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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春燕:文学批评要有效用
来源:辽宁作家网 | 作者:  时间: 2014-08-06
  谁也不能否认文学批评在当下所遭遇的尴尬,在对文学批评乱纷纷的言说里,有人说它缺席,有人说它失语,有人说它自说自话,还有人说它已丧失了学术品格,成了某些作家特制的贴身小袄……总之,文学批评象一个品行不端的女人,在一个喧嚣浮华的年代里,变得异常可疑。
  在种种指责和不满声中,可疑的文学批评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自己的文学功能和社会作用。
  这种文学功能和社会作用的丧失来自于文学批评失去了它的接受对象。文学批评和文学作品一样,只有被人阅读,别人接受,它才算完成了它的使命,实现了它的价值,而接受对象的丢失,也就使文学批评丢失了自己的功能和作用,丢失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当下的文学批评大多面临着批评家单方面的生产,作家与批评文本之间的隔膜,社会上广大读者群与批评文本之间的隔膜,已是众所周知的现实,在无法进行交流和对话的情形下,文学批评真的就变成了某种程度的自说自话。
  有人说“当代文学批评……愈加变成一种表演……批评在合谋、无聊、调侃之后仅剩下肉麻,而热衷于制造一次又一次的‘文学事件’和‘文化事件’。”也有人说“玩概念,用术语,的确能使你显得高深莫测,但是你不要忘记,文学不仅是几个博士、专家的文学,而是大众的文学。”这些声音尽管尖利刺耳,但却也道出了当下文学批评存在的某些问题。
  为什么文学批评会失去读者而成为一种失效的批评呢?
  原因之一是文学批评的“贵族化”。贵族化首先表现为文学批评对大众和大众文化心态文化需要的漠视。当下文学局面的形成尽管有诸多原因,但文学批评无论如何难辞其咎,是专业文学批评对大众文学消费的缺席,才使商业化的批评炒作操纵了整个市场,而因为缺乏正确的引导,大众群体只能在商业化的批评炒作下进行着自己的阅读选择。
  贵族化其次表现为明显的小圈子意识。自90年代以来,文学批评渐渐成为一种小圈子批评,它不仅在话题的选择上与社会和民众之间不具有普遍的融通性,它的语言系统和言语方式也是专门化的,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少数专业人士才可以阅读和理解。文学研究活动作为一种社会职业活动,它当然要有一套自己的语言系统,在行业或职业的意义上,这种语言是一种专业化的交流工具,它并不需要向大众和社会作出更多的解释。但这应该仅限于专门的学术研究范围以内,文学的批评工作则不同,文学批评固然要面对文学圈子,但它更要同时面对作家、社会与大众。如果批评的文字让读者觉得神秘莫测诡谲难猜,如果批评的术语概念均“超凡脱俗”仿佛天外之音,那么被敬而远之也是必然的了。
  在当下的中国,文学批评的贵族化就等于自动边缘化孤独化。
  原因之二应该是文学批评的“西化”。目前的文学批评基本上是西方理论的移植,诸如文化批评,女性主义批评,后现代,后殖民主义批评等等正在对本土的文学作品进行着轮番轰炸,挤压之下,传统的体悟式批评已凤毛麟角,而在将西方20世纪诸种理论成果作为重要资源的同时,我国的文学批评却陷入了言说的困境。
  正如一位学者所言,“中国的文学批评既缺乏对西方文化批评观念的合理剖析和有效消化,又缺乏对中国当代文化语境的深入考察,在一个不成熟,不稳定,缺乏理性自觉和批评规范的语体氛围中以一种思维的滞后性,想当然的认同西方的理论先导,忽视了与本土现实语境的结合。用徒然眩人耳目的批评风景代替批评观念的有利同化。” 一些批评家急迫地凭借席卷而来的西方批评理论抢占理论制高点,他们在西方理论背景下阐释国内的文学文本时,为了将文本套进西方理论的框子,不惜削足适履,甚至不顾事实强词狡辩指鹿为马。所以有人说,“由于东西方文化交汇的偏差,在当今中国的文学批评界,既缺乏西方文学批评的理性分析和人文关怀,又少见中国传统文学批评的短小精悍和独到见解。当下的文学批评对基本理论的研究和整合上处于幼稚阶段,面对当今陌生而复杂的文化和文学现状,依原有的标准、方法、往往显得有点力不从心。翻开众多的文学批评,从表面看来,实事求是,细一推敲,实则是失实求似。”
  学习西方批评理论没有错,但不顾中国文学国情的强行移植,难免会出现既误了文学,又伤了理论的不良后果。
  原因之三是文学批评的“玄化”。当下的文学批评除了那些出于商业目的的媒体炒作性批评之外,批评在今天所做的一切似乎主要不是针对文学文本和文学现象自身,其更多关心的东西是假借文学的名义,对批评主体进行“自我阐释”。于是文学文本和文学现象的批评变成了一种谈玄的思想游戏,而文学本身则被弃置一旁。
  这种谈玄风气一个突出特点是对“主义”的崇尚,一些批评家忙于为作家作品盖上各种主义图章,用主义来反复印证某种文学现象。谈玄风气还体现在批评家本来可以用简洁的批评文字来传达自己的认识和见解,却偏偏故弄玄虚,刻意追求一种艰涩深奥的解读风格,故意把批评活动上升为思想的自我阐释活动,把批评变成一种思想的游戏。过分的理论化和抽象化也是文学批评玄化的一个标志。文学批评的作用就是向人们解释文学文本和文学现象,帮助读者对它们的理解认识。那种繁复的理论化与抽象化的语言方式,那种很难让普通读者甚至专业读者弄懂的概念罗列,让绝大多数人不知所云望而却步。许多作家对如此批评的感觉是“不帮助我还好,越帮助我越糊涂”。
  如果批评走到了需要注释或解释的地步,走到了必须正襟危坐或苦思冥想才能读懂的地步,那么批评存在的理由就值得怀疑了。
  在文学批评面临尴尬和危机的当下,文学批评的标准已经丧失,文学批评的群体正在分流,分流之后的批评者,或固守庙堂,或走向谀评转向酷评,或蓄意制造文学事件以耸视听,总之,这种分流不是走向希望,而是走向浮躁走向声誉的败坏。在人声鼎沸的荒凉中,脱离民众的学院派学究式的文学评论和完全商业化的媒体炒作,这两种评议文学的强势声音,让我们感受到了文学前景的某种不祥。
  脱下贵族的燕尾服,走出圈子景观,成为文学批评的当务之急。
  文学批评要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和学术意义必须化贵族批评为平民批评,化艰涩批评为通俗批评,化复杂批评为简单批评,在关注大众和大众文化心态文化需求的同时,以明白晓畅的文字,浅显易懂的语言表达深刻的思想。只有这样,批评才能脱离自我放逐的边缘地带,溶入社会公众的文化生活。当然,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同,不能要求整齐划一,也不可能整齐划一,要允许个人化和小圈子化的倾向存在,但批评的主体或主导则必须是面向社会和普通大众的,批评作为对文学现象的阐释和判断活动,它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普通读者读解文学,为他们把握和判断文学现象,建立阅读支点,不能人为地为他们设置阅读障碍,增加批评文字的阅读和理解难度。
  文学批评不是科学,文学批评还要回到文学性批评上来,而且为了更好地被读者接受,更好地发生社会效用,文学批评还要注意的文本的美感,而文本的美感,除了文字的美,修辞的美,还要有思想的美——深邃的思想本身就是美的!一篇有才情,显灵气,富于思想和美感的文学批评,显然比那些诘屈聱牙枯燥乏味的掉书袋批评,学究气批评更能吸引读者,中华民族传统的体悟式思维使读者对那些感悟精微、文字优雅的批评美文天然地亲近,如果文学批评在学理中剔除枯燥,在体悟中融入理性,那么就既避免了古典批评分析的笼统和理论的淡薄,又脱离了现代批评的沉闷与玄奥。
  文学批评发展的前提是多种声音的并存,文学批评者可以从不同的路径走向文学现象和文学文本,也可以从文学现象和文学文本走向不同的结论,但文学批评必须在批评家道义良知的支配下,担负起自己的文学责任和社会责任来。
  有效用的文学批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批评。期望文学批评早日走出尴尬,早日开始与读者和社会的沟通和对话,而要开始这样的沟通和对话,我们的批评家们首先要拿出让读者读得懂读得进去的批评文字来,当然,充满生机的批评美文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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