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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那份承诺
来源: | 作者:闾凌宜人  时间: 2019-12-03
  “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啊?”青年点五间正房里,队长老高借着昏暗的白炽灯光指着眼前面皮白皙、个子不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有些书生气、稚气未消的那个男知青问道。小个子知青见队长老高指点着问自己,便“噌的”一下从炕沿上跳到地上,他先给队长敬了个礼,然后回答得干净利索,“报告队长,我叫姜铁鑫。”
  “好,姜铁鑫,我记下了,你请坐吧。”队长老高摆了摆手,示意姜铁鑫坐下来。
  “今天,我主要是认识认识新来的各位知青,从此以后我们大家就一锅搅马勺了,在咱这个林区里,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你们新老知青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也要与当地的老少爷们搞好关系,互敬互助。你们从咱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来到咱这荒郊野岭,茫茫林海,肯定会不适应的,这就需要你们学会适应生活,适应环境。哪位有啥困难不要紧,尽管对我说,我们队里都会想办法帮助你们解决的。好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颠簸了一路,也都很乏了,明天咱们再见。”队长老高说完后,向大家挥了挥手,提起了马灯,走出了青年点。
  送走了队长老高,姜铁鑫去了趟旱厕解手,本来住惯了高楼大厦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不习惯,又是第一次看到东北的旱厕如此简单,没有马桶可蹲,不知道如何是好,“喵儿,喵儿。”“嗤楞”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快速在姜铁鑫脚边窜过,姜铁鑫吓得打了个冷颤,急忙提起裤子,迅速逃回到屋里。惊魂未定的他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对身边长着一头卷发,满脸络腮胡子,大高个,身材魁梧的老知青说“不知道是啥东西在我脚下窜过,喵儿喵儿的叫着,眼睛里好像放着蓝光,吓死我了。”大个子老知青说“你初来乍到,还没习惯这里的生活环境,慢慢就会好了。你说的那个东西一点也不可怕,它一定是山狸子,和猫一样的东西。”
  “大哥,怎么称呼你?”姜铁鑫问大个子知青。
  “我姓胡,单字一个可,你就叫我胡可,或者就叫我老胡吧。”大个子胡可告诉姜铁鑫。
  姜铁鑫从挎包里取出日记本和笔,开始记日记。这个习惯是他在读小学四年级就开始的,每天都在坚持着写,从没间断过,哪怕这一天没有啥重要的事情发生,写下天气情况也没漏下一天。这天他写道“时间:1968年7月25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离开家乡上海做知青的第一天。早上我们下了火车,分乘几挂大马车,一路上,马车上下左右不住的摇晃、颠簸,走了五个多小时,总算到了我们的新家——一个三面环山,山上树木茂密,山脚下一排茅草房的青年点。晚上,我……”突然,那只昏暗的白炽灯暗了下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唉,又停电了。小姜啊,你也别写了,快上炕睡觉吧,明天开始就要出工劳动了。”胡可关心的招呼姜铁鑫早点休息。
  “好的,胡大哥,我洗洗脚就睡。”姜铁鑫说完就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往外走,“叮咣”一声响,他一脚踢上了谁放在地上的盆,惊醒了炕上的人,“谁呀,这黑更半夜的折腾个啥?”姜铁鑫听到有人发出了不满意的声音,只得蹑手蹑脚的摸索到炕沿边,伸手摸着炕沿正准备上炕,不小心触摸到了人家的头顶,“谁?半夜三更的开什么玩笑,不睡觉。”炕上的人显然很不满意,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嚷着。
  “小姜,快点上炕吧。”胡可打着了打火机,照了个亮给姜铁鑫。姜铁鑫借着胡可微弱的打火机光亮,赶紧脱鞋上炕,没来得及脱掉袜子就赶忙钻进了被窝。“谢谢你了,胡大哥!”他压低了声音对胡可说。
  秋去冬来,大兴安岭灰蒙蒙的天空上飘着棉絮般的雪花,“嗷嗷”吼叫的西北风刮个不停,远山近树披上了银纱,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姜铁鑫这个来自于大上海的知青,看着这白雪覆盖的原野、森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他面向茂密的森林高喊着“大森林,我来了!”他的肩上挎着一条很粗的绳子,手里拎着一把板斧,兴冲冲的跟在老队长的身后。脚下的积雪越往密林深处越厚,慢慢的没过了鞋面,没过了膝盖,要高高的抬起腿,才可以迈动另一只脚,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姜铁鑫也由开始时激动的蹦蹦跳跳,变得步履蹒跚,一步几摇。脸上的兴奋变成了沮丧,无精打采,那副近视镜片上也挂满了霜花,眼前一片白雾迷茫。
  队长老高大步的走在前头,不时的回转身来,看着那些新知青,为他们鼓劲,“小青年们,大家再坚持一会,我们就要到达作业现场了。”身材魁梧的张智勇走到姜铁鑫的身边“你累了吧,哥儿们,来,把肩上的绳子给我,还有那板斧。”
  “不用了,还是我背着吧。”姜铁鑫嘴角咧了咧,客气的推辞着。
  “你看你的脸色都苍白了,额头上也冒虚汗了,给我,你好借机会休息休息,一会还要干更重的体力活呢。”张智勇嘴里说着,双手已经从姜铁鑫的肩上摘下了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肩头上,然后又拎起板斧大步流星的向作业场方向走去。减少了负重的姜铁鑫站在厚厚的雪地中,伸了伸胳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拔起埋在雪中的双腿,朝着队长老高和张智勇他们走过的方向赶去。
  十几分钟后,二十几个人陆续都赶到了伐木作业区,队长老高将人员进行了工作分工,划分了工作区域,重点强调了作业要领和安全操作规程。姜铁鑫被安排在张智勇为组长的伐木小组,考虑到他身体单薄,体质差,组长张智勇就让他跟着另外几个人拉着绳子,控制被伐树木倾倒的角度和方向。
  任务明确后,各个小组就开始了紧张的伐木工作。张智勇虽说是与姜铁鑫同龄,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大兴安岭人,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穿林海,伐树木,锻炼的体格健壮。对伐木工作也是轻车熟路,经验丰富,所以他带领的这五个人很快进入了角色,一棵棵大树应声倒下。看着横七竖八躺倒在雪地上的白桦树,张智勇为自己小组眼前的劳动成果而高兴。他心里核计着,照这个速度,今天的任务可以提前完成了。想到这里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拎起板斧又向另一棵大树走去。
  他抡起臂膀,准确的朝着树根部砍去,一斧,二斧,每一斧都准确的落在一个点位上,随着一斧斧砍下,高大的白桦树开始倾斜,就在这时张智勇猛一抬头,他看到双手拽着绳子、戴着近视眼镜的姜铁鑫一个趔趄,脚下“哧溜”一滑,人就顺着惯性滑向了即将倾倒的大树边。说时迟那时快,张智勇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姜铁鑫身边,大喊一声“危险!快闪开!”接着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姜铁鑫。然而就在此时白桦树顺势倒了下来,重重的砸在还没来得及跑开的张智勇身上。在场的人们被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刚刚被张智勇推到一旁的姜铁鑫轱辘着爬起身来,呆呆的愣在那里。忽然他发疯般的跳着跑到张智勇身边,他高声呼喊着“智勇!智勇!你怎么了?”闻讯跑过来的队长老高命令大家马上掀掉压在张智勇身上的树木,然后他跪在雪地上,抱着张智勇的头,“智勇!你醒醒!你快醒醒啊!”队长大声地呼喊着。
  “快,马上背着智勇下山,一定要抢救智勇的生命!”话音刚落,队长老高就第一个迅速的背起智勇在林海雪原里奔跑着,身后跟着那一队伐木工和新来的知青。“队长,我来换你,我来背智勇!”人们早就忘记了伐木的疲劳,争先恐后轮换背着张智勇下山。来到山下,马上上了马车,一挂马车飞也似的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上狂奔着。
  狂奔的马车来到了林场卫生院,坐在车上一直将张智勇抱在怀里的队长老高敞开了大嗓门“大夫,快来人啊!快点来人啊!”跟随在马车左右的知青和林场职工,迅速的将车上的张智勇抱下了车,跑向急救室。值班院长立即来到床边,他看到此时的张智勇脸色惨白,嘴唇铁青,脑后部的鲜血还在流。他翻了翻张志勇的眼皮,然后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候在急救室外面的队长老高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棉袄袖已经被鲜血染红、浸湿。他担心的扒着急救室的门缝努力的向里边张望,他的心像悬挂着一只吊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姜铁鑫蹲在医院走廊的地上只顾“咿咿”的哭泣,两只拳头不住的捶打着自己的头,“都怪我啊!都怪我!”
  院长推开了急救室的门,他的面色凝重,摊开两手。看到亲自抢救智勇的院长走出了急救室,队长老高他们马上围住了院长,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紧紧盯着院长的脸。院长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太晚了,他的血流的太多了,他的伤是致命的伤啊。你们通知家属,准备办理丧事吧。”
  “啥?智勇就这样走了吗?院长,他才十九岁啊,求求你们再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救活他,救活智勇啊!”队长老高痛哭着哀求院长。
  “老高啊,这个人是致命伤啊,实际是你们送他来的时候就早已经停止呼吸了,谁都回天无力了,你们也都节哀顺变吧。”院长安慰着队长老高和他那些同事们。
  听到张智勇已经牺牲,姜铁鑫感到眼前金星四溅,脑袋胀的难受,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
  接到独生儿子智勇为救新知青姜铁鑫不幸牺牲的消息后,智勇妈顿觉眼前漆黑一片,天旋地转,如五雷轰顶。她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儿子的名字,“智勇啊,你早上临走的时候还在妈的面前撒娇,搂着妈妈的脖子和妈贴脸呢,你告诉妈,晚上收工回来还要替爸爸劈劈材,帮妈妈打袼褙呢,怎么突然你就这么狠心就不管爸爸、妈妈了啊!……”老实憨厚的智勇爸爸得知消息后,在屋子里跺着脚的哭,“我可邻的智勇,你才只有十九岁啊,怎么就这样忍心扔下父母走了呢?”
  林场安场长安慰两位老人,“智勇是个好孩子,好工人,他在别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挺身而出,舍己救人,是您二老平时教育培养的好啊,我们都为您二老有这样的好儿子感到骄傲。智勇已经走了,现在重要的是您二老要保重身体,您们的身体要紧啊。二老对场里有啥要求请尽管提,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办好。”林场安场长两只手紧紧握住智勇妈、爸的手,眼泪流到了脸上。
  “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儿子是为救人死的,他死的光荣,我们做父母的不能给组织上添麻烦,那样做我们对不起死去的孩子。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们老两口去医院再最后看一眼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心肝宝贝。”智勇爸抽泣着对安场长说。
  姜铁鑫看到智勇妈摇撼着智勇的遗体,嚎啕大哭,看到智勇爸默默地呆立在智勇遗体旁抹着眼泪,他的心如刀绞。当两位老人被大家搀扶着踉踉跄跄走出“太平间”的时候,姜铁鑫“噗通”一声跪倒在两位老人身前,他哭泣着不停地给两位老人磕头,“智勇就是为救我这个没用的东西而死的,我对不起智勇,更对不起您二位老人啊。都是因为我这个笨蛋,才害得你们痛失爱子,我是一个罪人啊!为了让九泉之下的智勇安心,请您二老接受我作为您们的儿子,代替智勇为您二老尽孝!”
  “快起来吧,看头上都磕出了青包,都肿起来了。孩子,你也不要自责了。”心地善良的智勇妈看着眼前的姜铁鑫哭红了眼睛,磕肿了头,就硬拉着姜铁鑫,让他起来说话。
  “爸爸,妈妈,您二老如果不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就不起来,我就这样一直给您二老跪着。”姜铁鑫泪眼汪汪的仰起头看着两位老人,哀求老人同意他做他们的儿子。
  “好孩子,起来吧,我同意了。”智勇爸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瘦弱、文质彬彬的上海知青,他的心肠软了。
  “起来吧,孩子。”智勇妈擦着眼泪,心疼的拉起了长跪不起的姜铁鑫。
  失去了儿子智勇的智勇妈妈整日里茶饭不思,总是在背后偷偷地抹眼泪。有时候站在地上,看着摆放在柜子上那张智勇充满朝气的照片,她不住的默念着,“智勇,妈妈在看着你,你真的英俊潇洒,你是妈妈的心尖啊。”她拿起照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儿子,深情地看着。她清楚地记得儿子从小十分喜欢摆弄爸爸亲手制作的木头手枪,经常会模仿电影上的军人,眼睛眯缝成一条线,像模像样的对着房门上那张他自己画上去的人头像,举起手枪“啪,啪”,嘴里喊着,“打中了!打中了!”这个时候,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就会荡漾着胜利的笑容。偶尔他还会翻出爸爸的抗美援朝军功章别在他的胸前,然后昂头挺胸走起步来,俨然一个威武的小将军。去年冬季的一天,当他得知人武部的人来场里征兵,就非常兴奋的告诉爸爸妈妈他也想报名参军。当他的想法被妈妈拒绝后,他感到十分沮丧。那些日子里,儿子饭也不好好的吃,觉也睡得不踏实。妈妈明白,那是因为爸爸妈妈没有答应他要去当兵的请求,没能圆了他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的愿望。儿子是孝顺的,尽管没能参军入伍,他依然每天去林场参加生产劳动,晚上收工回到家里总要找些活干,想方设法减轻爸爸妈妈的劳动量。吃过晚饭,他会抢着帮助妈妈收拾碗筷,会打来热水,给妈妈洗脚。然而儿子说走就走了,当妈的总感觉的心里憋得慌,看着想着禁不住又泪水涟涟。
  “妈妈!爸!我回来了!”喊声刚落,一个瘦小的身材挑开了房门上挂着的棉门帘,进到了屋子里,来到了智勇妈妈的身边。智勇妈见姜铁鑫来了,急忙擦掉了眼泪,转过身来亲切的问道“孩子,你吃过晚饭了没有呢?没吃的话,我这就给你去端饭菜来。”
  “妈妈 ,我吃过了。吃过晚饭我就立刻赶到您和爸这儿来了,看看家里有啥活需要我干的。”姜铁鑫一边回答着智勇妈的话,一边凑到了智勇爸爸的身旁。他随手拿起放在炕梢的烟笸箩,抽出一张烟纸,抓起一捏烟末,手指轻轻的撵着,三两下一支旱纸烟就卷好了,他将卷好的烟递给智勇爸,“爸,这是我新学来的,不知道卷的怎么样呢,爸爸我给你点着火,您抽着看看。”说着话,顺手又拿起火柴,划着了火,给志勇爸点着了烟。烟头的火一红一暗,智勇爸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虽说我家智勇是为了救眼前这个瘦小的知青而死的,但是又怎么能怪罪这大上海来的知青呢?如果智勇不去推开他,那那天可能死去的就是这个孩子啊。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他们的父母没了自己的儿子不也会像我们一样痛不欲生吗?这个孩子很懂事,懂得知恩图报,也是个好孩子,既然他愿意做我们的儿子,我们何不就答应他,让他做我们的儿子呢。”想到这里,智勇爸拉着姜铁鑫的手,仔仔细细端详着姜铁鑫,他刚想开口说话,却欲言又止。“不行,人家还有自己的生身母亲远在上海,以后他还是要回到上海去的,照顾他自己的母亲,我们不能因为没了自己的儿子而拖累了他,不能,那样做人就太自私了。”想到这里,他转向姜铁鑫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你这干了一天的活已经很累了。明天开始你就不要跑几里地来这里看我们了,你的心情我们都懂,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明事理、重感情的孩子。你在生产劳动时要注意安全,把你的全部心思都用到工作、学习上,你有了进步,我们就心满意足了,智勇的命就没白搭。”
  “不,您二老不要怪我不听话,不懂事,自从智勇为救我而牺牲后我就已经决定,要做您二老的儿子,围绕在您二老身边,代智勇孝敬您二老一辈子。无论您二老能不能接受我,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坚持走下去,做您二老的儿子应该做的事,为您二老尽孝。”说完,姜铁鑫又一次跪倒在智勇爸的脚下。智勇妈听着姜铁鑫发自肺腑的话语,看着他决断的举动,她瞅着心疼,忙扶起姜铁鑫,“妈妈答应你,我的儿。”
  “妈!爸!”姜铁鑫发自内心深处的呼喊着。
  “铁鑫啊,不如从明天起你收工下班后就直接回家里来吧,回家来吃饭,我们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妈也不给你特殊做啥,就是有啥吃点啥,你看好吗?孩子。”智勇妈在姜铁鑫像每次一样给她洗脚的时候对他说道。
  “妈妈,那当然很好,我也很想陪着妈妈和爸爸一起吃住,但是这样会给妈妈增加很多麻烦啊。妈妈也是近五十岁的人了,身体也不是太好,我怕累着您的身体。”姜铁鑫很心疼这个“妈妈”。
  “看看,你这孩子外道了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你已经是爸爸妈妈的儿子了,还说啥麻烦不麻烦的。”智勇妈手指点着姜铁鑫的额头,嗔怪的对姜铁鑫说。
  “是啊,你妈他说的没错,既然是父母、子女一家人就都不能见外。就这样定了,明天你和青年点上的人说一下,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老实憨厚的智勇爸爸这回却直截了当、斩钉截铁的表明了态度,当场拍了板。
  听到智勇爸妈的一席话,姜铁鑫更加感受到这两位老人的质朴与善良,也更加感受到了父爱如山、母爱无私的真谛。他欣然接受了智勇爸的决定,微笑着拥抱了“爸爸”“妈妈”。他见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得不与两位老人告别,“爸,妈,我走了,明天我下了班就会带着行李箱子回家里来。您二老也早些休息吧,明天见。”姜铁鑫出了房门,踏着明亮的月光,紧绷着的心放松了许多。
  自从姜铁鑫搬到智勇家里来住,劈柴、挑水、收拾猪圈的活计就都被抢着干完了,智勇家的劈柴垛明显在增高,院子也被姜铁鑫打扫的干干净净。智勇妈的脸上难得的有了笑容,智勇爸看着忙碌的姜铁鑫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这孩子,不比我们智勇差啊,替我分担了很多家务活。”他心疼的对姜铁鑫说“铁鑫啊,那劈柴劈的不少了,明天就别再劈了。”
  “哎,爸爸。”姜铁鑫微笑着回答着“爸爸”。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一年冬天来到了。这天是智勇去世一周年的日子,下午,姜铁鑫向队长老高请了假,买好了烧纸、纸钱、水果、白酒,径直向冰雪覆盖的白桦林走去。当他踏着厚厚的积雪走近白桦林林边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智勇那座坟墓前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两个熟悉的背影,蹲在那里给智勇烧纸,他知道那是“爸爸”和“妈妈”。他听到“妈妈”对着坟墓说道“智勇,我的儿子,你离开妈妈和爸爸整整一周年了,你孤身一人躺在这冰天雪地里,妈妈的心都快要碎了,妈妈每天每夜都在想着你啊,我的儿子!”
  “智勇啊,你妈妈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没人的时候他总要盯着你的照片看,默默地流泪。爸爸也想你啊,爸爸我经常会在梦中见到你像个孩子似的搂着我的脖子撒娇。孩子你就安心的休息吧,爸爸妈妈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让我的儿子再为我们操心。
  再有啊,爸爸告诉你一件事,被你救下的那个知青现在就住在咱们家里,他是个懂事的孩子,非要认我们为他的父母,他现在也叫我们‘爸爸’‘妈妈’,你以前干的家务活,现在都是他在干,他每天还都给你妈妈洗脚,为我卷烟,和你一样的孝顺啊。”智勇爸爸已是老泪纵横。
  姜铁鑫躲在一旁,他不忍心去打扰两位善良的老人。过了很长时间智勇的爸妈才站起身来,离开智勇的坟墓,边走边回头,依依不舍。
  看到渐渐走远的两位老人,姜铁鑫“噗咚”一声跪倒在地。他在智勇坟前摆上了水果和白酒,点燃了烧纸。“智勇兄弟,我来看你了,你是为了保护我的生命而死的,你在我的心中是无比的高大,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的。你走了,哥哥我还在,我要接替你孝敬父母两位老人,哪儿也不会去,就在他们身边,侍奉他们一辈子,请你在九泉之下安心吧。”姜铁鑫悲痛万分,声泪俱下,在智勇的坟墓前郑重的许下了诺言。
  姜铁鑫没有食言。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一向学习很好的姜铁鑫收到了远在上海的母亲来信,信中说“铁鑫,妈妈知道你过去基础好,脑袋也聪明,所以希望你认真复习,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高考机会。妈妈相信你只要用功复习,考上大学是没问题的。
  知道你为了报答智勇的救命之恩,认智勇父母为自己的父母,你做得很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等你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好的工作,可以更好地孝敬智勇的父母,给他们晚年幸福啊……但是目前你应该集中精力复习功课,备考大学,妈妈祝你成功!
  ……”
  妈妈的来信,姜铁鑫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时不知如何抉择是好。“是啊,上大学曾经是我的一个美丽梦想,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常常幻想着佩戴上大学校徽,徜徉在大学校园,在那座梦寐以求的象牙塔里孜孜以求,成为一名学者。然而上山下乡打破了梦想,十年了终于有了千载难逢的求学机会。
  不行,如果我真的考上了大学,这两位老人谁来侍奉,谁来陪伴。我已经在智勇的坟前许下诺言,要代替智勇,像智勇一样为两位老人养老送终。对,我不能忘恩负义,成为逃兵。我哪里也不去,就一直守在两位老人身边,给他们幸福,让他们感觉到如同智勇活着一样,快乐的生活每一天,幸福的安度晚年。”想到这里,姜铁鑫果断的做出决定,放弃这次考大学的机会,继续留在大兴安岭的“爸爸”“妈妈”身边。他将妈妈的来信折叠好重新放入信封,然后打开旅行箱,把妈妈的信悄悄地放进旅行箱里珍藏起来。
  姜铁鑫凑在灯下,给妈妈写了一封回信。信中他将自己要一辈子守在大兴安岭的“爸爸”“妈妈”身边报恩尽孝的决定告诉了妈妈,并请妈妈理解自己做出的这一决定。信件寄出后,姜铁鑫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不知道年近六旬的妈妈接到唯一的儿子寄来的信,看完以后的心情会是多么的沉重,会有多么的疑惑与不解,还会有多少担忧与不安。
  风清月朗的夜晚,姜铁鑫躺在炕上,久久无法入睡。他的眼前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由于车祸父亲不幸辞世,剩下慈爱的妈妈一个人拉扯着幼小的他和姐姐,母子三人依靠妈妈做临时工挣来的那点微薄收入艰难度日的情景。那时的妈妈常常是面色枯黄,人瘦的不成样子,她把仅有那点食品让给了他们姐弟两个,妈妈常常是喝点米汤充饥。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当他胸佩大红花,背着行李,提着旅行箱,即将离开上海火车站与妈妈告别的那一刻,妈妈的眼泪“扑簌簌”滚下,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反复的叮嘱道“儿子,你就要离开妈妈,独自一个人去遥远的东北劳动、生活,在那里你要学会生活,学会独立,学会做人啊。不要惦记着妈妈,妈妈懂得照顾自己的。你远在东北,会有很多的不适应,但你要记得身后有妈妈在,有妈妈为你鼓劲加油,妈妈会永远的爱你!”
  深爱着妈妈的姜铁鑫想到这里,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内心感到万分的愧疚。作为妈妈唯一的儿子,离开上海后的十几年竟没有再登过家门,没有见到过日思夜想的亲爱的妈妈。他怕惊动了 “爸爸”“妈妈”, 影响到他们的睡眠休息,他用手捂住自己了的嘴巴,心中默默地为自己的妈妈祈祷、祝福,他在心里乞求妈妈能够原谅他没有满足妈妈的企盼,放弃了难得的大学报考机会,泪水如潮水般涌出,滚落下来,湿透了枕巾。
  “三十好几的人了,快找个媳妇,结婚生子过日子吧。不能因为我们两个老的拖累了你一生的幸福,既然你是我们的儿子,就要听我们的话。”“爸爸”有些生气的对姜铁鑫说。
  “不急,爸爸,独身多自由啊,等我过够了独身生活,再找一个女人做伴也不迟,嘿嘿。”姜铁鑫笑着对“爸爸”说。实际姜铁鑫比谁都清楚,人家比他早来的、和他同来的知青有的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大兴安岭,有的因为招工离开了大兴安岭,有的由于父母身边无子女按照政策回到了上海老家,找到了工作。有的人没有离开大兴安岭,那是因为人家找到了心仪的姑娘,已经在这里娶妻生子,落地生根。自己所以没有离开大兴安岭,没有离开“爸爸”“妈妈”,没有恋爱成家,就是为了兑现那份沉甸甸的承诺。“爸爸”“妈妈”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特别是“妈妈”最近总是说胃疼,作为儿子的现在哪还有那份闲情逸致去考虑什么恋爱婚姻呢。“明天就要带着妈妈去省城,给妈妈看病,让医生给妈妈好好检查检查身体。”想到这里,姜铁鑫对“爸爸”说“我妈妈的胃老是疼,不能让她自己总是喝些‘面起子’临时顶一阵疼痛了,我打算明天就带着妈妈去省城,找大夫给妈好好看看,您说好吗?”
  “你妈的胃疼是要好好看看,只是这又要辛苦你了。”“爸爸”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姜铁鑫,对他说道。
  “爸爸,照顾好您二老是儿子我的义务,不存在辛不辛苦一说”姜铁鑫转身对“妈妈”说“妈妈,我和爸说的您都听到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咱再也不能耽搁时间了啊。”
  第二天,一家三口人起了个大早,搭乘林场的汽车,赶到了火车站,登上了去往省城的列车。到了省城医院姜铁鑫跑前跑后,给“妈妈”挂号,陪着妈妈做B超,做CT,做胃镜,验血,验尿,做过了例行的常规检查,他又带着“妈妈”看专家。长着白皙脸庞,态度和蔼的医学专家孔刚带着听诊器,一边用手指轻轻按压“妈妈”的胃部,一边询问“妈妈”感觉疼不疼,疼痛的症状等等,很是仔细。
  孔刚医生问诊后将姜铁鑫叫到了医生办公室,“从目前初步检查的情况来看,你妈妈很有可能胃部有病变。当然,最后还需要看切片和会诊的结果。你们马上安排住院吧,然后等结果出来了再做进一步的治疗。”听到专家的一席话,姜铁鑫感到震惊,“妈妈的病情很严重?”他的心急如焚,但又不敢流露出来。
  回到“妈妈”身边后,他告诉“爸爸”和“妈妈”,“现在我去给妈妈办理住院手续,您二老就先坐在这里等候一会,等我办完了手续,我们就进病房。”
  “啥?铁鑫你说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住院,住什么院啊,我不就是老胃病又犯了吗,都是你们爷儿两个大惊小怪的,非要带着我来省城,这不,这大医院就是为了收你钱,竞整小题大做的事,这院咱不住,在家里我喝两口面起子就能好的小毛病,没必要花钱住院。走,咱这就回去!”“妈妈”显得有些激动,脸涨得通红,拉着老伴,催促姜铁鑫离开医院,马上就要回家去。
  “妈妈,人家医生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您住上两天院,让专家给咱彻底看看,用点好药,这次治好了,咱就再也不登医院的大门了。今天咱既然花了路费来了,就不差这两天的住院费了,您说对吗?”姜铁鑫站在“妈妈”面前,温柔的对“妈妈”说,耐心的劝老人家留下来。
  “妈妈”被姜铁鑫一番苦口婆心相劝,终于答应了住进医院。“儿子,这次就依了你,不过咱可事先说好了,钱多钱少的,我就住两天,多一天也不行,你可要给妈个保证。”
  “好,我向您保证,就住两天。”看到倔强的“妈妈”总算答应下来,姜铁鑫这才放下心来,他急忙转身去办理相关的住院手续去了。
  “经过我们的病理分析和会诊,你妈妈的情况非常不好,她是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病情已经非常的严重了。”专家孔刚在医生办公室里表情沉重的通知姜铁鑫。闻听此言不啻晴天霹雳在姜铁鑫耳边炸响,令他震惊,他感觉地在转,天在旋。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倔强、善良的妈妈怎么会得上这种绝症,失子之痛没有击倒“妈妈”,难道这样一个慈祥伟大的妈妈会被病魔所吞噬吗。
  “医生,给我妈妈做手术吧,切除肿瘤,延长妈妈的生命,哪怕延长一天也好啊,求求你了孔老师!”姜铁鑫跪在了医生办公室的地上,泪眼汪汪的看着孔刚,乞求的目光盯着孔刚的脸,渴望孔刚能够像传说中的华佗一样,妙手回春,挽救“妈妈”脆弱的性命。
  “儿子希望医生能够解救母亲生命的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已经说过,你妈妈癌细胞扩散的很快,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了。如果你们非要给她做手术,那也许她都不会走下手术台的,希望你能理智的对待。我想你作为他的儿女,就是想办法让她开开心心的去过好这生命里最后的日子吧。”孔刚摊开了两手,目光中流露着无奈。
  姜铁鑫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医生办公室,他的脑子里很乱。我该怎么对“爸爸”说,他老人家听到这一个结果后精神上能够扛得住吗?我又该怎么对“妈妈”说呢,她本就孱弱的身体能够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吗?就这样回去了,外界知道了又会怎么评论我姜铁鑫呢?想到这些,姜铁鑫的心碎了,他心乱如麻,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他站在“妈妈”病房的走廊尽头,隔着玻璃窗子漫无目的的看着远方。
  过了很久,姜铁鑫擦干了眼泪,在卫生间里用冷水冲了冲已经发昏的头脑,突然他觉得眼前一亮,看来我只能和“爸爸”一起用善意的谎言来欺骗可爱的“妈妈”了。主意已定,他悄悄地打开病房房门,看到“妈妈”正躺在病床上昏睡,“爸爸”伏在床边也在打瞌睡,他悄悄地走近“爸爸”,小声将“爸爸” 喊出来。在走廊那头他哭着告诉了“妈妈”病情的诊断结果和下一步他的“欺骗”计划。听着“儿子”的话,“爸爸”用颤抖的手在衣兜里摸索出一颗香烟,塞在嘴边,狠狠的吸着,两眼中噙满了泪水,默默不语。过了一会时间,他慢吞吞的说出了一句话“儿子,爸爸也老了,一切就由你安排着办吧。”
  “妈妈,明天咱就出院。你看我说话算数了吧?”姜铁鑫一边为“妈妈”洗脸梳头,一边和“妈妈”说着话。“不过,妈妈,你和爸爸都没来过省城,等明天办完了出院手续,我就带着你们二老去松花江边看看滚滚奔流的松花江,看看美丽的太阳岛,再去著名的中央大街转一转,咱一家三口也算没白来一趟省城啊。”
  “也好吧,浪费点就浪费点吧,妈妈和你爸爸过去做梦都想着来回大城市,看看省城是啥样子的,结果因为一来没时间,二来也舍不得花钱就一直也没能来省城逛一逛。你虽说是从上海大城市来的,可因为我们老两口拴着你,也没个机会来省城看看,所以今天妈妈答应你,和你爸爸我们三口也来个逛新城。”也许是由于听说要出院回家的心情关系,“妈妈”今天的精神状态格外好,也没有喊胃疼。她笑着抚摸着姜铁鑫的头,“让妈妈好好看看,我儿子很英俊吗,嘻嘻。等咱们回到家,妈就给你找媒人,让人家帮助介绍个对象,娶个媳妇,妈妈好早点抱上个大孙子,享受享受做婆婆,做奶奶的幸福生活。”
  “妈妈”没能看到姜铁鑫娶媳妇,更没能如愿以偿的抱上她的大孙子。从省城回家二个月后她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罪恶的癌细胞在吸吮着她的鲜血,蚕食着她日渐枯干的肉体,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注射止痛针,服用止痛药已无济于事,她变得骨瘦如柴,说话也很吃力。她努力的抬起眼皮,凹陷在眼窝里的那双眼睛里依然闪着光芒,她微笑地看着老伴,看着“儿子”姜铁鑫。
  姜铁鑫上炕将“妈妈”轻轻的扶起,让“妈妈”倚靠在他的身上。他给“妈妈”洗过脸,又为“妈妈”梳了头,还给妈妈换洗了内外衣服。“铁鑫啊,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躺在炕上这么长的时间,身上是干净的,穿戴是干净的,妈妈拖累了你,让你一个男孩子却干起了女孩子的活。妈妈有你这个儿子知足了,妈妈感觉得很幸福,你就是妈妈的亲儿子。”
  “妈妈,只要您高兴,只要爸爸高兴,我做啥心里都高兴,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姜铁鑫看着“妈妈”,拢了拢“妈妈”两鬓斑白的头发。
  “其实啊,铁鑫,妈妈早就知道自己得的是啥毛病,也知道你出于孝心没有告诉妈妈真实的病情,妈妈不怪罪你,也不怪罪你爸爸。因为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少遭罪,多活几天啊。只是啊,只是妈妈还有些不放心你的婚姻,也不放心你的爸爸。我老了以后,你就抓紧娶个媳妇吧,你的年纪也大了,差不多就行。你爸爸他我就托付给你了,你们父子相依为命吧!”
  “您老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爸爸,陪着爸爸一辈子的。”姜铁鑫又一次对“妈妈”许下了诺言。
  月亮躲进了云里,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一直守候在“妈妈”身边的姜铁鑫看到“妈妈”的嘴唇微微在动,他急忙伏在“妈妈”嘴边,竭力的想听清楚“妈妈”最后留下的话,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能够听到。临终前,“妈妈”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一丝微笑挂在嘴角,“妈妈”平静的走了。
  “妈妈”去世以后不久,林场的张嫂找到姜铁鑫“铁鑫,咱林场有个姑娘叫静园,人长得漂亮不说,心眼还好使,是个当家过日子的好手。前两年丈夫有病去世了,她就没再嫁。我看你们两个挺般配的,就想给你们两个撮合撮合。”
  “谢谢张嫂这么关心我,目前我还没有成家的打算。我妈妈去世还不到一年,我爸爸年纪也一年比一年大了,他身边需要有人照顾,所以谈恋爱的事情还要放一放,以后再说吧。”姜铁鑫婉言谢绝了张嫂的好意。
  姜铁鑫起早烧火做饭,等“爸爸”吃完饭,他把碗筷洗刷干净后又忙着去林场上班,每天家里家外,工作家务十分忙碌,十分辛苦。“爸爸”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心疼的对姜铁鑫说“孩子,以后你吃完饭就去上班,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家里的零碎活我也还干的动,所以家里的活计就交给我干吧,你在单位把工作干好了,爸爸就很知足了。”
  爷儿两个相依为命,姜铁鑫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整理的井井有条,非常干净整洁。看到“爸爸”的头发长了,他亲自为他理发,刮胡子,然后又用温水给他洗头。他拿起柜子上摆放的镜子递给“爸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理发后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他笑了。姜铁鑫围着“爸爸”前后左右看了又看,笑呵呵的说“爸爸,理完发,看着您又年轻了很多,显得更精神了。”他冲着“爸爸”竖起了大拇指。
  “爸爸”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被他洗得干干净净,裤线也被他熨烫的笔直,“爸爸”他逢人便夸奖他的“儿子”姜铁鑫。这一天午后,林场里的老同志吴大山在街上遇到了正在散步的他,看到他穿戴整齐,脸上也有了笑容,就竖起了大拇指对他说“老张啊,你可真有福气,捡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你看他给你打扮的都年轻了好几岁,你家这孩子比我自己家养的闺女还细心啊,真是没说的。”听到人家夸赞自己的“儿子”,“爸爸”的脸上笑开了花。
  “姜铁鑫,这里有你一封信。”警卫老贾手里拿着一封信,站在警卫室门口喊住了刚刚下班、推着自行车将要离开厂门的姜铁鑫。姜铁鑫接过信封一看,信封上那娟秀漂亮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出出自姐姐的手,信是姐姐从新西兰寄过来的。姐姐大学毕业后由于学习成绩优异,又去了新西兰读博士,后来就定居在了新西兰,前些年姐姐又把孤单的妈妈也接到了新西兰,与姐姐一家人共同生活。姐姐一晃有两个月没有来信了,也不知道妈妈和姐姐他们的近况如何。他将自行车倚靠在身上,急不可耐的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就认真地看起信的内容来。
  “亲爱的铁鑫小弟:你好!一晃很长时间没有通信了,不知道小弟那里的近况如何。一个人在大东北生活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也会有很多沟沟坎坎,但是姐姐相信我的小弟是不畏艰难困苦的人,一定会战胜重重困难,勇敢的面对困难,一定会是一个硬铮铮男子汉。
  姐姐今天给你写这封信是含着眼泪写的。首先要请求你原谅姐姐这样做,姐姐也是为你着想,姐姐知道你的难处。但今天姐姐不得不强忍悲痛的告诉你,我的小弟,我们敬爱的妈妈已经离我们而去,到今天已经是第五期了。她是由于突发心脏病,猝死在我们新西兰家里的,老人家走得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妈妈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在念叨着你的名字,她很想念你,惦记你的婚姻……”
  看到这里,姜铁鑫的鼻子一酸,两行悲痛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哗哗”滚落下来,泪水打湿了他手中的信纸。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着。
  他将还没有看完的信塞进信封里,装进衣袋,推起自行车,慢慢的挪动脚步,缓慢的行走在路上。他擦了擦眼泪,恐怕被同事们发现他哭过。当他不由自主的走进了茂密的白桦林时,他将自行车抛在了一旁,跪倒在草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妈妈!我亲爱的妈妈!儿子对不起你啊!自从儿子离开上海来到了大兴安岭二十多年了,我却再也没有回过家,没有看望过您老人家一眼。我常常在梦中梦到慈祥的妈妈抚摸着我的头,眼睛盯着我看,可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子这么多年却没有给过你一分钱,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一件事,没有……”他撕扯着自己的衣衫,手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心中感到万分愧疚。他站起身来,仰望天空,放声大喊“妈妈!妈妈!”这凄厉的喊声打破了白桦林的宁静,这喊声在广阔的白桦林间回荡。
  悲痛欲绝的姜铁鑫猛然打了个机灵,“呀,这么晚了,我只顾着悲伤了,家中的爸爸一定会等急了。”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迅速的推着自行车走出白桦林,然后飞身上车,快速蹬着自行车赶回家里去。
  当姜铁鑫骑着自行车拐进胡同,他远远地看到“爸爸”站在大门前,右手搭在额头处向着胡同口张望。当他看到姜铁鑫那熟悉的身影时,就加快了脚步迎上前来。到了近前,姜铁鑫忙从车上下来,“爸爸,您看看您,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等着我。”
  “你不回来,我这心里不放心啊!今天场里有事?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爸爸”一连串的追问着。
  “爸爸,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让您为我操心,真的对不起您。今天场里是有点小事,我处理完就回来了,稍稍晚了一点,害的您为我担心,还在外面等着我。”姜铁鑫没敢对“爸爸”说出实情,他怕“爸爸”因此而自责。他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搂着“爸爸”的胳膊,两个人边走边说,亲昵地进到了院子。
十一
  过惯了节俭日子的姜铁鑫没舍得进饭店里吃上一顿中午饭,他走进了国营东风商店,买了三两“光头”,来到滨城火车站候车室,找了一个空座位就坐在了那里。人一坐下来,早上就粒米未进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真的是饿了。”姜铁鑫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着,他从挎包里掏出了那包“光头”,解开了捆绑的纸绳,刚要伸手拿起一个“光头”来吃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黑乎乎、脏兮兮的小手,这只小手正伸向他刚才打开的纸包。他顺着这只小手看去,这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七、八岁样子的男孩,这孩子可能是由于害怕挨打,浑身颤栗,一双大眼睛流露出乞求和渴望的目光,长长的头发蓬乱的像一堆衰草,肥大褴褛的衣衫遮住了瘦弱的身体。
  见此情景,心肠柔软的姜铁鑫没有呵斥、指责这个乞讨的男孩,“来,坐在我身边来。”他招了招手,让男孩坐到他的身边。男孩子怯生生的瞅着姜铁鑫的脸,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椅子的一个边儿,眼睛始终盯着那包“光头”,喉咙里往下咽着唾液。
  “吃吧,孩子,不用怕。”姜铁鑫将“光头”推到了男孩身边,男孩快速的塞进嘴里一块,又伸手拿在手里一块,他的眼睛看了看姜铁鑫又看了看“光头”。“不要着急,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了。”这一句话给男孩吃了定心丸,男孩不再狼吞虎咽,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咀嚼着,吃得很香。
  “你叫啥名啊?是哪里人啊?”姜铁鑫问男孩。
  “我叫关杰,是河南的老家。五岁那年我的爸妈因为一场车祸都死掉了,丢下了我和小弟弟。小弟弟被叔叔送了人,我就在叔叔家住。但是,每过多久,狠心的婶婶让我给她家干活,稍不顺心就会拿着笤帚追着打我,我忍受不了婶婶的打骂,一气之下就跑出了叔叔家,跑出了河南,四处流浪,靠乞讨活命。一晃三年过去了,我还是没长大,咳!”关杰一口气对姜铁鑫诉说了自己身世,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
  听着关杰的身世,姜铁鑫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到大兴安岭我的家里去。我没有成家,没有子女。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你,关心你的。”
  关杰将送到嘴边的另一块“光头”放下,看了看姜铁鑫,又慢慢的低下了头。两只悬空的小脚跳到了地上,一只脚在地面上来回的蹭着。“你不会嫌我脏吗?你真的会对我好吗?你不会是骗子吧?”沉思了许久的关杰猛地抬起头来,连珠炮一般追问着姜铁鑫。
  “叔叔保证对你好,叔叔是党员,是干部,叔叔绝不会骗你的。叔叔就是想让你不再流浪乞讨,让你过上正常儿童的幸福生活,走进学校,坐在课堂里安心学习,将来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请你相信我。如果你肯跟我走,我这就带你去买火车票。”姜铁鑫拍了拍关杰稚嫩的肩膀,冲他点了点头。
  关杰看着这位长得文质彬彬、戴着一副眼镜的叔叔一番话,觉得既亲切又体贴。“流浪乞讨三年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好心人。如果他说的是假话,万一被他骗了,我还长着两条腿,我可以找机会逃跑的。”想到这里,关杰拉着姜铁鑫的手,冲着他也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姜铁鑫拉着蓬头垢面的关杰去买火车票,引来了候车室内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买好了火车票,又带着他到候车室里的洗漱间洗干净脸。关杰跟在姜铁鑫的身边,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身边这个戴眼镜的陌生叔叔,两个人进了站台,登上了开往大兴安岭火车。
十二
  “到了,这就到家了。”姜铁鑫一手拉着关杰,一手指着前面不远处那敞开的大门。关杰挣脱开姜铁鑫的手,好奇的散着欢的跑向那扇大门,向大门里面窥探。姜铁鑫也加快了脚步,追赶着关杰来到了大门前,他喊了一声“爸爸,您在屋里吗?儿子我回来了!”
  “回来了?铁鑫。”随着老人略带沙哑声音的回答,“爸爸”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爸爸,你看,不仅我回来了,我还给您带来个孙子。”姜铁鑫一边说着,一边将躲闪在身后的关杰拉到了身前。从不知胆怯的关杰这时却显得很是拘谨,手足无措。两只小手在胸前来回的搓着,然后又怯生生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位满头白发,个子高高的老头。“关杰,快叫爷爷!”
  “爷——爷!”关杰慢吞吞的小声叫着。
  “哎!都快进屋吧,这一路上也很累了,啥话到了屋里再说。”“爸爸”帮助姜铁鑫提着挎包,在前面走着进了屋,关杰和姜铁鑫随后也跟着进了屋。
  “爸爸,这孩子叫关杰,是我在滨城火车站候车室里遇到的。他的老家在河南,今年八岁了,……”姜铁鑫如此这般详细的对“爸爸”讲述了如何“捡”到的关杰、以及他为何要收养关杰的想法,“爸爸”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头。
  “铁鑫,你做得对啊,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家人的关爱,被迫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不是可惜了吗,咱伸出手来帮一帮他,可能他就会成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啊。今后咱爷两个就共同出力,好好培养培养他。”“爸爸”完全理解姜铁鑫的用意,也很赞成姜铁鑫的这种做法,他知道铁鑫这孩子心肠好,见不得有人受苦受难。
  “关杰,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从今以后你在家里要学会尊重爷爷。明天我再去学校一趟,跟学校研究研究,你也去上学,学知识,学做人。”姜铁鑫面对着关杰,对他说出了自己想让他去学校读书的想法。听到能够去学校读书,关杰的小脸蛋上立刻现出了笑容,他忘记了这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高兴地搂住姜铁鑫的大腿,“叔叔,你真好,我也可以背着书包上学去喽!”孩子乐的蹦起了高。
  姜铁鑫取出理发工具,将关杰蓬乱的头发剪掉,又烧了一锅温水,脱去了关杰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让关杰坐在大洗衣盆里,给他身上涂了香皂,从头到脚彻底的给他洗了一次澡。然后又给他穿上了在滨城买的一套新衣服。“嘿,你小子,经这么一打扮竟成了一个小美男子了。哈哈”姜铁鑫看着稚气未脱,娇人可爱的关杰不由得打心眼里高兴,夸赞起关杰来了。“爸爸”看着穿戴整齐的关杰,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我的孙子,真的很帅气啊!”
  第二天一大早姜铁鑫就去了林场子弟学校,找到了校长,向校长说明了要让关杰来学校读书的事情。校长听完后,皱了皱眉头,“老姜啊,你不知道学校里是有规定的,孩子上学是需要有户口的啊,你看你的孩子是捡来的,既没有户口,你们也没有合法的收养关系证明,你说你该让我怎么办?”校长面露难色。
  “校长您想,我们想点办法让孩子进学校读书,总比他浪迹社会,四处漂泊要好啊,如果他是那块料,或许经过培养教育能成为有用之才呢,您说呢,校长。”姜铁鑫又一次恳求校长,并阐明了利害关系。
  校长低头不语,她沉默了。当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姜铁鑫乞求的目光,她思来想去做出了决定。“老姜啊,你无私的收养流浪儿童的精神令我感动,我也破例做出个决定吧,让你那个孩子明天就来学校上学。”
  “谢谢校长,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孩子会永世不忘的。”姜铁鑫先是给校长鞠了一躬,又紧紧握住校长的手,眼睛里涌出了幸福的泪水。
十三
  万里晴空,阳光灿烂。关杰很早就从炕上爬起身来,洗好了脸,穿好了新衣服。吃过早饭就背起了新书包,他急切的催促着姜铁鑫,“叔叔,到点了吧,再不走上学就要迟到了。”
  “好,好。咱们这就走,这就上学去。”姜铁鑫同“爸爸”打了个招呼,关杰也懂事的向“爷爷”挥了挥手。然后姜铁鑫跨上了自行车,关杰兴高采烈的爬上了姜铁鑫自行车的后衣架,一只手搂着姜铁鑫的腰,一只手扶着书包,两个人向学校赶去。“到了学校一定要遵守纪律,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好好学习啊,这些都记住了吗?”姜铁鑫边蹬着自行车边回头再一次嘱咐着关杰。
  “叔叔,我都记下了,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考出好成绩,给你争光。”关杰也再一次向姜铁鑫表决心。到了学校门口,关杰跳下自行车,同姜铁鑫一起跨进学校的大门。姜铁鑫同班主任交谈了几句后,他目送着关杰走进教室,坐在了第一排靠近窗子的位置,这才放心的离开学校去上班。
  当姜铁鑫下班回到家里,看到关杰早就被“爸爸”接回了家里,他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他走近关杰身边,关杰低着头闷闷不乐。“怎么了?关杰,今天上学不开心吗?还是学习上遇到了困难,快告诉叔叔。”姜铁鑫摸着关杰的头问道。“是啊,我去学校门口等了好一阵子,关杰才出来,看着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耷拉着脑袋,我问他啥他也不说话,都急死人了。”“爸爸”接过了姜铁鑫的问话,告诉了他所看到的情况。
  “关杰,到底是怎么了,告诉叔叔,不要憋在心里啊。”姜铁鑫继续询问着关杰。关杰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泪水。“叔叔,课间休息的时候人家问我是从哪里来的,爸爸妈妈是谁?还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他是捡来的孩子。呜呜。”关杰哭得更加伤心了。
  “就为这件事啊,关杰咱是男子汉,不能为这点小事哭鼻子。你明天就理直气壮地告诉同学们,你有爸爸,你的爸爸就是我,姜铁鑫。”姜铁鑫替关杰擦去脸上的泪水,“咱要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让同学们看看。叔叔相信,你把学习搞好了,考试拿到了好成绩,同学们自然会刮目相看的,努力吧,孩子。”姜铁鑫又是一番鼓励。
  关杰在学校里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小学期间语文数学考试总是拿双百分。姜铁鑫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知不觉中关杰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祖孙三人高兴地相拥而泣。“真没想到,我们张家也培养出了大学生,爷爷祝贺你,关杰!”
  “关杰,好样的,你没有让爷爷和叔叔失望,没有辜负我们的一片良苦用心,你让我们感到自豪和荣耀。”姜铁鑫手捧着录取通知书,他的手在颤抖,脸上挂满了幸福的泪水。已经长大成人的关杰站在“爷爷”和叔叔面前,给两位老人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接着张开双臂,扑在姜铁鑫的怀里,大声喊道“爸爸,我爱你!”
  姜铁鑫先是一愣,“爸爸?”不会是我听错了吧,可高挑个子的关杰就站在面前啊。“爸爸,等我上学以后,您和爷爷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我在咱家这么多年除了读书,没为家里做过什么,等我毕业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二老的养育之恩的。”姜铁鑫拍打着关杰的肩膀,“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可以放飞了。”他笑了,笑的那么甜蜜。
十四
  二零一五年的春节,工作在北京的关杰带着媳妇、开着汽车回到了大兴安岭。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姜铁鑫几天睡不好觉,盼着“儿子”早点到家。他计算着时间,按照路程和时间这会“儿子”可能已经过了滨城,他再也坐不住了,出了屋门来到大门口,向胡同那头张望着。路过门口的李婶问他“老姜,你在这里望啥呢?”
  “我等我儿子呢!嘿嘿。”姜铁鑫笑着回答李婶。
  “你儿子从北京回来?给你带儿媳没有啊?”李婶继续问道。
  “是啊,他从北京回来,是自己开车回来的,说会带着媳妇一起回来的。”姜铁鑫满面笑容,很自豪的告诉李婶。
  李婶离开以后,姜铁鑫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呦,这才两点钟,孩子怎么也得一会才能到家呢。”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跨过大门槛儿,又回到了屋里。嘴里哼着小曲“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
  坐不住的他又一次站到了大门口,他手搭凉棚,焦急的向胡同尽头张望着。“嘀,嘀”随着两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响,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姜铁鑫的身旁。“爸!”一个熟悉的喊声。姜铁鑫眼前站着的正是他的养子关杰,身旁还站着一位长着瓜子儿脸、高鼻梁、眉清目秀、端庄秀丽的姑娘。“小琪,这就是我的爸爸。”
  “爸爸好!”姑娘小琪甜甜的问姜铁鑫好,接着又礼貌的给姜铁鑫行了个礼。
  “快到屋里,到了屋里再聊。”姜铁鑫说。
  正月初五,吃过早饭,关杰就对姜铁鑫说“爸爸,今年您就六十六岁了,按照咱这儿的风俗习惯,我也想给您办个寿,祝贺祝贺,但是我们在外面也不知道咱这些事儿具体咋办,那个饭店好一些。”
  “儿子,你有这个心情,你爸爸我就心满意足了,办寿的事儿咱就免了,咱不搞那一套。但是爸爸有个想法。”姜铁鑫欲言又止。
  “您老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也让我这做儿子的为您做点事,回报您老人家。”关杰说道。
  “我最近总是想我们老家的上海菜,不过咱这里没有,据说滨城倒是有一家地道的上海菜馆。哎,还是算了吧。”说到上海菜,姜铁鑫嘴角上挂着一丝惬意的微笑,仿佛已经闻到了上海菜的香味。 
  “爸爸,这个不算啥大事,今晚咱就动身,在滨城住上一夜,打听打听那个饭店的详细地址,明天就去品尝,就这么定了。”关杰一锤定音。
  “这样多浪费啊,会花掉很多钱的。”姜铁鑫心眼小了起来,不忍心让孩子破费。
  “您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是用金钱买不来的,我请您吃顿饭作为回报,您总该给儿子这点面子吧,准备准备,我们一会就出发。”关杰的语气中带着肯定,不置可否。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正宗八宝鸭、糖醋小排、油焖笋、咕老肉、油爆虾等等一道道鲜美的家乡菜,闻着地道的上海菜香,姜铁鑫却无法下咽。他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他悔恨自己离开妈妈以后再也没回去过上海,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妈妈。关杰看到爸爸睹物思情,陷入沉沉的回忆中就对“爸爸”说“爸爸,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您这些年为了报恩守在了大兴安岭,为了抚育我您守在大兴安岭,四十多年了风风雨雨,送走了奶奶和爷爷,培养我长大成人,我谢谢您,在您六十六岁寿辰之日,祝您健康长寿!爸爸,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接您到北京来,同我们一起生活,也让我这儿子为您尽尽孝心。”
  “孩子啊,爸爸不能离开大兴安岭,因为在这里有我的救命恩人,有我的‘爸爸’和‘妈妈’,一辈子守候在你智勇叔叔和他的父母身边是我对他们的郑重承诺啊!”
  为了兑现那份承诺,现在,姜铁鑫仍旧孑然一身生活在大兴安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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