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不识字,凡带字的都成了“摆设”,听力便尤为重要。
听收音机,听广播,听别人讲话,听老师对我的“反应”,听别的孩子对我的评价……
母亲的听力是“兼容”的,不管从哪得来的知识,只要对她的孩子“有好处”,她就认真听,然后再让我“认真听”。
母亲的听力像个细筛子,听来的话要用“筛子”筛一遍,凡是有用的好话,她尽量一字不拉地说给我。
母亲的听力还设道“防火墙”,把所有负能量的话拒之门外。
我最该强调的是,母亲以听力复制听力,甚至让 “重点话”在短时间内几何倍数增长,反复重播,让我刻骨铭心,照着做……
起初我并没觉得母亲的话有多重要,有些话听得我耳朵都出了老茧,很烦。我甚至趁母亲不备捂上耳朵……
生活中每遇一个“坎儿”,回想听过的母亲的话,真的起作用,像解题时猛然想起应用公式,“扣儿”一下就开了!
碰上难事儿,母亲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买东西受骗,母亲告诫道:“人要不想占便宜,就不会上当受骗”。
工作太累,不想拼了,母亲鼓励说:“宁让身受苦,不让脸发烧。”
对社会上那些灰暗面,母亲这样看:“别叫浮云遮双眼,天下还是好人多。”
母亲怕我工作出差错,天天听广播,天天看电视。目的就一个,挑些“有用的”记下,再说给我听。
母亲老了,听力下降得厉害。可她老人家仍然保持着“天天听”的习惯。母亲白内障眼疾相当重,怕晃眼睛,很少看电视,便“听电视”。每晚的新闻“天天听”。本来她有个小收音机,也能听新闻。可母亲说,小收音机的新闻她不爱听,还是电视里说得好。
母亲太老了,听力不济,时明白时糊涂。为了让母亲觉得自己重要,多动脑子,我让母亲晚上替我听新闻。我说:“妈,你一定要认真听,万一有重要的事儿,好通知我。”
母亲问:“有你们单位的事儿?”
为了激励母亲,我回答说:“对。”
母亲听后特别在意,每天晚上七点钟,准时来我们屋听新闻。
母亲一来,我就夸她几句,说母亲来我就放心了,可以眯一会儿。之后,母亲就半半嗑嗑地向我述说她听到了什么,我不时插话,故意挑一句“这条新闻有用”,“这条新闻最重要,”母亲非常高兴,精神也随之振奋。
母亲一直和我住在一起,中间隔个客厅。母亲来我们卧室听新闻,练脑子,走动走动能锻炼身体,我们也唠唠喀,一举多得。
母亲的身体日渐虚弱,糊涂多明白少,很少下床,已经顾不上替我听新闻了。
一天晚上,我要过去看母亲,一推门,咣地一下撞了母亲。我吓坏了,连忙扶起母亲,看见母亲脑门撞个大包,埋怨道:“妈,你怎么站在这儿呀!”。
我母亲说:“儿啊,妈来帮你听会儿新闻,怕单位有什么重要事儿,你不知道哇!”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