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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欢喜岭的日子
来源: | 作者:曾 羽  时间: 2019-12-02
  
  欢喜岭这个名字挺吉祥。
  张金铭这次从公司经理办到欢喜岭这个大队说好听点是挂职,实际上是到大队里的一个特殊的中队当指导员,只能算平职调动。说这个中队特殊是这个中队刚刚由三个中队组合的,搞组合的是新任大队长兼教导员马林宏。马林宏和张金铭熟,在公司机关时,他们是一个支部的,只是人家是书记,他是委员。马林宏下去不久,就力主他去,面上和公司一把手“老爷子”点他的将,私下里当然会给他描绘了美好的前景,描绘得张金铭那颗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谁不希望美好前景啦,人往高处走嘛。
  冻天冻地的二月,有些破败的沥青路上,留有一块块压实了雪的斑迹,透着亮色,在斑驳中延伸,空荡荡的旷野上留下的是收割芦苇后的苍黄,苍黄中散落着井站和钻塔,更多的是风中干枯稀疏的芦苇,人都说欢喜岭两季风,从春刮到冬,风猛,挟着干枯的草叶在空中翻飞,演绎着生命的不朽。
  张金铭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大队,见了马林宏。马林宏喜笑颜开,说的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可屋子里有一干人等说着话哪,滕不出身子来过多地招呼他,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叫来政工组长兼组织干事高锋作了介绍,说,金铭,要不让高组长先陪你到队里吧?
  张金铭说,行。就和高组长出来了。
  高组长个头不高,弥勒佛般一张笑脸,去公司办事时张金铭见过,算是认识。高组长这时笑着说,张指导,马大现在的事太多。
  张金铭说,看出来了。他说看出来是真的,屋子一干人里他有见过的,是局纪检的,在大队查违纪的案子,查了有些日子了,马林宏也算是临危受命吧。
  高组长这时说,张指导,中队的领导班子前些天已经宣布了,就等你到位了。
  张金铭点点头,随着高组长下了楼,行百十步,拐到一栋红砖灰瓦房前,进了走廊就听到可嗓门的嘈杂声,寻着声音过去顶头是队部,随着高组长进了门,灌进他耳朵的声音是,你这样做事,以后不管事了,谁还搭理你?另一个声音说,那我就在太阳底下晒赤目糊!见高组长进来,一个声音说,钢筋混凝土(特殊材料)来了?高组长绷着脸说,闲的没事啦,又瞎掰扯啥哪?
  屋子里有七八个人,坐的地方少,有两个人还坐在办公桌上,嘻嘻哈哈着。许是见后面有个陌生人,目光追光灯样地打过来,没了言语,静静地看着。高组长对办公桌前坐的人说,王队,张指导到了,马大让我陪他先过来。
  屋里的人听了这话,下了桌子,起了身子,鱼贯而出,目光都在张金铭脸上重重地瞄了一下。王队忙站起身,笑着向张金铭伸出手说,欢迎啊。就没了话。
  张金铭笑着说,王队,别客气,从现在开始咱们就在一个锅里吃饭了,机械设备我是一窍不通,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很多,以后还请你多帮助。王队只是笑了一下,没话。张金铭看看王队,王队在他的眼里是有落差的,在他的想象中王队应该是高大威猛的形象,而眼前这个人的个头相对要矮小些,微黑的圆脸,显得有些局促。张金铭来这之前听说过王队,经理办的上司范主任和王队是一起入厂的,一起摸爬滚打不少年。王队叫王德福,入厂有二十年了,刚入厂那些年油田大干快上,他以吃苦耐劳敢打硬拼而闻名,先进的大红花没少戴。马林宏先前跟他说过,王队懂设备、懂施工,队里你们来的这批人里很多都是他带出来的,很有威信,你来主要是帮助抓好队伍建设,这让张金铭心里有了些底数。现在看来哪只是个传说,说晒赤目糊的想来是王德福,坐在桌子上和他掰扯的是他的下属,说是密切联系群众或是彼此不外似乎都不太合适。
  高组长这时问,王队,张指导的办公室安排了吗?
  王德福指指对面新的三屉桌,说,早就安排了,就这,我俩碰个事也方便,住宿在隔壁。
  高组长拍拍桌子说,那好,王队,队里的情况你给张指导介绍吧,大队还有事,我就回去了。
  送走高组长,王德福就向张金铭介绍队里的情况。队里有员工160余人,有六十多台套施工机械,主要从事土石方施工,中队刚组合完,操作手还没有正式定车上岗,队干部还有副队长李晓明,技术员吴兴,当前紧要的工作是操作手定车上岗,主要的问题是按一台施工设备定两个操作手,会有上不了岗的操作手,这事很不好办。张金铭也觉得不太好办,就说,这事等咱们开班子会时再具体研究。
  这时,一个人头在门口探了一下,马上就缩了回去,王德福喊了一声,小猫,你看李队长在哪?叫他回队部。
  被叫作小猫的人这时现了身,是个矮小瘦弱的男人,从脸瘦到身体,脸微黑,额头有两条清晰的抬头纹,牙有些黑黄,让人看不清具体年龄。被叫作小猫的人走进来,眼睛都跟着使劲地说,王队,是是叫李李队长啊?他在在车场。眼睛却看着张金铭,笑了一下,张金铭也笑了一下。
  王德福这时说,那你就快去叫哇!
  小猫说,这就去。就跑了出去。
  王德福这时说,小猫,队里车场打更的。
  张金铭笑着问,不会大名就叫小猫吧?
  王德福楞了一下,说,是,他大名叫什么来的,这小猫小猫叫的,我一时都想不起来他姓什么啦。说着,自己都笑了,还拍了自己头顶一下。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三十岁出头,中等个,白净净一张脸,眉眼很和顺。王德福介绍说李队长,这是张指导。李队长笑着握着张金铭的手说,李晓明,你以后就叫我晓明吧。
  张金铭说,还是叫李队长吧。并示意他坐下,李晓明就坐在条椅上说话。
  谈话中,张金铭知道队里除了王德福说的施工设备定员外,队干部的配置上还有一个名额,李晓明是学机械出身,原来在老二中队管设备维修,合队后管生产了,需要选个管设备维修的副队长,这事是马林宏定的,等他上任后由队领导班子研究决定。张金铭明白马林宏的意思,就问,有合适的人选吗?
  王德福说,技术员吴兴是学机械的,只是入厂时间短,才两年,经验不足,要维修经验丰富的只能考虑三个修理班长了。
  张金铭想一想说,我的意见定员的事先抓紧搞,副队长的事先放一放。王德福、李晓明表示同意。
  这时,电话响了,王德福抓起听筒,说了两句把听筒递给了张金铭,是马林宏,叫他去食堂去吃午饭。张金铭看看表说,好,我这就过去。
  
  大队小食堂有四张餐桌的位置,一张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的工作餐,马林宏和纪检三个人坐在餐桌前说着话。见张金铭进来笑着说,你不会一到队里就开始废寝忘食吧。接着就把纪检的人介绍给他,头是赵科长,四十出头的样子,生的高大魁梧,方脸黄白,紧绷着,另有小王、小李。赵科长说,张指导,我们后期工作还要你多支持呀。
  张金铭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应酬似的说道,我尽力吧。
  吃饭的过程中,丰富了张金铭对目前大队及中队情况的信息。前大队主要领导和中队领导在劳务施工工程款问题上涉嫌违纪,马林宏坐到了这个位置,三个中队的领导暂停工作,接受调查,基层队干部力量短缺,工作还要进行,马林宏就将三个中队组合,王德福由大队调度长出任队长,李晓明在原二中队初任副队长不到一年,没碰过劳务方面的钱,说得清楚,得以留任,领导违纪问题基本查清,等待最后处理,目前要查清的是有些操作手在劳务工程中干私活损公肥私的问题,对灰色收入查实收缴。赵科长要他配合的应该是这件事。大队还有两个副职,管设备的袁玉庆年龄大,甘于做好本职,由副教改管生产的副大赵宏祥在党校脱产学习,马林宏这时必须忙。
  吃过饭,马林宏对张金铭说,上楼坐坐?
  张金铭见有纪检的人就说,不了,中队还有不少事要熟悉。
  回到队部,张金铭给妻子贺岚打个电话,报了个平安,就进了宿舍。宿舍里一张单人床,一个木卷柜,一个旧三屉桌,屋里收拾的很干净。他坐到床上点着一支烟,感觉屋里有些清冷,这才注意屋角的站炉子没点火,就拿出火棒,打开天然气阀门,点燃了火棒,火棒欢快地叫了起来,他调小了气阀,将火棒送进了炉膛,热度马上就散发开来。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小猫,小猫这时说,指导员,你你回来了,壶壶里有开水,刚刚烧的,桶桶里有凉水,你你躺会儿,直直直腰,有有事就就喊我。说完就往外走,
  张金铭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猫转回身笑了,说,大大伙儿都叫我小猫,你你也叫我小猫吧,我我的大名叫叫刘青山,咱们是是一拨来的。
  刘青山,张金铭默念着点点头,递过一只烟去。
  小猫说,不不抽了。见张金铭的烟还递在面前,就接过来夹在耳朵上,说,指导员,你你歇着吧。
  张金铭说,谢谢啦。
  小猫说,不用用谢,我就就是为领导服务的。
  张金铭看着出去的小猫,不由地笑了。
  张金铭躺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这是他多年的生活习惯。他擦了把脸,走出宿舍。对面是停车场,里面停满了施工机械。对施工机械他还是陌生的,来这样的队当领导不由得心里有些忐忑,学而知之在他心里是生了根的,况且机械这块有王德福、李晓明哪。他走进停车场转了一圈,看着几个钢铁的大家伙有些凝神,有些施工机械他是叫不上名的。修理班那边有些声音,他循着声音走过去,见两个穿着油脂麻花工作服的人在一台设备上专注地维修着,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维修的人这时抬头看见了他,陌生的面孔让他们有些发愣。张金铭说,忙哪?
  高大的那个修理工问,你是?
  张金铭说,我是张金铭,今天刚到队里的。
  高大的修理工跳下车,用棉纱擦着手上的油污,笑着说,是指导员吧,我是姜海,他是门小平。
  张金铭点点头,问,还没到上班时间,你们怎么这么早?
  姜海说,就这点活,趁着晌午天暖和,早干完早利索。
  张金铭从上午的谈话中知道中队有十一个修理人员。就问,修理工的工作强度大不大?
  姜海说,怎么说哪,操作手保养跟上,维修量就小些。
  张金铭就问,没有机械保养规程要求吗?
  姜海笑着说,十字作业、八字方针都有,可有些操作手不做就和没有不是一样吗?
  张金铭点点头,说,你们忙吧。就走出停车场。
  张金铭回到队部,王德福、李晓明已经来了。王德福说,指导员,出去了?
  张金铭说,我去车场转转。
  王德福说,机械维修的差不多了,就差定员了。
  张金铭说,哪咱们下午就研究这个事,你们说说具体的想法。王德福、李晓明就说了自己的意见,中心是先选车长,实行车长负责制,人员自由组合。张金铭说,就按这个方案走吧。
  李晓明说,富余的十来个操作手怎么办?
  王德福说,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让他们待岗。
  李晓明说,这样不太好吧?
  王德福说,没什么不好的,基本上都是一起入厂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差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李晓明就不说话了,看看张金铭。
  张金铭想了一下说,可能的话能上还是上岗。
  王德福说,就这么多岗位,也没地方上啊。
  张金铭说,我的意思能不能有三个人一台车的?
  王德福笑了,说,这事从来没有过的,再说车长也不干哪。
  张金铭说,车长的工作我们来做,实在上不去的人再说。
  李晓明说,我看这样行。
  王德福勉强地说,那就试试吧。
  张金铭说,这事宜早不宜迟,明天早晨开大会,我和大家见个面,直接就把这事做了。
  王德福说,行。
  张金铭说,对了,王队,搞定员这事你是不是得向马大先汇报一下?
  王德福说,行,我这就去。
  王德福出去了,李晓明就问,指导员,晚上没什么事吧?
  张金铭说,应该没事吧。
  李晓明说,要是没事咱们晚上一起坐坐,也算给你接个风,王队也有这个意思。
  张金铭说,算了,我还是去食堂吧。
  李晓明笑着说,指导员,今天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吃食堂的日子会少吗?
  这时,一个戴黑框眼镜,二十四、五岁瘦弱的年轻人走进来。李晓明说,吴兴,回来了,见过指导员。
  吴兴立刻上来和张金铭握了握手说,指导员,我和袁大去公司开设备会刚回来。
  李晓明这时说,吴兴对设备维修这块很上心,这段时间设备维修工作做得不错。
  吴兴有些腼腆地说,我还不行,是李队带的好。
  张金铭看看吴兴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李晓明说,指导员说到点子上了,吴兴,你还得自己努力呀。
  吴兴笑着说,那也要领导多帮助哇。
  张金铭感觉吴兴这个年轻人还是不错的。大家就坐着说些队上设备维修的事。
  王德福这时回来,说,马大同意我们的做法。
  张金铭说,那就通知明早开全队大会吧。
  李晓明说,我现在就让办事员通知下去。李晓明回来后看了一下表,说,王队,要不咱们现在走吧?
  王德福看看张金铭说,行。
  张金铭拿起电话说,我和马大说一声。
  王德福说,我已经和马大说过了,他知道。张金铭就放下电话。
  吃饭在中队路对面的一个小饭店,单单一个红幌子斜挑着,在风中飘来荡去。店里很干净,中间一个油桶改制的炉子卧着,天然气烧的很旺,暖暖的。他们在角落里一张桌子坐下,菜很快就上来了。李晓明说,指导员,咱们整点白的吧?
  张金铭说,看大家吧。吴兴就倒白酒。王德福起杯,酒喝的很畅,话多酒也快,张金铭喜欢这样的气氛。
  门开,两个一样高壮的人一起进来,带进一股冷风,看了他们这边一眼,张金铭认出,其中一个是修理工姜海。王德福这时说,你俩咋又出来喝酒来了?
  姜海笑着说,大杨老婆回家了,没饭吃,我陪他出来喝点。
  王德福就说,一起来吧。
  姜海说,不了,你们吃你们的。
  王德福再次说,来吧,我们这人也不多。
  被称作大杨的人这时对姜海说,我师傅都说了,就在一起吧。拉了姜海一把,就过来了。
  王德福介绍说,这是咱队新来的指导员。
  张金铭站起身来说,我是张金铭,姜海中午在车场见过了。
  王德福说,这是杨明新,老一中队推土机班的班长。
  张金铭和杨明新握了手。张金铭对杨明新是有些印象的,每年公司组织篮球赛他都打前锋,挺凶猛的。新增加两个人,酒桌的气氛徒然热烈起来,况且两人都是酒中高手。张金铭发现吴兴酒量差些,成了杨明新重点盯防目标,吴兴受不住劲,有些退缩,杨明新盯住不放,提议走一个,吴兴就喝下一点点,杨明新纠缠不放,吴兴尴尬地回避着。
  王德福这时打破尴尬局面,说,谁喝不了我喝。拿起吴兴的酒杯就喝了,杨明新想拦没拦住。
  张金铭看看王德福说,喝酒是个高兴的事,谁也别勉强,尽力而为吧。
  杨明新这时端起杯笑着说,指导员,头一次喝酒,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张金铭也干了。杨明新竖起大拇指说,指导员,够意思。接着捅了姜海一下。
  姜海这时笑了笑,说,指导员,我给你点一点,我也敬你。
  杨明新马上说,大姜,有你这样倒酒的吗?满杯酒半杯茶呀,倒满倒满。
  姜海笑着说,大杨,咱这样喝是玩赖,意思到了就行,以后还有机会。张金铭笑了笑,和姜海碰了下杯。
  杨明新这时还盯着吴兴找补王德福替喝的那杯酒,正说话间,王德福一下趴在桌子上不言语了。张金铭吃了一惊,李晓明说,王队高了。
  杨明新说,没事,我和大姜送我师傅回去。杨明新搀起王德福往外走时还说,指导员,你够手,找个时间咱们得好好比量比量。
  张金铭笑着说,好哇。
  
  早晨,难得无风,天雾蒙蒙的,一地白霜。张金铭踏着薄霜从大队食堂吃早饭回来,见有个人在会议室里,就进去了。这人戴着蓝套袖擦着桌子,见到他笑着说,指导员,回来了。
  张金铭看看他说,你怎么这么早?
  那人说,我是办事员闫兴平,一会儿不是要开会吗,先收拾一下。
  张金铭看到地擦了,炉子也点上了。就说,辛苦了。
  闫兴平笑着说,看指导员说的,早来一会儿的事。
  张金铭觉得闫兴平这个办事员挺称职的,说,你忙吧。就出来了。
  张金铭回到队部准备了一下自己的讲话提纲。这时,王德福进来了,面色有些憔悴,看着张金铭说,指导员,你没事吧。
  张金铭说,还好,王队,你怎么样?
  王德福说,他妈的,别提了,折腾了多半宿,没睡多一会儿。张金铭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答案,难怪有人说,酒这东西放在瓶里老实,放在肚子里就不那么老实啦。
  开会,张金铭随王德福走进会议室。只能容纳百十多号人的会议室想装下全队的人爆棚是可想而知的,进不去的人只能挤在门口窗口处,乱哄哄地夹着嘈杂声。不是天气冷这个会就该在外面的操场开。李晓明主持会,张金铭先和大家见了面,简单讲了几分钟的话,王德福接着宣布定员方案,按方案进行第一项工作——选车长,通过了车长候选人和监票人名单,办事员阎新平就开始发选票。填选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人影不断地窜动,仨一群五一伙的,倒是波澜不惊。张金铭想,看来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的。
  车长选举很顺畅,车长定助手由车长自主决定,队里不干预,最迟明天早晨要结果。这时没有人员在队里停留,车组都回去组合了。队里一下从喧嚣落入平静,给人以怪怪的感觉。张金铭这时坐到办公桌前想着队里下一步工作。虽然选举车长前他特别强调车组要有三个人,并鼓励三个人的车组,能不能实现真的未可知,富余人员怎样上岗?上不了岗如何安排?稳定是队伍的一件大事,没有稳定很难带好队伍。这时就问王德福,王队,会不会有人组合不上?
  王德福说,哪还用说,肯定有。
  张金铭说,这事怎么解决哪?
  王德福说,这是没办法的事,认命吧。
  这话让张金铭很失望,这是他到队里接触的第一个矛盾问题,待岗就意味着收入减少,这种情况不消除,队伍管理就存在稳定的隐患。张金铭这时问,王队,队里的奖金分配是怎么搞的?
  王德福说,还没定,过去三个队都有方案。
  张金铭,你说说。王德福说,我好几年不在队里了,说不太清楚,李晓明和办事员闫兴平应该知道。
  张金铭说,我叫他们过来,咱们听一听?
  王德福说,行。
  李晓明、闫兴平过来了。明白张金铭的意思后,李晓明说,闫兴平是老办事员了,他能说清楚。闫兴平确实说的清楚,三个队的奖金分配方案说的明明白白,还说了各队方案的利弊。张金铭看看闫兴平,心里不由赞叹,这是个有心人。就说,王队,我觉得这些方案基本还是可行的,先让闫兴平综合出个方案,咱们再具体讨论,行吗?
  王德福说,行。
  张金铭说,闫兴平,你辛苦一下,马上搞出来,下午我们研究用。
  闫兴平说,好的,指导员,我马上弄。就出去了。
  王德福这时看了张金铭一眼,说,指导员,这奖金还没影哪,咋这么急?
  张金铭说,我主要考虑上不去岗人员这一块,这些人做辅助性工作奖金应怎么分配,也利于明天车组定完员我们做工作。
  王德福说,一个奖金分配还用搞得这样复杂?张金铭说,现在的复杂是为了今后是简单。
  李晓明说,指导员说的对,这事还是早做了好。
  王德福没说话。张金铭说,按照队里的实际,我们要认真通盘考虑一下。两人点点头。
  下午一上班,闫兴平把奖金分配方案草稿送过来就要走,张金铭说,闫兴平,你别走,你也参加,把吴兴也叫过来。王德福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张金铭。张金铭就说,研究奖金方案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方案出来后要和职工见面,通过了才能实施,不全面咱们就完善。王德福这时收回了目光,点点头。
  方案修改的挺顺,除富余人员这块是增加项外,其他项主要是各项系数的调整,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闫兴平说,这个方案够细的。
  张金铭说,你重新整理一下,弄好了给王队再看看。闫兴平就出去了,张金铭伸了一下双臂,站起身来 。
  李晓明这时说,指导员,打杆台球,放松一下?
  张金铭说,好。他们就来到会议室。
  李晓明的台球打的不错。这时王德福进来说,指导员,马大的电话。
  张金铭就把球杆给了王德福。马林宏在电话里说金铭,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坐一会儿。张金铭说好的。
  进了马林宏的办公室,坐定,马林宏笑着问,金铭,感觉怎么样?
  张金铭说,还可以吧。
  马林宏说,王队的优势是实干,带好队伍得靠你,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有什么困难吗?
  张金铭笑着说,我刚来,情况还不太清,困难还谈不到。
  马林宏说,听王队说,你们把奖金分配方案搞出来了,怎么想的?
  张金铭说,明天车组定员就落实了,主要考虑富余人员这一块。
  马林宏笑着说,我说你的动作这么快呢,好哇,带队伍稳定工作很重要,班子团结更重要,你要当好这个班长啊。
  张金铭点点头,说,是。他明白马林宏是在提醒他。这时,局纪检的赵科长进来,张金铭就出来了。
  刚到队部门口,闫兴平这时急匆匆地往外走,看到张金铭说,指导员,方案我给王队了,操作手高军的家属突发心脏病,我得过去看看。
  张金铭就问,王队知道吗?
  闫兴平说,我和他们说过了。
  张金铭马上说,哪我和你一起去吧。他们就往家属区赶。张金铭这时问,像这种情况过去队里是怎么办的?
  闫兴平说,各队都不太一样,我们队做得要相对好些,队领导必须亲自到场。张金铭点点头,随着闫兴平加快了脚步。
  救护车闪着蓝灯停在楼栋口,病人刚刚抬进救护车,高军脸上惊慌不定,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见到他们眼里闪着泪光。闫兴平马上劝慰着说,高军,你别着急,指导员,我先陪着去总部医院。
  张金铭说,好,快走吧,有什么需要给队里来个电话。
  救护车闪着蓝灯疾驰而去。刚刚帮忙的人里有人和张金铭打着招呼,想必是队里的人,有人议论说,这高军也真够难的,近处也没个亲戚,孩子都没人帮着照看。张金铭看着远去的救护车若有所思。
  回到队里,王德福和李晓明还在专心地打着台球,张金铭心里涌起一丝不快来,他还是把它按了下去。问,王队,闫兴平把方案给你了?
  王德福指指窗台说,在哪。
  张金铭拿起方案,回了办公室。这时,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电话里说,指导员,我是杨明新,晚上有时间吧,比量比量怎么样?
  张金铭说,心情这么好?
  杨明新说,当然,啥时候都好。
  张金铭说,几家欢喜几家愁,今天我就免了,有事。
  杨明新说,指导员,真的有事啊?
  张金铭说,真的。就挂了电话。
  晚上,张金铭在办公室刚刚把奖金分配方案润色完,伸了懒腰,准备回宿舍休息,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是闫兴平,闫兴平说,指导员,高军的妻子病故了。
  张金铭吃了一惊,说,怎么这么快,有什么需要?
  闫兴平说,需要人手,人我都找好了,得要台车把他们送到医院来。
  张金铭看看表说,你让人来队里吧,我马上和调度室联系车。
  夜深沉,车在冰冷的暗夜里疾驰,寒风拍打着车窗玻璃透进凉气,车上的人不时地跺着脚。车到总部医院已经是午夜,张金铭带着人奔了急救室。闫兴平刚刚忙乎完,额头汗津津的。高军盯着急救床,目光有些呆滞。
  张金铭拉住高军的手,轻轻拍着说,节哀,赶什么事办什么事。
  高军苦着脸,说,谢谢指导员。
  闫兴平这时说,指导员,衣服刚穿好,得马上把遗体抬到太平间去,护士一直在催哪。
  张金铭说,好。听说抬遗体,不知忌讳还是害怕,来的几操作手相互看看,有些迟疑。张金铭看看他们,马上上前抓住担架的一端,闫兴平抓起另一端,抬了起来,几个操作手见状忙上前搭手。
  出了门诊楼大门,院子的夜一下暗了下来,风呼啸,增加了几分恐怖气氛。他们摸索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经过两栋楼之间的空地时,一阵阴冷强劲的疾风吹来,忽的把盖遗体的白布单陡然吹起,不由的惊得人打个寒战,一个操作手跳到一边,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当诈尸了哪。
  闫兴平说,看你哪点胆吧。
  高军忙捡起被单将遗体盖好,他们继续前行,奔向闪着暗黄门灯的太平间。
  在阴冷太平间水泥台上安放好遗体,张金铭问闫兴平,还有什么事要办?
  闫兴平皱了一下眉头说,指导员,这样的事我也不懂,看太平间的老头肯定明白,只有找他问问啦,高军给亲属打了电话,天亮人就会陆续到,我留下陪高军,再留两个人帮着跑事,有可能的话明早再来台值班车。
  张金铭说,行,就这么办,闫兴平,一定要帮着把事情办好。 
  闫兴平说,我知道,指导员,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队里还有事。
  张金铭拉着高军的手说,高军,队里有事,我得先回去,有什么事和闫兴平商量。高军默默地点点头。

  张金铭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起来了,他心里有事睡不实,一是给高军那边报值班车的事别耽搁了,再就是车组组合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去吃早饭,顺路进了调度室,把值班车的事落实了。回到队里,王德福已经来了,正挥动着大扫帚和几个人扫院子。他走过去,要拿王德福手里的大扫帚,王德福说,这就完了,让他们收拾吧。他们就进了办公室。
  王德福坐下后说,我听说高军的媳妇没了?
  张金铭说,是,闫兴平在那帮着处理后事,我刚刚给报了台值班车。
  王德福叹息着说,这人也太脆了,年纪轻轻地,说没就没了。
  张金铭说,可不是吗,对了,王队,队里对这样的事有什么具体办法没有?
  王德福说,我不知道,闫兴平应该清楚。
  张金铭说,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高军的事就是个例子,队里应该定个具体办法,遇上事好操作。
  王德福爽快地说,行,指导员,你看怎么好就定吧。
  这时,有车长进来开始报组合名单,王德福开始记录。张金铭考虑着拟定具体办法,高军的事只是个点,这么大一个队,这么多职工,连接着这么多的家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也是一大块事情呀,要作为一件事情去办,怎么办?办到什么程度?闫兴平对这事比较清楚,等他那边事情处理完了,了解具体情况后再定。车组的报名工作搞了一上午,从定人到定车一百多号人你进我出的,还算顺畅的基本敲定了,只是真应了王德福的话,没有出现一个三个人的车组。
  中午,张金铭躺在床上想,闫兴平那边没来电话,看来事儿办的还好,这人有一定工作能力又有热心,适合把队里工会工作抓起来;车组组合工作完成了,奖金分配方案可以公布,听取职工意见后再修订完善;富余人员这块怎么办?困倦袭来,张金铭眼皮开始打架了。
  一阵争吵声传来,一声比一声高。张金铭开始以为睡梦中听错了,睁大眼睛,知道是真实的,忙从床上起来,擦了把脸,进了队部。里面有十来个人,没有座位的就站着围拢着,一个身形偏高的人坐在王德福的办公桌上赤红着脸和王德福吵嘴,手还不停地指指点点。见张金铭进来,坐在他椅子上的人马上起了身,站到一边,张金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在办公桌上那个人转头看了一眼张金铭,停了嘴。张金铭绷着脸说,你下去!
  那个人楞了一下,慢吞吞地滑下了办公桌,气哼哼地说,指导员,王队这也不讲理呀。
  张金铭看了那人一眼,说,你是在讲理吗?你坐在领导的桌子上首先是对领导的不尊重,这都不懂吗?
  那个人说,可是王队他······
  张金铭说,没有什么可是的,先说你坐桌子这件事,你记住,这样的事在我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你清楚了吗?那个人点点头。张金铭缓和了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说,刘玉忠。
  张金铭问,你有什么事?
  刘玉忠说,指导员,没车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张金铭看看屋子里的人问,你们都是?几个人都说是。张金铭平心静气地说,队里的情况你们都清楚,这次组合肯定有人上不了车。
  刘玉忠马上说,可我不一样啊。
  张金铭马上严厉地说,你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刘玉忠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张金铭说,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要工作,要养家,队里在研究这件事时也考虑到这一点,一是看你们如何上操作手岗的问题,现在看已经不可能了,二是如果上不了操作手岗,队里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奖金分配方案队里已经初步定了,马上就要公布,你们有工作做,收入不会受太大的损失,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肯不肯做,能不能做好的问题,三是有想去其它队的,队里向大队汇报协调。几个人相互看了看,没说话。张金铭看着一直沉着脸的王德福说 ,王队,你看这样好不好,来的这些职工情况也许不太一样,有问题可以提,有想法可以讲,在这说行,单独谈也可以,但要坚持一个原则,心平气和。
  王德福沉着脸说,就是吗,吵能解决什么问题呀。
  张金铭看看屋里的人说,有想谈的咱们一个个的来,没有的可以走了。
  刘玉忠马上说,指导员,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张金铭看看王德福,王德福点点头,起身要走。张金铭说,王队,你别动了,我和刘玉忠去我宿舍谈吧。
  在宿舍里坐定,张金铭看着刘玉忠,棱角分明的脸庞,眉宇间有几分自信,就说,刘玉忠,有什么你说吧。
  刘玉忠看看他,说,指导员,我对这次组合没意见,只是对这次作法有想法。
  张金铭说,你说。
  刘玉忠说,在车长选举和组合上有人在私下做了不少工作,影响了公正。
  张金铭看看他说,能说具体点吗?
  刘玉忠说,从前天晚上到今天报名之前很多人就没消停过,自己选车长拉票不说,还帮助别人拉票,帮助别的车组搞组合。
  张金铭皱了一下眉头,说,你是说前天晚上就开始了?
  刘玉忠说,指导员,你可以随便问,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张金铭说,知道的人多吗?
  刘玉忠冷笑一声,说,对操作手来说这是最大的事,这种事一传俩俩传仨的,谁会不知道。
  张金铭说,有具体的人吗?
  刘玉忠犹豫了一下,说,据我所知的首先是杨明新,他是王队长的徒弟,在队里工人中老以老大自居。
  张金铭说,我知道了,你个人有什么具体问题吗?
  刘玉忠说,有,我和高军原来是一台车的,这次杨明新就攒落高军不要我,我问过高军,高军倒是没把话说死。可有人放风说已经和高军说好了,上高军的车。
  张金铭看看刘玉忠,说,高军的媳妇不是有病去世了吗?
  刘玉忠说,就是去医院之前的事,因为这事我都没跟着去医院,我生气,好像我是为上他的车似的,我也不想让他为难。
  张金铭问,你俩一台车多久了?
  刘玉忠说,有三年了,我开始学的也是操作手,后来单位让转行,干了几年焊工,三年前又改回来了。
  张金铭问,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刘玉忠说,我觉得挺好的,高军这人技术好,就是不太爱说话,他对我什么看法我就不知道了。
  张金铭想想说,刘玉忠,我得先批评你,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和王队长吵,这不是处理问题的办法,你说是不是?刘玉忠点点头。张金铭接着说,再就是高军那里,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人心都是肉长的,事在人为,你明白吗?
  刘玉忠脸一下红了,马上说,指导员,我知道了,王队那里我给他赔礼道歉。
  张金铭看出刘玉忠这人实际挺聪明的,就说,你还有事吗?
  刘玉忠说,没有了。
  张金铭说,哪就这样吧。
  刘玉忠站起身,笑着说,指导员,刚入厂时,咱们是一个队的。
  张金铭说,是吗,你走的早吧,我没什么印象。
  刘玉忠说,我在队里就呆有一个月,在一排一班当班长,你那时在四排十一班。
  张金铭说,我说吗,今天就这样吧。
  刘玉忠出去了,张金铭在宿舍里踱着步子,思虑了一会儿,才回到办公室。王德福和李晓明说着话,看到他进来,李晓明问,指导员,谈得怎么样?
  张金铭说,还可以,其他人没什么事?
  王德福说,现在还没有。
  张金铭说,既然这样,咱们把中队的班组划分一下吧,相应的组织机构也建立起来。王德福、李晓明都说好。张金铭说,工会我看由闫兴平牵头,共青团由吴兴管,你们看合适吗?两人都说行。张金铭说,班组长这块我不了解情况,你们看谁合适定一下。王德福、李晓明在划分好的班组里挑选着班组长,小修班分成两个组,王德福力主姜海牵头,李晓明没反对。研究停当,李晓明这时说,大队调度室刚才来电话,明天有个劳务工程任务,需要四台设备上去。
  张金铭看看王德福,王德福对李晓明说,生产上的事你就安排吧。
  李晓明又看看张金铭,张金铭问,出去多长时间,很急吗?
  李晓明笑着说,估计得一段时间,咱这一来任务就是急的。
  张金铭想想说,明天早晨开中队大会,把研究好的事宣布一下,你们觉得哪?
  李晓明说,可以。
  王德福说,高军那台车还没定人哪?
  张金铭说,高军的事比较特殊,等他回来再说吧。
  王德福想想说,也行。
  中队大会开的很快捷,张金铭最后做了几点强调,特别强调吴兴作为技术员继续抓好中队设备维修,引来包括王德福在内诸多关注的目光,张金铭明白其中的内涵。
  开过了大会,张金铭去车场看看。两台挖掘机两台推土机开出车场大门,开始上拖板车。李晓明在旁边看着,设备上好拖板车,操作手往上边装行李,李晓明向班长杨明新交代完工作,两台拖板车就开拔了。李晓明这时看到张金铭说,指导员,你也过来了。
  张金铭点点头,说,这样的工程队里不需要去领导?
  李晓明说,不用,前期劳务预付款都交大队财务了,现场交给杨明新负责,记好工时就行。张金铭点点头,往回走时,李晓明就问,指导员,设备副队长你是想用吴兴?
  张金铭看了李晓明一眼,说,没有,过去不是一直他在管吗?你不是也觉得他管的还不错嘛?
  李晓明笑了笑,说,哪倒是。
  张金铭问,怎么?
  李晓明说,这么大个中队,他现在资历还浅点。
  张金铭点点头,问,你觉得还有谁合适?李晓明说,原来三个小修班长都可以,姜海比那两个年轻点,但组织能力要强些,热情也高些。
  张金铭说,那就放段时间再说,咱们一定要选个合适的。
  李晓明说,说的也是。
  张金铭回到办公室,王德福在,屋里还坐着一男一女,王德福对女的说,这是我们队指导员。
  女的清瘦,颧骨突出,大眼睛看了张金铭一眼,笑着说,指导员,正好你也回来了,我们家李玉岗车的事你们给说倒说倒吧。
  张金铭没明白,看了看王德福,王德福沉着脸,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吗?
  女的说,说什么清楚了,高军都答应我们家李玉岗上他的车了,怎么说变就变了哪?
  王德福耐住性子说,这事你得问高军哪,和队里没有关系。
  女的说,怎么没有关系,没关系怎么会变?
  王德福绷紧了脸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们到现在还没看到高军的人影哪,他从来也没报和谁一个车组呀?
  女的这时有点放泼地说,定完的事说变就变,就是你们队领导的事。说完,还看了张金铭一眼。
  王德福厉声说,你听不明白中国话呀,从选完车长到现在我们都没看见高军,这和队里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事你问高军去!
  女的放泼地喊道,王队长,你这是不讲理,在你这说不明白,我们就找大队去。
  王德福黑着脸说,你爱找谁找谁去!
  女的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这也太不讲理了。接着转向张金铭说,指导员,你给评评理。
  张金铭这时明白了,看看她说,哎,你不要哭了,您贵姓?
  女的止住哭泣说,姓金,金玉娟。
  张金铭说,金玉娟,你不是我们队的职工吧?
  金玉娟楞了一下,擦着泪说,我是李玉岗的家属啊!
  张金铭笑着说,这我不怀疑,可我觉得李玉岗有什么问题,还是由李玉岗自己来说,这种事作为家属还是不要到队里来,你觉得哪?
  金玉娟这时说,我家老李老实,一扁担压不出个屁来,他什么话都不敢说。
  张金铭笑着说,人老实并不一定代表没想法,有想法就可以说,首先你瞧不起李玉岗就很不好。
  金玉娟这时脸马上沉了下来,说,指导员,你怎么挑拨离间哪,我怎么瞧不起我家老李啦?
  张金铭笑着说,金玉娟,你别急呀,你想想,工作上的事,李玉岗完全可以自己说清楚,你说你跟着来算怎么回事呀?这是一,其二,你刚才说他一扁担压不出个屁来,这是对老李的尊重吗?你说你都不尊重他,怎么让别人尊重他哪?
  金玉娟脸红了一下,把脸转向李玉岗说,老李,你说话呀!
  李玉岗闷闷地说,王队长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还让我说什么呀。
  金玉娟气哼哼地站起身,有些恨恨地说,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人。就匆匆地走掉了。
  李玉岗这时站起身来也要走,张金铭笑着说,老李,你有什么急事呀?
  李玉岗闷闷地说,没有。
  张金铭说,要没什么事,你就坐一会儿咱们随便唠唠。李玉岗就坐了下来。张金铭从唠嗑中知道他是老操作手了,可技术很一般,过去干过炊事员,水平还不错。张金铭就问王德福,王队,咱们施工时队里办伙食吗?
  王德福说,需要的时候也办。
  张金铭说,老李,你完全可以在这方面发挥长处嘛。
  李玉岗说,这活我也干过,不好干。
  王德福这时说,李玉岗厨艺不错,可咱队这帮操作手嘴太刁,难伺候。
  张金铭笑着说,老李,你放心,你当大厨时我去,我看看这些操作手怎么个难伺候法。
  这时,闫兴平进来了,李玉岗就出去了。张金铭问,高军那边的事办完了?
  闫兴平打了个哈欠说,完了,高军把骨灰送回媳妇的娘家了。
  张金铭看闫兴平眼圈发暗就说,你累两天了,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休息吧。闫兴平就出去了。

  王德福、李晓明、吴兴一早上班就去车场了,他们和新车组人员结合,看每台机械设备的具体状况。
  闫兴平上班来,张金铭就找他过来,责成他牵头队里工会工作,商议确定工会的委员构成,收集职工对奖金分配方案的意见,先行集中,最后敲定。张金铭对奖金分配的事很看重,方案细致,透明度高,职工自己都可以算清楚账,意见就会小或没有,利于中队长效管理。闫兴平很高兴地接受这项工作,他说,这样好,省去临时研究时的很多麻烦,过去每次发奖金都有人找,都有难平之事。张金铭想的不仅仅是奖金的事,奖金只是个点,从这个点联系着中队的全面管理,人员动态、生产运行、安全管理、设备维修、零散用工都要记录详尽,谁主管谁负责,这是中队管理的提升。
  闫兴平这时,指导员,还有事吗?
  张金铭说,这次车组组合听到什么反映了吗?
  闫兴平说,还不错,没出大框,反映也不大。
  张金铭说,哪就是还是有反映啦,哪方面的?
  闫兴平说,一是开大会前有人就知道选车长这件事了,提前做工作了,再就是拉帮结伙搞同盟,但效果不大。
  张金铭问,为什么?
  闫兴平笑着说,原来三个中队都有自己的圈子,那么容易打破吗?想打破的人想法有点太简单了。
  张金铭点点头,问,杨明新这个人怎么样?
  闫兴平笑着说,过去不是一个队,没太深的接触,面上看,爱讲哥们义气,有个小圈子。
  张金铭点点头,问,哎,李玉岗要上高军的车是怎么回事?
  闫兴平笑了,说,李玉岗媳妇管杨明新叫干哥。
  这时电话响了,张金铭拿起电话说,您好!
  电话里说,是张指导吧,我是纪检的老赵。
  张金铭说,赵科长,您好!闫兴平这时对张金铭点点头就出去了。
  赵科长说,我们要找队里的一些操作手谈话,需要你的配合。
  张金铭说,您说。
  赵科长说,没别的,就是要保证人员的到位。
  张金铭说,行。
  赵科长说,哪现在就让李忠波来吧。
  张金铭说,好的。放下电话,张金铭想想,他不认识李忠波,就去找闫兴平,说,你把李忠波找来?
  闫兴平说,是纪检找他吧?
  张金铭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闫兴平有些诡秘地笑了笑,没作答,只是说,李忠波父亲病了,他请假回老家好些天了。
  张金铭看看闫兴平,说,不对呀,我记得他是当选的车长,选车长时票数不低呀?
  闫兴平笑着说,是。
  张金铭这时就问,他是不是知道纪检找他?
  闫兴平笑了笑说,指导员,你不知道?
  张金铭说,我刚来几天呀,我怎么会知道?
  闫兴平说,前任大队领导在干劳务工程中挪用劳务款这事你知道,纪检主要找干过相应工程的操作手落实工程款的情况,这种事操作手怎么会知道,不知道就说说个人的情况,说真的,操作手干劳务很辛苦,老板为了加快工程进度,私下里给操作手一些小费,现在落实情况变成查小费,退小费了。
  张金铭说,有退的吗?
  闫兴平说,怎么会没有,不少人呐,少的千八百的,多的好几千。
  张金铭说,按你这么说,李忠波应该是躲风头了?
  闫兴平笑着说,人家爹病危,谁会不给假呀?
  张金铭就说,请假的应该不是他一个吧?
  闫兴平说,还有两个,指导员,不知道你对这事是怎么看的,我觉得纪检这事做的有点过了,一个小操作手你收拾他个什么劲呀,外国的门童还给小费哪。
  张金铭笑了笑,从闫兴平屋出来了。
  张金铭坐在那里想了想,给赵科长回了个电话,说人不在。要找下一个他就去通知。在的操作手还真配合他的工作,去了,皮毛不伤地回来了。张金铭想,去的操作手不知道是真没得到小费,还是骨头硬,打死都不说?张金铭找人找的都有些烦了,那天吃饭时笑着问赵科长,您还有几个要找的,你得抓紧哪,要不操作手可都出去施工了。
  赵科长苦笑一下说,不找了,就这样了。
  张金铭舒了口气。
  晚上,张金铭找些资料看,他在考虑队伍建设相关内容。这时,保卫干事齐宝忠打来电话说,老兄啊,你们队的职工被派出所抓了,咱们去看看吧。
  齐宝忠隶属公司保卫科,是派驻大队的保卫干事,他们过去就熟。张金铭有些吃惊,问,知道什么事吗?
  齐宝忠懒懒地说,还会有啥事,赌博,打麻将。
  齐宝忠身材修长,窄脸,有些油头粉面的味道。张金铭和齐宝忠坐车去派出所,张金铭笑着问齐宝忠,哎,齐保卫,你说什么叫赌博呀?
  齐宝忠吭哧了几声,说,动钱就应该算呗。
  张金铭笑着说,齐保卫,这样说来你也赌过呀,还不止一次哪,你是知法犯法,执法犯法呀。
  齐宝忠笑着说,我是民不举官不究,他们是撞在枪口上了。
  张金铭笑着说,这院治安你最大,谁能举你究你呀?
  齐宝忠有些自得地说,这没办法。
  张金铭随齐宝忠进了派出所,办案民警和齐宝忠打了招呼,齐宝忠给张金铭做了介绍。办案的王警官介绍了情况,说有人举报,他们就去抓了赌,收缴的赌资并不多,但影响不好,回去后单位一定要进行批评教育。张金铭说,王警官说的是,教育是必须的。王警官就带着他们去了隔壁的房间,四个人板正地靠墙站着,见指导员进来,都低下头。
  齐宝忠这时迈着方步,背着手,绷着脸说,你们真是没事找事,闲的呀,还不赶紧走!四个人鱼贯往外走。
  王警官这时说,哎,高晓斌不能走啊!
  高晓斌就站住了。张金铭看看齐宝忠,齐宝忠就问王警官,高晓斌怎么啦?
  王警官说,在家看黄色录像。
  齐宝忠看看高晓斌厉声说,妈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高晓斌低眉顺眼地说,他们问我过去是不是有违法乱纪的事没交代,我说没有,他们不信,吓唬我,我一害怕,就把在家和媳妇看黄色录像的事给说了。
  张金铭说,王警官,这两口子在家看的,教育教育算了吧。
  王警官这时眼一瞪,说,扫黄打非不知道吗,不行,交三千元罚款。
  张金铭就看齐宝忠,齐宝忠说,哎,少罚点吧,教育一下得了。
  王警官说,这事我说的不算,你们找所长去说吧。
  齐宝忠撇了一下嘴,看了张金铭一眼说,这事难办了,高晓斌,快叫家里送罚款来吧。
  高晓斌哭丧着脸说,我一个单职工,家里那有钱哪。
  齐宝忠就说,有钱打麻将,没钱交罚款哪!
  张金铭这时就问,这的所长是谁呀?
  齐宝忠皱着眉头说,李泰。
  听到这个名字,张金铭也皱了一下眉,李泰这两年以扫黄打非绝不手软而闻名,挺走红,听说刚刚获得了二级英模。张金铭和李泰曾是党校函授班同学,李泰长得黑,同学都管他叫“刚果人”,同桌的你,也不好好上课,作业没少抄,嗑也没少唠,特别是关于“严刑峻法”这个话题,张金铭没少给李泰讲故事,讲得李泰一愣一愣的,关系当时相当地不错,可听说现在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啊。张金铭这时就问王警官,你们所长在吗?
  王警官看了一眼张金铭,说,在,二楼。
  张金铭一个人上了楼,敲敲门,李泰看见他有点吃惊,仍是不拘言笑地问,这不是我们的张大才子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张金铭笑着说,妖风。
  李泰有些疑惑地说,妖风?没听说过。
  张金铭说,我的属下闹妖,把您老人家给惊动了,赎罪!赎罪!
  李泰笑了,说,大才子就是大才子,骂人都不带脏字,你过这边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张金铭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到这边来呀,啥时候有空,找几个人坐坐?
  李泰说,好哇,别人见不见都行,你这位大才子我还是真的想见,想继续临听你的教诲。
  张金铭说,真的假的呀?
  李泰说,骗你是这个。做了个乌龟爬的手势。
  张金铭笑了笑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哎,高晓斌的事你看怎么办好?
  李泰问,你想怎么办?
  张金铭说,一个小工人,又是单职工,能过去就过去吧。
  李泰看看他说,你手下不都是一群这样的傻子吧?
  张金铭说,要都是这么实诚的人倒好了。
  李泰说,你都来了,人你领走,下不为例啊。
  张金铭说,那就谢了。
  回去的车上,齐宝忠说,老兄,你太有面子了,什么关系呀?
  张金铭说,过去认识。
  齐宝忠说,没那么简单吧,上次有个单位的副厂长给人说情,李泰当时就给撅回去了。
  张金铭说,哪得分啥事。说是说,以现在李泰的作风今天确实给他面子了,可下不为例也把以后的口封死了。他想,职工教育这块还真要抓好。
  
  张金铭拟定了中队星级职工的考核办法,月考核,年评审,和奖励机制和评先进挂钩。完成这个文本后对王德福说,王队,这个你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王德福说,算了,我同意,你就实施吧。
  张金铭就去找闫兴平,让工会组织开会讨论拿出意见来,完善后就公布实施。闫兴平将文本放在抽屉里,笑着说,指导员,晚上没事吧?
  张金铭说,应该没有,你有事?
  闫兴平笑着说,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张金铭说,算了吧。
  闫兴平说,要是没事的话就这么定了,下班咱们一起走。
  张金铭说,那就我请你。
  闫兴平笑着说,行啊。
  一段时间的接触,张金铭感觉,闫兴平不仅稳重而且细致,从那里他会得到想知道的一些东西,密切联系才会深入,才有好的效果。王德福是大队调度室下来的,可最初是一中队的,李晓明是二中队的,闫兴平、吴兴是三中队的,这在新组合的中队里自然而然地形成各自的圈子,这是张金铭看到的,也是他想要打破的。
  王德福走后,闫兴平过来招呼张金铭,张金铭就随闫兴平出来了,他没问还有谁。路上,闫兴平问,指导员,你觉得吴兴还行吗?
  张金铭说,还不错,你觉得哪?
  闫兴平说,年轻人重在培养。
  张金铭说,是。
  闫兴平说,王队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张金铭问,怎么说?
  闫兴平说,他可能更看重姜海。张金铭点点头。
  穿过家属区不远有个小饭店,他们进去了。闫兴平径直推开一个单间的门,里面已经有人先到了,见到张金铭齐声说,指导员来了。张金铭点点头,见是高军和刘玉忠。刘玉忠侧身让他们上座,马上把茶水倒上,开门招呼走菜,就挨着张金铭坐下。高军开始倒酒,倒完酒,端着杯涨红着脸说,指导员,我这人嘴笨,不会说啥,我媳妇的事让指导员费心了,也感谢大家帮忙,我大点口,大家随意。半杯酒下去,眼圈竟有些红了。
  张金铭说,高军,千万别这么说,队里帮你是应该的,这杯酒我陪你。
  放下杯,闫兴平说,指导员,高军说的是心里话,你来的时间虽然短,做事很到位,这是大家看得见的,有你让我们看到中队的希望。几个人都说是。
  张金铭忙说,闫兴平,话不能这么说,队里的希望要大家共同努力。
  闫兴平笑着说,指导员,大海航行靠舵手,我们希望你当好这个舵手。
  张金铭说,舵手我真的不敢当,但我敢说我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的,有句歌词是怎么说的,众人划浆开大船,哪咱们大家都当好浆手,划好中队这条船吧。
  闫兴平说,指导员说的好,那咱们就为当好浆手干一杯。酒杯放下,刘玉忠开始倒酒。
  门开,小猫进来了,张金铭楞了一下。几个人都说猫来了。小猫站在那里笑。刘玉忠这时说,猫,来,坐下喝一杯。
  小猫说,喝喝一杯。刘玉忠就给小猫倒酒。小猫看着张金铭,竖起一根手指,说,指导员,我就就喝喝一杯,喝喝完我我就走。张金铭笑着点点头。
  闫兴平悄声说,别看小猫这样,在队里人缘不错。张金铭笑了笑,确有些疑惑。
  小猫这时说,指导员,我敬你。张金铭就端起杯喝了一口。大家就开始相互单敬,随便说着话。
  小猫喝完那杯酒就走了,大家也没留。闫兴平说,指导员,别看小猫这样,挺会来事的。大家都说是,像过年时,大家回老家过年了,家的钥匙就放他那里,他就给大伙儿看家,哪次过年都看个十几家。这时大家就开始围绕小猫说事。
  小猫也是他们那批入厂的,父母早亡,大家都陆续结婚了,才发现小猫还单着哪,大家就开始帮忙。闫兴平通过关系在附近农村找到一个大龄女,听说小猫在油田工作,人家一百个愿意。闫兴平就领小猫去相亲。见面时,大龄女生的人高马大的,小猫长的矮小,闫兴平一见以为不行,可人家已经开始杀鸡做菜殷勤待客了。从相亲开始,小猫一直很少说话,吃饭时更是闷头吃,说话多是闫兴平的事,大龄女的爹一直让他们吃好喝好,他们都吃好了,那位还在让,还在给小猫碗里夹菜,小猫这时发誓说,小肚吃嘚嘚的,憋犊子没吃饱。
  闫兴平当时吃了一惊,看看大龄女的爹,那位笑了一下说,这孩子真实诚。这桩婚事还真成了,小猫媳妇是个过日子的人,很节俭,小猫有些受不了,和关系近的人,有时就蹭顿酒喝,大家也不反感他。
  张金铭问,他受过什么刺激吗?
  闫兴平笑着说,不知道,我认识他就这样,我说个有意思的事,有一次,队里让他在施工现场看设备,一大早他在附近的井站往队里打电话说,不好了,出事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设备好像丢了。我让他好好数数。他说他站在设备上数,设备就少一台,在地上数,就一台不少。大家都笑了起来。
  刘玉忠这时说,指导员,有一点你可能都不相信,你看小猫这样,可象棋下的特别好,能下盲棋。大家都说是。
  张金铭说,是吗,有时间我得见识见识。
  刘玉忠这时说,指导员,实际喝酒我不行,但我还是得敬你,谢谢了。张金铭明白他的意思,碰了一下杯。
  闫兴平这时说,指导员,喝完咱们去舞厅坐会儿?
  张金铭说,这还有舞厅?
  闫兴平说,这边友邻单位搞的,人挺多,没事过去看看吧。
  张金铭说,也好。
  高军说,我就不去了。
  舞厅里灯光摇曳,舞曲轻柔,给人以轻松感,舞池里人头攒动,舞伴们顺时针方向绕着圈子。舞厅边放着条椅,里面的两个角落里有几张茶座,刘玉忠带他们到一个角落的一张空茶座坐下,要了一壶茶。闫兴平喝了口茶说,指导员,跳舞去。
  张金铭说,你们跳吧,我想坐一会儿。
  闫兴平说,那我先去了。
  张金铭看看刘玉忠,说,你怎么不跳?
  刘玉忠笑着说,指导员,不怕你笑话,我对这个一窍不通,要是足球我还行。
  张金铭笑着说,你说的这个行,就不是一般的行了吧。
  刘玉忠说,那是小时候的事,在少年体校踢过。
  张金铭说,看你的体格就像。
  刘玉忠说,指导员,你喜欢看足球吗?
  张金铭说,喜欢。刘玉忠这时找到知音,就讲足球,讲的头头是道。张金铭说,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后来学电气焊来着,怎么又转回来当操作手了?
  刘玉忠笑着说,指导员,跟你我说真话,我当时在修保车间当配修班长,车间也在培养我,当时我考虑操作手收入高,就剜门盗洞的回来了。
  张金铭点点头,问,你和杨明新是怎么回事?
  刘玉忠说,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来到这个单位后,我们都看好了一个女工,这个女工最后成了我媳妇,你说以他的性格能舒服吗?说我不仗义,横刀夺爱,指导员,你说这事我错了吗?
  张金铭说,你没错。
  刘玉忠说,可他老觉着我欠他什么似的,过去不在一个队,见面的时候不多,现在在一个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想和他缓和些关系,他根本不尿我,我一见他这样,哪就扛着,谁怕谁呀?要真单掐,他还不一定好使。
  张金铭说,至于吗?
  刘玉忠笑着说,指导员,说真的,他心眼不大,不像个男人。
  张金铭说,男人就是要有些胸怀,斤斤计较哪成什么啦?
  刘玉忠点点头,说,人可能都有小心眼的时候,当事者迷呀,指导员,这次真的谢谢你,和不和高军一台车是一回事,怎么做人是另一回事。张金铭听了这话很欣慰,他感觉刘玉忠悟性还是挺高的。
  闫兴平回来了,带回一个舞伴叫刘敏,给张金铭做了介绍,大家就坐着说了会儿话。舞曲响起,刘敏请张金铭跳舞,张金铭不好拒绝,就站起身说,我跳的不好啊,请多包涵啊。
  刘敏笑着说,指导员不是谦虚吧。张金铭笑了笑,两人就融入人流中。刘敏这时说,指导员真是谦虚呀。
  张金铭说,只能算刚扫过盲吧。
  回到座位,刘玉忠说,指导员的舞跳的不错。
  张金铭说,你可别瞎捧了,是人家刘敏带的好。
  刘玉忠毫不客气地说,就她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她原来一点不会,就是脸大敢跳。
  刘敏这时说,那又怎么样,我学会了,不像你,笨的像狗熊似的。
  闫兴平就笑着说,我说你们两口子掐个什么劲呀。
  张金铭笑了,说,你们是两口子?
  刘敏说,不像吗?
  张金铭说,绝配。
  
  连续好些天,每天都有设备派出去。这天下来一个河堤工程,李晓明带队组织施工去了。王德福开始跑零散设备的施工地,或收款或送油或维修,忙的不亦乐乎。吴兴盯着车场的设备维修。张金铭没事也去车场转转,他是了解学习,设备这块他一点不懂。他去时吴兴就站在他身边,给他讲设备的性能、修理的部位等等,他只言片语的能记住一些,起码对队里设备类型有了初步了解,再深的东西只能逐步学了。吴兴工作很上劲,说起设备来有诲人不倦的精神,这一点他是满意的。
  姜海的工作很努力,分配好班里的维修工作后,就亲力亲为的干,张金铭去维修现场他也很少停下来。张金铭这时和原来的两个维修班长有了一些接触,一个班长叫宋广,大家反映维修技术不错,就是性格有些内敛,不太爱管事;另一个叫阚仁军,技术也不错,基本没有什么文化。这两个人在他心里维修队长的人选就抹去了。张金铭觉得王德福、李晓明在维修班长的选择上是正确的,从心里说,维修队长他还是看好吴兴,专业技术出身,有文化又年轻,有一定的培养潜力。
  张金铭离开维修现场,顺路进了车场值班室,小猫值班,桌子上摆着一盘象棋残局,眼睛盯着棋盘凝思着,不经意间看见张金铭,说,指导员。
  张金铭说,听说你象棋下的不错?
  小猫一点也不谦虚地说,还行吧。之后就说了自己参加了那些比赛,当时的赛况,有些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张金铭说,听说你能下盲棋,让我见识见识。
  小猫说,行啊。就把棋盘摆好,背对着棋盘站着说,指导员,开开始吧。张金铭象棋一般般,几经厮杀,还是败下阵来。张金铭不由感叹,真是人有别长啊。
  回到办公室,王德福刚从施工点上回来,脸红扑的,有点酒味,进门就说,指导员,又下来个大工程,我得带队上去。
  张金铭说,什么时间?
  王德福说,明天组织上设备。张金铭点点头。王德福说,这就忙起来了,咱们队领导的力量明显不足,还是先把维修队长定了吧。
  张金铭说,也行,你看定谁?
  王德福说,我觉得用姜海吧,搞修理的出身,又有组织能力。
  张金铭摇摇头,说,从培养的角度说,我还是想用吴兴,有文化又专业。
  王德福说,不行,他太年轻了,咱们这些操作手你还不了解,他压不住茬,容易耽误事。
  张金铭见王德福意见很明确,就说,王队,这样吧,联系一下李晓明,看他能不能回来,咱们开会研究决定吧。
  王德福说,行,那就这样。
  早晨,李晓明来到队里。三个人交流了队里和工程的情况,之后就碰维修队长的人选。李晓明看看张金铭最后表态说,指导员,我认为目前情况下还是用姜海比较合适,短平快,吴兴再锻炼锻炼吧。
  张金铭见李晓明态度明确,就爽快地说,好,那就定姜海,我先报大队,大队批复就正式宣布。
  张金铭往大队走,路上碰到闫兴平从大队回来。闫兴平说,指导员,要不也要找你汇报哪,工会下来两个健康疗养名额,你看怎么分配?
  张金铭说,我现在去大队,一会儿回去再说吧。
  闫兴平这时说,指导员,维修队长的事定了?
  张金铭有些惊讶,问,你知道了?
  闫兴平笑着说,我猜的。
  张金铭说,说说看。
  闫兴平说,李队回来了,姜海去他家了。
  张金铭点点头,说,你觉得姜海行吗?
  闫兴平笑着说,人还不错,只是队里的领导力量偏重了老一中队,很多细事上就得你来平衡了。
  张金铭说,你指的是?
  闫兴平说,像维修配件使用、派活了,这种事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以后你肯定会遇到的,也得你来平衡。张金铭点点头,凝了一下神,向大队走去。
  张金铭来到马林宏的办公室,汇报了维修队长的人选。马林宏说,实际吴兴也不错,你们既然定了,就按你们研究的意见办吧,还有其它事吗?
  张金铭见马林宏要急着出去,就说,没有。
  晚上,张金铭在宿舍里拟定明早队大会的讲话提纲。姜海任维修队长马林宏当即批复,他回来就和王德福一起找姜海谈了话。姜海表态很简单,一定配合队领导把设备维修工作干好。门响,是吴兴,脸有些沉着。张金铭看看他说,坐吧,是不是有些想法啊?
  吴兴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指导员,建队这几个月我一直负责维修这块工作,工作也算是很努力的,现在的结果却是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工作?
  张金铭笑了,说,小吴,你的想法我能理解,我换作你也会有想法,但反过来讲,咱们都工作在集体中,集体中有个威信问题,威信决定工作的成败,你参加工作几年了?
  吴兴说,三年多了。
  张金铭笑着说,李晓明和你一样是专业技术出身,参加工作八年了,不是刚当副队长没多长时间吗?我这不是在论资排辈,是在说一个道理,我觉得你还年轻,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要在一时一事上计较得失,这样你才会有长进。
  吴兴说,指导员,哪我今后的工作?
  张金铭说,姜海抓维修管理,你配合抓好维修技术。
  吴兴脸还是有些沉着说,哪我知道了。
  张金铭这时说,小吴,说实话,我挺羡慕你们专业技术出身的,不像我们,“文革”把我们耽误了,现在还在补课,我自己就补的很苦,你年轻,希望在你们身上,只要你努力去做,什么能阻挡你前进的脚步哪?重要的是人要高瞻远瞩啊,要经得起历练哪!
  吴兴的脸有些红,笑着说,指导员,我真的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王德福组织队伍施工去了,张金铭开始接触队里的生产工作,参加大队生产例会,安排零星施工生产。他这时知道,中队生产有油田工程和劳务工程两块。油田大些的工程王德福、李晓明各自带着一支队伍干着哪,还有些油田内部设备零星值班。另一块是劳务工程,大队过去出问题就是这一块。张金铭接触到这一块,看了马林宏执政后制定的大队劳务管理的规定,也看了王德福留下的四个施工点劳务款交纳和送油情况,王德福也交待给他每个施工点的负责人,需要交款、送油时,负责人会给队里打电话的。
  交款、送油的电话是杨明新打来的,闫兴平接的,然后转告给刚刚回到办公室的张金铭。张金铭问闫兴平,你收过工程款吗?
  闫兴平说,在家收过。
  张金铭说,收工程款有什么要求吗?
  闫兴平说,给交款人出收据。
  张金铭笑了,说,就这些?
  闫兴平说,再有就是核实一下前面的用油和工时记录。
  张金铭说,还有哪?
  闫兴平就笑了,说,哪就要你自己去体味啦。张金铭看看闫兴平有些诡秘的笑意,点点头没说话,他抄起电话,向大队调度室报了油罐车和值班车。
  杨明新这个施工点不近,在外市县的村屯里,一路过来,张金铭发现这边比欢喜岭暖的早,路边的杨树已经吐出绿芽。曲里拐弯,幸好值班车是队里常用的,司机赵雪奇来过,没费劲就找到了。他们到达时已是中午,车一停下,杨明新就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跟着房东贾同新,杨明新作了介绍,握了手,贾同新就往屋里让。张金铭看看“北京平”的新楼座,说,你老兄的房子不错呀。
  贾同新笑着说,马马虎虎,还说的过去。
  进屋坐定,贾同新给他们递烟点上,杨明新说,指导员,时间不早了,要不先吃饭吧。
  张金铭进屋时看见堂屋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就说,油罐车还没到,等他一会儿吧,要不咱们先看看账吧。
  杨明新说,那也行。就把施工记录拿出来。张金铭把记录看了一遍,雨休和修车时间标注的很清楚,其他工时按规定一点不差。张金铭就把记录还给杨明新,杨明新说,老贾,把工程款交了吧。贾同新就从柜子里拎出一个包来,把钱摆在张金铭的面前,张金铭看看,钱是从银行新提出来的,大包装都没打开,就给贾同新开了收据。
  汽车喇叭响,油罐车到了。贾同新出去把司机唐克林热情地迎了进来。杨明新说,指导员,吃饭吧。
  张金铭点点头,起身进了堂屋餐桌坐下,见人少就问,其他操作手哪?让他们也过来吃饭吧。
  杨明新说,啊,有两台车在邻村干活,在那边吃饭,这边的换班操作手已经吃过干活去了。
  贾同新起开一瓶白酒说,指导员,喝点吧。
  张金铭说,不喝。
  杨明新这时就笑着说,指导员是海量,来到这了,该办的事都办完了,老贾听说指导员来,又杀鸡又宰鱼的,能不喝点,来,给指导员满上。
  张金铭也没太推让,就边喝边聊。贾同新是专业养鱼的,有几十亩鱼塘,收益很不错。张金铭问,邻村也有你的鱼塘?
  贾同新说,不是,是亲戚的,见我雇来车就要用,我也没法推脱,再说,你们车出来了,能多创收也是好事呀。
  张金铭点点头,说,你说的也对,谢谢你给我揽活了。
  贾同新笑着说,谢倒谈不上,也就是个互利互惠。
  这时,油罐车司机唐克林吃完了饭下了桌,杨明新就说,指导员,你们先喝着,我们去卸油了。
  张金铭点点头,对贾同新说,老贾,咱们也干了,吃饭。
  贾同新有些盛情地说,指导员,就喝这点呀,再整点呗。
  张金铭说,不了。
  吃过饭,张金铭进屋里刚坐下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争吵声,从窗户看,是杨明新和唐克林。张金铭马上起身出来。杨明新见他出来,声调就降了下来。
  张金铭脸有些不好看地说,怎么了?干什么呀?
  杨明新有些气急,指指身上说,他都放完油了,还喷我一身。张金铭看见杨明新不光身上,头发上还有油滴在滴落。
  唐克林高着嗓门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杨明新强压着火气说,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唐克林挺着嗓门说,本来我就不是故意的吗!
  张金铭心里很生气,看了一眼唐克林,不是自己的属下又没法深说,就对杨明新说,算了,赶快去洗洗吧。
  杨明新气的转身就走,唐克林还喊,你把加油的给我签了呀!杨明新转回身来有些恨恨地签了字,一甩手走了。唐克林悻悻地上了车,开车走了。
  张金铭进了屋,杨明新边洗边说,什么东西,不是在这,看我不收拾他的!
  张金铭劝解着说,算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杨明新低声说,怎么不是故意的,他刚才让我和老贾说,路上被交警罚款了,让老贾给拿俩钱,我说这事还是他自己说好,他就不高兴了。
  张金铭这时明白个中缘由,就没再劝,便说,杨明新,这里的事你管的不错,要继续管好,我走了。听说张金铭要走,杨明新、贾同新把他送到门外。
  车子出了村子,上了光溜大道,赵雪奇把一条烟递给张金铭,说,贾同新给的。
  张金铭推还给赵雪奇,说,你留着吧。
  赵雪奇看看张金铭,说,这多不好意思。
  张金铭说,别客气了,你也挺辛苦的。
  赵雪奇笑着说,谢谢领导了。张金铭笑了笑,没说话。赵雪奇这时又说,都说新来的指导员不错,看来此言不虚呀。
  张金铭笑着说,谁这么敢说呀,不是埋汰我吧。
  赵雪奇笑着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在你们中队还是有哥们的。
  张金铭笑着说,这话说的有些早,路遥才知马力。
  赵雪奇说,不是非得日久才能见人心吧?
  来的路上,两人只是说些闲话。赵雪奇也是他们这批入厂的,选送学司机的,那时能选上司机的都是他们这批人里的佼佼者,人说,脚踩一块铁,到哪都是客(qie),赵雪奇是从副排长的岗位走上的。张金铭这时就问,唐克林这人怎么样?
  赵雪奇说,不了解,他来欢喜岭比你早不了几天,听说是从汽车大队那边贬下来的。张金铭点点头。这时的赵雪奇话多了起来,主要围绕劳务工程这块,这些年,他没少值这种班,当然看的清了。贾同新说车给亲戚干活是真,村屯里谁和谁挂不上亲戚,实际上他是“对缝”,这些年车没少用,车的价格比我们给他的高很大一块,找他用车的越多他越有赚头。
  张金铭听明白了,他关心的是单位有没有损失,就问,操作手能不能得到实惠。
  赵雪奇笑了,说,能不得吗,只是挣点辛苦钱,没有,谁会争着出来干劳务呀。张金铭点点头,赵雪奇接着说,现在管理正规了,过去单车出去,老板买油,操作手的私活没少干,金票大大的,说不好听点,没有劳务时,操作手的孩子想买根冰棍,让大人撵得满街跑,现在连烧鸡都不爱吃了,你想应该是个什么情况,不然能惊动局纪检。
  张金铭说,纪检找过操作手,这样说他们不冤了?
  赵雪奇说,哪个庙没有冤死鬼,谁赶上谁倒霉呗。
  张金铭点点头,说,现在要是干私活就没办法管了?
  赵雪奇看了张金铭一眼,说,看你想不想管呗,现在的管理制度是管住了一些,要想真的管住你得综合考虑。
  张金铭笑着说,看来你知道怎么办啦?
  赵雪奇说,我哪有那两下子呀,我要是行就不开这车喽,老三中队之前好像想试行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搞,这事闫兴平应该知道。张金铭点点头。
  张金铭回来,立刻到大队财务把劳务款交了。出来时,正好马林宏回来,叫他进去坐一会儿,他就进去了。马林宏问,你现在怎么样?
  张金铭说,还是实习阶段。
  马林宏说,你得加快脚步哇。
  张金铭明白马林宏的意思,笑着说,我是白帽子,需要时间。
  马林宏说,当然,但劳务这块一定要抓好抓实,这事关系重大,绝不能再出问题了,现在劳务用车的人都是大队筛选过的,信誉比较好的,大队严格把关,队里要把好这最后的关口。
  张金铭说,我明白,我会尽力的。
  从马林宏那里回来,张金铭就一直思考劳务管理的问题。他找来闫兴平说这事,闫兴平说,要不我也要和你说这事哪,中午,三家子村的两台干劳务的设备拖回来了,操作手很有情绪。
  张金铭问,为什么呀?
  闫兴平说,嗨,操作手说这也是劳务活,干这鸡巴两天就完了,人家一干就是好几个月。
  张金铭说,这干活还有挑肥拣瘦的呀,有的设备没干劳务怎么说呀?
  闫兴平笑了,说,指导员,话是这么说,可这派活上是有说头的,干好活的总是那些人,不然操作手不会有意见的,这里有个关系问题,还有个利益问题,你今天去的施工点都是老一二中队的人。
  张金铭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也想从根上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把单车核算和奖金分配挂钩,你看行不行?
  闫兴平说,我们队领导先前试行了单车核算的机制,和你说的意思应该差不多,停止工作就无果而终了。
  张金铭高兴地说,是吗,东西还在吗?
  闫兴平说,在,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张金铭看了闫兴平拿来的单车核算办法,他感觉路子是对的,线条有点粗,需要完善,除油料消耗,还有就是配件消耗,就分别找姜海、吴兴了解这方面的情况,他们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金铭对核算办法进行了充实和完善,拿给姜海、闫兴平、吴兴看,征求他们的意见,几个人都说好,就是管理人员工作量增大了。张金铭说,管理就是管理,没有工作量叫什么管理,日记月累的事大能大到哪去?同时告诉姜海、吴兴,你们搞个设备状况图版,设备的完好时间记录清楚,队里再派活时按照设备完好时间顺序走。
  姜海看看张金铭说,指导员,有的车组耍滑,专门盯着劳务活,派活不去哪?
  张金铭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操作手从车上下来,咱们不是有富余的操作手吗?
  姜海点点头说,指导员,真该这样办,不然没法管。
  张金铭对闫兴平说,把这条加进去,把办法复写几份,谁去施工点时给王队、李队他们带上去,征求意见。
  这个问题的解决让张金铭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一是对劳务管理的深化和细化,淡化操作手对劳务活的向往,二是队里派劳务活的公平、公正,会消除操作手的意见。他想想,拿起核算办法去找马林宏,这是中队管理的大事,得向马林宏汇报、请示,得到首肯才能实施。
  马林宏看过单车核算办法高兴地说,金铭,不错嘛,完全可行,车队也可以比照实施呀,对了,我还有个想法,这几年大队的效益不太理想,你看看再搞个单项工程核算办法,提高工程整体的管理水平。
  张金铭听了心头不由一亮,说,好,我这就着手搞。

  队里开始实施两个办法,反映很好,操作手有疑问的就咨询,咨询的结果是操作手对办法更清晰明了了,笑意写在脸上。闫兴平说,操作手现在都来看台帐,很有些斤斤计较的意思。
  张金铭笑着说,这是好事呀,也监督了我们管理人员的工作。
  一天早晨,马林宏打来电话,对张金铭说有个紧急工程要看现场。他马上赶到大队,坐上马林宏213吉普车奔了现场。马林宏在车上说,这个工程很急,是关系油田重要区块产能勘探开发的,也是我们给这个单位干的第一个工程,现在要个工程太难了,关系重大啊。
  张金铭说,明白。
  工程现场在海边的一处滩涂上。三月的滩涂光秃秃的,冷风有些强劲,吹动着滩涂边零落干枯的芦苇和碱蓬草。甲方的三菱大吉普车已经到了,停在一座孤零零有些破败的三间土房子前。
  张金铭随马林宏走到车前,车里下来三个人,和马林宏握手后,马林宏把张金铭介绍给那三个人。三个人中牵头的是季科长,和马林宏是发小,季科长拿出望远镜向滩涂里望去,之后递给了马林宏说,那个红旗就是井位中心,一百乘一百的井台,路接到咱们脚下,大概有八百多米,路基顶六米,放坡一比三,按潮汐算,你们有十三天时间,干不完,大潮一来,工程就得泡汤。
  马林宏这时把望远镜递给了张金铭,张金铭向滩涂里望去,刚才还模模糊糊的红旗清晰地在风中飘动着,有如一团火。季科长说,马大,清楚了吧?
  马林宏说,清楚了,季科长,咱们先回大队吧?
  季科长说,不了,你们得抓紧哪。
  马林宏说,到饭时了,怎么也得吃饭哪。
  季科长笑着说,你想吃饭跟我走吧。
  马林宏看看张金铭,张金铭说,马大,你和季科长他们去,我马上回单位组织上设备。
  马林宏说,好。就上了季科长的车。
  张金铭坐上213吉普车,急着往单位赶,他的心里在打小鼓,工程的土方量他估算出来了,可工程他没干过,设备的性能他不清楚,这活怎么指挥,活又这样急,他的心里真的忐忑。
  回到中队,张金铭就到会议室,看设备图版上设备的完好情况,上面有四台完好的设备。小猫这时进来,他就说,你去给我找一下姜队长。
  张金铭进队部坐下,向调度室先报了值班车,闫兴平这时进来说,指导员,你忙道啥哪?
  张金铭皱起眉头说,刚接个工程,很急,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就把工程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
  闫兴平这时说,指导员,你别急,咱们的操作手都干过这样的活,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只要坐好阵就行,高军、刘玉忠在家,我叫他们马上过来,你带他们先上去看看这活咋干。说着就抄起电话。
  姜海进来了,说,指导员,你找我?
  张金铭说,是,新接个工程,活很急,现在完好的四台设备肯定不够,有能抢修出的设备吗?
  姜海说,马上就有两台修好的,明天还能出来一台。
  张金铭说,我知道了,其他的设备也要抓紧修,以备急需。
  姜海说,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高军、刘玉忠进来了,张金铭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图,把工程情况说了,高军看着低头估计着。闫兴平说,指导员,要不你带他俩先去看施工现场,那样更直观,我在家组织安排上设备。
  张金铭说,好,对了,你手里有望远镜吗?
  闫兴平说,有。就回屋去拿。
  高军这时说,指导员,咱们把叉裤、竹竿、红布都带上吧,行得的话就直接把大线放了。
  张金铭说,好。
  值班车是赵雪奇,装好东西他们就往现场赶。到了那座破房子前下了车,刘玉忠看看,笑了,说,这不是三道沟吗?
  张金铭说,你们来过?
  刘玉忠手向东面指指说,我们在那边还干过活呢。
  张金铭点点头,指了指滩涂中红旗的位置,把望远镜递给了高军。高军看完,说,指导员,难点在中间那条大潮沟上,不知道什么情况?
  张金铭说,那就下去看看!
  高军点点头,就开始穿叉裤,张金铭和刘玉忠也跟着穿,刘玉忠还扛起了那捆竹竿。高军这时说,指导员,你留在岸给我们校大线。
  张金铭说,不行,我得跟你去学习学习,刘玉忠你留下吧。就去拿刘玉忠肩上的竹竿。
  刘玉忠笑着说,得了,让赵雪奇帮个忙吧,别让这小子在这干闲着。接着就喊车上的赵雪奇下来,把望远镜交给了他,还说,我们这回都听你指挥啦。
  赵雪奇笑着说,切,就你小子能玩我。
  灰溜溜的滩涂上是冻结的青沙土,高军踩踩说,还不错,就不知道底下怎么样啦。
  他们开始向滩涂里行进,走五六十米就对着赵雪奇落下的手势插下一根竹竿,杆头拴上一条红布条,红布条在风中跳跃着,挺耀眼的。往里走,风强劲起来,刮得人脸上有些刺痛感,叉裤开始变的有些沉重,汗开始沁洇内衣了。站到那条潮沟前,张金铭这才发现,远远看到的一条细水,这时在他们眼前竟有七八米宽,波光鳞鳞,浮着碎冰。高军拿着早准备好的木棍向水里探了探,说,你们等会儿,我先探探。就走了下去,水渐深,快到正中间时,高军脚下一沉,忙退了回来,眼见得冰水灌进了高军的叉裤。高军忙退回来,向两边看看说,不行,水太深,咱们得绕道了。
  张金铭忙问,高军,叉裤灌进水了吧?
  高军不在意地说,啊,灌进一点。
  张金铭说,这么冷的天,千万别着凉啦,要不你回去拢点火烤烤吧。
  高军摇摇头说,没事,咱们得抓紧。就向潮沟的下游走去,张金铭跟在后面,听到高军走动时叉裤里哗啦哗啦地水响声,心里不由得升起了感动。
  站在井位中心点的红旗处,这里比周围的地势略要高一些。高军看看说,指导员,除了那条潮沟,这里施工环境还是不错的。说着,就指挥他们拉着皮尺定了井场的方位,测算好了取土坑的位置。
  张金铭这时问高军,咱们得用几台车呀?
  高军说,最少也得三组六台,最好是四组八台,要二十四小时连续作业。
  张金铭说,好,就这么定了,高军,你来组织施工啊。
  高军这时一挠脑袋,说,指导员,这事我真的不行,还是让刘玉忠组织吧。
  张金铭看看刘玉忠。刘玉忠笑着说,指导员,我连个车长都不是,怕管不好哇。
  张金铭说,有什么管不好的,就这么定了,走,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办哪。他们就往回走。
  刘玉忠这时说,指导员,咱们这个活按不按单项工程核算?
  张金铭说,当然按了。
  刘玉忠说,奖金能兑现吗?
  张金铭说,差了你找我!
  刘玉忠说,那好,车组上来开个会儿,先把这事说清楚,大家还不得蹽着蹶子干哪。
  张金铭说,行,就这么办。
  刘玉忠说,指导员,我还有个想法。
  张金铭说,你说。
  刘玉忠说,我想咱们每组设备分段施工,也便于计量完成的工作量,你看行不行?
  张金铭想了一下,眼前就是一亮,笑着说,你小子行啊,对,就这么干了。他想,这样就把单项工程核算和单车核算结合上了,正好在这里搞个实验,检验一下核算的效果。
  刚回到岸上,头一组设备已经拖到了,刘玉忠忙着去卸车了。张金铭对高军说,你快去房子里,我去划拉点柴草,拢火烤烤。
  火一会儿就烧了起来,干枯的芦苇、蒿草,碱蓬草棵子噼噼啪啪烧得很旺。高军脱下叉裤,裤子湿到了膝盖,脚红红的,叉裤里倒出一大滩水来。张金铭关切地说,先把脚好好搓搓,再烤,别弄出冻伤来。
  赵雪奇这时又弄来一大抱柴草,问,指导员,够不够?
  张金铭说,先烧着,不够再弄。转头问高军,咱这还有什么事要做?
  高军想想说,还得上个爬犁油罐,设备得加油哇,最好把这个房子整整,大家有个吃饭休息的地方。
  张金铭看看房子说,好,这事我来办。
  刘玉忠这时进来,说,指导员,我们这就下铲子了。
  张金铭问,这就干哪?
  刘玉忠说,活不是急吗?车都上来了还等啥,干!指导员,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先干着。然后对赵雪奇说,哎,回去别忘了找我老婆给我带饭啊。
  赵雪奇笑着,美的你吧!
  刘玉忠笑着说,你小子要不把饭给我带来,我就把你烤着吃。
  高军对刘玉忠说,别带饭了,晚班我来换你。
  刘玉忠说,不用,你好好歇着,明天再来吧。
  张金铭回到队里,闫兴平问,指导员,怎么样?
  张金铭有些兴奋地说,已经干上了。
  闫兴平说,这么快?
  张金铭说,我让刘玉忠组织施工。
  闫兴平笑了,说,指导员,你选对人了,这小子能整也会整,挺有鼓动性的,对了,还有什么事吗?
  张金铭说,还得上个爬犁油罐。
  闫兴平说,已经装在卡车上了,这就送上去,油罐车也报完了,明早就送油。
  张金铭问,爬犁油罐上有油表吗?
  闫兴平说,有。
  张金铭赞许地看了闫兴平一眼,说,好。接着问,咱们有塑料布、棉门帘吗?
  闫兴平问,你要干什么呀?
  张金铭说,那里有三间破房子,我想简单的收拾一下,让大家有个休息吃饭的地方。
  闫兴平说,有,我这就给你准备,明早带上去。
  张金铭点点头,问,哎,李玉岗现在干什么哪?
  闫兴平说,应该是在家吧?
  张金铭说,你联系一下,让他明天跟我上这个工程。
  闫兴平看看张金铭说,指导员,李玉岗这个人蔫还倔,干不了什么事,要不王队、李队都没要他哪?
  张金铭笑着说,他给车组记个油数、土方量,烧个开水总该行吧。
  闫兴平笑着说,指导员,也就你吧。
  张金铭认真地说,我真的想让队里每个人都能干上事,干好事。
  闫兴平说,好吧,我这就通知他。
  电话响,张金铭接了,是马林宏,马林宏问,金铭,设备组织的怎么样啦?
  张金铭说,到位了一组,已经干上了。
  马林宏笑着说,好,够快的,一定要组织好,这是块肥肉啊。
  张金铭笑着说,马大,放心吧,我的胃口好着哪!
  张金铭一大早就和换班的操作手赶到工地。眼前的情景让他有些吃惊,四台设备都在轰鸣着,第一段车组的梯形路基已经成型,第二段车组的路基也接近完工,照这样的速度,在规定的时间里拿下工程不是问题,他的心开始有些放下了。
  接班的操作手踩着新起的路基,背着保温饭盒找自己的车接班去了,机械的轰鸣声停息了,操作手在交接班、开始保养设备。
  刘玉忠脚上的工鞋粘满了泥土,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过来,眼睛布满了血丝。张金铭说,辛苦了!
  刘玉忠笑了笑说,没事,指导员,这里都交代好了,五十米一段,他们自己都会干,你放心吧。
  其他操作手也疲惫地走上来了,张金铭说,刘玉忠,你带他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操作手疲惫地爬上值班车,值班车卷起烟尘远去了,张金铭凝了会儿神,这才收回目光,今天这组设备和油罐车也快到了。
  李玉岗这时在清理那三间破房子,搞得烟尘滚滚的。张金铭走过去拿起一把扫帚,李玉岗脸上灰突突的,马上拦住他说,指导员,你就别动手了,灰太大,马上就完了。
  张金铭说,咱们得抓紧,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哪。
  和泥、坐锅、钉窗户、挂门帘子,红红的灶火燃起来了。张金铭对李玉岗说,老李,弄点热水好好洗洗吧。
  这时,车响,张金铭出来了,那组设备和油罐车到了。两台设备下了拖板车径直向施工区爬去,想来是刘玉忠在路上遇到他们已经交代清楚了。李玉岗这时出来了,张金铭把两个记录本交给他,叮嘱他记清油罐车送的柴油量和每台设备的加油数,就沿着新起的路基向施工区走去,他要好好看看,机械设备在这里是怎么施工的?
  滩涂上的风很硬,扎着人的脸,张金铭紧裹着军大衣,麻绒领立着,工鞋上满是泥土,裤腿迷彩,站在高处盯在现场。机械工程施工,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操作手们太辛苦了,第一天中午,操作手来收拾好的房子里吃着自己带的有温嘟嘟的饭菜,喝了李玉岗烧的开水,在火炕上小憩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工程核算和单车核算的事,就下去干活了。第二天中午,设备停了好一会儿,操作手没一个人上来,张金铭就去现场看,操作手已经在各自的车上吃上饭了,问他们怎么不上来吃饭,都说,路有些远了,不好走,累人也耽误时间。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人发动车开始干活了,张金铭心里热热的,就和李玉岗拎着暖壶把开水给他们送到车上。回来后张金铭想了想,就问李玉岗,老李,你每天在这里做两顿饭行不行?
  李玉岗说,行,指导员,只要你安排,几顿都行。
  张金铭笑着说,那你这些天可回不了家了。
  李玉岗笑了笑说,这算个啥事呀,我又不是没出过点。
  回到队里,张金铭就问闫兴平施工点办伙食的事。闫兴平说,以往大队原则上,不驻点是不允许起伙的,大米咱队里还有些,可没有买菜的钱哪。
  张金铭想想说,你给大队打个报告,买菜的钱我先拿着,操作手这么辛苦,不能让他们再吃凉饭了。
  闫兴平说,我这就去办。
  那天中午一进屋,张金铭就闻到浓重的鱼香味,他没买过鱼,可桌子上真的摆着一大盆鱼。张金铭就问李玉岗,李玉岗说,我在附近苇塘坑里刨冰找到的。
  张金铭笑着说,老李,你还有这两下子哪,啥时候也带我去找找啊。
  李玉岗笑得有点腼腆,指指操作手,说,在苇塘里呆了这么多年了,其实他们都会,只是我有时间。
  施工很顺,路在延伸,大潮沟平稳的跨过了。马林宏陪季科长来了趟现场,看了施工情况,脸上绽开了花,季科长说,马大,没想到你的队伍挺过硬啊。
  马林宏故作谦虚状地说,还行啊?
  季科长说,我这就联系上山皮石的车辆垫路基,你们还得上一台挖掘机配合。
  张金铭立即做了安排部署。
  工程十一天就完工了,十一天,张金铭感受良多,最大的是他对操作手们心生敬畏,,在井位的平台上,他饱含情感地对着操作手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大家辛苦了,我谢谢你们!
  刘玉忠这时说,指导员,弟兄们都说了,只要有工程,大家伙还愿意跟着你干。
  一语成谶,没几天,季科长又给他们在附近下了两个井台工程任务。

 
  那天早晨,张金铭在办公室看单车核算季度表,齐宝忠晃晃荡荡着进来了,敞着嗓门说,老兄,忙哪?一屁股坐在王队的椅子上。
  张金铭看看他说,齐大保卫,今天咋这么闲着呀?
  齐宝忠笑着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张金铭说,错,我这庙小,容不下你的金身。
  齐宝忠说,操,你就损我吧。
  张金铭说,是我的事吗,我来多长时间了,你没事上我这来过吗?
  齐宝忠忙抱拳说,哥,哥,哥,兄弟错了,行吧!
  张金铭笑了,看看他,说,啥事?说吧。
  齐宝忠面有难色地说,哎,你们队挨打的操作手刘俊勇、石文军赔偿的事还没解决哪,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张金铭就盯着他说,这事你不是一直在跑吗?怎么,还有你齐大保卫办不了的事?
  齐宝忠脸红了一下,说,老兄,你就别埋汰我了,和地方派出所办这样的事太难,他们就是一个字,拖,这事我和马大也汇报了,马大说,让我找你商量商量。
  张金铭笑着说,开玩笑哪,你齐大保卫都办不了的事,我能办?你没搞错吧。
  齐宝忠抱拳连连说,哥,哥,哥,算兄弟求你了行不?
  张金铭说,好了,好了,你说吧。
  齐宝忠这时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要办这事,你得找一下李泰,他和那边或许关系能行,也能给他面子。
  张金铭盯住齐宝忠,说,你算了吧,你怎么想的?上次在派出所他说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找他?
  齐宝忠马上强调说,这不是一回事,咱这次是有理。
  张金铭说,属地管理你不知道哇,我去找他,他说不认识,不是让他抽我的脸嘛,这事你别想啊!
  齐宝忠这时有些蔫了,看到自己的上上策成了泡影,不由地说,那你说这事怎么办呀?
  张金铭冷笑了一声,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何谈怎么办哪?
  齐宝忠看了张金铭一眼说,哥,是这么回事?
  出事那天,咱们的拖板车拖着操作手刘俊勇、石文军的两台设备从李晓明带队的施工点上返回,途中经过吴屯时,刘俊勇、石文军停车在路边撒尿,一辆农用三轮车经过,车上三个小子对着他们嗷嗷地叫着起哄,刘俊勇、石文军都喝了点酒,当时就骂了人家两句,车上的三个小子马上叫停了三轮车,一人拎着一根木棍奔他们来了,抡棍就打,刘俊勇高喊了一声,老闻!就和石文军与那三个人对打起来。拖板车司机闻荣刚听到喊声,在倒车镜里看到了,从车里拿了一根钢撬棍,跳下车,奔了过去,一阵猛抡,那三个人见势不好,落荒而逃,三轮车司机见状开车就跑了。刘俊勇他们上了车继续赶路,没想到还没走多远,四辆农用三轮车风驰电掣般地追了上来,横在道上,拦住他们的去路,十几个人拎锹拿棒地围了上来,闻荣刚一看不妙,拿起撬棍一阵猛抡冲杀出去,跑了,刘俊勇、石文军被人家一顿胖揍。闻荣刚跑到不远处的一个村子给齐宝忠打了电话,齐宝忠接到电话就和刘俊勇的媳妇吴雅芝联系,他们一起赶到出事地点,把刘俊勇、石文军先送进了医院,之后去镇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立了案,把为首的三个人带到了派出所,经办案子的吴警官说,你们先住院看病,出院后咱们再协商处理。
  张金铭看着齐宝忠,心里说,“齐老硬”啊,“齐老硬”,你就装吧,现在装不下去了吧。
  “齐老硬”是齐宝忠的绰号,这绰号来自于一次道路工程修建时封路,道路是半封闭修建,为了保证施工安全,保卫科领导安排他去现场维持秩序。那一天中午,他喝了点酒,和两个协助他封路的工人站在路头吹牛皮。有一辆轿车远远驶来,他看见就说这台车不能让他过去。旁边的人就说这不定是哪个领导的车呐,你能拦住哇?他挺着脖颈说拦不住我是王八蛋!就站在路中。轿车来到近前,司机摇下玻璃笑着说师傅,让我过去。他说你没看见正在施工吗?等着!司机说不好意思,接领导,事急。他说那也不行。司机看说不通就有些恼火,挂上档向前开,想要直接推开他。他一见车已经挨到自己的身体,一把从腰间把手枪拔了出来,指向司机。司机一见急眼了,下了车就说你拿个破玩意吓唬谁哪!一把就把枪夺下来,扔进路边的水沟里,还说你把我的车号记下,有想法就来找我,你要再动,我就对你不客气啦!说完开车就走了。齐宝忠的眼睛这时有点直,真就没敢动,他得忙着去捞枪啊,枪捞上来了,他还问旁边的人,你们记住那小子的车号了吗?等我找到这小子没他好!有人就告诉了车号,后来也没听说他去找人家,背地里倒落下这个绰号。齐宝忠是“老爷子”的老部队来的,不知什么关系,到单位就进了保卫科,整天牛皮哄哄的。
  张金铭问,你们去过几次了?
  齐宝忠叹了口气,说,三次了呗,负责这案子的吴警官不是说人不在,就是说在的人家里穷拿不出钱来。
  张金铭笑着说,哪你们就接着去呗。
  齐宝忠说,操,去了,还不是那个结果呀。
  这时,一个体态丰腴,脸抹得白净净,画着弯弯细眉的女人走了进来,左顾右盼一下,甜腻腻地说,是指导员吧?
  张金铭看了齐宝忠一眼说,我是,你是?
  齐宝忠忙介绍说,啊,这是刘俊勇的爱人吴雅芝。
  张金铭点点头,说,你坐,有什么事?
  吴雅芝眉眼传情地看了齐宝忠一眼,说,指导员啊,还不是我们家俊勇的事,你就帮帮忙吧。
  张金铭心里有些不舒服,就说,情况齐保卫刚才跟我说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哪?
  吴雅芝又看看齐宝忠,说,指导员,麻烦你就找一下李所长呗。
  张金铭看了齐宝忠一眼,说,这个不行,我和齐宝忠都说过了,哎,听说你家不就是那里的老户吗?
  吴雅芝脸不红不白地说,可不是吗,出来时间长了,熟人基本都走光了,指导员,你就帮帮忙吧,需要答对的地方我会办的。
  张金铭没理吴雅芝的话茬,转向齐宝忠说,齐大保卫,事我知道了,我得想想咋办?
  齐宝忠笑着说,哥,哪就拜托了,我先回去。冲吴雅芝使了个眼色。
  吴雅芝站起身,抛下一个媚眼,说,指导员,让你费心了,我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张金铭心生厌恶,还是站起身说,慢走,不送了。
  操作手挨打这件事发生后,张金铭听到了一些风传。中队在周一例会点名时,刘俊勇、石文军没到会,姜海说是请了病假,有医院的诊断,他也没想去落实。开完会后,闫兴平过来说了这事。张金铭就说,他们什么意思?
  闫兴平笑着说,指导员,你忘了中队的职工星级管理制度啦。
  张金铭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瞧我这记性,哎,他们就吃这哑巴亏啦?
  闫兴平说,怎么会哪,出事时,“齐老硬”就赶去了,刘俊勇的媳妇吴雅芝家就是那里的,当年在那里也是个响噹噹的人物,人送绰号“一支花”,这事他们联手绝对能摆平的。
  张金铭说,那是最好的啦。说是说,张金铭有些将信将疑。这事就过去十来天了,没想到今天听到的是这个结果。事在半道上,让自己捡起来,张金铭从心里是不情愿的,可挨打的操作手是自己队里的职工,又不能不管。找李泰他是不会去的,还有什么办法哪?他仰着头看着棚顶有些凝神。
  闫兴平这时走进来,说,指导员,想什么哪?
  张金铭看看他说,想你说的事呀。
  闫兴平一头雾水,有些疑惑地问,我说什么事啦?
  张金铭笑了,说,你不是说刘俊勇、石文军的事他们自己能摆平吗,现在弄到我这来啦。
  闫兴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呀,嗨,我以为吴雅芝过去在家那面脚面水平蹚,这点事算啥呀,又有“齐老硬”全力相助,能不行吗?
  张金铭说,可她就真没行啊,齐宝忠可真想得出来,为这事让去找李泰,我自己的事找他都得核计核计。
  闫兴平说,谁让人家关系好啦,要不能全力吗?
  张金铭看了闫兴平一眼,点点头,问,有什么事吗?
  闫兴平说,项目的伙食费报销了,钱我领回来了。说着,把钱放在办公桌上。
  张金铭看看,问,什么情况?
  闫兴平说,除了你垫的钱外,还有一点结余。
  张金铭说,都在这?
  闫兴平说,是。
  张金铭说,结余的钱你拿走,按干工程的人头一分一角都要发下去。
  闫兴平笑着说,一共也没几个钱,就这样吧。
  张金铭脸有些绷紧了,看着闫兴平,说,就按我说的办!
  闫兴平忙说,好的,我这就作表。就出去了。
  张金铭的脑子又回到齐宝忠说的事情上,他认真想了一会儿,给齐宝忠的办公室打个电话,齐宝忠不在,是他手下帮忙的人接的。张金铭说,马上找到齐宝忠,让他立刻给我回个电话。
  齐宝忠的电话一会儿就过来了。张金铭笑着说,你小子不坚守岗位,到处骚拉啥呀?
  齐宝忠笑着问,哥,有啥指示呀?
  张金铭说,吴屯派出所长家是哪的?办案的吴警官家是哪的?和打人的人有没有亲戚关系?
  齐宝忠说,这我那知道哇。
  张金铭这时就想说你是猪哇,还是说,吴雅芝家不是那里的吗,她不会打听不出来吧?这事很重要啊!
  齐宝忠马上说,我这就落实。
  好半天齐宝忠来了电话,说清了情况。张金铭想想说,齐大保卫,要不明天咱们过去看看呗?
  齐宝忠挺期待地问,你有办法了?
  张金铭说,还说不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金铭他们一大早就赶往吴屯派出所,正好赶上办案的吴警官刚上班。黑胖半秃眉的吴警官年近五十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们,说,你们来了。
  齐宝忠笑着说,来了,吴警官,你看我们这个事怎么办啊?
  吴警官说,难哪。就不再说话了,拿起桌子上的东西翻看着,代答不理的样子。
  齐宝忠看了张金铭一眼,撇了一下嘴,无可奈何。张金铭这时说,吴警官,麻烦您,我们想见一下这面的当事人。
  吴警官这时抬起头,看了张金铭一眼,又看看齐宝忠。齐宝忠马上笑着说,哎,吴警官,忘了介绍了,这是我们大队的张副教导员。
  张金铭剜了齐宝忠一眼,站起身来和吴警官握了握手。吴警官看看张金铭笑着说,张教,他们不在呀。
  张金铭明知故问地说,怎么,送拘留所啦?我们可以去那里见他们。
  吴警官脸上有些不自然地说,没有,回家了。
  张金铭看看吴警官说,回家了?吴警官,这事不对呀,他们把人打成那样,起码也算得上轻伤害吧,怎么能放他们回家哪?
  吴警官一时无语,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当时没考虑有那么严重。
  张金铭冷笑一声,说,这还不算严重啊,你没看到医院的诊断吗?这应该是刑事附带民事责任,当事人最起码应该在你们的监控之下,该随叫随到,是不是?你现在叫他们来呗。
  吴警官有些懒懒地说,有的人可能不在。
  张金铭笑了笑,说,这事我不管,这是你的事。
  吴警官不高兴了,说,找不到我也没办法呀。
  张金铭说,你这么说咱们就没法谈了,你们所长在吗?我要见你们所长。
  吴警官看了张金铭一眼,刚要说话,一个三十多岁干练的警官走了进来,吴警官说,这就是我们葛所长。
  张金铭忙起身和葛所长握手,说,葛所长,我想和您谈谈。
  葛所长看了吴警官一眼,笑着说,张教,这个案子是吴警官负责的,你还是跟他谈吧。
  张金铭笑着说,葛所长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敞开说了,吴警官是一个当事人的堂叔,按法律的规定他应该回避,是不是?。
  葛所长看了一眼吴警官,看看张金铭,沉吟了一下,说,那好,上我这里谈吧。
  进了所长室坐定,葛所长笑着说,张教对法律很精通啊。
  张金铭笑着说,葛所长夸奖了,在您面前我只能算知道点皮毛而已。
  葛所长说,张教,我们这个所小,人手也少,我又是刚刚调来的,很多情况还不太了解,希望你能谅解。
  张金铭笑着说,葛所长真是太客气了,我也是职责所在,要不是出这个事,想来你们这里还没机会呀。
  葛所长看看张金铭,说,这么说张教这边有亲戚或是朋友啦?
  张金铭楞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啊,亲戚倒没有,在一起喝过酒的,只能算一个朋友吧,叫辛铁山,葛所长认识?
  葛所长愣了一下,看看张金铭说,你认识辛铁山。
  张金铭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嗨,只是在一起喝过酒,不过他给我留了电话号,说是只要到这边来,想着一定给他打电话,要不知道了挑我。
  葛所长听了沉吟一下,说,张教,你看你们这事怎么办好?
  张金铭笑着说,我想请教一下葛所长,这个事的当事人该不该负刑事附带民事责任。葛所长点点头。张金铭说,事出了,我也不太想深追究,民事赔偿这块是必须的吧。
  葛所长说,那是自然,我看张教也是面上的人,你看得多少哇?
  张金铭想想说,葛所长,伤者的医药费已经花了五千多了,有医院的单据可查,还有营养费,护理费、误工费,这是直接的,再有就是单位的两台设备停了十来天了,哪天不得五千元的损失呀,这是间接的。
  葛所长笑了,说,哎,张教,你可别这么算,这么算他们得卖房子卖地卖儿卖女啦。
  张金铭说,葛所长,我是说这事儿,间接的咱可以适当考虑,个人这块不能挺着不办吧?
  葛所长点点头,笑着说,张教,这样吧,你先坐会儿,我过去和吴警官沟通一下?
  张金铭说,葛所长,让你费心了。葛所长就出去了。
  张金铭这时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灵光一闪说出辛铁山来。辛铁山是这个地方的人,他们是在一次喝酒的时候认识的。还是不久前干三道沟那个工程,上山皮石就是这个辛铁山组织车上的,张金铭当时派一台挖掘机配合卸料平路,和现场辛铁山派来的一个叫老五的年轻人配合的很好,老五闲聊时总是说他们老板辛铁山在他们那块如何如何了得。辛铁山有一次来,和季科长,马林宏吃饭,非要叫他到场,还特地叫老五开车接他。酒桌上,辛铁山单独敬了他一杯酒,说他为人好,操作手管理的也好,在现场帮了他运料车大忙了,以后到他那一亩三分地,有什么事找他,保证好使,言之凿凿,发自肺腑,还硬是给他写了联系电话。可能是印象深刻吧,没想到辛铁山言之不虚。张金铭这时不由的有些悲哀,难怪有人常把黑白两道挂在嘴上,今天这事它还真的好使呀。
  葛所长这时进来说,张教,我们商量过了,也和当事人沟通了,他们现在只能拿出九千六百块钱来,说实话,真就这么多了,你看行不行?
  张金铭心里一喜,不露声色地说,葛所长,这事我也得和受害人家属沟通一下,你看行吗?
  葛所长点点头,说,那是自然。
  张金铭出来,把齐宝忠、吴雅芝叫到外面说了结果,齐宝忠有些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声音有些高亢地说,太行了,你赶快答应他们呀。
  张金铭嘘了齐宝忠一下,让他闭嘴,就问吴雅芝,你看这样行吗?
  吴雅芝波光粼粼地瞟了他一眼,说,我全听指导员的。
  齐宝忠这时说,那就赶快办吧。
  张金铭瞪了他一眼,悄声说,你这么猴急干什么呀?还能黄了咋的?
  站在哪稳稳地抽完一只烟,张金铭才回到葛所长的办公室,微锁着眉头说,葛所长,你也不容易,总算是说通了。
  葛所长说,那好,咱们这就把事办了吧。就和张金铭走到吴警官的屋里,问吴警官,那面的当事人来了吗?
  吴警官说,来了,都在外面等着哪,没敢进来
  葛所长沉着脸说,快让他们进来,按我说的那样办!吴警官忙出去叫三个人进来。吴警官在那里写协议,葛所长在这边训斥那三个人说,我说你们吃饱撑的呀,不是张教手下留情,你们都得进去,钱也不能少拿,你们明白吗?
  三个人看了张金铭一眼,连声说,是是是。
  事情办完,张金铭随葛所长进了屋,笑着说,葛所长,这事麻烦你了,借你的电话用一下,我给辛铁山打个电话,中午咱们一起坐坐?说着就去拿电话。
  葛所长赶忙拦住说,张教,算了,算了,我中午有事,你去你的。
  张金铭盯着葛所长说,真的有事?
  葛所长连声说,真的,真的。
  张金铭笑着说,葛所长有事我就不叨扰了,什么时间到我哪,给我打个电话,咱们好好坐一坐。说着,就把电话号码写在一张便签上。
  回去的路上,齐宝忠一直持续兴奋着,还腆着脸说,哥,没想到你对法律这样精通?
  张金铭笑着说,我这是扯淡,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实际上他说的不是实话,两年前他比量着考了一次律师资格,没合格,就放弃了。
  齐宝忠说,操,你说出大天来我都不信哪。
  张金铭说,哎,齐大保卫,我得谢谢你呀!
  齐宝忠有些楞怔怔地问,谢我什么呀?
  张金铭说,你要不给我提格,我能过了把副教的瘾吗?
  齐宝忠哈哈笑着说,哥,就你这事办的,说你是正教都不过。
  张金铭说,到此为止啊,不许再提,净扯哪没用的。
  齐宝忠这时说,真的,哥,你是怎么说的,葛所长那么给你面子。
  张金铭说,面子是自己挣的,我怎么说的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吴雅芝瞟了一眼张金铭,春光乍现,甜腻腻地说,指导员,太谢谢了,我们不会忘了你的。
  张金铭淡淡地说,刘俊勇、石文军都是我队里的操作手,你不要想多了。
  齐宝忠也说,可不,我这哥最讲哥们了。
  晚上,张金铭躺在床上看书,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小猫,就说了一声,进。
  门开启,送进的是一股浓重的香气,张金铭感觉不对,忙从床上坐起来,见是浓妆淡抹的吴雅芝,不由一愣。吴雅芝笑着说,指导员休息了。
  张金铭说,还没有,你有事?
  吴雅芝说,俊勇他们的事太感谢指导员了。
  张金铭说,我是他们的领导,说感谢就远了。
  吴雅芝眼睛盯住张金铭说,话是那么说,我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张金铭避开火辣辣的目光说,你要没有什么事就这样吧。
  吴雅芝说,那好。就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说,指导员,给你拿两条烟,就是一点心意。
  张金铭马上推开说,这绝对不行。
  吴雅芝笑着说,指导员不会是嫌少吧?
  张金铭说,这是我给自己定的原则,你还是拿回去吧。
  吴雅芝笑着说,烟酒不分家嘛。说着抓住他的手,把烟按到张金铭的手里,他一缩手,烟掉在地上。吴雅芝俯身捡起,放在桌子上,笑着说,指导员,我走了。
  张金铭说,你把烟拿走,要不我就送到马大那里去。
  吴雅芝这时脸红了一下,看看烟,说,指导员,你叫我咋出你的屋呀。
  张金铭把烟拿起来递给吴雅芝,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样吧,不送。
 十一

  马林宏现在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上半年生产任务不少,产值工作量完成的也不错,公司在开上半年经济活动分析会时,排在前面的数字在说话,表扬和肯定自然是少不了的,宣传工作当然也紧紧跟进着。
  说到宣传工作首先要说大队宣传干事海德星,他非常关心大队里发生新鲜事、重要事、有趣事,这是他职责,也是他完成宣传工作任务的基础。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夹个红塑料皮大笔记本到各基层队转悠,找各队的领导谈谈,记下自己需要的东西,当然主要对象是指导员和报道员。张金铭由此和他的接触多一些。实际上,中队的宣传工作这块张金铭早就交给了吴兴,按大队宣传报道的要求,吴兴努力完成稿件数量任务,质量方面那就有待于海德星去帮助提高啦。
  和海德星接触的第一次,张金铭知道海德星也是他们一批入厂的,学了函授中文大专,当过职工高中补习教育的语文老师,职工补习教育完成后当了大队的宣传干事。海德星除了写新闻稿件外,还有画漫画和儿童连环画的特长,他的漫画也常上报纸,两栖让他在公司的大队宣传干事中的上稿量总是排前的,年底评选得宣传先进是自然的。海德星和张金铭谈话的深入是张金铭的倾听。海德星了解完情况后,就开始讲自己发表的新闻稿件和漫画。那个大笔记本装着剪裁下来他发表的所有稿件,讲起发表的稿件他眉飞色舞,特别是漫画,从立意到构思到完成,讲的神采飞扬,嘴角不断积累着白沫,让人想到情绪亢奋的公猪,他每个讲述最后的落点一定是在得了几块钱稿费上,哪是重中之重,声音悠长,是名利双收的得意快感。张金铭那次送海德星出来。正好和闫兴平走个对面,闫兴平笑着说,“德行”!走哇。
  海德星余兴未减地摆了一下手,说,走啦!
  海德星走远,张金铭问闫兴平,你刚才叫他什么?
  闫兴平笑着说,“德行”啊。
  张金铭笑着说,我怎么听着你叫的不是味哪?
  闫兴平笑着说,就是不是味的那个味。
  张金铭笑了一下,回到办公室,闫兴平也跟着进来,把中队月度核算表递给他。张金铭说,海干事是有点意思。
  闫兴平说,要不大家都叫他“德行”哪。
  张金铭说,我看了他的漫画,画的真的挺不错,挺有创意的。
  闫兴平说,这倒是,可他到处白话呀,白话得大家烦烦的,就哪几块钱稿费好像得了金元宝似的,就这也不是他的钱,还得如数上交给媳妇。
  张金铭问,他媳妇干啥的?
  闫兴平说,家属。
  张金铭有些奇怪地问,家属这么厉害?
  闫兴平说,对媳妇他开始还能扛着,可老丈人介入他就扛不动啦。
  张金铭问,他老丈人干什么的这么厉害?
  闫兴平说,乡村教师,诲人不倦,一谈就把他谈转向了,哪可真是功夫啊,有一次在办公楼外,一下子和“德行”谈了三个多小时,谈得“德行”灰飞烟灭。高组长当时就问“德行”,你老丈人和你谈什么谈了这么长时间?“德行”说还不是稿费那点事。高组长就问结果怎么样啊?“德行”苦着脸说必须全部上缴。高组长说从今以后你这兜里不是比脸还干净吗?“德行”只能苦笑。
  张金铭一下笑出了声。闫兴平说,要不大家给“德行”总结了,说他不抽烟,不喝酒,听媳妇话,跟党走。
  张金铭说,他抽烟哪。
  闫兴平说,你给的吧?
  张金铭点点头。
  那次以后,海德星来队里的时候多了,他对队里非常关注,对队里实行的单车核算办法,职工星级管理深入了解,及时地报道,当然还有三道沟工程和其他工程其他工作内容,每上一篇稿子,不管是“豆腐块”,还是“咸菜条”,他都第一时间拿给张金铭看。当然还是说立意,说构思,说吸引编辑眼球的地方,落点还是得了多少稿费上。之后,就问队里还有什么重要事,新鲜事,有趣事。张金铭知道海德星把他们队当矿藏了,又来挖掘,他就得知无不言了。吴兴对张金铭说过,海干事挺佩服你的,说你有思想是个能干事的中队领导。张金铭笑了笑,他知道,还是自己的态度正确,人家是工作,你得支持,况且是宣传你们队呀。在大家一片叫海德星“德行”声中,张金铭只叫他海干事。
  这天,海德星来到队部,张金铭说,海干事来啦!话刚出口一看不对,后面还有高组长和另外四个人,有个人还扛着摄像机,是组团来的。张金铭马上站了起来,海德星手豪迈一挥逐个介绍,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英霞,报社名记成港,阵容真的很强。张金铭笑着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张金铭看看高组长,高组长刚要说话,海德星马上抢先说,电视台、报社的记者是来咱们大队采访的,刚刚在大队采访了马大,记者想要了解些基层队的情况,马大就让来你们队了。
  张金铭说,大家请坐吧,需要什么我们全力提供。
  主持人英霞这时笑着说,不坐了,我们时间很紧,还是抓紧采访吧。然后看看记者成港,成港也点点头。
  张金铭笑着问,你们需要了解什么情况?
  英霞就说,你们大队不是实施了几项新的管理制度吗,我们想看看基层中队的落实情况。
  张金铭说,好。这时正看见小猫在门口探头探脑,就说,小猫,你去把闫兴平叫来。小猫应了一声去了。张金铭这时看看,说,我们的办公室有点小,要不大家还是都到会议室吧。
  来到会议室,闫兴平跟了进来,张金铭说,你去把管理台账都拿过来。闫兴平就去拿台账。
  这时,主持人英霞看到会议室里挂的几张图版,发生了兴趣,挨个看了看,示意摄像把它们都摄下来。英霞这时站在单车核算公示板前问张金铭,张指导员,你们这几个图版挺直观的,有人看吗?
  张金铭说,只要内容更新,操作手都抢着看。
  英霞说,现在能不能叫几个操作手来看这个图版?
  张金铭说,行啊。闫兴平这时进来,张金铭就说,闫兴平,你去叫几操作手来看图版。
  闫兴平出去,一会儿就叫进来几个操作手来看图版,摄像的就开始摄,英霞要看图版的操作手用手指点在图版的数字栏,操作手们挺配合的。这时,英霞上前问操作手,你们很关心单车核算吗?
  几个操作手都说,关心。
  英霞又问,为什么?
  几个人一时语塞,这时,刘玉忠说,它和我们操作手的个人利益挂着勾哪,也关系到中队经营的好坏,俗话说,大河没水小河干,我们能不关心吗?
  英霞高兴地说,这位师傅说的非常好,来,你再说一遍。就把话筒放在刘玉忠的嘴前。刘玉忠这时脸红了一下,还是把刚才说的话说了一遍,说的没有先前的顺溜自然。英霞还是高兴地说,谢谢各位师傅啦。几个操作手就出去了。
  记者成港这时正在看闫兴平拿来的那些资料,张金铭说,英记者,资料拿来了。
  英霞说,我不用了,成记者,你们怎么样?
  成港说,我这也没什么事了。
  英霞这时问张金铭,你们有施工现场吧?
  张金铭说,有。
  英霞说,我们想去施工现场看看。
  张金铭说,那里可不近哪?
  英霞说,那也得去。
  张金铭挺敬佩她的敬业精神的,就看看海德星,海德星说,英记者说了那就去吧,张指导,你情况清,你也跟着去吧。
  张金铭看看说,车坐不下,你们去吧。
  高组长这时才说,要不一台车也坐不下,我和马大请示一下,看怎么办?就去中队办公室给马林宏打电话。高组长一会儿回来说,马大又派了台车,大家一起去吧。然后对英霞他们说,马大说了,快去快回,他在家里等大家回来吃饭。
  李晓明今天出去收工程款,姜海出去进配件了,张金铭就和闫兴平交代了一下,上了车。队里大的工程就剩王德福这一个,正在收尾。许是高组长先上了记者那台车,海德星就和张金铭坐在一起,还有和成港一起来的实习记者,头车带路。海德星上车就和张金铭嘀咕,说,单车核算不是你们队里先搞起来的吗?现在倒成了大队搞的了,这不对劲呀,我在报上发表的稿件就是那么写的。
  张金铭说,中队是大队领导下的,是大队支持下搞起来的,这没什么问题。
  海德星说,我总觉得不是那么会事,像我的报道失实似的。
  张金铭看看实习记者,示意他别说了,就说,不会的,你想多了。就和实习记者闲聊起来。
  到了工程现场,张金铭找王德福,一个操作手指着一台推土机说,王队开那台车干活哪。张金铭领着大家奔向那里,向推土机摆摆手,推土机停了下来,一身尘土的王德福走出驾驶室,站在链轨板上,摄像机、照相机同时对着他。王德福跳下车,走了过来,英霞走向前对他采访。王德福挠挠头发,说,我干点活还行,这事我可不行,有事你们找指导员吧。
  张金铭马上说,王队,你是老先进了,英记者问你你回答就行了。王德福才开始回答英霞的问题。
  日过中天,他们才回到大队。马林宏见大家回来,笑着连声对记者们说,辛苦了!辛苦了!招呼大家直接去食堂进餐。张金铭、海德星、高组长本来是准备撤退的,马林宏这时说,你们都别走,这么晚了,一起陪陪记者。
  食堂今天准备的很丰盛,能坐十几个人的大餐桌满桌子的菜。大家坐定就开始喝酒,人说喝酒有四种状态,开始是三言两语,之后是千言万语,再后是豪言壮语,最后是胡言乱语(或不言不语),开始大家还都搂着点,蜻蜓点水,之后就渐进佳境,餐桌上的情绪变得热烈起来,海德星挨着成港坐,一直和成港窃窃私语,成港有时就看看张金铭,张金铭感觉他们说的话题也许涉及到自己,他并没太在意。
  高组长这时轻藐地看了海德星一眼,说,海干事,你和记者老师算是同行,他们到来给你创造了一次学习提高的机会,你应该好好敬敬各位老师呀。
  海德星马上站起身来,举起杯说,高组长说的对,感谢各位老师的到来,我敬大家一杯。一下就把杯里的酒喝下去。
  高组长这时瞟了海德星一眼,马上说,海干事,你这样喝可不对呀,你应该单敬,这样才能印象深刻呀。马上把海德星的酒杯倒满。海德星看看高组长,高组长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海德星就端起杯,逐个敬了起来,得到一片掌声,高组长嘴角透着嘲弄的意味。海德星坐下后,情绪高涨,脸色渐红,眼睛开始有些迷离,依旧和成港说着什么。
  这时,张金铭觉得该敬杯酒,刚要说话,高组长竟抢先又说话了,海干事,你还得敬马大呀,是马大给你创造了这次结识大记者的机会呀。
  海德星看看马林宏,真的站起身,可身体开始有些不稳,杯里的酒直往外晃,对着马林宏说,感谢马大是不必说的,我,我想说的是,马大!单车核算这事是不是张指导员他们队率先搞起来的?
  马林宏当时楞了一下,笑了笑,没说话,看了高组长一眼。高组长马上说,海干事,你喝多了记错了吧。还在后面使劲拉了海德星的衣服一下。
  海德星梗着脖子说,高组长,你拉我干嘛,我没喝多,我说的是真的,这事你也知道,我的报道稿都有日期的,不信我给你拿来看看?说着,摇晃着身子,还真要去窗台上拿他的红塑料皮大笔记本,马林宏的脸上透出不悦来。
  张金铭这时忙站起来,说,海干事,你真的喝多了。
  海德星刚说,我没…….这时酒就往上涌了一下,张金铭忙过去扶住海德星说,快去外面。就架起海德星,急急地往外走,刚拐过食堂的房角,海德星就井喷了,大有翻江倒海之势,张金铭帮着捶着后背。
  高组长这时插着兜走过来,看了一眼海德星,撇着嘴说,咋整的,不行就别喝,逞什么能啊!
  张金铭看了高组长一眼,真想说要不是你不会这样,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这时,正好刘玉忠和一个操作手经过,张金铭问,刘玉忠,你知道海干事的家吗?
  刘玉忠看看海德星说,知道,咋的,高啦?
  张金铭点点头,说,你们把海干事送回家吧。
  刘玉忠说,好。两人就架起海德星。
  海德星这时还说,我没事,不就是酒吗,和水一样!
  记者成港这时走过来问张金铭说,海干事没事吧?
  张金铭说,没事,就是喝急了点,睡一觉就好了。
  成港笑着说,张指导员,海干事和我说了你,我有个想法,你能不能以论文的形式写一篇基层队建设思考的文章?
  张金铭笑着说,成记者,队里的工作一直比较忙,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成港笑着说,我看了你们队的东西,挺有创意的,也符合当前要求,你总结一下,写好了寄给我,让海干事带给我也行。
  张金铭说,我怕写不好,只能说试试吧。
  成港笑着握着张金铭的手,说,那就说定了,我静候佳音。
十二
 
  王德福那个工程全部完工了,张金铭有机会休假探亲,他坐上了交通车。交通车车次是固定的,人满为患,他挤进车里像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车颠簸着,他握着车棚顶的铁栏杆看着窗外,芦苇已经长得米八高了,齐崭崭地绿铺到了天际,时间真快,转眼已经是夏季了。
  张金铭刚来的时候,跑了两次通勤,按正常回家要倒了一次车,交通车的车程要近四个小时。他星期六的中午往回走,星期天的中午向回赶。第一次回去还算顺利,第二次回去车晚点了,没赶上中转站的末班车。他不能滞留在中转站,可从中转站到家还有二十多公里,他只能沿路向家走,拦车搭车好几次,弄到半夜才到了家。
  妻子贺岚见到他,一下就扑到他的怀里,泪水不断的滴落着,那是担心和喜极的泪水。激情如火、柔情似水做爱的愉悦冲淡了一切,静下来想一想,休一个星期天,星期六的中午往家赶,星期天的中午又要往单位赶,真的很折腾人,妻子贺岚说,这样你真的跑不起,不行就一个月休一次假吧。张金铭很赞同贺岚的想法,算是个约定吧。可这个约定一直没能实施。他回来以后队里就开始忙了,李晓明、王德福先后带了工程,接着是他带三道沟工程,他休不了假,只能打电话告诉贺岚,和贺岚在电话里说说话,贺岚说你想我吗?他底下有些坚挺地说真的好想你,你哪?贺岚说你说哪?要不我调过去吧。他说你才刚刚稳定下来,还是别动了。贺岚说可是我想你呀。声音就有些哽咽。他转个话题说小冰好吗?贺岚说好,就是想你,老说,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他答应春天和我一起糊风筝放风筝的。小冰是他们的儿子,今年六岁了,很招人稀罕,就是很好动,他说辛苦你了。贺岚说我没什么,这些年都过来了,你要注意身体啊。放下电话,张金铭就想,一晃和贺岚在一起生活八年了,刚刚摆脱不久聚少离多的日子,现在又开始了?他清晰的记得和贺岚的最初相识。
  那年回家过春节,父母知道油田这里不好搞对象,就在县城的老家给他物色了一个,他对那个对象第一印象还是满意的,深入谈下来,人家不满意了,和他一起参加油田工作的人有调回县城的,想来油田是个不怎么样的地方,这事就搁浅了。过完节,他要回油田,在县城车站候车,对面的一个女孩子引起他的注意,第一眼看见时,女孩子的眉头有些蹙起,端庄秀丽的脸上有些不适的神情,他没太在意。再看时,女孩子捂着腹部,额头上渗出汗珠,脸色苍白现出特别痛苦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轻声问,你怎么了?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痛苦地说,啊,疼死我了。
  他忙问,你家在哪?
  女孩子说,在乡下。
  他说,赶快去医院吧。
  女孩子抠偻着身子摇着头,眼泪流下来,痛苦地说,我走不了。
  他马上抱起女孩子,冲出了候车室,叫了个三轮车,奔向医院。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要住院动手术。女孩子没有那么多钱,他身上的钱也不多,马上给妹妹金瑛打电话,让她赶快带钱到医院来。
  金瑛焦急地问,哥,你出什么事了?
  他说,你快来吧,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就把电话放了。
  金瑛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才知道是这么回事,有些埋怨地说,哥,你真是的,吓死我了。
  女孩子动了手术,进了病房,医生说送来的挺及时,已经穿孔了。还让他们看看割下的阑尾。张金铭这时看看表,又看看女孩子,对妹妹说,金瑛,这交给你了,哥得赶末班车回单位了,她醒了,你和她的家人联系。
  金瑛说,哥,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后来金瑛告诉他说,女孩子叫贺岚,是乡镇小学的老师,现在和她处的和亲姐妹似的。再后来,金瑛当了他们的月老,给他们牵上了红线。贺岚才调进来一年多,调来时已经是乡镇小学的副校长了。贺岚有时候就说你是看上我才帮我的。他说是又怎么样?你可以反悔呀。贺岚说美的你吧。
  到了交通总站,张金铭奔报社走去,他要把论文给记者成港送去。成港那天跟他约稿后,他一直有些犹豫,这论文该不该写?有一天在食堂吃饭,只有他和马林宏,马林宏说起海德星喝多酒的事,张金铭说这事海干事是有毛病,没那么大的酒量就别喝。马林宏笑着说这事也怪高组长。张金铭笑了笑说马大,那天来的成记者约我写一篇基层队建设的论文,你看我写不写?马林宏笑着说这是好事呀,写,干嘛不写,还一定要写好哇。他这才下笔,三千多字,一挥而就。
  成港在,正在看稿子,见到张金铭很高兴,又倒水又递烟的。张金铭把论文给了成港,成港说,这么快呀。就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完后笑了,说,不错,张指导,只是我们的版面有限,字数多,你得割爱啦
  张金铭笑着说,那就有劳成记者了。
  成港说,这期就能上,你别太心痛就行。
  张金铭说,谢谢!
  久别胜新婚。张金铭拥着贺岚亲吻着,还要,让他们又一次登上峰顶,领略巅峰的神奇。贺岚抚摸着他汗津津的脸看着他说,金铭,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怪我啊?
  张金铭笑着说,什么事,搞的这么严肃?
  贺岚盯着他说,我向学校打了请调报告,准备调到你那边去。
  张金铭楞了一下,说,你不想当老师了,你不是最喜欢这个职业吗?
  贺岚笑着说,当然还是当老师,是去你们那边的小学。
  张金铭想想说,你这是跨二级单位调动,很难办的,要经过局里批的。
  贺岚笑着说,这个你放心吧,我和那边的小学校长说好了,她说只要我同意去,一切由她负责办。
  张金铭想起来在一次教师公开课上,贺岚的讲课得到很高的赞誉,看来这个校长是看好她了,张金铭想了想,笑着说,我觉得这事你考虑的不太周到,现在你调进去容易,以后再调出来可就难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我要再有工作调动哪?
  贺岚想想,说,你的意见哪?
  张金铭说,我想你还是不动的好,你舍得你现在班里的孩子们吗?
  贺岚说,我当然舍不得,我知道他们也舍不得我,可我也不愿意和你这样生活呀。
  张金铭笑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还是我们克服一下吧,过去我们每年也就有两次相聚,现在不是好多了吗?
  贺岚想想说,可我的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如果批下来,怎么办?
  张金铭笑着说,放心吧,贺老师,你这样的好老师,有哪个校长会放你走哇?
  贺岚笑着说,真不害臊,有这样夸自己老婆的吗?
  张金铭笑着说,我是实事求是,你是不知道,我有时走在路上,就有不认识的小学生跟我打招呼,很有礼貌的,我一想肯定是你的学生。
  贺岚说,可我总是不甘心哪。
  张金铭抱紧她说,好了,你就别想这事了,咱们还是顺其自然,好吗?贺岚嗯了一声。
  张金铭回家,儿子小冰高兴极了,吵着嚷着要他陪着放风筝。张金铭就找来旧竹门帘的竹条和小冰一起扎风筝,当风筝飞起来的时候,小冰高兴地喊着跳着。小冰玩累了,他收了风筝,要背小冰回家,小冰这时说,不要,妈妈说了,男子汉要自己走。
  他说,好,我们小冰是个男子汉了。就牵起儿子的手向家走。
  金铭回来了!是办公室的范主任。
  张金铭迎了过去,笑着说,主任好,下班了?
  范主任点点头,说,回来休假呀,在那里很忙吗?
  张金铭说,前一阵儿挺忙,现在好些了。
  范主任说,在那边干的不错呀。
  张金铭笑着说,主任夸奖了,马马虎虎吧。
  范主任说,好就是好吗,哎,今天的报纸上登了你的一篇文章,篇幅很大,写的很不错。
  张金铭笑着说,是吗?让您见笑了。他说得是实话,范主任是公司的“一支笔”,在人家面前他写的东西只能是班门弄斧。
  范主任这时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金铭,你爱人要调走?
  张金铭楞了一下,说,她有这个想法,说是给校长打了报告,怎么了?
  范主任压低声音说,校长去找“老爷子”了,说什么也不想放你爱人走,要公司帮着把好这个关,“老爷子”答应了。
  张金铭点点头,说,我也不太同意她过去。
  范主任笑了笑说,这下你可能有戏了。
  张金铭想想说,主任,金铭愚昧。
  范主任笑着说,既然不放你爱人走,哪还不得把你调回来呀。
  张金铭笑了,说,主任,我是自己同意下去的,又没人强迫,不可能的
  范主任笑着说,你小子看着吧。就走了。
  张金铭想想,还是有些没想明白。
  那天下午,张金铭在家里看书,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是王德福打来的,他问,王队,有事?
  王德福问,张指导,家里有什么事吗?
  张金铭说,没有。
  王德福说,能早点回来吗?
  张金铭问,队里有事?
  王德福说,上半年的奖金下来了,咱们还得研究哇。
  张金铭有些奇怪,说,队里不是有奖金分配方案吗?
  王德福说,是按方案作的,咱们队的奖金基数不高,分配出现问题,有些职工拒领啊。
  张金铭想想,说,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赶回去。张金铭放了电话,奖金的是一件大事,不是在电话里能和王德福探讨清楚的,假没休完他还是得回去。
十三

  张金铭回到队部时,有不少操作手出来进去的。王德福在,杨明新和几个操作手在屋里坐着,看他进来嘀咕了几句,说奖金不高,发的不合理。他就说,你们先出去吧,顺便把闫兴平叫过来。操作手就出去了。
  张金铭问,王队,什么情况?
  王德福说,刚才操作手不是说了吗,奖金不高,发的不合理。
  张金铭问,我们的奖金基数低吗?
  王德福说,只比大队的平均数略高一点。
  这时,闫兴平进来了,把奖金发放表放在张金铭面前。张金铭翻开仔细看了看,问,王队,你是什么意见?
  王德福看了他一眼,说,还是开会研究吧,看大家的。
  张金铭看了他一眼,说,也好。就对闫兴平说,你去把李队、姜队找来。
  五个人坐下来,张金铭看看在场的人说,这是我来队的第一次奖金分配,按方案走,出现了这种情况,是真的不合理呀,还是有其他问题?大家都说说吧。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无语。张金铭就说,有问题不怕,就怕不去解决问题,咱们要集思广益,弄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
  这时,王德福说,要不咱们还和原来那样研究个三六九等算了,差距小,大家还容易接受。
  闫兴平这时说,我认为,这个方案大家还是接受的,奖金已经发出一部分了,不就是到了某些人那里给卡住了,才有现在结果的。
  张金铭就把奖金表翻开看看,是从杨明新开始没领的,就说,李队,说说你的想法。
  李晓明说,奖金的差距是大一点,合理也还算合理,我觉得咱们队的奖金基数给得不高也是个问题。
  张金铭点点头,问,姜队,你怎么看?
  姜海说,小修班的奖金和修保车间持平,人家在厂房里修车,咱们的是在野外,辛苦程度不一样,这样看小修人员的奖金有点低,我同意李队的说法,我们队的基数不高。
  王德福这时说,马大只给我们队这些,说是人均已经高出一块了。
  闫兴平马上说,王队,人均高出一块不假,可咱们队里二线人员的比重太小了,他们那点钱分给一线人员就是撒芝麻盐,能看见啥呀?
  张金铭说,大家刚才说的集中在基数太低上,这一点队里可以和大队反映,现在要做的是拒领奖金的事,我们的奖金分配制度到底合不合理?
  李晓明说,我觉得还行,就是刚实施,出现大的差距,人们还不能适应。姜海、闫兴平都说是。
  王德福这时说,你们说的对,可奖金发不下去怎么办?有人说真要这么发,就去找大队。
  张金铭说,好哇,话不说不明,灯不挑不亮,我的意见是有意见的职工到会议室,现在就和队领导对话,怎么样?
  大家相互看看说,行。
  会议室里有不少人,有人在打台球,有人在观看助阵。张金铭、王德福在台前坐下,打台球的就收了杆,目光都投向他们。张金铭说,大家坐下吧,咱们临时开个会,刚才队领导班子对奖金分配情况进行了分析,认为分配是没有问题的,需要和大队反映的问题队里会反映,对队里分配有意见的,请说说你们的意见,现在就可以说了。一时无语,张金铭说,有意见就说,没有意见不会拒领奖金吧?
  杨明新这时站出来,有些正气凛然地说,指导员,我说几句,我们有几个车组干活是中队工时最多的,可我们的奖金却赶不上比我们干活少的,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张金铭笑了,说,杨明新这个问题说的好,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存在,咱们队的奖金分配是效益优先的原则,你刚才说的工时多的几个车组效益都不算最好,才导致这样的结果的。
  杨明新强调说,咱们不是讲多劳多得吗?可我们多劳并没有多得呀?
  张金铭笑了,说,从表面看是这样,可是大家还可以从另一方面看,队里消耗大的,成本高,是不是那些多干劳务活的车组,咱们现在在这个屋子里说,干劳务活的车组,你们在干劳务中没有得到吗?如果把你们得到的加在奖金上,你们得到的还少吗?我相信这笔账谁都会算吧。
  屋子里的操作手开始议论纷纷,杨明新这时欲言又止,张金铭看看屋里的人说,你们谁还有问题要说?不说我就认为我们的奖金分配是合理的啦。见大家都没说话,就说,我有两件事要说,一是关于劳务活这一块,队里制定了设备完好报好制度,就是要杜绝人情派车,使我们派车公正合理;二是上半年我们队职工积极工作,效益是显著的,大队给我们的奖金相对要低些,这是队里和大队要沟通的地方,请大家相信我们,只要大家做好了,是会有好的回报的。他看看王德福,王德福摇摇头说我没事。张金铭说,没什么事大家就去领奖金吧,谁还有什么问题,咱们还可以继续讨论交流。
  回到队部,张金铭说,王队,奖金基数低的问题咱们一起找找马大吧?
  王德福沉着脸说,找也没用,大队不会有预留的。
  张金铭说,王队,哪也得找,事说在前面好。
  王德福懒懒地说,你去说吧,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不去了。
  张金铭看看他说,那好吧。
  张金铭来到马林宏的办公室,马林宏正在看文件,见是他,就放下文件,笑着说,金铭,我记得你的假期还没到,怎么回来了?
  张金铭也不隐瞒,说,还不是奖金闹的。
  马林宏问,怎么了?
  张金铭说,我们队的基数低,小修班和修保的修理工奖金刚刚拉平,这可一个野外一个车间哪,操作手就更不用说了。
  马林宏笑着说,按说,我给你们队的奖金也不算低呀。
  张金铭说,从表面上看是不低,按效益看差距就太大了。
  马林宏清楚张金铭说的意思,就说,我知道,可我也得考虑大队一盘棋呀。
  张金铭说,这我明白,可各队不也都搞核算了,我们队是实实在在给大队创效了,这你不否认吧。
  马林宏笑了,想想说,金铭,这样吧,我和财务说一声,给你们再拨点,不多啊。
  张金铭笑着站起身,说,瓜子不饱是人心,哪就谢谢领导了。
  马林宏摆了一下手,笑着说,你别急,和你说件事,我向公司打个报告,想让你出任大队副教,还兼任中队指导员,你看怎么样?
  张金铭说,谢谢马大。
  马林宏摆摆手,说,是我把你拉到这里来的,也想马上让你来大队帮我,可我还没找到接替你的人选,这个队对大队来说太重要啦。
  张金铭说,马大,放心吧,我明白也理解。
  张金铭回来就找闫兴平,要他去财务取追加的奖金。闫兴平看看他说,跟着你这样的领导干活都有劲。
  张金铭说,这样的话不要乱说。
  闫兴平笑着说,我是实事求是。
  张金铭说,快去取奖金吧。闫兴平就去大队了。张金铭看着他的背影,萌生了想推荐闫兴平当指导员的想法。
  回办公室时,张金铭看到王德福在会议室里打台球,他回到办公室坐下,抑制着心中的喜悦,马林宏开始是看好他的,现在是认可他,谁不希望被人认可哪?
  刘玉忠这时走了进来,张金铭看看他说,坐吧,有事?刘玉忠犹豫了一下,笑着不说话。张金铭看看他说,有事就说,咋还腼腆起来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刘玉忠笑着说,指导员,拒领奖金的事刚平息,按说我不该提这事。
  张金铭笑着说,你就别绕弯子行不行,到底什么事?说吧。
  刘玉忠这才说,指导员,三道沟单项工程超额效益奖的事,大家让我问问有没有?不是非要这笔奖金不可啊。
  张金铭说,你要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一会儿我让闫兴平算算,差你们的尽量给你们补上,这次补不齐就下次补。
  刘玉忠脸红了一下,说,指导员,你这样说让我都不好意思了,有,就给点,是哪个意思就行,没有,我就和大家说清楚,大家真的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张金铭说,我谢谢大家的理解,这事我尽力吧。
  刘玉忠笑着说,麻烦指导员了。
  张金铭知道,从三个项目核算的情况看,只有三道沟项目有超额效益,从鼓励效益的方面来说,这事应该落实。他到会议室叫了王德福,说了这事。王德福想想说,按说我和李队的工程都没有,奖金又紧张,这个工程也别发了。
  张金铭坚持说,这个工程刘玉忠带的不错,从鼓励效益的角度也应该发,咱们得开好这个头哇。
  王德福脸有些沉,想想说,那就让闫兴平核算一下,该办就办吧。
  张金铭说,这事你主管,你和闫兴平说吧。
  王德福有些不情愿地说,谁说都一样。
  晚上,贺岚给张金铭打来电话,问队里奖金的事处理得怎么样?张金铭得意地说都处理好了。贺岚笑着说我老公行啊。张金铭说你以为哪!贺岚这时说校长今天找我谈话了,要我安心工作,你工作的事,公司领导会尽快帮助解决的。张金铭就笑着说那你就好好安心工作吧。贺岚问听你的语气挺高兴的,有什么好事啊?张金铭不想把马林宏说的事这么早告诉贺岚,就说你说的不就是好事吗?贺岚高兴地说恭候你早点归队。张金铭这时说说心里话,我有些喜欢上这里啦。贺岚说好哇,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的事你做主。张金铭说,你不会想不开吧。贺岚笑着说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十四
 
  雨季到了,今年的老天总是阴沉着脸,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水情开始变得严峻。
  李晓明前几天带着八台机械设备奔赴凌海帮助地方抗洪抢险,小凌河的抗洪的形势很严峻,李晓明昨晚打来电话说,一个地方领导视察水情时被洪水卷走了,海没找到。他就告诫李晓明,职工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所有的操作手必须确保人员安全。李晓明说,明白,指导员,你放心吧。
  早晨,局总调的命令,辽河一处抢险河段要六台机械设备,张金铭对王德福说,王队,你在家坐镇,这次我带队上去。
  王德福说,不行,还是我去吧,我情况熟。
  张金铭笑着说,王队,你就给我一次锻炼学习的机会呗。
  王德福很认真地说,指导员,抢险不是儿戏,需要的时候,我是第一个战斗员。张金铭没再争,送王德福时,张金铭仍然叮嘱安全问题。
  按王德福说的规律,抗洪忙,水退去,恢复生产将会是他们更忙碌的时刻,姜海在组织抢修设备。
  张金铭凝神望着窗外,雨还在下,这天漏了?闫兴平这时进来说,指导员,有人找你。
  门口走进一个三十岁出头穿雨衣高大的男人和一个中等身材年龄相仿拎花雨伞的女人,面孔很生,张金铭说,请坐,你们是?
  高大的男人沉着脸,粗着嗓子说,我姓于,在前面的作业队当队长,这是我大姨子宋秀君。
  张金铭看看他们说,于队长,你们有什么事?
  于队长说,我大姨子和你们队的高军搞对象,在他家也住了,可高军说不干就不干了。
  张金铭看看他们说,你们找我是什么意思?
  于队长说,我们想找到高军说道说道这事。
  张金铭笑了,说,于队长,你们找高军应该去他家找哇。
  于队长说,在他家能找到我们就不到队里来了。
  张金铭看看闫兴平问,高军出去施工了?
  闫兴平沉吟一下,说,车是出去了。
  于队长说,他是躲着我们哪。
  张金铭说,于队长,高军出点施工不在队里,你看这事?
  于队长气哼哼地说,他能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张金铭觉得这个做妹夫的有点意思,只能笑了笑。这时,宋秀君笑着说,指导员,我觉得高军的人还是不错的,要不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在他家住,这些闫哥都知道,都这种情况了,我想和他谈谈,到底我们那里出了问题,这事请你帮帮忙,见到他和他说一声,麻烦你了。
  张金铭笑着说,按说你们谈恋爱,成与不成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其他人不该插嘴,也插不上嘴,你今天到队里来了,话也说到这了,我只能说我尽力,好吗?
  宋秀君笑着说,那就谢谢指导员了。
  张金铭说,别客气。
  于队长这时有些气急地说,高军他别想这么躲着,我有办法找到他的。
  宋秀君挒了妹夫一下说,指导员,我们走了,麻烦你了。
  张金铭说,不送了。
  闫兴平送走两个人就转了回来,张金铭就问,高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闫兴平说,大家看高军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了,就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通过关系就找到这个宋秀君。
  张金铭说,我看这个宋秀君还行啊。
  闫兴平说,面上看是不错,要不也不会那么快就住到一块,深入了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这个宋秀君是做生意的,到处走,接触的人也多,也是这个原因才和前夫离婚的,高军知道这个情况就不想和她处下去了。
  张金铭说,我看这个宋秀君还是挺想和高军的。
  闫兴平说,是,我们也劝了,可高军死活不干,谁说都没用,蔫人有蔫主意。
  张金铭说,自己的脚穿什么鞋只有自己知道,高军这态度,他们还找什么,还有点以武力相威胁的意思?
  闫兴平说,高军和人住在一块儿,宋秀君又愿意,人家当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啦。
  张金铭说,都是成年人,还能怎么样?
  闫兴平说,你没看到于队长哪架势吗?
  张金铭笑着说,拍桌子吓耗子,有意思吗?哎,高军是不是在家呀?
  闫兴平笑着点点头说,在,就是不想见他们。张金铭问,他们的车不是出去了吗?
  闫兴平说,单车值班,还有点收尾的活,今天是刘玉忠的班,一会儿就应该拖回来了。
  张金铭说,这个高军也真是的,见个面谈谈怕什么呀?
  闫兴平笑了,说,指导员,你是不知道,这个宋秀君也不是善茬,高军是怕把持不住再谈到一个被窝里去。
  张金铭点点头说,看来只能拖了。
  闫兴平就说,指导员,你有啥好主意呀?
  张金铭摇摇头,说,没有。电话响,张金铭拿起电话,是马林宏,要他去大队。
  张金铭来到马林宏的办公室,马林宏有些凝神,右手的手指在敲击着桌面,见他进来,笑着说,金铭,坐吧,先恭喜你呀。
  张金铭以为是马林宏说过的副教的事批下来了,就问,何喜之有?
  马林宏有些惋惜地说,本来是想留下你帮我的,现在不行了,“老爷子”定了,让你回办公室当副主任。
  这个消息让张金铭有些吃惊,他说,是吗?
  马林宏说,说心里话,我是真心想留你,你在这里进步会更快,可“老爷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没办法。
  张金铭点点头,马林宏说的是实话,马林宏现在也是向好发展,走一步的迹象已见端倪,可“老爷子”是军人出身,说话向来是板上钉钉的。马林宏这时说,金铭,行文还没到,眼下抗洪的形势你是知道的,工作还得干呀。
  张金铭笑着说,马大,你放心,我一定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
  马林宏说,双台河出现一处险段工程,需要上七台设备,你回去马上组织落实,局调在组织拖板车,来了就上,这次让姜海带队吧。
  张金铭说,马大,还是我带队吧。
  马林宏看看他说,队里能行吗?
  张金铭说,没事,队里还有闫兴平哪,姜海得保证这几处抢险的设备的维修。
  马林宏想想说,也好,就按你的想法安排吧。
  张金铭回到队里马上落实设备,要闫兴平通知车组人员到队里紧急集中待命。这时,刘玉忠穿着雨衣疾步进来,说,指导员,去哪抢险呀?
  张金铭见到他心中一喜说,哎,你回来的正好,和我一起去双台河。
  刘玉忠说,我知道,我的设备还在人家单位的拖板车上,局调的命令,让把设备直接送到抢险一线,高军来了吗?
  闫兴平说,已经通知了,应该往队里来了。
  张金铭这时说,走,出去看看设备的准备情况。
  细雨濛濛,车场的设备轰鸣着,吐着烟雾排着队向外爬,已经有拖板车到位集结,张金铭对刘玉忠说,你去组织设备上拖板吧。刘玉忠就跑去组织去了。
  小猫这时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指导员,不好了,那边打打打起来了。
  张金铭回头,看见不远处高军被疾步赶上的于队长几个人围住拉扯着。张金铭马上说,去看看。就奔了过去,一些操作手也跟了过来。张金铭来到近前,厉声说,你们干什么,把手都给我放开!其他几个人闪到一边。
  于队长这时抓住高军的雨衣,看了张金铭一眼,气哼哼地说,我找的是高军,没你的事。
  张金铭上前一下打落于队长的手说,你把手先放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于队长楞了一下,对张金铭怒目以视,旁边一个人马上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高高举起,张金铭指着那个人的脸,厉声说,你敢动,你敢动我马上就让你趴在这,你信不信?
  于队长这时冷冷地说,指导员,这事你说咋办?
  张金铭说,于队长,你要明白一件事,是高军和宋秀君谈朋友,谈成谈不成是他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高军,你上车去吧。
  高军就要走,于队长冷着脸说,他不能走。上前就去抓高军,张金铭拦住于队长,眼里有些喷火地说,姓于的,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是去执行抗洪抢险的任务,你应该知道事情的轻重,你要再在这里闹,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这时,齐宝忠带着两个人赶了过来,离老远就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于队长这时仍不甘罢休地说,好,高军,我还会找你的。
  张金铭看了一眼于队长,说,高军,咱们走!
  张金铭上了赵雪奇的值班车,喇叭一声长鸣,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细雨淋淋,雨刷刷着车窗,张金铭有些凝神。赵雪奇这时说,张指导,听说你要离开欢喜岭了,大家都不希望你走。
  张金铭笑了笑,没说话,看着前方,细雨撒在车窗玻璃上,雨刷在不停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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