电话催了。
  林一凡刚上任,对土地科的工作一头雾水,就说,哪你就抓紧去办吧。
  杨树淮一声叹息说,科长,不好办哪,这事之前是李副科长经手的,吴屯乡的吴乡长还没点头,恐怕进行不下去呀。
  林一凡说,那就让李科长接着去找。
  杨树淮笑着说,李副科长去了也没用。
  林一凡看着杨树淮,说,为什么?
  杨树淮说,差酒。
  林一凡有些疑惑,说,差什么酒?
  杨树淮说,酒桌上的酒,最后一杯酒李副科长没喝,他也是实在喝不下去了,吴乡长就不高兴了,说一切免谈,事那天就搁下啦。
  林一凡笑了,说,这个吴乡长还真有点意思,这酒桌上的事也算数?
  杨树淮说,算,吴乡长在酒的问题上是绝对坚持原则的。
  林一凡说,你去找李科长,你们再去一趟吧。
  杨树淮说,李副科长老家有特别急事,前天休年休假走了。
  林一凡想,难怪开大会时没有看见李立伟,就说,小杨,你就自己先去看看吧。
  杨树淮勉为其难,目光有些闪缩,看了一眼林一凡,说,好吧。杨树淮拉门出去,一个人正好要进来,两人几乎撞个满怀,杨树淮就让开了道,说,这扯不扯。
  来人昂头挺胸,瞄了杨树淮一眼,说,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哪?见林一凡看他,就堆起笑脸说,科长,我是王治楷,是你们科的值班车司机。
  林一凡见王治楷和自己年龄相仿,就说,啊,王师傅,你来的正好,杨树淮去吴屯乡办事,你送他去吧。
  王治楷看看林一凡,说,科长,你不去呀?
  林一凡看了王治楷一眼,说,我这有事。
  王治楷这时抬高了嗓门拉长了音对着杨树淮说,走吧!
  林一凡看看王治楷的背影,心说,这司机咋这德行哪?
  这时有敲门声,林一凡说,进来。
  内业唐颖脸色鲜亮,身姿婀娜地走了进来,说,科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林一凡说,暂时没有,怎么样,你还好吧?
  唐颖笑着说,还行,在这里挺自在的。
  林一凡点点头说,那就好。
  唐颖早年在公司团委当干事,那时,林一凡在下面大队当团干部,彼此之间有过几年紧密的工作接触,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林一凡现在给唐颖当领导了,唐颖这时说,真是山不转水转呀,以后还请科长多多关照呀!
  林一凡笑了,说,你这话说的真有劲。
  唐颖笑了,说,你这步走的不错呀。
  林一凡说,怎么见的?
  唐颖笑着说,地球人都知道。
  林一凡说,我就不知道,愿听其详。
  唐颖转移话题说,哎,科长,你还有办公用品没搬来吧?
  林一凡说,那边有点东西,一会儿能给送过来。
  唐颖说,这当不当领导就是不一样啊,那好,有需要,我一会儿再过来。就出去了。
  林一凡这时坐在老板椅上,头仰在椅背上,盯着白色的棚顶。公司刚刚开过干部大会,宣布新的干部任免,土地科长后面缀着是他的名字,他像叫人轻的描地拍了一闷棍,有些晕,很多目光像追光灯样地打过来,里面多是惊异和不解,他也有些不解和惊异,如唐颖所说,地球人都知道这是个肥缺,竟砸在自己的头上?想想这些天,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林一凡之前在公司下边的三分公司当书记。公司新经理上任,调研了一段时间,公司下面的分公司敲碎,资源重组。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消息像阴沉天空下的燕子在低空中密集穿梭,尽管这样,这些消息似乎和林一凡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各主要任职单位都没有他的传说。没有就没有,他也懒的问,五十岁的人了,再有两年就“具体”了,磨道里的驴听喝吧,最多在什么“退休办”、“再就业办”挂个闲职就得了,两年还不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他还是看得开的。
  前几天,几个要好的同学密友在一起吃饭,说到这个问题时,老大刘亚力笑着说,我说一凡同学,你怎么会有好逸恶劳的思想,辜负了党这几十年对你的教育和培养,你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啊。桌上的人就笑。
  林一凡冷笑着说,哀大莫如心死。是的,别的单位科级干部都是五十五“具体”,他们单位五十二,有人嬉笑说计划生育是减少人口,你们单位是增加干部,说明领导政治性强。
  老二叶松就说,老大,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老四连个位置都没有,你让他上那站好最后一班岗呀,去你办公室门口站呀?
  刘亚力笑着说,一凡同学从心里也没有站好岗的意思,不然为什么话都不说一句呀?
  叶松看了林一凡一眼,说,老大,老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面子薄,什么时候和谁张过嘴?再说了,能办林一凡岗位这事的人也就只有你啦,你就着手做点贡献吧。
  刘亚力看了林一凡一眼,说,咱们是同过窗的,能尽力当然会尽力的,来,喝酒!喝酒!
  事过去了,林一凡当时并没再意,现在仔细想想,这事还真应该和刘亚力有些关连。刘亚力虽然只是个副处级,可他的岗位重要啊,他要是说句话,一般的公司经理一定会买他的账的。再说,公司土地科长这个岗位不是什么人想干就能干得上的。难怪刘亚力会这么早就给他打电话,他是门清啊。
  手机响,林一凡接了,是他原来的小车司机陶钧,陶钧说他们到公司院里了。林一凡从楼上的窗户看见了陶钧,拉开窗户摆摆手,说,我看见你了。
  陶钧抬头看见三楼头探出窗户的林一凡,摆了摆手,招呼一声,五十铃小货车驾驶室里跳下几个人,卸车,往楼上搬纸盒箱打包的办公用品。纸盒箱放下,人出去,只有陶钧留下,陶钧点着一支烟,说,书记,需要的话,我还来给你开车吧。
  林一凡笑了,说,陶钧,说你多少次了,年纪轻轻地,怎么老想着开车呀,不能想点别的呀。
  陶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说,书记,我是在你身边没呆够,还有什么事吗?
  林一凡说,没啦。
  陶钧说,那我们就回去了。
  林一凡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找个地方,吃了饭再走。
  陶钧说,不了,书记,回家吃饭不晚。
  林一凡说,还有其他人哪,这事听我的,我这就下去。
  陶钧看看林一凡,说,好吧,那我先下去了。
  林一凡过去和唐颖说了一声,就下楼了,在楼门口碰到回来的杨树淮。杨树淮摇摇头说,科长,不行啊。
  林一凡说,我知道了,有事下午再说。
  王治楷说,科长,要去哪?我送你。
  林一凡说,不用了。就上了五十铃车。
  二
  林一凡吃过饭,回到办公室开始归拢东西。这个办公室是原科长黄玉明的,黄玉明已经“具体”半年多了,科里的工作一直是副科长李立伟在负责。李立伟是黄玉明“具体”前安排进土地科的,公司领导应该是没有安排其他人进的意思,现在把他安排进来应该是急就事。林一凡过去主要干公路工程,后来做党务工作,对土地管理知之甚少,这也是上午他没和杨树淮去吴屯乡的主要原因,他首先要了解土地科的工作内容和性质,不能让人贻笑大方。书柜里有两本书孤零零地靠在中层的角落里,林一凡拿起来看了一眼,一本是土地文件汇编,一本是关于土地管理方面知识的书,简装,内部出版物,看来是黄玉明特意留给继任者的。后一本书编的很好,类似于N个为什么,通俗易懂,当时就抓住了林一凡的眼球,他伏在桌子上有些如饥似渴地翻阅着。门响,他说,进来!
  是杨树淮,看着屋里打开的纸盒箱敞口放着,就俯下身要帮着收拾,林一凡说,不用你。就用脚把纸盒箱推到墙边。指指椅子说,你坐吧,说情况。
  杨树淮说,我去了乡里,吴乡长没在,管土地的吴助理和吴乡长通了电话,说明了咱们科现在的情况,吴乡长的意思是要你明天过去。
  林一凡说,行。
  杨树淮笑着说,科长,你可得有个思想准备呀。
  林一凡说,什么意思?
  杨树淮说,酒啊。
  林一凡淡淡一笑,说,啊,小意思,哎,小杨,咱们土地科都有那些工作?
  杨树淮说,我知道的应该就是两块。
  所谓土地科的两块工作,一块是公司用地的管理,这块工作基本是固定的,有图有地件,平常也没有什么事,是唐颖日常管理的内容。另一块是为勘探开发公司探井征地,征地的目的是公司下属生产单位干这些井场工程,每年有两千万的工作量,收益可观。勘探开发公司有两个项目组,南部项目经理叫季红军,北部项目经理叫聂成龙。吴屯乡这块征地就是北部项目经理聂成龙的。林一凡这时说,具体程序哪?
  杨树淮说,科长,我一会儿给你拿一份图纸和征地审批单来,你一看就明白了,程序这个东西办一件征地基本就搞明白了,地类也就那么几种,主要还是和地方人的关系呀!杨树淮有些深切地感慨着。
  林一凡说,你到土地科多长时间了?
  杨树淮说,快有两年了。
  林一凡说,工作难度很大?
  杨树淮说,这事怎么说哪?大的时候还是挺多的,咱们征地的区域广,有油田的地方都有可能,方方面面的,没有什么规律,不过过去黄科长做的很顺,像吴屯乡这次头一步就卡在那杯酒上也是不多见的。
  林一凡点点头,这时座机响了,他接了,是公司组织部高部长,要他马上去公司副经理赵轶平办公室,进行任职谈话。林一凡楞了一下,说我这就过去。杨树淮有些意味地笑了笑,就出去了。林一凡明白他笑的意思,正常的的任职谈话都在任职前的,在任职后的他也许是个先例吧。他不由地也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站起身,下楼奔了主楼领导楼层。
  赵轶平是公司分管土地科的副经理,林一凡进来,他顶端头发有些稀疏脑袋才从电脑前挪开,看了看林一凡,说,来,老林,坐吧。
  赵轶平和林一凡同岁,生日林一凡大些,赵轶平就一直这样称呼林一凡。林一凡坐定,看着赵轶平,笑了笑,说,领导,请指示吧。
  赵轶平嘴角抽动了一下,说,少扯淡,按说这话不是我谈的,经理有事,委托给我,我也只能做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你们科的工作就是为勘探开发公司服务的,沟通好,做好征地服务是重中之重,过去黄玉明做得不错,相信你也能做好。
  林一凡点点头,说,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会尽力的。
  赵轶平说,有什么困难吗?
  林一凡说,从没接触过这个工作,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有在操作中看了,有困难时再找领导汇报,寻求帮助。
  赵轶平点点头,说,还有什么问题?
  林一凡笑了,说,有个疑问,领导可以不回答的。
  赵轶平笑了,说,扯什么淡,说吧。
  林一凡说,我的任职是什么时候定的?
  赵轶平看了林一凡一眼,有些意味地说,你不知道?昨天下午老板临时召开紧急会议。
  林一凡点点头,说,谢谢。
  这时,科技科长刘鑫敲门进来请示工作,林一凡就出来了。回到办公室,林一凡想想,去了杨树淮的办公室,王治楷坐在杨树淮对面,嘴丫子冒白沫说着什么,见林一凡进来才住了嘴。林一凡说,小杨,把地件给我拿一份出来。
  杨树淮说,好的,科长,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林一凡看着地件里的内容,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指出来,站在旁边的杨树淮就来解答,这使林一凡心里有了些东西,腰杆开始挺起来了。手机响,是妻子伍兰,伍兰语调里夹杂着喜气,说,什么时候回来呀?
  林一凡说,今晚不回去了,工作刚接手,事挺多的。
  伍兰叮嘱着,注意身体,少喝酒。电话就挂了。
  林一凡的家住在三分公司驻地,离公司有三十多公里的路,他要回去还是挺方便的,况且科里又有值班车,他没想回去,就想抓时间把《文件汇编》那本书好好看一看。
  杨树淮这时进来,说,科长,到下班时间了。
  林一凡看看表说,你走吧。
  杨树淮没动,说,科长,出去吃点饭吧。
  林一凡看看杨树淮,说,不了,一会儿我去招待所吃。
  杨树淮笑着说,科长,招待所晚上根本没有饭,公司傍边有个小饭店挺不错的,我们去那里吃口吧。
  林一凡说,好吧。
  小饭店就在楼下边的平房里,里面很干净,老板似曾相识,自我介绍说叫王利英,过去也是公司的人,解除劳动合同了。林一凡一下想起来了,王利英曾是公司招待所的厨师,现在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挣点辛苦钱。
  王利英送上茶壶就去灶厨间,林一凡和杨树淮坐下说话。杨树淮四十岁刚过,原来在调度室当值班调度,一点意思都没有,后来找了个硬关系,好容易才调进土地科的,跟着黄玉明跑事。这时门开了,王治楷和小车队队长于利民走了进来,看到林一凡,于利民直接走过来,拱手抱拳笑着说,林书记,不,林科长恭喜呀。
  于利民和林一凡是一起入厂的,在一个施工队里当班长,待有两个月的时间,于利民就被抽调培训司机去了。林一凡摇摇头说,哪有什么喜呀,来,于队,坐坐坐。
  于利民笑着说,林科长,这个岗位可不是谁想坐就能坐上的呀。
  林一凡笑着说,你这话说的有点严重了吧。
  于利民很认真地说,那是你林科长没在机关这边呆过,你问问杨树淮就知道了。
  林一凡笑了,说,于队,今天怎么这么闲着?
  于利民说,嗨,今晚我值班,王治楷非要和我喝点酒,这不就来老王这啦。
  林一凡说,不就你俩吗?一起来吧,喜欢什么就点。
  王治楷马上说,队长,来个啤酒鸭和酱焖泥鳅啊?
  于利民说,行。
  王治楷就进了厨灶间去告诉王利英。
  三
  早晨,林一凡在街边摊上吃了早餐就回到办公室。离上班时间还早,他就又看了会儿《文件汇编》。
  杨树淮进来,看看林一凡,说,科长,咱们走哇?
  林一凡说,走吧。
  上了车,王治楷认真地瞄了林一凡一眼,说,科长一点事都没有,看来能战斗哇。
  林一凡说,什么意思?
  王治楷笑着说,科长的酒量在吴乡长那里肯定能通过啦。
  林一凡说,是吗?实际昨天晚上他们四人均喝了两瓶白酒,又喝了点啤酒漱漱口
  杨树淮说,绝对没问题。
  车开出公司的门,杨树淮打了个电话,是给吴屯乡土地吴助理的,落实走向。杨树淮这时对王治楷说,去海鹰酒店。见林一凡有些疑惑,杨树淮说,海鹰酒店是吴乡长的点,他妹妹开的。
  王治楷这时说,净扯鸡巴蛋,面上是他妹妹管理,实际就是吴乡长的,骗谁呀?
  杨树淮说,这事我可不知道。
  王治楷极其肯定地说,我和他妹夫唠过嗑,他妹夫说的。
  杨树淮没再说话,看着林一凡,林一凡看了王治楷一眼,心里有点膈应,他觉得这种司机嘴大舌敞不应该开小车。
  车进了村头路边的一个院子,酒店是二层小楼,从底到上墙上贴着小块白瓷砖。进了铝合金门,是放着一组沙发的厅堂,矮胖的吴助理在厅堂等候,见过林一凡,就往沙发上让,林科长,请稍等,喝水,我们乡长这就下来。
  林一凡坐在沙发上,总觉着酒店里有点油腻腻的感觉,他习惯性地拿起茶杯,手里感觉渍渍的,就把茶杯放下了。
  这时,楼梯上下来两个人,说了句,有事打电话!好的!夹包的那个人打了个哈欠,消失在铝合金门外。剩下的瘦高个这时扫一眼沙发上的林一凡,马上走过来说,林科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啦。
  吴助理忙介绍说,这是我们吴乡长。
  林一凡握手说,吴乡长,幸会呀。
  吴乡长大大咧咧地坐下,笑着说,我这人沾点匪气,不太拘礼数。之后就说了彼此的年龄,家乡出处之类的闲话,他们同龄,吴乡长生日大一个月。之后笑着说,林科长,赵股长他们怎么没一起来呀?
  林一凡就有些懵,看了一眼杨树淮,杨树淮忙说,吴乡长,我们科长还没去土地局就先到你这里来了。
  吴乡长这时打了个哈欠,笑着说,林科长,我这没问题,该怎么办你们就办吧。
  杨树淮高兴地说,科长,那咱们就去土地局吧。
  林一凡笑着说,吴乡长,谢啦。就出来了。上了车就对杨树淮说,吴乡长这就算同意了?
  杨树淮笑着说,是,科长,吴乡长今天心情不错,看来是昨天晚上“开八”收益不错。
  林一凡点点头,说,赵股长是谁?
  杨树淮说,P县土地局审批股长,这个人人不错。
  王治楷这时说,咱们这时去,还不定赵股长在不在哪,先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呀。
  杨树淮说,对。就打电话联系,赵股长还真在,好像就在等他们的事哪,杨树淮就说,,知道这样,先去找赵股长一起来好了。
  王治楷哼了一声,说,你怎么净说废话哪,这八字没一撇哪,你怎么叫赵股长来?
  杨树淮白了王治楷一眼,说,我现在就是说这个意思。
  王治楷反驳说,你说的一点都没有意思。
  杨树淮说,我就是和科长这么一说,有你啥事呀,开好你的车得了。
  王治楷说,你这话说的一点味都没有。
  林一凡一听话说得不对劲了,就说,算了,算了,就一句话有什么可争争的。两人就都住了声,再看看杨树淮的脸,是在肚子里运气哪。
  到了土地局,上楼时,林一凡说,小杨,没动真气吧?
  杨树淮说,这人真是的,哪都有他。
  林一凡笑了笑。
  见了赵股长,一看就比林一凡年长,赵股长已经准备就绪,和林一凡初次见面,就多寒暄了几句,才往外走。林一凡对杨树淮说,小杨,接到赵股长了,先给吴乡长打个电话。
  赵股长说,我们联系过了,他在乡里等着哪。
  林一凡这时心里生出些感动来,就说,赵大哥做事就是周全,值得老弟好好学习呀。
  赵股长笑了,说,老弟,你们做事也不容易,况且你又刚接手这项工作。
  林一凡说,谢谢大哥的理解。
  到乡里,因那次赵股长和李立伟、杨树淮他们已经看过现场,这次不必再看,就在吴乡长的办公室打开图纸,看图说话,直接做件。赵股长业务熟练得了得,直接给乡土地助理和杨树淮说清了数据,林一凡这边就可以一边办付征地款,一边开工建设了。
  去海鹰酒店用餐,赵股长上坐,吴乡长、林一凡一左一右陪着。一交谈,赵股长就是P县人,林一凡是D县人,两县一南一北,年龄段相近,说到一些人有些还都熟悉,亲近感自然拉近,气氛融合,酒就下的畅快。赵股长这时就问到吴乡长下步有没有当书记的可能?吴乡长说,有,可还有不确定因素,新来的常务副书记不熟悉。
  赵股长看看林一凡说,他是D县人,林科长应该认识吧?
  林一凡说,你们说的是谁呀?
  吴乡长说,金玉阳。
  林一凡笑了,说,我们初中同学,他不是在市委吗?
  吴乡长说,刚下来,估计是有步,你不恭喜一下他呀。
  一个油田一个地方,林一凡和金玉阳平时联系并不多,关系还好,这时就给金玉阳拨了电话,金玉阳还真接了,有些奇怪林一凡怎么知道他下来了,林一凡就说来吴屯乡征地,听吴乡长说的。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赵股长这时端起酒杯笑着说,吴乡长,看看,有收获吧,来,咱们一起走一个。
  吴乡长豪情万丈地说,好,一会儿咱们去红楼歌城。
  四
  林一凡眼睛睁得大大的,任由自己身体自由落体,他在张牙舞爪,一丁点作用都没有,下面是黑洞洞的深渊,耳畔是呼呼地风声,他的喉结在努力咕噜着,一股气流奔出,啊!
  醒醒!醒醒!伍兰摇动着林一凡,林一凡这时睁开眼睛看着伍兰,伍兰关切地说,做噩梦了?
  林一凡“嗯”了一声,望了望窗外,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就爬起来。
  伍兰关切地说,你没事吧?
  林一凡说,没事。就进了卫生间。林一凡昨天在吴屯乡喝完酒时间已经不早了,吴乡长接着张罗要去红楼歌城,赵股长没兴趣,林一凡也不想去,送赵股长回P县,他就直接回家了。按杨树淮的说法,他回单位做件,明天还要过来到勘探开发公司办征地款,科长就不必来回跑了,办款时去见一见这边的领导。手机响,林一凡忙揩净了脸,伍兰已经把手机送进来。来电话的是建安公司经理毕昇科,毕昇科先是恭候林一凡一番和以后加强联系之类的话,之后说吴屯乡那块征地今早建设时被一村民阻拦,两辆料车堵在现场,看怎么协调一下。林一凡说知道了。就给杨树淮打电话,杨树淮说马上就到他家楼下了。林一凡这时马上上行头,伍兰说,你吃饭呀!
  林一凡拿起杯子喝下一杯奶,抹了一下嘴巴,说,事急,车都到楼下了。
  林一凡上车和杨树淮说了毕昇科的事,杨树淮说,科长,我知道了,是我让毕经理给你打的电话。
  林一凡说,什么意思呀?
  杨树淮说,这事我和管土地的吴助理已经沟通过了,吴助理说这事还得吴乡长说话才行。
  林一凡说,怎么回事?
  杨树淮说,阻拦施工的是吴乡长的堂弟六猴子,在这块地方是个“魔头”,只有吴乡长说话还能说得动他,科长,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林一凡心里笑了,这个杨树淮,分明是让自己给吴乡长打电话,又不直接说,就说,什么五猴子六猴子的,地咱们已经征下了,他没理由阻拦呀,咱们先去现场看看。
  车就奔了现场。
  杨树淮这时说,现在有些老百姓看得见自己家的房檐,有理没理地就敢和你叫板。
  林一凡说,总该说出个一二三吧。
  杨树淮说,要说说出来还真有些道理。
  林一凡说,这就怪了,那谁没有理呀?咱们?
  杨树淮笑着说,不知道,看怎么说吧。
  车进了田间的砂石路,轧开的是七月稻秧的青葱。窄路上有两辆料车停着,挡住了去路,里面装满了山皮石。林一凡走过料车,看见料车前横着一辆破旧的大幸福摩托车,破旧地让人伤心。再向前走十几米就是新征的井场,井场昨晚已经垫了一角的砂石,一台挖掘机停在上面,几个人站在井场口处说话。林一凡拍拍大幸福大声说,谁的摩托车呀?
  闻声,一个四十来岁的黑瘦汉子走过来,想必是六猴子了,黑着脸,看了看林一凡,说,我的。咋的呀?
  林一凡笑了,说,老弟,你这话说的也太冲了点吧。
  六猴子挺着脖颈说,这他妈的占了我的地,啥说法也没有,谁也不跟我说一声,蔫了吧唧就这么干上了,搁你你不生气呀?
  林一凡说,这么窄的路,这料车在这一停,谁都过不去呀,都不方便呀。
  六猴子气冲冲地说,爱方便不方便,我得要个说法,这他妈的是什么鸡巴事呀。
  林一凡笑着说,老弟,要说法也不差这两车料,事情总要解决的,再说,养料车的人也不容易,养家糊口的事,拿人心比自心,你给人家堵在这也耽搁人家的活呀。
  六猴子看看料车,看看林一凡说,料车是你的呀?
  林一凡摇摇头,说,不是。
  六猴子说,哪你说这话干啥?
  林一凡说,说道理呗。
  这时,吴助理走过来,和林一凡打了声招呼,就对六猴子说,六哥,你咋不带手机哪?起早起大了,乡长让你马上过去。
  六猴子这时看了林一凡一眼,对吴助理说,你他妈的别鸡巴瞎白话啊。
  吴助理拿出手机,拨了号,说,六哥,你不信啊,来,来,来,你听电话。
  六猴子一下跳出老远,说,你给我滚犊子啊!
  吴助理举着手机,说,六哥,反正乡长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你爱去不去。
  六猴子说,小瘪犊子,我这是有机稻田,你怎么给我补偿啊?
  吴助理笑着说,乡长找你,你正好一起问他呗。
  六猴子嘀咕着,问也是白问,说过了也不算数,真他妈的倒霉。接着大声说,我不回来谁也不许动我的地呀。说着,推起了大幸福,一脚蹬着了火,一骗腿上去,猫着腰,一拧油门,大幸福就突隆隆地窜了出去。
  吴助理笑着对林一凡说,不好意思,林科长,让他们干吧,没事了。
  林一凡说,你这位六哥再回来怎么办?
  吴助理说,你听他瞎诈唬吧,吴乡长的账他不敢不买,林科长,到乡里吧,吴乡长在乡里等你哪。
  林一凡说,改日吧,我们还得抓紧给你们办款哪。
  吴助理笑着说,办款不急。
  林一凡说,你不急我急呀,走啦。
  车上,杨树淮说,科长,这个吴乡长对你是真不错呀。
  林一凡说,也许我们有眼缘吧。实际他心里明白,这很大程度也许是因为金玉阳吧。
  五
  杨树淮拿着单子在前面领路,单子签到哪里,林一凡就见了签单人,先是北部经理聂成龙,后是公司副总梁国栋,最后是公司老总魏子良。杨树淮签了单子就去财务科办款,林一凡也准备走的,魏子良挽留了一下,他就坐下了,他感觉魏子良是有话要说的。魏子良看看林一凡,说,黄玉明怎么样啊?
  林一凡笑了,说,我不知道,应该挺好的吧。
  魏子良笑了,说,那就好,见面给他带个好,有时间让他过来坐坐。
  林一凡笑着说,一定。他总感觉魏子良有话没说出来。
  杨树淮进来说款办完了,林一凡就告辞了,在走廊里,林一凡悄声说,黄科长和这里的关系不错呀。
  杨树淮诡秘地一笑,说,十多年的关系了,能不好吗。
  来到车前,司机王治楷不在,林一凡看看杨树淮,杨树淮说,应该在聂经理他们屋吧。就給王治楷打电话。
  林一凡说,他去聂经理屋干什么?
  杨树淮说,没事,闲聊呗。
  林一凡说,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杨树淮说,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林一凡说,这是什么毛病啊?
  杨树淮说,他给李科长出车就这样了。
  王治楷下来了,见林一凡脸上不快,就对杨树淮说,羊羔子,下楼怎么不招呼我哪?
  杨树淮说,谁知道你在哪呀?
  王治楷说,你都看见我在聂经理屋坐着哪。
  杨树淮说,谁知道你一直在那里呀?
  林一凡冷着脸说,别磨叽这点事了,走吧。
  王治楷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满地指点着杨树淮说,你呀,真够可以的。就开动了车,好一会才问,科长,去哪?
  林一凡说,吴屯乡。
  进了吴屯乡政府大院,林一凡的电话响了,是个生号码,他犹豫一下还是接了,是南部经理季红军,季红军说D县圈马村那口探井有村民拦车,说是轧地里庄稼了,你们抓紧去处理一下。
  收了手机,林一凡问杨树淮圈马村征地的事,杨树淮犹疑地说,地是李立伟带我去征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呀?我这有应该有个备件。说着,就在提包里找出了备件。
  林一凡接过备件,说,行了,你快把支票送进去,咱们马上去圈马村。
  杨树淮出来,吴助理也紧跟着出来,对林一凡说,吴乡长有事出去了,可把饭都安排好了,你们简单吃点吧,要不你们在路上不也得吃饭吗?情之切,不由得你不留下。
  林一凡他们赶到圈马村,杨树淮联系村支书马春秋,马春秋不在,说等一会儿才能回来,林一凡就直接去了现场。
  越过玉米地粉的白的樱穗,远远就看见了田野里的井架的上身,隐隐传来钻机的轰鸣,到了进井路头,去井场的两辆油田长箱货车被拦在外面,几个人站在路口处的树荫下抽着烟,随意地说笑着。林一凡走到近前,对一个年龄大些的司机说,师傅,怎么回事呀?
  司机看看他说,有过往的车辆轧了路边的十几棵苞米,地主不干了,要求赔偿,把路给拦了,里不出,外不进。
  林一凡说,谁是地主呀?
  一个穿着大花短裤赤着黝黑上身的三十几岁的汉子瞪圆着眼睛说,是我。
  林一凡说,你贵姓?
  汉子说,姓马,马春明。
  林一凡说,马老弟,走,看看你被轧的苞米。
  马春明瞄了一眼林一凡,说,走吧。就晃荡着身子走在了前头。到了路的一处漫弯处,马春明指着一排侧歪的玉米棵,说,这不,你看怎么办吧?
  林一凡数了数,一共十四棵,就说,马老弟,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马春明脸一扬,说,那还用说吗,赔呀!
  林一凡说,损坏东西要赔这是天经地义的,赔多少?
  马春明伸出一个指头。
  林一凡说,一百呀,好说。就从兜里掏出钱递给他。
  马春明这时脸就变了,横叨叨地说,你玩谁哪,打发要饭的哪?
  林一凡伸出一个手指,说,你这什么意思呀?
  马春明黑着脸,说,一棵一千。
  林一凡笑了,说,马老弟,你开玩乐吧,打劫呀。
  马春明说,你怎么说都行,反正少了你别想。
  林一凡这时看看路面的宽度,迈了几步,说,马老弟,你这弓拉得也太满了点吧,会折的。
  马春明不知是没听懂林一凡的意思,还是其它原因不说话了,一副在我的地头上你能奈我何的架势。这时,杨树淮说,科长,马书记回来了,在村部。
  林一凡他们来到村部,四十出头,身材魁梧的马春秋迎了出来,进屋说话。马春秋看看林一凡,苦着脸说,现在这老百姓的工作是最难做了,你们和他接触啥呀,等我一会儿好啦。透出些许埋怨的意思。
  林一凡说,马书记,我只是看看现场的具体情况,你是父母官,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马春秋说,林科长,你也知道,现在的老百姓是沾边就赖,马春明这事做的有些过分了,可一点不拿肯定是不行,你看看能给拿多少?
  林一凡笑了,说,马书记,这个我知道,老百姓对油田这块有句顺口溜,叫能赖就得赖,不赖白不赖,赖了也白赖,白赖谁不赖。
  马春秋脸红了一下,说,林科长,没这么严重。
  林一凡说,我这是当笑话听的,也是当笑话说的,马书记,你看看,我们该拿多少?
  马春秋笑了,说,林科长,咱这是在这屋里说话,没外人,你就说个数吧。
  林一凡笑着说,马书记,你要我说呀,我先说事理,这轧玉米是事实,可他马春明的玉米种在哪啦?我们在你们这里征地是六米宽的路,我刚才看了一下,路也就剩五米了,我们哪一米路哪去了?马书记,我想正好有这件事,咱们就捋一下,把路边沿弄清楚了,省得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那麻烦事就太多了。
  马春秋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说,林科长,可真有你的,你多少给拿点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做。
  林一凡说,这个好说,只要合理,马书记,你还是先让他放行吧,数你说。
  马春秋看看林一凡,出去给马春明打了电话。
  林一凡也给季红军回了电话,季红军说,好的,林科长,明天有口新井要看现场啊。
  六
  在预定的集合地点碰了面,林一凡才知道季红军是个帅哥,也知道新井在Z县。
  昨天晚上Z县局部下了场不小的雨,农田道上泥泞有积水,季红军放弃了自己的4500,坐上林一凡的213吉普在泥水中跋涉,随行跋涉的还有研究院的测量工程师杨思明和助手李鸣。到了图标的地点,大家都下了车,主角当然是杨思明和李鸣了,他们穿上水靴在大太阳底下的田地里穿行,用JPS定位。林一凡这时就陪着季红军站在农田道上一棵老柳树的树荫下注视他们,等待着结果。
  结果不太理想,预定的点偏里,落到一个水塘的边缘处,季红军看看,就对井场的落点进行了调整。
  从地里出来,林一凡的213吉普跟着季红军的4500到了一处路边店就餐,杨树淮说季红军就喜欢吃这里酱焖泥鳅,季红军在就餐时交代要尽快出图、征地。
  就餐喝了点啤酒,杨思明不时地给季红军和林一凡倒酒,有些殷勤的意味,让林一凡有些不解,他觉得年轻的杨思明挺会来事的,有些印象分。
  林一凡往回走时问杨树淮,地籍图谁给咱们出?
  杨树淮说,科长,这事你定。
  林一凡说,什么意思啊?
  杨树淮说,出图的钱是我们出,选择谁当然是你说了算了。
  林一凡说,过去是谁出的?
  杨树淮说,季红军这边的井大多是杨思明。
  林一凡点点头。这时有电话进来,是刘亚力,刘亚力说,土地佬,不忙吧?
  林一凡说,刚从现场爬出来。
  刘亚力说,有空吧,过来喝点酒?
  林一凡说,行啊,在哪?
  刘亚力说,我一会儿再通知你。
  车到了市里,林一凡看看时间还早,就选择在开放公园下了车,他在公园门口的小卖点买了一瓶水,沿着火烧板小径走进公园深处,看见有几个老人在公园里或坐或走,林一凡在一处浓密桃树林荫下的一个条椅上坐下,这里静谧、阴凉,他放松着自己,他感觉这几天跑得挺累的。
  杨树淮来了电话,说刚才在车上不方便说话,说科里制作地籍图找的都是私人,他们出图快,质量也不差,制图的人是个人干私活,杨思明是后进来的,通过李立伟,李立伟说是季红军的意思,实际他们是同学,黄玉明时制图的人是个叫孙永斌的,也是研究院的测量工程师,他们知道坐标,出图快,现在是他们两分,当然,科长,你也可以另外选人,这事用谁都是用。林一凡说明白了。
  刘亚力来了电话问他在哪,他说了,刘亚力要他到公园门前汇合。林一凡到公园门口时,一辆新的本田雅阁已停在路边,刘亚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车窗里向他招手。林一凡上了车,说,老大,怎么换车啦?
  刘亚力大拇指往外一翻,指指驾车人,说,孙老弟的。
  林一凡看看驾驶人,面孔生,驾驶人冲他笑了笑,他笑着点点头以示回应。刘亚力说,走吧。
  进了一个特色店坐定,刘亚力介绍说,我家小时候的邻居,小老弟,姓孙,搞测量的,你有饭就给点吃。
  孙老弟说,林科长,请你多关照。
  刘亚力说,在这屋里叫什么科长啊,叫哥。
  孙老弟笑了,说,林哥,麻烦你了。
  林一凡说,孙老弟在哪高就啊?
  孙老弟说,研究院。
  林一凡看看他,想想,说,有个孙永斌你认识吗?
  孙老弟笑着说,我就是。
  林一凡看看刘亚力,对孙永斌说,我今天刚看个现场,坐标你知道吗?
  孙永斌笑着说,知道。
  林一凡说,你把这个图出了吧。
  孙永斌说,谢谢林哥。
  林一凡就说起杨思明,这时知道最初杨思明是跟孙永斌混的,这几年翅膀硬了,开始单干,黄玉明“具体”了,他有机会开始分这块羹了。
  这时,叶松推门进来,看看大家,说,没这么整的吧,这咋还不上酒上菜哪,有这么招待人的吗?
  大家就笑。
  林一凡的手机响,他看了一眼,是个生号,就给按了,叶松就说,按了干啥,接呀,这又没外人,会保密的。
  林一凡说,切,生号的电话我都接得怕怕的了。
  叶松笑着说,别找托词啊,该不会不可告人吧?
  这时,电话又响起,林一凡说,看看,又来了,你想听你就听吧。电话推过,按了免提,电话里说林科长,您好,我是杨思明,您现在有时间吗?林一凡说没有。杨思明在电话里说我想约您出来坐坐。林一凡说我真的没空。杨思明说今天看的井位我出图可以吗?事我心里是有数的。林一凡说不好意思,我已经安排出去了。杨思明说那好,林科长,相信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改天约个时间坐坐,再见。林一凡说再见。
  孙永斌一直在注意这个通话。
  叶松这时说,真不是呀,来,来,来,喝酒!喝酒!
  七
  林一凡靠在沙发上,眼睛有些迷离,伍兰看看他说,不舒服,要不要喝点醋?
  林一凡说,不用。
  伍兰说,要不就早些睡吧。
  林一凡说,我没事。就按遥控器,拨到《今日关注》。
  伍兰坐在一边儿说,林涛回来了。
  林一凡看看伍兰说,睡了?
  伍兰说,刚睡。
  林一凡说,有什么事吗?
  伍兰叹了口气,说,想回来了,参加“二学历”考试。
  林一凡说,哪就考吧。
  伍兰说,你是不是也帮着想想办法?
  林一凡说,想什么办法?
  伍兰说,我听人说有保过的,我宁愿拿钱。
  林一凡说,听谁说的,还是让他好好考吧。
  伍兰说,林涛也是这样说的,我是说我的想法。
  林一凡说,我知道了,早些睡吧。
  按过去的惯例,林一凡睡眠质量极佳,沾了枕头就会睡着的,今天不行。伍兰在卫生间洗涮着,水管的水流声极为清晰。
  儿子林涛是两年前大学毕业的,毕业前在就业的问题上林一凡是有想法的,也和林涛探讨过,没想到林涛说不回油田了,油田有什么意思,钻井苦,作业累,采油寂寞又无味,豪情万丈地要留在那个海滨城市打拼。林一凡清楚林涛,一个学计算机的本科生,没有什么特长,只能漂着。林一凡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要说动林涛。按油田当时的就业情况看,林涛应届毕业是应该能够考上的,毕竟林涛是一本生,英语过了四级,在油田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的,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林一凡也找了当时的公司老板,老板答应公司可以接收。谁想,林涛不为林一凡所动,坚决留在了那个海滨城市打拼,他推销过楼盘,做过保险,近两年的打拼应该是碰得满脑袋是包吧,他知道了,他想回归了,私下和他妈妈说了,要回来考“二学历”,当妈的当然希望儿子回来,可儿子似乎在保留着自己的自尊,他没有回家复习。伍兰跟林一凡说了这事,对于林涛不回家复习他没有表态,林涛大了,他有自己选择。只是林一凡注意了油田的就业形势,现在油田就业的形势一点都不乐观,像林涛这样错过了应届,参加“二学历”考试的人大有人在,就是考试合格还要上二年石油院校已是万幸,今非昔比,“二学历”的考生录取率不亚于考国家公务员,那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想想刚实行“二学历”时,自己手下的一个学体育的本科生,考了13分都被5走了,那是第一批,连锅端。今非昔比,现在是万八千人走一百多个,林涛们面临着考验,家长也面临着考验。这几年,身边的人谈论就业的还少吗?没有稳定的工作,婚嫁就得放着,苦楚只有自己知道。想到这里,林一凡心里就痛,不是别的,是自己看的清楚,出现的结果是自己预料之中的,也是和林涛说在前面的,所以,林涛要回来也不和他说,照面都不和他打,是无颜以对?
  早晨起来,林涛坐在餐桌时叫了声爸,接着就闷头吃饭。林一凡看了看儿子,林涛清瘦了许多,许是为准备这次考验的付出。林一凡说,感觉怎么样?
  林涛闷着头说,还行。
  林一凡看着伍兰叮嘱这叮嘱那的送林涛下了楼,伍兰准备陪林涛去的,林涛坚决不同意。林一凡想,林涛长大了,也许打拼的这两年是一种历练,也是一份收获吧?
  林一凡心有些不静,想想就去找叶松。叶松在物业处当个科长,有闲,人面还是挺广的。林一凡进门时,叶松刚好用农夫山泉泡了壶铁观音,这时就给林一凡倒上,笑着说,有什么疑难问题啦?
  林一凡说,心里有点闹,林涛今天考试。
  叶松有些吃惊,说,谁?
  林一凡说,林涛。
  叶松说,你不会才知道吧?你怎么不早说呀,咱也好做点准备呀,这事你可失职啊。
  林一凡说,一个考试有什么好准备的。
  叶松说,错,你想啊,林涛要是弱,咱要给他创造机会,林涛强,和学习好的坐在一起,那不是强强联合吗?这事现在说已经没用了,还是想点别的办法吧,你让我想想,对,孙永斌,就是昨晚一起吃饭的孙永斌,他有关系,就找他。
  林一凡说,他有什么关系?
  叶松说,肯定有,人事处的。
  林一凡说,就见一次面,我怎么找人家?
  叶松说,不用你,我来办。说着就操起电话拨号,想来孙永斌接了,叶松开始迂回推进说到答对关系的费用,孙永斌在闪展腾挪,最后说不是知近的关系绝不会管的,管不过来也不想管,省得惹麻烦,这事现在多敏感呀。叶松这才说出了林一凡来。孙永斌说会全力以赴来办,让林一凡放心。叶松这时对林一凡说,得,放心吧,搞定。
  林一凡笑了笑,他不知道孙永斌有多大能量,叶松不说他也不好随便问,怕人说不懂规矩。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孙永斌的,他接了,孙永斌说,林哥,地籍图马上就出来,用的话可以取了,我给你送哪去?
  林一凡说,不用,去拿图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电话就挂了。
  叶松说,是孙永斌吧?
  林一凡说,是。
  叶松说,说林涛了?
  林一凡说,没有。
  杨树淮来了电话,说到楼下了,林一凡从叶松那里出来,上车就给孙永斌打电话,约了取图的地点。
  林一凡的车停在孙永斌的车后,林一凡上了孙永斌车的副驾驶,孙永斌看看林一凡,笑着说,林哥,孩子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跟说呀?
  林一凡说,我和叶松就是那么一说,也没想找谁,更没想到你会有这方面的关系,你也别为难。
  孙永斌说,林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尽全力的,你就放心吧。
  林一凡说,谢啦,让你费心了。就拿着图纸下了车。
  晚上回了家,伍兰说林涛已经坐夜车回海滨城市了,说考试成绩不错,应该在考上的范围内。林一凡心里安慰了些,心里想,有孙永斌这层关系,林涛走上的可能性就更把握些,万八千的考生你知道谁是藏龙卧虎哇?
  八
  林一凡第二天安排去Z县土地局,路远,林一凡把时间定得挺早,想法是上班时间赶到县局,拉上县局的人,奔乡里,再到三家子村,时间还是挺紧张的。路上杨树淮就说咱们不管到县局早晚,在县城吃饭是一定的。王治楷也如是说,林一凡就问为什么?杨树淮说这是征地股高股长的规矩。林一凡说这是什么规矩呀,不能破一破?杨树淮他们就笑,还说科长,看你能不能破吧。
  高股长是个笑意写在脸上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红瓤的萝卜——心里美,这是林一凡见到高股长时的第一感。寒暄了一阵子儿,高股长就起来坐下进进出出的忙自己手里的事,林一凡和杨树淮就在椅子上候着,杨树淮就不时笑着看林一凡一眼,意思是说你慢慢领教吧。高股长终于安稳地坐到椅子上了,林一凡看看时间,就说要去看现场。高股长就说林科长新上任,头次来,见见我们主管的王副局长吧。林一凡想,不能失了礼数,就说好。高股长就领林一凡去了王副局长办公室,王副局长正闲着,作了介绍,高股长撤退,林一凡就和王副局长闲聊了一会儿,正有些词穷,一个人来找王副局长说事,林一凡就借机撤了出来。回到高股长办公室,说了几句话,刚提到要去现场,高股长就说我们郭局长正好在家,我带你去见见吧,有利今后的工作。林一凡点头称是,积极前往,见了郭局长,作了介绍,高股长撤了,一阵儿寒暄,话有些山穷水尽之时,正好有人进来请示工作,林一凡借机告退,回见高股长,高股长看看时间,笑着夹包主动往外走了,杨树淮看了林一凡一眼,嘴一呶,意思说怎么样啊?
  高股长被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就给人打电话说,我已经往你那边去了,我们四个人,李乡长还有三个人。林一凡有些不解,看杨树淮,杨树淮挤眉弄眼,这时王治楷说,高大哥,老地方呗?
  高股长笑着说,对,老地方。
  车出了闹市,到了城郊,进了一个酒家,酒家挺大,能看出过去的辉煌。林一凡跟着他们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来到大厅,一个三十几岁标致的女人笑脸迎着,高股长上前搂住女人的脖子,女人笑着把他的手拿开了,向包间让人,高股长拍了女人的屁股一下,看看说,红杏,李乡长他们还没到?
  红杏说,没哪。
  这时,有人笑着说,我到了!有三个人走了进来。
  高股长拉过李乡长作介绍,李乡长介绍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乡土地的安助理,一个是三家村何主任。林一凡见到这几个人,有几分不快的心这时缓解了。高股长就在餐桌上组织征地会,多少路,多大的井台图上标的清楚,地上种的什么也都清楚,有什么想法说一下吧。高股长看李乡长,李乡长就看何主任,何主任说,我们的地里今年种的确实是玉米,可去年种的是大豆,明年这片地里村里准备种树苗。
  高股长笑了,说,得,得,得,何主任啊,你说要种人参我都信,它不是那回事,你就实实在在地说你有啥意思吧?
  何主任这时就看看李乡长,李乡长说,油田的同志在这,我不瞒你们说,三家村是个穷村,何主任刚上任,接了一屁股债,有这次征地的机会,征的又是村里的自留地,油田是大家,不差这点小钱,能给就多给点,算是帮助村里,也是帮何主任了。
  高股长就看林一凡,说,林科长,你看这事?
  林一凡说,高股长,你想按什么算?
  高股长说,也就按大豆呗。
  林一凡对杨树淮说,你算算能差多少钱?
  杨树淮说了数,高股长盯住说,林科长,你觉得怎么样?
  林一凡说,这事我得请示。就离开包间,来到外面给季红军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季红军这时说,林科长,你稍等一下。想来是和魏总或王总在一起哪。一会儿就回话说你办吧,千万别让他们得寸进尺啊。林一凡回来,对着期待的目光,说,等会儿吧,季经理也得请示他的老板。期待的明亮目光就黯淡了一下。
  菜在往餐桌摆,一会儿就上满了,时间不早了,相信所有的人都饥肠辘辘了,高股长说,来,喝酒!喝酒!
  林一凡看见那边的人情绪明显不高,他们缺少一道大菜,这道大菜是要自己上的的。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了一下,有一个信息进来,林一凡这时翻开手机看了一眼,煞有介事地说,还好哇,季经理的老板勉强算是同意了。
  这是道大菜,一下照亮人的眼睛,高股长这时说,李乡长,这顿饭你请啊!
  李乡长情绪高昂地笑着说,没问题,来,我来敬杯酒。
  酒喝下去,高股长这时对红杏说,叫几个人来陪酒!
  红杏立即叫来几个年轻女人来,高股长把红杏按在自己身边,在众目睽睽下打情骂俏来助酒性。
  餐桌上开始是集体活动,逐渐演变成单独活动,李乡长、何主任开始和林一凡推杯换盏,话语黏稠,真挚诚恳,酒就下的顺溜。想起和高股长喝酒时,已不见他和红杏的影子。左等右等都不来,林一凡看看杨树淮说,哎,给高股长打个电话,问他去不去现场了?
  杨树淮说,科长,别急,现场高股长肯定会去的。
  林一凡看看杨树淮,说,这都什么时候了。
  杨树淮的嘴呶呶门外,说,这不回来了吗?
  高股长和红杏双双走了进来,高股长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喝急了,出去活动一下。
  杨树淮笑着说到,高股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活动活动好多了吧?
  高股长看了一眼红杏,笑着说,好多了。
  杨树淮说,还去看现场吗?
  高股长说,必须的。
  李乡长给何主任使了个眼色,何主任忙颠颠地去结账了,一会儿,吧台那面传出争吵声,是何主任,说你这饭菜也忒贵了点吧。结账的人在低声解释着什么,何主任说这个也不能算饭钱里呀!李乡长看了一眼高股长,忙疾步过去灭火。
  九
  杨树淮去勘探开发公司开三家村征地的支票,回来说,科长,季红军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林一凡说,什么事?
  杨树淮说,出图的事,问出图怎么换人了,说杨思明的图出的不是挺好吗?
  林一凡说,我知道了。
  这时,李立伟进来,林一凡让坐,说了些话,知道李立伟回老家是老父亲患了癌症做了手术,情况还是不太乐观,老人家年龄也是大了。说到工作,林一凡说,立伟,你回来了,咱们的工作就简单地分一下工吧,你管南部项目,我管北部项目,你看怎么样?
  李立伟笑了,说,林科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来辞行的,我已经借调到监理公司了,和公司领导刚谈过话。
  林一凡说,是公司派的?
  李立伟摇摇头,说,不是,咱单位的经营形势一直不太好这你是知道的,我是先给自己找条出路。
  林一凡看看李立伟,他刚三十出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步走的不能说不对,就说,什么时候能调过去?
  李立伟说,不好说,看情况,到时候再摆道。
  林一凡点点头,说,祝你好运啊,哎,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算是给你践行。
  李立伟说,好的,谢谢科长。
  晚上吃饭只有科里这四个人,李立伟真的不胜酒力,一杯酒下去,就拉着林一凡诉说衷肠。他说自己来土地科半年多,工作做的磕磕绊绊,是自己太年轻了,有些工作不会做,当然也有的工作是不想做的,怕以后出问题。然后趴在林一凡的耳朵边上说,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鞋呀,黄玉明都“具体”了,还不是有事被揪起来了吗?林一凡听了有些吃惊,看着李立伟,李立伟看了一眼杨树淮和唐颖,说,是真的,这事公司一直捂得很紧,没几个人知道罢了,谈过话的人也是明令严禁外传的。林一凡想听详情,李立伟不肯说了。
  李立伟的话让林一凡心里咯咯愣愣地,他揣摩不出黄玉明有什么事?可马上想到他那次去勘探开发公司见魏总时,魏总当时的问话想想不是随意问起黄玉明的。
  那天上午没什么事,林一凡想到黄玉明,打电话叫杨树淮过来。杨树淮过来站在林一凡的桌子前等待吩咐。林一凡看看杨树淮,摆摆手,说,你坐下。
  杨树淮坐了下来,看着林一凡,说,科长,什么事啊?
  林一凡说,黄玉明现在干什么哪?
  杨树淮愣了一下,看看林一凡,随即笑着说,科长怎么想起问他啦?
  林一凡就说,上次去勘探开发公司,魏总问我来着。
  杨树淮笑着说,科长听到什么啦?
  林一凡说,听到一点,有些疑惑。
  杨树淮说,我知道的也不多,纪检要求严禁外传的。
  事情的最初起因在黄玉明值班车司机于强身上,于强在黄玉明征过地的一个村书记手里拿过两千元钱。那个村书记前些日子出事了,把于强拿钱的事给说了出来,地方通过油田纪检追赃。赃追了,黄玉明有嫌疑了,他的司机都可以在征地方那里拿到钱,他能干净吗?纪检一直在查他,查他的账,查他和地方的往来。他干这个工作十几年了,怎么会没事?没大事就是好的,现在看黄玉明还真没有什么大事,不知是他真没做,还是地方那些人对他够意思给他盖着。杨树淮深深地感叹说,要说这事坏就坏在司机于强身上了。
  说到于强,让林一凡想到王治楷,他从心里不喜欢王治楷这样的司机,开好你的车是你的本职,有事没事的还跟着进出办公室,和各方的工作人员都打连连,说他好几次了,像没听见似的,依然固我,现在他更有把王治楷换掉的想法啦。
  杨树淮笑着说,科长,不那么容易呀。
  林一凡说,怎么说?
  杨树淮说,他削着尖来咱科值班就是看于强当时在咱科挺滋润的,他能来就是下了大功夫的。
  林一凡说,我不想用他都不行?
  杨树淮笑了,说,科长,你对公司机关这里还是不太了解呀,这里的水太深,圈套圈的,全是关系。
  林一凡说,什么关系呀?
  杨树淮说,亲戚套亲戚,说粗俗点就是鸡巴头上的关系。
  林一凡笑了,说,那也得试试。
  
  林一凡约小车队队长于利民出来吃饭,在酒桌上说了这个事,于利民有些为难地说司机换不了,车我尽量调整吧。林一凡说那也行,谢了。就劝他更尽一杯酒。
  
  那天,林一凡坐“普桑”回来,刚上楼坐定,工会的张副主席就走了进来,笑着说,林老弟,你也太忙了点了吧,我来好几趟了,都吃了你的闭门羹。
  林一凡赶快让座、敬烟、倒茶,过去他们是党群口的,接触多,关系不错,就说,张主席,不好意思啊。
  张副主席说,嗨,客气啥,晚上没事吧,喝点?
  林一凡说,好,张主席,我请。
  张副主席说,林老弟能光临就是我的荣兴啊,怎么能让你请哪?等我电话。
  林一凡应邀去了王利英的小店,没想到张副主席身边坐着王治楷。林一凡马上明白了又有些不解,张副主席这时介绍说王治楷是他的亲叔伯“连桥”。林一凡只知道公司副经理赵轶平是张副主席的亲舅哥,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层关系,嗨,这关系,他想到杨树淮说的鸡巴头上的关系,不由得笑了。酒喝上,自然要说到值班车的事,张副主席当然要对王治楷进行严肃地批评啦,王治楷也假模假式地进行了自我批评,这场双簧一演,搞得林一凡只得开闸放水了。
  十
  林涛去了东北石油大学学习。在考试结果没张贴出来,绝大多数家长都在忐忑的时候,林一凡和伍兰提前结束了忐忑。孙永斌十分肯定地告诉林一凡说,林涛自己考的不错,成绩在二十几名。伍兰就给林涛打电话,要他回来,准备上学。林涛说知道了,我考什么样我会不知道?我回来就是处理这边的事的,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啦,这两天就回去。
  林涛走后没几天,伍兰有一天突然说,一凡,咱们是不是该给林涛准备房子了?这要是哪天处了女朋友,连房子都没有这也说不出口了吧。
  林一凡说,哪就买呗。
  这样,他们就关于在那个区域买房,买多大面积的进行调研和讨论。调研的结果是房价涨得噌噌的,他们三年前能买起一百平的房子,攒了三年钱,现在还只能买一百平的房子,而且是小高层了。这让伍兰很郁闷,想这日子是怎么过的?你这科级干部是怎么当的。林一凡不说,心里在说,按我的意思早就把房子买下了,林涛早就有安稳的工作了,现在是即耽误事也耽误钱。说这些没有用,还是团结一致向前看吧。伍兰很期待地说,但愿林涛千万找个家庭差不多少的呀。
  中秋节味越来越近了,又因为它和国庆节挨的太近了,使节日的味道变得更加浓烈了。首先让林一凡感觉节日味道的是毕昇科,那天,他晚上在家刚吃上晚饭,毕昇科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在哪?他说在家。毕昇科又问了他家的楼栋门牌号,说你就在家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到。毕昇科到了,送上两个纸壳箱子,说过节了,不成敬意,建安公司对关系单位和关系人走访一下,就是那么点意思。林一凡感谢之余,就想到自己的部门节日对外这块是不是也该有些举动啊?
  林一凡上班来就叫杨树淮过来,问科里过去这方面的情况,杨树淮说,公司给科里每年都有一笔单例的活动经费,黄玉明、李立伟他们花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这事要么到财务问,要么找主管领导问。
  林一凡说,过去中秋节科里走访吗?
  杨树淮说,当然走访啦,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呀,承上启下呀。
  林一凡点点头,他得找赵轶平,问问这位主管领导的意见。
  赵轶平听了林一凡的问题说,钱是专项资金,还有多少你可以去财务科查,就这么多钱,怎么花是你们科的权力。一脚把球给踢回来了。林一凡知道,赵轶平做人很精明也很小心,这种态他是不会表的,或许好些年了,黄玉明也不用他表。
  林一凡回来就找内业唐颖,要她去财务科查一下今年专项资金花销的额度。唐颖笑了,说,科长,查啥呀,我这有记载。就说了个大概数。
  林一凡这时知道,过去土地科借款、报销都是经过唐颖手的,就说,余额到什么时候止?
  唐颖说,年底,也就12月31日。
  林一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思虑了一下,觉得账上的余额还是够办节日走访这件事的,就捉笔筹划。之后,叫杨树淮过来,让他看有什么人遗漏了没有?
  杨树淮看了单子笑了,说,科长,你这才几个人哪?
  林一凡说,怎么了?
  杨树淮说,光给这些人送还不如不送,不是有句话叫“宁落(la)一屯,不落一人吗?
  林一凡说,哪你看看还该有谁?
  杨树淮就叨咕出一大趟人名来。
  林一凡说,你别光说呀,写到纸上。
  杨树淮就写,写好后拿给林一凡看,林一凡看了吓了一大跳。人员鼓出两三倍来,这让他的眼睛有些发直,看看,有些名字很陌生,就指名认对,甲方单位的司机也都在名单内。杨树淮说,司机对这事最积极也是最敏感的,没有他们的是绝对不行的,黄玉明过去就是这样办的,前有车,后有辙,你改合适吗?林一凡想想就把所有土地局的人都划下去了,说,这些人要么刚接触,要么都没见过面,等过春节再说吧。这样人就瘦下去一少半。林一凡再捋了一下人数,按毕昇科给自己送东西的标准,掂量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多少还是有些缺口的,心里就想,人家黄玉明那时候的事是怎么办的哪?
  杨树淮看懂了林一凡的心事,说,小鸡不撒尿各有各地道,上次吴乡长不是说能给咱们点活动经费?现在正好补缺。
  林一凡摇摇头,心说,哪钱是随便拿的,喝凉酒睡凉炕——早晚是病。他想起小时候家的邻居邓叔,邓叔在百货公司库房当保管,库里少了一块上海牌手表,怎么也说不清楚了,在单位反省时,好好的一个人,吊死在单位的厕所里了,这事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事到这了,他得自己掂对,有多少银子办多少事。他把人员分两个档次,领导层和非领导层,瓜子不饱是人心,就这么着吧。
  买东西的时候,王治楷说给我们于队带一份吧。杨树淮说咱们都没有还有他的?王治楷看看林一凡,脸上就很不欢实。林一凡说,咱们的以后再说吧,先攘外后安内。王治楷嘀咕一句,怎么也不差这么一点呀。林一凡装着没听到,心里说,你知道个屁呀。心里就懊悔张副主席找自己时,自己一时心软了。
  东西送出去,了了一件事。林一凡这次去魏总那里坐了坐,征求一下工作上的意见。魏总肯定了他们的征地工作进度是前所未有的。这让林一凡心里踏实了很多。
  节日就到眼前了,科里的事怎么办?这时吴乡长(据说是马上就是吴书记了)来了电话,请他们过去喝酒,说都是土地口的人,真诚而恳切,林一凡就带杨树淮去了。酒桌上说起过节的事,林一凡笑话般地说了自己的拘谨,主要说给赵股长听。吴乡长附在他耳边说,老弟,这年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然怎么做事呀?再有机会你多转过来些,我原数给你返现。
  林一凡笑了笑,说,谢谢,来,喝酒!
  回来时,车里捎上了生态猪肉,野生鲫鱼和稻田河蟹。王治楷开着车,吹起欢快的口哨,说,这吴乡长真挺够意思的。
  十一
  林一凡进了家门,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纯净女孩子在看电视,他有些疑惑,以为自己走错了门,看看没错,女孩子站起身说,您好!就没了下话。林一凡点点头。这时林涛从里面出来说,爸,回来了。对女孩子说,这是我老爸。对林一凡说,老爸,这是我老婆李莉。
  李莉脸红了一下,叫了声,叔。
  林一凡说,坐,坐,坐。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上学去了没一个月,交女朋友的速度可够快的,没打招呼就当老婆领家里来了。换好了衣服先进了厨房,伍兰在炒菜,林一凡向客厅呶呶嘴,说,这个情况你知道?
  伍兰笑着说,我怎么知道,这林涛真是太不像话,不过这小子还行啊,李莉这孩子长的也不错,就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
  林一凡听出伍兰的满意就没再说什么,出来和李莉、林涛说话,摸一下情况。李莉和林涛是高中同学,那时的关系不错,上大学后没有什么联系。李莉是去年上的“二学历”,林涛今年去上学,他们是在去学校的车上遇上了。按林涛的说法,看到李莉的时候“嗤啦”一声,心里的火花就划着了,接着就燃起熊熊的爱情之火。李莉的家在市里,父亲也是科级干部,人家的单位好,条件要比他们家好一些,基本上还算得上门当户对吧。
  吃过饭,林涛送李莉回市里,回来时,林一凡说,你们什么情况?就老婆老婆的。
  林涛发布宣言般地说,你们有没有意见就是她啦。
  林一凡说,李莉的父母你见过了?
  林涛说,刚刚见过。
  林一凡说,你知道人家接受你吗?
  林涛说,李莉也会对他父母如是说。这时林涛的电话响了,林涛说,李莉来电话了。就进自己屋煲电话粥去了。
  这时伍兰说,一凡,,都这种情况了,这房子还真该买了。
  林一凡说,你不是看了好些天了吗?
  伍兰说,看了倒是不少,一直拿不定主意,你帮着拿个主意吧。说着,拿出一叠房图来,摆在林一凡的眼前。
  
  林一凡到班上就给叶松打了电话,咨询购买住宅楼房的事,叶松说我给你问问,怎么也得给你打个最低折呀。放了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唐颖走了进来,看着林一凡,带着笑意。林一凡说,有事?
  唐颖点点头,说,是有点事。
  林一凡感觉唐颖说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就说,坐吧。
  唐颖坐下来,说,哎,我印象里记得你儿子是叫林涛吧?
  林一凡说,是,怎么了?
  唐颖说,林涛现在在干什么?
  林一凡说,今年刚上的“二学历”。
  唐颖笑了,说,李莉是我二姐家的孩子。
  林一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笑着说,这世界真小,哎,你姐他们对林涛还满意吗?
  唐颖说,李莉旗帜鲜明,他们当然没话说了,你们对李莉满意吗?
  林一凡说,满意,这不都张罗买房子哪?
  唐颖说,你怎么早没给林涛准备房子呀?
  林一凡说了林涛过去的情况,说,现在他才稳定下来,我们的心才安定,刚核计这个事哪,他又走在前面了,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唐颖点点头,笑着说,打算什么时间双方家长见面?
  林一凡说,林涛还有两年学哪,事我们也才知道,没有你,李莉家长那边的情况我们也不会这么快知道的,主要还是看孩子们的吧,你这个当姨的要美言和沟通啊。
  唐颖笑着说,都沾亲带故了,责无旁贷,走啦。
  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林一凡心里竟生出一丝丝担心来,这来自伍兰,他不由的自嘲的冷笑了一下,二十几年了,伍兰也许还是记得的唐颖。
  那时,林一凡在大队兼职共青团,和公司团委接触很多,唐颖在团委当干事,那次团委搞个汇报演出,林一凡作为男主持人和唐颖搭档,他们的合作被称为“金童玉女”,很被人看好,谁想到唐颖当时传出在闹离婚,有人私下就说这事和林一凡有关。林一凡结束演出回到家,伍兰冷着脸,气哼哼地说,你还回来干什么?
  林一凡笑着说,我不回家我回哪呀?
  伍兰说,你还知道有这个家呀?
  林一凡看看伍兰说,伍兰,你什么意思呀,有话直说,别阴阳怪气的啊。
  伍兰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地抹上眼泪了,抽抽搭搭地说,人都说你和那个唐颖好上了,唐颖为你在闹离婚哪。
  林一凡说,伍兰,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唐颖在闹离婚,为我,你开玩乐哪,你帮我拿个镜子,我真得好好照照自己了,我还有这本事?
  伍兰说,你真不知道唐颖要离婚?
  林一凡说,天地良心,我为什么要知道唐颖要离婚?刚才这话是谁说的呀,我得问问,他这什么用心哪?
  伍兰说,谁说的你就别问了,人家也是为我好,也是为我们这个家好,唐颖这种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要不人家会说她,你还是离她远点好。
  林一凡心想,唐颖是什么女人?我怎么没看出她不怎么样哪?他没为唐颖争辩,他需要安定团结,更何况教导员已经给他打了透眼了,这次回来他就下队当指导员了。
  林一凡去公司开大会时去团委看过唐颖,唐颖真的离婚了,唐颖笑着说,我和他缺少的东西太多,实在是过不到一块了,分开是一种解脱或说幸福。
  那时,伍兰有时会突发奇想地问林一凡,你后来见过唐颖吗?林一凡说,什么,啊,没有。伍兰也许会说,真的吗?林一凡会说,真的!
  林一凡现在想,因为林涛和李莉,如果有一天伍兰和唐颖见面了,闲聊起往事,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哪?
  十二
  季红军来电话说,海滨乡有口探102井还没交出,现在那里搞开发了,有点乱,你们马上去看看,落实好位置,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和采油单位交接一下。事是这样交代的,后面还有啷当的话语,主要是你们是怎么鸡巴做事的,整的乱七八糟的,干不了就别干。林一凡真想说几句,你这话说的不公平,我也有自尊的,这块地又不是我办的,想想算了,甲方有些人就这样,嘴长得大,比天都大,脸都可以不要,你不能和他计较,你也和他计较不了,你要靠人家吃饭哪。
  林一凡马上让杨树淮落实图纸情况,杨树淮在唐颖那里找到图纸,就约了海滨乡土地员魏晓巍,他们就奔了海滨乡。
  来到海滨这片土地,林一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有些年没来这里了,一码是宽阔路型,山皮石在往路槽里填,一看就是大手笔。。
  杨树淮对这块征地是有印象的,在一条正在建设中的路边找到了,进井路被杂草挤成一条毛道,井场荒芜,一个井口隐在密匝匝的芦苇中。魏晓巍说,你们要是不来,差点把这口井都给忘了。然后就给一个人打电话,要他过来有事交代。
  回到路边,一辆丰田吉普正好到了,开车的人下了,魏晓巍说,陈哥,这有一口油田的探井,道路施工时记着给留一下路口。
  被叫陈哥的人说,好的,放心吧!回头看见林一凡时楞了一下,指点了几下才说道,林一凡,是吧?
  林一凡刚才看到这人觉得有些眼熟,这个指点的动作马上让他想起,笑着说,陈翔。两个人手拉到一起,还亲密地抱了一下。
  魏晓巍说,你们认识呀。
  陈翔笑着说,岂止认识呀,这是我的班长,一个锅里搅过马勺四五年哪。然后对林一凡说,指导员,你怎么管上土地了?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找个地方边吃边唠。
  林一凡、魏晓巍就上了陈翔的车,林一凡说,陈翔,混的不错呀?
  陈翔笑着说,还算说得过去吧。
  林一凡说,都这样了还谦虚呀?
  陈翔说,指导员,觉得行你过来呀。
  林一凡笑了笑,说,不行啊。
  说起往事,那时,林一凡到队里当指导员,陈翔是推土机班的班长,他实干,有一定的群众基础,林一凡就把他提拔到副队长的岗位。一次带队干一个工程,陈翔干得有些棘手,林一凡去了,在现场住了几天,帮陈翔捋顺了人员和施工程序的关系,陈翔感激的不得了。后来,林一凡提了副科,离开了这个大队。2000年,陈翔要解除劳动合同,林一凡知道后特意给他打电话表示关注,陈翔说你要是还在大队我可能不会,现在我意已决,拿一份钱,再挣一份钱有什么不好?陈翔最初一直是在外面干工程的,转眼十年了,这两年海滨这里大开发,舅丈人投资这块的基础建设,急需管理人员,他过来给舅丈人管一块事,忙得不得开交。
  听了林一凡现在的情况,陈翔笑着说,指导员,你还在单位干个什么劲呀,赶紧“具体”得了,上这来干,工资不会少于10个的。
  林一凡笑着说,我能干什么呀,过去在单位干点事还将就,这一把年龄了,还能干什么呀?
  陈翔说,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里现在真就需要你这样的。
  林一凡说,你说“具体”就能“具体”呀,这得领导同意,组织批准。
  陈翔笑着说,指导员,你可得了吧,你是真没看出来?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你,盼着你马上“具体”呐,你要马上“具体”了,说不定谁感谢你八辈祖宗哪。
  林一凡说,你这话说的有些太绝对了吧。
  陈翔笑着说,哎,指导员,不说假话,你问问魏晓巍现在啥心情,你就知道了。
  魏晓巍解嘲地说,那是相当的难受哇,头发都开始白了。
  陈翔最后说,说真的,指导员,你什么时候想好就给我打电话,这里随时都欢迎你。陈翔最后确定了一下电话号,笑着说,指导员还用这个电话号哪,看来是既没有钱债也没有情债呀。
  
  林一凡回到家,伍兰说,今天看好一处房子。
  林一凡说,那就买吧。
  伍兰一脸无奈地说,你以为是买个冰箱、彩电、家具哪,这是个房子,还有车库买不买?
  林一凡说,你别那么多问题和感叹,你就说怎么回事吧,还有问问林涛的意见。
  伍兰冷笑了一声,说,问他就像没问,只有两个字,都行!实际上还是特别想要的,说不出口罢了。
  林一凡明白林涛的态度,他不能让父母为难,怎么给就怎么是,今天的局面是他造成的,他心里是有愧疚感的,这也是他一直不能面对父亲的原因。林一凡倒没这样想,他想的是向前看,道路是曲折的,可前途不是光明的吗?他说,那就按实际想要的办吧?
  伍兰说,眼前钱不够,需要想办法应急。
  伍兰说的钱不够是家里的一大笔钱都借给伍兰的弟弟伍博啦,伍博当时借钱不找他姐,来找林一凡,林一凡说找你姐去,我不管财经。伍博说姐夫,钱你们啥时候用我立马就还,可你不说话,我姐绝对不会借钱给我的,亲亲的姐夫,求你了。林一凡就说话了,伍兰对林一凡说钱是你答应借的,真有急用时,伍博不还钱,你可得想办法呀。林一凡这时就说,伍博现在不能还钱吗?
  伍兰有些急,说,还什么还呀,说资金回拢得慢,最快是年底,这还有好几个月哪,这房子还能买吗?
  林一凡马上灭火,说,得,得,得,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林一凡说想办法当然是借钱啦,他打了一圈电话,他说的数额有点大,他认识的人又没有富豪,谁手里会有一大笔闲钱?就是真有闲钱,谁会随便把一大笔钱随便借人?林一凡还是有收获的,这个收获是一圈电话集腋成裘的结果,可是还是缺10捆呀。
  杨树淮这时就说,科长,要不我和吴屯乡说说?
  林一凡摇摇头,说,不好。
  杨树淮说,没什么不好,不就借几个月应一下急吗?吴乡长没你能成为吴书记吗?
  林一凡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事在人为。
  许是林一凡没有坚决地反对,吴助理竟把钱给送过来了,还说,林科长,够不够?老板说了,不够咱还有。林一凡不好拂人家的面子,收了钱坚持打了借条,心里一下就放松了。
  那天在售楼处交款出来,正巧遇到孙永斌,孙永斌听说林一凡买了新楼,就恳切地说,林哥,别的忙我帮不上,装修设计这块你就别找别人了。
  林一凡笑着说,谢谢呀,这事还没想哪。
  孙永斌说,林哥,这事咱就说定了,啥时候我去新房看看,给你出设计方案,供你参考。
  十三
  这段时间老是有人说,勘探开发公司征地这活不再给他们土地科了,在哪个区域就归那个单位土地科帮办。杨树淮说,科长,这事是真的吗?
  林一凡说,不知道,也许是吧。
  杨树淮说,是不是咱们的工作没做好,人家挑咱们了,要不要协调一下。
  林一凡说,要协调也不是咱们的事,有公司领导哪。
  去X县征地回来,杨树淮进来,拿一个信封出来,说,季红军司机拿过来的,说是季红军的意思,要咱们帮着处理一下。
  林一凡说,什么?
  杨树淮说,餐费发票。
  林一凡说,过去你办过?
  杨树淮说,没有,过去他们都直接找黄玉明。
  林一凡说,咱们账上也没有钱了,先放你那里,年底看看能不能处理吧。
  杨树淮有些勉强地说,好吧,科长,不过这样下去咱们的工作很难做呀。
  林一凡说,我知道,可是哪一步我不想走。
  杨树淮说,是,这种事是炒豆大家吃,砸锅一个人的事。
  林一凡说,你明白就好。
  杨树淮说,咱这个司机怨言现在可挺大呀?
  林一凡说,是吗,怎么说?
  杨树淮说,想方设法地来开这个专车,结果屌毛好处没有,哪像于强那时候。
  林一凡点点头,杨树淮就出去了。
  林一凡想想王治楷,这段时间似乎收敛了许多,比原来强了不少,他已经把他当空气了。这时唐颖敲门进来,把报销的钱给了林一凡,笑着说,科长,怎么有点愁眉不展的?
  林一凡说,罗锅上山——钱(前)紧呗。
  唐颖笑着说,这种时候你就更应该注意了。
  林一凡有些疑惑,说,注意什么?
  唐颖说,那个司机呀。
  林一凡说,什么意思?
  唐颖说,别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林一凡说,你听谁说的?
  唐颖的脸似乎红了一下,说,这你就别管了,你还是注意点好,没有钱了就向领导再申请吗,千万别硬撑着,这样不是办法,特别是甲方那里,你说哪?说完就出去了。
  林一凡想想,杨树淮说过,唐颖现在好像和小车队一个小司机打伙过哪,想来是听那个司机说的。他觉得唐颖说的对,自己是不该硬撑着,还有一个多月到年底哪,不管今后咋样,眼前的工作得干,事得做,钱得花,困难得让领导知道帮助解决呀。林一凡想到这里拿出工作日记,整理出一个简单的汇报提纲,就去找主管副经理赵轶平。
  赵轶平笑着对林一凡说,征地工作你们做的不错,追加活动资金的事你打个报告上来,我找老板批一下,你正好来了,公司纪检有点事需要你去核实一下。
  林一凡愣了一下,说,好的,我这就过去。
  林一凡从纪检出来,阳光很亮,他眯起眼睛,,认真地想了一下,自己很干净,干净的让人不能相信,比如,原来是两个人出图,你为什么现在就用孙永斌一个人?黄玉明干这么多年也没说过钱有困难,你这才干这几天咋就有困难了?吴助理为什么借钱给你?有些话林一凡是不能说的,他能说的就是,我有违反党纪国法的事,你们拿出证据来,处理我,我认。电话响,是刘亚力,刘亚力这段心情特好,他刚测评完,马上就要“扶正”了。
  刘亚力说,土地佬,干什么哪?没事晚上坐坐呀?
  林一凡说,行啊,这次我真得求你一件事,你和我们老板说说,让我早点“具体”吧。
  刘亚力说,你开什么玩笑?
  林一凡说,我说的是真的,有人请我。
  刘亚力说,晚上见面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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