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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辽宁文学巡礼秋之卷之中篇小说
来源: | 作者:李 黎  时间: 2019-12-02
  三季度的辽宁中篇小说让人欣喜,无论一线作家马晓丽、李铁、津子围,还是处于上升趋势的张鲁镭、尹守国、李月峰、鬼金、孙焱莉,他们都在努力突破自己,向新的高度攀爬。在他们的变化中,我们收获了更多的阅读体验。
  
  马晓丽在《催眠》里以通篇的对话形式,由作家“我”、心理医生,和排长之间的12组对话构成。汶川地震后,他们都以军人的身份亲临现场,随着时间的过去,三个人都染上心理疾患。这场地震给他们带来了荣誉,也让他们背上深重的心理负担。故事中没出场的沈阳兵其实是隐形的中心人物,消失的沈阳兵成为人道和生命价值的标杆,让三个人一直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而羞愧。作为军人,和扮演着各种社会角色的人,身不由己往往是一种借口。当面对生命,在生死一线之际,一个人的精神品质便充分显露出来。作品的对话是灵与灵之间的剖白,对话不断深入之后,面具撕下,坦露出真实的自我,显现出人性的脆弱,精神的自律和反省,在自然威力面前的无力感。
  
  李铁在《我们的关系》里讲述的是同事之间的关系,一个办公室的故事。人到中年的职员张平凡婚姻倦怠乏味,虽然努力制造办公室恋情,却只有付出没有收获;意料中的晋升成为泡影,一再抗争之后发现,抗争使自己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边缘人。每天往局长夫人王梅车上吐痰,是张平凡备受挤压下的一种发泄行为,然而,这幼稚可笑的举动却带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在他的鼓动和帮助下,王梅把乡下的菜园子变成薰衣草种植园。张平凡和王梅建立起来的新关系,不能说荒唐:张平凡一直有种植薰衣草的想法,虽然自己家在乡下没有园子,他一直鼓动别人这么做。王梅不但没怀疑他,还推心置腹地和他交流,诚心接受他的建议,平复了他尴尬、凄冷的心境。其中也不乏阴暗心理作祟:接近王梅让他诸事不利的失落感得到某些心理补偿。小说里,很多事都是无心插柳,求之不得。比如王梅车祸改变了他和局长之间的紧张关系,他和同事之间的尴尬关系也由此改善。但这反倒让张平凡备受良心的谴责:张平凡在报复心理的驱使下说的一句刺激性的语言,导致王梅车祸丧命。为了洗刷王梅不好的名声,不再承受良心的谴责,他向局长坦白事实。于是,被损害被歧视的小职员张平凡的故事,最后却以滑稽的喜剧落幕:局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有的人都站在局长一边证实他的清白。极权下的谎言、指鹿为马作为习惯性思维,在作品中得到充分展现:张平凡是正确一方时,同事做谬证。张平凡是错误一方时,同事做假证。作品从边缘人张平凡的角度,将办公室的关系描写得深度与现实性兼有,显现出作家敏锐的洞察力。
  
  津子围的《大反话》是一个关于乡愁的故事。枝子的老伴浅田是日本遗孤,老两口在日本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进日本社会。他们说的是东北话,吃的是东北菜,看的是中文电视,经常走动的是东北老乡。他们疏离于本土的主流社会,疏离于外界,疏离于日本亲属,唯一交往的日本人是他们为了去医院看病聘用的专职翻译。浅田变成没有故乡的人,枝子则生活在对故乡的回忆之中。大反话是枝子小时候说的儿歌,是她从故乡传承过来的文化和记忆,是她的乡思。儿女不喜欢她说大反话,她和儿女之间难以交流,甚至难得见面。文化的差异,她也远离孙辈们。对于他们而言,日本犹如一个孤岛,割裂了他们与故乡和亲人之间的情感。作品将两个老人深深的疏离和孤独之感描写得细腻真切。
  
  张鲁镭在《西瓜颂》里用欢快的笔调讲述的种西瓜的陈九和村里留守女人们的故事,带出一种悲戚感。悲戚于村里阴盛阳衰,留在村里的都是老弱病残的男性,陈九这样的老光棍,都成了村里媳妇们争抢的好帮手。陈九的“冰糖罐”和电动车,让他拥有了皇帝一样的光环和至尊地位。没有了青壮年男性的村子,变得根基摇动,伦理失常,行为失准。如果不是陈九太过得意,变得眼光挑剔,冷落了村长夫人,陈九不至于招来囹圄之祸。一切都在失常的人性中运转。作者以往快意挥洒的文字有所节制,故事的切入点很好。但对人物的精神及心理层面描写不够,使得人物看上去没有灵魂和内省,旧时的淳朴乡情被欲望和放纵所置换,惊愕中更感悲凉。
  
  鬼金的《带刀少年》以“闪”“回”“腾”“挪”为标题,讲述了少年“我”、带猫少女南洛、母亲们、父亲们、拾荒老人以及琴师之间支离破碎的关系。这些人统统带着或多或少的精神疾病,或可称为时代病人。他们带着破碎的记忆,舔舐着心灵伤口。无论逃避还是寻找,不仅宽慰不了自己,反倒让自己越来越孤独,越来越疏离于社会。故事实际是一个流浪琴师对少年生活的回忆,是关于他如何成为社会边缘人的文学探讨。故事的轮廓和图像、气氛和色彩都出来了,但远景多于近景,近景多于细节,呈现出来的清晰度,好像晨雾里观景,视线受到阻隔。作者过于追求凌空蹈虚的姿态,强调章节之间人物关系之间的张力,导致情节之间密度不够,过于跳跃,淡化了阅读小说所需要的紧张度和感染力。
  
  李月峰的《天黑黑》描写一个失意潦倒的单身母亲,经历过各种失败的、残缺的情感关系,进入中年后心如死水。面对突然出现的儿子,并无惊喜。及至被沦落的儿子不断的纠缠要挟,破坏了并不美好但是安定的秩序,当她感到恐惧,被逼到死角时,为自己为儿子选择了极端手段。小说的特别之处在于,这起毒子案流水一样不见痕迹,不见凌厉和喧嚣。单身母亲在万念俱空中死去,世界顿时一片漆黑。小说写得沉郁而冷静,将单身母亲以及与她相关联的那些人,那些在黯淡的,卑微而萌动的私欲中活着的人,那些生活在没有光亮中的女人的生活和内心,刻画出逼真的现实感。
  
  孙焱莉在《如此拥挤的昼与夜》中,创作思路有些变化。用小标题式的结构叙述故事,讲得条理清晰。陌生女人给故事带来神秘色彩,及至最后一个小标题,一切都变得扭曲,倾斜,整个故事变得飘浮、虚幻,好像走进魔幻之国。原来我经历过一场车祸后,失去记忆。过去和现在混杂在一起,陌生女人原来是我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一场车祸,让我适应了纷乱的城市生活,陌生女人让我找回自己,我的世界也跟着坍塌了。孙焱莉的这个中篇的突出特点是她在表现形式上的探索,虽然还不太成熟,但是对自己的挑战,值得肯定。
                                                                                            
  尹守国的《脚下的黑土头上的天》又是一个过年的故事,但这个过年故事讲述的是一场家庭危机。在城里工作的兄弟俩百成百顺开车回家过年,两家人和满车的年货,却让一大家人的除夕之夜过得像道难关。二儿子百顺离婚的事,因为少了一个儿媳跟回家瞒不过去了。故事以此为切入点,讲述事件给一家人带来的冲击、恼怒、尴尬和措手不及。最后为了脸面,还是用谎言跟乡亲隐瞒下离婚之事,度过家庭危机。作品在保守的乡村习俗、观念与开放的现代理念之间的冲突、对抗中展开故事,两种观念不断的妥协调和,以百顺大年初一回城的逃脱之举,以谎言换来祥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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