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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将军石
来源: | 作者:王福昌  时间: 2019-12-02
  离开了部队,来到了抚顺戈布干休所已经两年多了,虽然军队离休干部的待遇在不断的提高,可是离开了部队,我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并不是因为离开了我可以发号施令的师本部,而是我的身上不泛勇士的基因,我身上流的是英雄后代的血。
  更确切的一点说,我舍不得使我将要成为将军,师部后面的那块大石头。
  我的祖先是英雄,他们有着英雄的故事。
  在我头离世之前,利用一段时间把它整理出来讲给我们的后人。
  我想这样做,总比我每天和老伴在干休所里水来张口饭来张手,无所是事要强得多,也比在老年俱乐部里与人下棋、打扑克、看报纸,看电视和与人聊天更有意义。
  我的祖籍在辽宁境内义县与朝阳相交界的地方,我的太爷是一个勤劳本份的庄稼汉,为人诚实憨厚,从小到大,脑子里一直就想着如何过日子,如何过好日子。
  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给财主扛活,每年所挣的扛活钱要一分一分的攒起来。在二十岁的时候娶了妻子,我的太奶也是给财主做长工的女儿。
  成家之后夫妻俩省吃俭用,婚后的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女儿,按照辈份就是我的姑奶奶。
  由于他们能省会过,艰苦度日,在我的姑奶奶四五岁的时候,我的太爷治了房产,有几年之后又治了土地,并买了骡马,拴了大车。小日子也逐渐的殷富起来。
  算起来那个时候是一九二五年的直奉战争期间,军阀混战,兵荒马乱。当时的社会是非常混乱,局势动荡不安,正是盗贼四起,匪多如毛的多事岁月。               
  一些够碗饭吃的老百姓一到晚上就发起愁来。
  正如人们常说;
  “今天晚上还在喝粥,说不定说在这天夜里就会进来胡匪,遭到土匪的抢劫,家里的钱财被洗劫一空,全家人十几年的省吃俭用,所攒下的血汗付诸东流这是轻的,如果要是再遭到土匪的绑票,让你借贷去赎,你就会穷得永世不得翻身。”
  那时在朝阳寺以北的坞拉草沟盘据着一股土匪,领头的绰号叫刘黑塔,长的又高又大,据说他是山东人,早年在东北军土匪军阀张宗昌手下当过下级军官。
  此人自小游手好闲,长大之后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的父母也都是靠给人帮工来维持生计,根本没有钱拿来让他挥霍,所以这个刘黑塔一没有钱吃喝,就到外面拦路抢劫,日子久了靠吃喝也交下了一些同类,人多势众,于是就在山东境内干起了绑票、索财的营生。
  就在他这伙胡匪发展到二十人、二十条枪的时候,被张宗昌的部下的一个团给收编,从此以后这伙人即兵又匪,即匪又兵。
  可是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后来在东北的辽宁境内,却把性命丢在了一个年仅十五岁的男孩手里。而这个男孩子就是我的爷爷。
  刘黑塔这人从小到大都自由散漫惯了,他们到了军队,每天早晨还得出操,还得听命于上级,到月未拿不到军响还不算,靠赌博赢俩破钱还得孝敬他的顶头上司,于是他在被收编不久就开始对上司不满起来。
  一天黑夜,他趁营长领兵外出时,窜到了营长的家里,用手枪逼住了营长的太太,让她自己扒光了身上的衣服,他把营长的太太给奸污了。
  事情发生后,营长太太把这件事告到团长那里,团长和营长他们是把兄弟,哪能不管,团长派他的马、和卫兵要把刘黑塔抓来枪毙。把刘黑塔吓得单人单枪跑出了大营,离开了这个军阀队伍。
  在那个时代里,闯关东的人很多,刘黑塔身上暗藏着手枪,混在闯关东的人迹当中,窜到了辽宁境内,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就又继续为匪。
  他到了辽西之后,在大凌河北岸拉起了杆子危害着这一方的百姓,搅扰着大凌河南北两岸日夜不得安宁。
  那时官府也曾明着派兵围剿过他们。可那时的官府与这些捍匪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官府刚要出兵,他们就得到了信息,先进山躲藏起来。有的时候兵匪碰到一起,这个刘黑塔便使出手段,拿出巨额钱财来买通和贿赂官兵。等官兵走后,他们就更加疯狂的到老百姓那里打家劫舍,他们送出多少钱都要成倍的从老百姓那里抢回来,官府和他们把老百姓害得苦不堪言。
  在爷爷三岁那年
  也就是一九三四年的初冬,这伙胡匪把打家劫舍的对象和目光瞄准了我太爷的家里。
  这天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半夜里在太爷家的大门口,响起了急促的砸门声,接着又听到枪响,太爷听到动静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了。
  因为在两天前,太爷正赶着车从院里往外送粪,从大门进来两个陌生人,说是要找水喝,可是并没有进屋,而是用贼溜溜的目光扫瞄着太爷家的院落和院墙的高矮。太爷知道两人来者不善,但也不敢得罪,用好言好语将两人送出了大门。
  这晚,出现紧急情况后,太爷忙着从炕上爬起来,用自己铺的毡子把年仅三岁的爷爷卷了起来,摸来他扎过的腰带把卷爷爷的毡子捆好,推开了前面靠东墙的窗户,把卷爷爷的毡子抛到东墙院外,随后又拽起了刚穿好衣裳的太奶,顺着刚开的窗户把她推上了东院墙,太奶也从东院墙顶上蹦了出去。
  太爷这时领着十八岁的姑奶奶打开了房门,打算带着姑奶奶从西院墙顶上逃出去,可是这时刘黑塔带着他的匪伙十多个人已经冲到了当院心,太爷再想领着姑奶奶逃走已经是来不及了。
  太爷拽着姑奶奶又退回了屋内,随后把房门关死。
  可是遇到了这伙如狼似虎的强盗,再结实的房门也经不住这伙捍匪的猛砸,一阵之后房门被砸开了,刘黑塔带人冲进屋内点起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灯笼火把。把屋内照得如同白昼一样,他们把里外屋值一点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临走还要把姑奶奶带上。
  太爷一听就急红了眼睛,他从房门后摸起一根棒子要与这伙强盗拼命,刘黑塔拿着驳壳枪对着太爷的胸膛连连的扣动了板机,太爷摇晃着躯体倒在了血泊里。
  他们用灯笼火把把屋内室外,院子的各嘎旯角落都照遍了,他们是再寻找太奶的踪迹。
  胡匪这种做法在他们行话里叫做砸窑,他们进屋后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把年轻一点的女人和姑娘抢走,剩下全部打死不留活口儿。
  刘黑塔领着这伙强盗找遍了室内屋外,也没找到太奶的踪影,便掳着十八岁的姑奶奶消失在夜幕中。
  太奶从东院墙蹦出之后扛起了卷着爷爷的毡卷逃到村子里,在一家秫秸垛里躲藏起来。她听到了家里响起了枪声,知道家里惨祸已经发生,她不敢再回家,只好带着爷爷在天亮之前逃出了村子。
  太奶经历了这次惨祸,连气带恨,又惊又怕,连饿带病,三天之后死在了领着三岁的爷爷讨要的途中。爷爷那时也刚懂一点事,他趴在太奶身上哭得天昏地暗。
  太奶临终前把两手攥成拳头,在爷爷面前晃了又晃,而且拳头攥得直响,太奶这个举动,在爷爷的幼小手心灵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幸亏这时从爷爷身边过一辆马车,这赶车的人是给附近一家财主扛活的,他也是五十多岁孤身一人。他见爷爷很可怜,又帮着我爷爷用那领毡子盖住了太奶的脸和她的尸体后,就领走了爷爷。
  三天之后他又夹来了一领席子到这里帮助爷爷把太奶卷起来埋葬了。
  以后爷爷就跟着这个好心人来到了他扛活的财主家。就在爷爷十岁的那年冬天,这个好心人却得了伤寒病,那个时候缺医少药,而好心人又无钱医治,不久就死在了长工棚里,
  从此以后爷爷就开始流浪四方了。
  朝阳寺,是汉、蒙、满三个民族杂居之地,其中蒙族人居多。因为这个居住区有一座喇嘛庙,名叫“朝阳寺”所以这个屯落因而得名叫朝阳寺。
  在一九二四年北洋政府又从朝阳县的大坂到义州修了铁路从朝阳寺经过,并在这里设立个火车小站,从而这个三个民族杂居的小镇就更加繁华与热闹起来。
  朝阳寺庙里的喇嘛每年要在正月十四举办庙会,要举行仪式。叫“送大鬼”就是用一百家施主施舍给寺院的面做成大鬼,用人抬到南河沿,后面要跟着一群喇嘛念经,意在向佛主祈求,死者升天,活人平安,送走恶鬼,风调雨顺。
  在这个仪式上,还要到外地去请高僧来庙内讲经说法,寺院还要置办斋饭,向那些无家可归的讨要者免费提供午餐。
  仪式后,留在南河边上的大鬼,被那些缺粮断米的贫苦人掰掉胳膊,扭下大腿,或是揪掉脑袋拿回家去揉碎做成干粮或面粥,略补一下眼前无米之炊。
  寺院里还要和施主共同出资,从远处请来戏班,唱一天大戏。参加庙会的是人山人海。人们都要从远处几十里开外的地方赶来,在这天,卖小吃的,卖各式各样杂货的。摆摊的就更是数不胜数。
  这年,已经长到十四岁的爷爷也流浪到这里来赶庙会,他竟见到了被掳走十一年,没有任何音信的姐姐。
  姐弟俩互相望了一下,谁也没有说话,但仅凭心灵的感应,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最后爷爷知道了姑奶奶所在的地址。
  爷爷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他心中复仇的烈焰也在不断的上升。爷爷还在六七岁的孩童时就听到了收留他那个好心人给他讲起的爷爷家遭遇的经过,那位好心人只让他先铭记在心,等长大了再想复仇的办法。
  原来姐姐被子刘黑塔这伙强匪掳去之后,便给刘黑塔做了压寨夫人,在姐姐二十岁那年,就给刘黑塔生了一个儿子。
  姐姐到了匪窝子里,比姐姐大二十七岁的惯匪头子刘黑塔,也却实拿姐姐挺当回事,在她给刘黑塔生完儿子的这十几年光景里,姐姐已经是乐不思蜀,把父母的仇恨忘的一干二净。
  爷爷按照姑奶奶提供的地址,流浪到了这个土匪窝子地方。姑奶奶看到爷爷挺可怜的,也就收留了他,不过她却没敢向这伙强匪和刘黑塔说出真情,她只说是她检的一个讨饭的。
  惯匪头子刘黑塔也巴不得要找一个这么大的男孩子,教给他枪法,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好整天跟随自己的左右,成为自己一个最得力的保镖。
  就这样爷爷混到了仇人刘黑塔的身边。
  爷爷通过了一段时间对匪首刘黑塔的观察和了解,刘黑塔这个人不仅心狠手黑,而且还生性多疑,他平时都是身上、手里总不离枪,枪膛内都上有子弹。他随时准备掏枪与对手拼搏,由其是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可身手特别敏捷,很象一个武术家和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他平时外出或是在家,都是身带两支短枪,装在盒子里的驳壳枪背在外面,衣兜里还装着一支撸子枪,就是在没事时右手也常插在兜里。
  看来与他生打硬拼是不可取的,更何况他的的匪伙也常不离他的左右。
  爷爷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
  “别着忙,时间长了总会有机会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爷爷为了麻痹他,干脆朝他叫起“干爹”来,而且装做胆小怕事儿,刘黑塔手下匪伙练枪时,一有枪响,爷爷就用双手把耳朵捂起来。
  刘黑塔见了,他有时还嘲笑爷爷说:
  “哈哈,这小子胆真大!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管女人就搞有三四个了!”
  爷爷听到后也装得满不在意。
  有时候刘黑塔对爷爷说:
  “我不喜欢胆小的,你得要练习打枪,呆在我们这块的人是没有白吃干饭的!”
  这时爷爷才开始接触枪。
  半年之后,爷爷长枪短枪都能熟练的拆卸和安装了,爷爷又开始学瞄准、射击。可是爷爷从来不碰刘黑塔他们匪伙使用那种的驳壳枪。
  因为爷爷要用心计,要布置圈套,让刘黑塔自己上钩。
  又过一段时间,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刘黑塔派出的眼线在外面采了盘子,回来向他报告。他派二当家的带领着匪伙全部人马到二十里开外的地方打家劫舍,回来好给他的匪伙发放年份子。
  晚饭过后,二当家的叫齐了人马,带着匪伙离开了匪窝走了。刘黑塔卧在炕头上暗中得意,好在现在干这种事不用自己亲自前往,回来匪伙们抢来的财物得有他一多半。
  这时爷爷凑了过来,给刘黑塔拿过来了大烟枪,安上了烟炮,又端过来了烟灯,侍候着刘黑塔抽着大烟。
  刘黑塔卧在炕上吞云吐雾,得意的望着爷爷,心理的戒备状态完全松驰下来。
  爷爷趁着这时取过了刘黑塔身边的驳壳枪,退下了枪套练习拆装起来。摆弄一阵之后,爷爷把手伸向了刘黑塔。
  刘黑塔自作聪明,他顺手把装有二十发子弹的驳壳枪枪梭递给了爷爷,爷爷给驳壳枪装上了子弹,又打开了保险开关,扳上了枪机,用左手握着装模做样的向窗外瞄了起来。爷爷又把枪放到了右手,左手也做成握枪的姿势对着窗外晃动着。
  片刻之后,爷爷向刘黑塔伸过空着的左手,刘黑塔从自己的衣兜模出了那支撸子枪,自己推弹上膛又递给了爷爷。
  爷爷接过之后,两手握枪继续向窗外瞄着,突然爷爷转过身来将驳壳枪乌黑的枪口对准了刘黑塔的胸膛、、、、、、
  一阵枪声响过之后,姑奶奶跑进屋来,见刘黑塔一声没吭的被打死在炕头上,她嗔怪着爷爷:
  “你看!我们已经都这样了,你还非得与他过不去干啥?我们孩子都十来岁了,你把他打死了,我可怎么办?”
  爷爷扭过身来又把枪对准了姑奶奶。
  话好象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爹妈大仇没报,你苟且偷生的活在这里,你要是想报仇不是没有机会,可你、、、、、、忍辱求生你还认为是享福!象你这样的贱骨头活着有什么用?
  说完爷爷又扣动了驳壳枪的扳机。
  爷爷来到了院子里,又开枪把刘黑塔与姑奶奶生的十岁儿子打死,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爷爷拿着刘黑塔的两支手枪趁着夜色离开了匪窝儿。
  可有谁能知道,在此二十年后爷爷又遭了一次匪祸。
  爷爷报完了杀父之仇二年以后,他又来到了以前曾经呆过那个财主家,这回财主也不嫌他小了,他为这家财主扛了长活。
  这个财主有家财万贯而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十九岁了,财主看爷爷坦诚稳重,很正直,办事又有道眼,就招了他做养老女婿。
  在爷爷二十岁那年,奶奶给他生了个双胞胎,都是男性就是我的两个伯伯。在爷爷二十二岁那年,我的爸爸出生了。
  在我爸爸十七岁那年冬天,也是半夜时分,一伙胡匪又光临了爷爷家。
  那个时候爷爷家就已经养枪了,那个时候买枪卖枪的很多,爷爷家是富户,买枪为了保家护院,
  爷爷听到了大门外枪响和砸大门的声音以后,爷爷招呼两个伯伯和爸爸迅速爬起来,他让大伯伯拿着一棵“三八”枪,打开房门顺着西厢房的房沿下到大门里的石碾子下面隐藏起来,等胡匪进院后让大伯往回射击。
  爷爷让二伯伯也拿一棵“马三八”出房门之后顺着东厢房的房沿下溜到东厢房南马圈里的马槽子底下隐藏起来,待胡匪进院后也往回射击。
  让爸爸拿上那棵汉阳造的“马四环”和那支撸子枪守住东屋的窗口。爷爷自己拿一支“老套筒”和那支驳壳枪守在西屋窗口。
  爷爷让奶奶和其余的人,还有两个干活的伙计都趴在了炕沿下,枪声不停不许起来。
  爷爷说,四个人各占一个方位,组成了交叉的火力,不管进院多少胡子,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二大伯动作迅速,按照爷爷分附的在短时间内就进入了“阵地”。
  可大伯伯出了房门后没有听爷爷的话,却顺着西厢房北房墙的木梯子上了西厢房的房顶。
  大伯伯可能在想,到房顶上去能站得高看得远,又可以控制住制高点。可是大伯伯刚从房顶上站起来就被已经爬上大门墙的胡匪一枪给撂倒在西厢房的房顶上了。
  爬上大门墙的胡匪撂倒西厢房房顶的大伯伯以后,他从大门墙上跳进来,在里面打开了大门以后,有十个胡匪很快的就冲到了院内台阶的下面,这时爷爷在西屋首先开了枪。
  紧跟着爸爸在东屋枪也打响了,有两个胡匪刚到台阶下就丧了命,剩下八个胡匪一看这家有准备,东西屋一起开了枪而且火力很猛,就向院中心退来。
  这时二伯伯在东南角的马槽子底下也开了火,又有两个胡匪在院中心倒下了。
  爷爷和爸爸在东西两屋没间断的射击,活着的六个胡匪又有四个被爷爷、爸爸和二大伯给打死了。
  剩下两个没死的胡匪吓的扔掉大枪顺着大门逃了出去。
  如果大伯伯要是听了爷爷的话,隐藏在西厢房的南头碾盘底下,用他拿那棵最好的“三八”枪来阻击外逃的胡子,这次还真是让他们十个人有来无回了。
  枪声停下老一阵时间之后,爷爷领着爸爸和二大伯出来打扫战场,这次庭院战斗,一共缴获大枪十支,短枪三支,打死胡子八人。
  爷爷让干活的伙计点上灯笼,来对死的胡匪进行辩认,倒在台阶下胸部中弹的两人,是爷爷和爸爸打死的,有两个背部中弹的是二大伯打死的。倒在院心的四个背部中弹的是爷爷、爸爸和二大伯共同打死的。
  这时倒在西厢房房顶上的大伯伯呼喊起来:
  “爹呀!爹!我在这呐!”
  爷爷对着房顶上的大伯伯说:
  “你在那呢,这回也打完了,你就下来吧!”
  大伯伯在房顶上说:
  “我下不去了,我的腿被打断了!”
  爷爷领着爸爸、二大伯和一个伙计打着灯笼爬上房来一看,在大伯伯的大腿根部有一个茶杯口粗的大窟窿,在大伯伯的身底下有一大滩血,都成了血饼子了。
  爷爷说,大伯伯的伤口是胡子用“大联珠”枪打的,这种枪威力很大,子弹有一扎长,它能射穿铁道上的铁轨。
  这时大伯伯又忍不住的高叫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送到城里去救治啊!真是的!”
  大伯伯没听爷爷的话,爷爷本来就不满,这回爷爷就更来了气。
  爷爷对大伯伯狠狠的说:
  “你要勇没勇,要谋没谋!别人的话你又不肯听!我治好了你也是个废物,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说完爷爷就掏出手枪,对着大伯的脑袋把他打死,一脚把他踢下厢房去。
  告诉拿灯笼的这个伙计:
  “你们俩明天早晨,把他拽到大南沟去,扒下土把他埋了!”
  打灯笼的伙计说:
  “东家,这……!”
  爷爷说:
  “这什么?这!这种人不配用棺材!”
  半个月之后,爷爷怕跑掉那两个胡匪再勾大股胡子来报复,他把房子留给了两个扛活的伙计。把多余的粮食和农具分给了屯内的乡亲们。
  爷爷赶着马车,拉着缴获的枪支和爷爷原有的武器与粮食,领着奶奶、二大伯和爸爸投奔了东北民主联军。
  后来爷爷在攻打四平时牺牲了。
  二大伯在解放锦州以后被提升为营长,辽沈战役结束以后,他跟随四野入关,参加了平津战役。以后又随大军南下,解放海南岛时,在一次渡海作战中牺牲。
  爸爸一直也没离开东北,在一九五零年他和妈妈一同参加了志愿军赴朝做战。
  在一九五零年冬天,妈妈在朝鲜一个坑道里生下了我,转年妈妈把我送回祖国之后妈妈又回到了朝鲜战场,妈妈是部队的卫生员,爸爸和妈妈在上甘岭战役中一同牺牲。
  我是在丹东福利院长大的。
  一九六七年,我参军后在东北边防部队服役,一九六九年三月十四日参加了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由于我打的顽强、勇猛,在这次战斗中我荣立三等功。又过了二年,我被提升为连长。
  到了一九七八年中越边境局势恶化,我又随部队开往了云南。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我们连又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
  在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三日,我们所有的参战部队都在红河北岸结集待命,我在战前被任命为先锋营的营长。
  那个时候,部队职务,有的是战前任命,有的是在战斗过程中缺额代理,有的是战后晋升。
  进攻命令下达之后,冲锋舟把我们营送到了红河的南岸。
  我们营的任务就是在短时间内拿来下208高地,在主攻战斗打响之前,为后续的主攻部队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208高地,位于越南境内,从老街到通往高平市公路的左侧,地势十分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是扼守这条公路的战略要地。
  早在一九七四年、七五两年,越南当局就为反华排华做了准备,在这个山头上修筑了战略工事。永备性、半永备性碉堡随处可见,碉堡上的机枪射孔象虎齿狼牙一样狰狞着对准我们。
  一踏上异国的土地,我就感觉出我们先锋营在这场战斗中的位置,它无疑是全团的一把钢刀利剑,拿下208高地这场硬仗会该是怎么样的残酷?
  我已经用望远镜观察到了高地上的敌工事的布置和构造。
  好在师里早有准备,在战斗打响前给我们营配备了机炮连。要想拿下高地,必须得先摧毁敌人藏身的碉堡砸烂他们的护身壳。
  一阵大炮轰鸣起来,从我前沿炮兵阵地飞来的炮弹象雨点般的落将下来,很快的摧毁了208高地上的敌工事和碉堡群。
  我们先锋营的官兵顶着弥漫的硝烟冲上了高地。与越寇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几年前,越寇已经经历了抗美战火的磨练,就是剩下单兵单人也要负隅顽抗一番,而且在战术上也很灵活,他们从不单人行动,都是三人以上出击。我们单兵搜索残敌时,吃了很大的亏。
  几个战友倒下去之后,我及时的调整了战术,我们以班为单位,班与班之间相互配合,把躲进山洞里的残敌,一个一个,一伙一伙的消灭。
  在炮兵的配合下,我们先锋营迅速的攻上了208高地,主峰上剩下几个残存的碉堡,机炮连的战友们大显身手,他们用的是便携式的“八二”无后座力炮,这种炮的性能好,打单兵掩体,打坦克威力很猛,每个炮手后面都配有一个弹药手,如果配合得当,用它来摧毁敌方工事即快又准。
  主峰上几个残存的碉堡终于被机炮连的战友拿来下来了,我们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战斗任务。
  二十九日中午拿下208高地和主峰以后,我们在这主峰与高地上驻守到三月十五日,由我们出发地算起,向纵深推进八十公里。
  按照惯例团指挥所也应前移,我在十五日晚用报话机与团指挥所取得联系,发现团指挥所没动,我对这一态势做一下推断,又与教导员交换了一下看法,我就做好撤兵的思想准备。
  十六日上午八时,团指挥所果然下达了师里撤兵的命令。
  我们拿下主峰之后,各连分别驻守每个山头,机炮连在我们主峰右翼的一座山包上紧靠高平公路。
  我们先锋营各连都配有报话机,战斗打响后,团指挥机关可以向营里下达命令,也可以直接与各连联系,以便及时掌握战况,这次撤兵命令为了时间的准确和步调的统一,命令是团指挥所直接向各连下达的。
  越寇在战斗打响前,把各交通要道,交叉路口都埋上了地雷。我们攻下主峰之后,分别驻守,兵力分散,那些被埋上地雷的雷区也没有来得及排除,还时常有人触雷暴炸。
  撤兵时,我们营各连都到达了集合点,唯独机炮连还有部分战友没有赶上来,用报话机与他们也联系不上。
  原来机炮连的尚副连长和报话员在下山的路上踏响了地雷已经牺牲,报话机也被炸得粉碎。
  又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他们跟上来,我猜他们一定遇到了麻烦,我把二连、三连交给了朱教导员,让他带领两个连队先行撤兵,我又带了一连扑了回去。
  果然,机炮连长和康指导员带着七名战士被从另一座山的岩洞里冲出来的三十多名越寇围住。
  越寇也象鹦鹉学舌一样的向我们依哩哇啦的喊:
  “交枪不杀!”
  康指导员骂道:
  “妈的!我们是中国军人,从来就没有交枪的习惯!”
  正在敌我双方对峙的时候,我们一连官兵扑上前去,用冲锋枪一顿猛扫,三十多名越寇死的死爬的爬。
  有三四名越寇吃不住劲了,他们扔掉了冲锋枪举起了双手。
  我又大喊一声:
  “给我打!”
  战友们又是一顿猛烈的射击,这几个举起手来的越寇被我们给报销了。
  因为这是在特殊环境里的非常时期,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按照上级的意图及时撤兵,我们也不能把这几个投降的越寇当成俘虏带回祖国,也不能放掉他们,让他们在后面打我们的黑枪。
  因为他们是野狗,是吃我们中国大米饭长大的野狗,他们是吃着我们中国大米,用着我们中国的物资,是拿着我们中国援助他们的武器来打我们中国人的畜牲。
  这个撤兵前的战斗结束以后,按照团指挥所规定的时间,撤到预定的地点,我们迟误了两个半小时。
  因为迟误,团长要按战时纪律给我处分,朱教导员和刘副营长不服,把情况直接反映到军里,后来在师里的干预下,团长要给我的处分也就取消了。
  回国后,我们营在中国边境地区休整了三个月后,师里又把我晋升为团长。让我带着团本部到法卡山去驻守。
  一直到九十年代初,中越边境局势稳定之后,我们团才又回到东北军区。
  九七年夏,我们团参加完抗洪抢险之后,我到军区去参加培训,军区政委在开班典礼时做了讲话,他要求我们每一个参加培训的学员,要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合格的军事人才。
  在培训过程中,军政委又同我进行长时间的谈话,他要求我,要为新时期部队和国防建设做出更大贡献。
  在培训期间,我在军参谋长的指导下,写出了题为《论高科技在现代化战争中的地位与作用》的军事论文,在这年年底发表在《国防》杂志上和《军事科学》杂志上。
  培训结束后,我被提升为师长,并授予我大校军衔。
  我到师里任职后,发现我们师部后面的土坡上有一棵大枫树,夏秋两季枫树茂密的叶子象伞一样的遮着树下的一座大青石,这块大青石有七米见方,一半埋在山根的土里,一半露在外面。外露部分的上面象桌面一样平整光滑,是纳凉、散心的好地方。
  我一有烦恼就到这大青石上面来消遗。
  我对师作战室里沙盘上的布局感到不如意时,也到这上面来用小石子摆弄着。
  冷战结束后,世界向多极化格局发展。昔日的“老大哥”和“小兄弟”会成为敌人。过去的敌对国会演变成为战略合作伙伴儿。军队也不能把战争的对象和打击目标直接指向哪个国家和地区。
  所以我把大青石上的小石子用颜料把它涂成红、蓝两种颜色。谓称“红军与蓝军”象下围棋一样在大青石上面排兵布阵。
  时间久了,师司令部作训处长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调来了工兵和器材,在大青石,我上下攀扶的边缘用凿岩机打上了眼,插上了一米五高的铁管,根部灌筑了水泥,顶端焊上了扶手拦杆,为了上下方便,又修上了梯阶,并用油漆把扶手拦杆涂上了白色。又用剩下的油漆在大青石的正面写上了“将军石”三个大字。
  在以后的日子里,司、政、后的人员也常到这里来,我们在这里谈天说地,谈未来的战争,谈部队的发展与建设。
  我就在这大青石上常做我将军梦的时候,上级让我离休了。师长的位置上换上了比我更年轻的新人。
  到了干休所以后,我时常的想念这里,夜里睡着之后还用手去抓同床睡觉的老伴胸脯儿。
  并在梦里说:
  “这运兵车应该放在这里。这炮兵阵地……”
  老伴推醒了我说:
  “干什么?干什么……?”
  我只能笑着说:
  “都老夫老妻的了,摸摸怕什么?”
  老伴说:
  “什么呀?我看你是想你那块大石头了!”
  零九年的国庆节,中央军委邀请我参加了国庆观礼团。我站在国庆观礼台上,看到了在阅兵式上,我军受阅的步兵方队、战车方队、炮兵方队、导弹方队整齐的阵容,那真是国威大振,军威大振,民心大振,我心大振。
  他们走出了威风,走出了军魂。
  从北京回来后,我的心才坦然的走下了那块将军石。让新一代更有才华的能者去迎接未来,去拥抱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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