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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兵来了
来源: | 作者:张艳荣  时间: 2019-12-02
  听说要来两个女兵,对这支八十年代生活在大山里的部队来说,无疑是个新鲜事。兵们翘首期盼,他们成年到辈子也见不到个穿裙子的。想啊,两个女兵耶,要与他们促膝并肩、耳鬓厮磨般在一起训练、作息,天啊!是何等的浪漫!当兵的生命里有了女兵的色彩,一辈子也不感到后悔。
  愁坏了政委,一色的男兵,来个差色的,怕乱。这个团历史上来过两女兵,在卫生队当护士。兵们于是没病装病往那跑,屁股上画个圈让女护士练习打针。后来团首长请求上级,强烈要求调走女兵。
  都知道女兵爱哭、爱笑、爱想妈,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把她们放到先进连队吧,怕两条鱼搅得一锅腥。放到落后连队吧,又怕头上长疮,脚下冒浓——坏透了。
  政委正犯难的时候,军务股长马策来了。他从裤兜掏出一盒茶叶,盒不大,但很精致,说老家的土特产,政委在劳累的时候可以提提神。瞪着眼睛说瞎话,啥老家的土特产,他老家是东北的,要说特产土豆还差不多。是他一个南方的兵送他的茶叶,他没舍得喝。但这家伙会来乎事,说土特产就不是送礼,多少、好坏都没讲。政委爱喝茶,也没客气,操起桌子上的军用大茶缸子,递给马策,说来,给我泡上。马策眯缝着小眼睛,笑眯眯的,像变戏法,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一个玻璃杯,在政委面前晃晃说,用这个泡。您也太艰苦了,都啥时候了,还用这大茶缸子。他泡着茶,又说了一大堆这杯子的功能,什么有机、磁化、保温的。嘿,茶叶在玻璃杯里像花似的绽放,煞是好看。马策把杯子递到政委手里,滚烫的水,杯子还不热,敢情这杯子是双层的。政委把玩着杯子,小口呷着。马策的话题就往女兵那靠,他提议放三连黑大楞那。好了,政委安排合理,坏了,那原本就是落后连队。政委想也行,不就两个文工团小演员嘛,到这体验两个月生活,也没啥大来头,趁早把她们放到三连。马策最后跟了一句,别看您这么高看他黑大楞,没准您这合理安排他还不领情,这人操蛋。
  马策就想让黑大楞出洋相,一个车皮来的,跟我差着级别,牛哄哄的还孙不服。
  先进连队正忙得热火朝天,你想啊,上面派来的两女兵不放到咱连,那首长能放心吗?再说她们回去汇报情况,咱连一片新气象,不也是给团首长争光吗。先进连队坚信,有了梧桐树不愁招不来金凤凰。
  三连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黑大楞稳,正一心一意洗他的白衬衫。这是他的前对象送的,至今他像宝贝似的留着,有事出去穿一次,回来马上洗。他心里有谱,就两个女兵,那得多大雨点能淋(轮)到咱头上?咱也就是水中望月,雾里看花,瞄一眼得了。洗到袖口的时候,通信员喊他,连长,团里让你去一下。
  犊子,洗个衣服也不让人洗痛快了,怪了,我每次洗这件衣服,马策都找我,好像他长了千里眼。一个车皮来的,提溜我,就像提溜新兵蛋子似的。我就洗你老婆给我买的衣服,我洗……他用力搓了两下,把袖口搓出个洞。这衣服有点糟了。原来黑大楞的前对象,现在是马策的老婆。马策也知道他老婆送给黑大楞衣服时,他俩还没结婚。但他就嫉妒,吃醋,瞅他穿就抓心挠肝,所以他就想法往回要。黑大楞就是不给,好好的对象让他撬去了,就落下这么个衬衫。他就穿,气死他。
  通信员见连长没吱声,知道病在哪里,他接着喊,连长,是政委找你。黑大楞甩着两手肥皂泡冲出水房,说政委找我,政委找我干啥?团首长从来就没找过他,在这个团里,有他五八,没他四十。就像一个家庭,大的惯,小的娇,中间的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那伙的。
  他跑步到了政委办公室,政委开门见山,“你也听说来两个文工团女兵。”
  黑大楞气喘吁吁地点头。
  “怎么办?”政委问。
  黑大楞就飘飘然了,合着团首长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啊,顺嘴就说:“当宝贝呀!”
  “这回你算说到点子上了,分到你们连。”
  “不是,政委……”黑大楞蒙,男兵他还管理不好,再来两女兵。他也想年底提个一官半职的,老原地踏步,在马策这小子面前丢不起那人。一个车皮来的。
  “你不是?我不是?烧包,别的连队想要还不给他呢。”政委瞅出他老大不愿意的样了。
  “那啥,政委。我请求您,再考验考验我们连吧,然后再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我。”黑大楞赖叽地请求。
  “要不人家都说你小子操蛋呢,这点任务我就分配不下去。”
  “是,政委。” 黑大楞再傻也得看火候,他不敢再磨叽,立正,接受任务。
  黑大楞三步并两步走出团部,撒腿往连队跑。连队的格局是都是这样,东西两趟房,北边一趟房,中间形成一个院。小型的训练在院子里就完成了。南面挨着营区公路,从这进院。黑大楞进院就喊:“不好了,不好了!两女兵分到咱连了,快——”
  连队的门窗唰探出一溜光头。快字刚落地,全连战士这次反映特快,光头在门窗唰消失。抄家伙,搞卫生。正东一筢子,西一扫帚……屋里的被刚散开准备从新叠,扔到院子里的垃圾还没收……
  嘿!正乱着呢。黑大楞领着几个兵,正打扫临时女兵宿舍。这时,马策领着两个女兵进连了。两个女兵一看这情景,张大嘴巴齐声问:“你们连队这是玩撤退呀?”问的黑大楞面红耳赤,搓着两只大手,嘿嘿干笑,答不上话。
  马策很首长地说:“大楞啊,其他连队都扒眼瞅着呢,团首长信任你,整明白喽。”他拍拍黑大楞的肩,“别给我出乱子。”
  笑话,给你出乱子,你是个啥?黑大楞在心里这个骂。他抖肩,甩掉他的手。他最看不上他这很首长的样子。一个车皮来的,谁不知道谁呀。但这小子是会整景,比他干的冲。他有时候也反省自己,但他觉得自己哪都挺优秀,吃亏就吃亏在没有文化上。
  他俩的含沙射影,兵们没听到。兵们呆愣着手里的活,目光齐刷刷地看女兵,啧啧,头发比他们的长,胸比他们的高……
  马策看到此情景,蹙着眉头指手画脚,“哎哎,你看你们这帮兵的德行,啥玩意,眼珠子掉出来了。徐虎,过来。”
  徐虎跑步到马策跟前,马策指着他的脑门,“注意作风问题,把握好自己,听见没有?”马策是敲山震虎,说给黑大楞听。
  “徐虎你给我滚回去。”黑大楞拉着脸同样杀鸡给猴看,我的兵,你吆来喝去的。其实他不知道,徐虎正找马策办转志愿兵的事。
  有几个有眼力见的兵,接过女兵行李,簇拥着,进了女兵宿舍。
  黑大楞没文化的链子掉在晚点名上。
  全连官兵站在院子里,他站在排前点名。男兵的名字点完之后,接着点两个女兵的名。既然分到咱连了,就是咱连的兵,按咱连的规矩办事。他嗯嗯两声,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喊:“苗条!”
  哈哈……全连战士轰堂大笑。其实人家叫苗超,他念成苗迢。关键这个女兵长的胖,喊人家苗条不等于磕碜人家吗?
  黑大楞的汗滋就冒出来了。
  为了盖过下面的笑声,也为了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局面,他忙不迭地点下一个女兵的名字“真美丽”。其实姓曾,他认识,只是太紧张,舌头捋太直了,念成真了。
  哗——哈哈……真是笑不笑由你,因为此人长的小鼻子小眼,真谈不上美丽,更别说“真”美丽了。你这不是喊倒好吗。
  苗超和曾美丽尴尬地站在队前,喊到不是,不喊也不是。
  战士们还是笑。她俩听到战士们嘀咕,这文工团的女兵也有这么丑的呀,白天怎么没发现。
  晚上,苗超和曾美丽躺在被窝里,对晚点名耿耿于怀。苗超说不能这么轻易放过黑大楞,她趴在曾美丽的耳边嘀咕了一阵。曾美丽听后开怀大笑,行,我看行。
  第二天早操后,她俩进了连长的屋,恭恭敬敬站在门口,两人互相“谦虚”让对方先说,最后苗超说:“白连长,你好!我们俩给你添麻烦了。”
  “白连长?喂?说谁呢?”黑大楞急赤白脸地问,“谁是白连长?谁姓白?”
  “您啊。”苗超跟曾美丽挤咕一下眼睛。
  “怎么随便给我改姓啊?听好了,我姓黑。”
  “那你怎么随便给我们俩改啊?认识字不?白连长。”两女兵异口同声。
  黑大楞最怕别人说他不认字。看着她俩诡异的眼神,他心想坏了,她俩找后帐来了,这不明明叫我白字连长吗。这会儿,他才知道应该加强学习了。过去嘴上说加强学习,心里实质没认识上去。寻思,不就当个兵吗,那过去带兵打仗的有几个有文化的,不照样打胜仗吗。他看看也没有别人,怕时间托长了把男兵惹来,这帮小子唯恐天下不乱。他想赔个不是,给她俩打发走得了。他赔着笑脸说:“口误,口误,对不起啊。”那他也没承认自己没文化。
  曾美丽假惺惺地说没关系,没关系。那大度的样子,像首长原谅一个做错事的小兵。她俩已经走出门了,走在后面的苗超又把头塞进门缝,补了一句,“老白,对不起的事少做。”黑大楞干瞪眼睛,无言以对。
  俩人刚走出连长的门,掩嘴扑赤一笑,打了个胜利的手势。不料全连的男兵都在伸长脖子观察她俩的行踪。看她俩嘀嘀咕咕进了连长的门,又看她俩喜气洋洋地出了连长的门。兵们呼啦啦跑到连部,有的趴在窗户往里探头探脑的,有的挤在门口往里瞧。见连长黑着一张驴脸,就知道受伤的是他。
  兵们聚精会神盯着连长的黑驴脸,仿佛那驴脸奇迹般地开出了一朵鲜花。徐虎观察的比较详细,还得说是老兵,看见连长桌上放着纸和笔,还有字典,正学习的架势。他知道连长最头疼的事就是学习,不到万不得已轻意不写字的,指定跟两个女兵有关系。哦,知道了。他大惊小怪地嚷:“连长你给女兵写检查那?至于吗?”
  “我写啥检查?笑话,我这是学习新华汉字那。”他敲打着字典,“从今天开始,本连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买一本字典,每天写一百个汉字。算到考核项目里,本连长也不例外”
  这回轮到兵们拉长脸了,训练就够苦的了,还写字典,吃饱撑的。这不没卵子找茄子提喽吗。
  兵们杵那不走,希望他收回成命。黑大楞脸更黑了,“都杵这干啥,下馆子,等上菜呢?都给我滚回去,一人买一个字典,学习。”他敲着字典,“博大精深那!同志们!懂几个问题。”他把一股火发在兵们身上。
  有个兵捅捅徐虎,意思让他求求情,学那玩意干啥呀?也加快不了五公里越野速度。徐虎懂,他嬉皮笑脸,“连长,那俩丫头片子惹你生气了吧,那也犯不上收拾我们那。唉,对了连长,我听她俩一边走一边说老白,老白。”徐虎以为这个重大发现会给连长提供什么出气的线索。不料,连长咬着牙说:“一天二百字,训练不耽误,去吧。”
  拍马蹄上了。“老白”这两字是对黑大楞的极大讽刺。从此,老白这个典故不胫而走。
  上午,徐虎带队训练。他站在队伍前面,发号口令:立定,向右齐,向前看,报数!兵们洪亮地喊:一、二、三……当轮到两个女兵报数时,她俩嘻嘻哈哈,有气无力地报:十一、十二。
  徐虎让她俩重报了好几遍,也是绵羊音,根本没把他这个小班长放眼里。其他兵吭哧着窃笑。
  站在窗前的黑大楞看的一清二楚,这样下去不完了吗,兵就被她俩拐带沟里去了。他扎上武装带就出去了,他命令徐虎入列,他训练,果然好点。
  下面是练正步走,一步一动。黑大楞喊:“预备!正步走,一步一动:一。”兵们唰一下把左腿抬了起来,都单腿立地,等着他喊二。他并不着急喊二,他要让兵们多抬一会儿腿。一是练练兵的耐力,二是观察一下腿踢的标准程度。不过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第一排的腿抬的别扭,怎么回事呢?突然他看出了门道了,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他大吼一声,“混蛋!谁把两条腿都抬起来了?”
  兵们你看看我的腿,我看看你的腿,没看出个所以然。曾美丽看看自己的腿,又仔细看看苗超的腿,就捅了一下站在身边的苗超。这会儿苗超反映特快,“报告连长,是我把右腿抬起来了。”
  哈……兵们乐得恨不能在地上打滚。一不是抬左腿嘛,她可太逗了,一抬右腿。
  黑大楞拍脑门,无奈。他没批评也没责备,而是让她俩出列,专门训她俩左右方向。曾美丽抗议,凭啥我跟着吃瓜落,我抬的是左腿耶。黑大楞可不听她嚷嚷,一顿左腿、右腿,直到她俩把左右分的跟分男女厕所那么清楚为止。
  她俩累的,中午连床都爬不上去了。曾美丽躺在床上浑身疼的直哼哼,埋怨苗超不注意听口令。苗超咬紧牙关说,美丽,到时候我替你出气。
  下午,各连参加团里的劳动,任务很艰巨,又要检查各连的内务卫生。连长说留两女兵在连打扫卫生,其他男兵一律去劳动。徐虎大呼小叫,连长,她俩连左右都分不清,能叠好豆腐块?
  喂?狗眼看人低。苗超也不示弱,本来上午一肚子火。徐虎伸着脖子正想还击,被黑大楞踢了一脚,命令他整队出发。黑大楞心里有数,团里的任务要紧,那是面上活,干好干赖团首长瞅着呢,谁有粉不往脸上擦。反正内务评比哪次也没评上第一,也不在乎这一次。
  等男兵们都走了,苗超一屁股坐在地上,啥也不想干。曾美丽环顾连队,不就是打扫卫生吗,对咱们女生有何难的。她对苗超说,咱不能让他们看扁了,今天咱就整出点标准让他们开开眼界。再说,咱鉴定书上没有成绩,回文工团也不好交差呀。
  苗超一拍屁股站起来,好,为了回去不跑龙套,干活。
  两人擦玻璃,扫地,一会儿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就是这个被子把她俩难住了,上午难得太阳好,大部分被子都晒了,一条条被子扑扑松松,像个大面包。曾美丽折腾了半天也没叠出棱角。她边擦汗边嘟囔,苗超,我实在没招了,先给我倒点水喝吧,渴死我了。
  水?!苗超正掐腰看着被子运气呢,听曾美丽说水,她一拍大腿转身跑出去……一会儿,她提一桶水进来。曾美丽看了嚷,哎哟,你饮驴呢。苗超也不理她,崴了一茶缸子水,含嘴里,噗噗往被子上喷,果然被子像泄气的皮球瘪了。一叠棱是棱,角是角,跟刀切的似的,伟大的豆腐块诞生了。乐的苗超直蹦高。有的褥单埋汰了,洗是不赶趟了,干脆让它国民经济翻一翻。牙具脸盆摆放的井井有条。这样一个邋遢连队,经过两个女兵的巧手焕然一新。
  下午的内务评比出人意料,三连得了第一。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万年的枯木发了芽”。马策想黑大楞真歪打正着了?
  兵们一直欢天喜地议论到就寝,谁也不舍得往那豆腐块上靠。就寝号一响,连长在窗外喊就寝,兵们才脱光衣服钻进被窝,不料一个个弹簧似的跳了出来。徐虎第一个叫了起来,谁那么缺德,往我被里洒水?其他人也喊,我的被也湿。徐虎转动着眼珠子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还骂我狗眼看人低。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直奔女兵宿舍。他站在门外喊:“苗超,合着你那豆腐块是水洒出来的,大冷天的,让我们睡湿被。”
  被子事件东窗事发,苗超硬着头皮打开门,故做镇静冲他喊:“水我就洒了,咋的吧?深更半夜,像狼似的嚎啥?我们女兵能睡,你不能睡?”
  “第一名是用损害我们的温暖得来的,算啥能耐?”徐虎正梗着脖子吵呢,身后的一双大手薅着他的脖领子,直接往屋捞。是连长,他把徐虎臭批一顿,你喊啥喊?你用脚趾头想想,对吗?你都六年兵了,啥不懂,可到头来啥也不是。徐虎想等我转了志愿兵让你看看。黑大楞开始展望,我还要谢谢两位女兵同志,迄今为止,三连夺得了第一个第一,我们就不愁夺得将来的第二个第一、第十个第一。徐虎想,你做梦吧。徐虎转志愿兵的事开始求黑大楞办,他不但不办,还黑个驴脸特认真地教育徐虎,转志愿兵是干出来的,不是走后门走出来的,歪风邪气就是像你这种兵助长的。好吧,别落个助长歪风邪气的嫌疑,眼瞅着比他兵龄短的都转了,他还埋头干呢。多亏了老乡提醒他,今年他才活动活动心眼。他觉得,是黑大楞耽误了他,心里一直窝着火。
  指导员休假回来了,一进连就喊大楞。连长急忙迎出来,指导员还没进屋就劈头盖脸来了一顿,“我说大楞你咋整的,谈的好好的,非得把你那七爹八妈搬出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这帮爹再隐蔽一段时间,等结了婚有了孩子,再说也不迟嘛。”
  黑大楞摇晃脑袋,“骗人的事我不干,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指导员苦口婆心,“这不叫骗,这叫战略战术,亏你还是个军事干部。”
  黑大楞问,“咋的,你小姨子不干了?”
  指导员苦不堪言,“不但不干,还跟我没完,说我和你里应外合骗婚,还要告我。”
  “嘿?我就奇了怪了,你小姨子一个农村的姑娘,回头我就让她随军了,真不知天高地厚,她先不干了?”
  “你那前对象不也是回头就随军吗?怎么跟马策结婚了?人家马策不是买袄就是买头巾,你呢,那俩津贴都给你那些爹花了。女方还得给你买衣服。”指导员看着黑大楞穿的白衬衫,又出去了?
  “嗯,去邮局了寄钱。王干爹家母猪难产,连猪带崽都死了,打信来,我能不管吗。”
  “管,得管,”指导员盯着他的袖口,“破了?打的这个补丁不怎么白。啥时候把这件衣服还给马策,你就进步了。”
  曾美丽和苗超扒在门缝向里边探头探脑,指导员一回头看到了,惊喜,唉,哪来的女兵?目光立马被女兵吸引,什么小姨子、骗婚统统忘了。这小连队还能住进女兵,指导员这心湖荡起了涟漪。
  两女兵还算大方,跑进来,一个立正,“报告指导员,我们是来体验生活的演员。”指导员忙不迭摆手,“稍息,稍息。好!好啊!”他笑容可掬,“进屋,进屋。”他用手指着对面自己的屋,“我从家带来不少好吃的,进屋尝尝。”本来放进连长屋的包又拎进自己的屋,哗啦倒出一大堆好吃的,招呼两女兵吃。曾美丽假装不好意思,“指导员,那我们不客气了。”边吃还边套近乎,“指导员,您真酷,看把连长训的。”
  “不训他可不行,傻拉巴叽的,三十大几的人了,连对象都不会搞。一搞对象就把他七爹八妈搬出来显摆。”
  两女兵疑惑地看着指导员,不明白。
  “我从头跟你们说吧,连长从小是孤儿,是村里的几家人把他养大的。当兵以后立志要报答他们,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爹妈。这不,每月的工资除去生活费,都给他的七爹八妈寄去了。就这么个情况,哪个姑娘愿意跟他,人倒是好人。”
  曾美丽说:“我就不信这样的好人没人跟。”
  “没人跟,我跟!”苗超含着满嘴吃的,咣当冒出一句。指民员一愣,这丫头有的彪。
  苗超也回过味来,脸腾跟着火似的。忙说:“指导员,别听我瞎说,我说话嘴上从不放把门的。”
  天越来越冷了,而三连的军容风纪却是一流的,没有人因天冷而把帽子放下来,或缩脖搓手的。自从得了那个内务评比第一,男兵们相互说好好整,别让女兵笑话。女兵在他们心目中就象一面镜子,每天都照着他们的缺点和优点。三连正一步步走向正规化。
  自从听了连长的事,两女兵对连长有了点好感。不料,在一次投弹训练中这好感又被吹的无影无踪。
  全连进行投弹训练,轮到苗超投了,苗超拉开架式,紧紧握着手榴弹,助跑,扬臂,投——好!动作连贯迅猛,黑大楞脱口喊出一个好。苗超却妈呀一声捂着膝盖坐地上。黑大楞这才恍然大悟,手榴弹被她死死地握在手里根本没投出去,由于用力过猛狠狠地砸在自己弓起的膝盖上,隔着棉裤却活活砸下一层皮来。
  轮到曾美丽投了,她借鉴苗超砸膝盖的经验教训,手轻描淡写地握着手榴弹,生怕手榴弹沾在自己手里。做好了一切准备,开始助跑、扬臂,投!动作规范,好!明明见手榴弹扔出去了,前方怎么没见手榴弹呢?这回手榴弹没砸到膝盖上,却砸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原来在她使劲往后扬胳膊的时候手榴弹就从她手里脱落了,由后背砸到了后脚跟上。
  兵们乐的前仰后合……这几天团里要来检查女兵训练情况,其中有一项就是投弹。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年底还想提职?再不提职,这个岁数在连职的位置,该转业了。黑大楞无奈地看着她俩,哭笑不得,我的前程非砸在她俩手里不可。来气,他问兵们,什么样的人最愚蠢?
  兵们七嘴八舌,有的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有的说搬起石头砸自己腿的。
  别管砸哪,都砸她俩心上,磕碜。苗超听进耳里恨在心上,你当连长就没这么问的。
  每晚息灯后,苗超躺在床上都要发顿牢骚,她要是白天吃亏了,这会儿准想出点馊主意,等着明天报复。苗超在黑暗中瞪着眼珠子,运气。曾美丽躺在她身边,不用看就知道她狰狞的表情。她用脚踹她一下,“你不睡觉还运气呢?”
  苗超摸着还隐隐做痛的膝盖没好气地说:“美丽,你说咱咋这么倒霉呀?分到这么个破连队。连长吧是个老处男,不懂得怜香惜玉,指导员整天笑嘻嘻地象喝了傻老婆尿,没一点爷们气。我诅咒他打一辈子光棍,不招人可怜。”
  “你不是说没人跟你跟吗。”曾美丽揭短。
  “别再提那茬了,即兴发挥的事你也当真。我就是有那个苗头,你应该挺身而出,及时扼杀在摇篮中,这才够姐们。你不能看我往火坑里跳不制止。”
  曾美丽哦着。
  苗超突然叭打曾美丽一巴掌,隔着被子打的肚子生疼。她激动又神秘地说:“等着,明天让他满城风雨。”
  曾美丽没精力理会她满城风雨的事,眼皮沾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天空飘着雪花,正巧黑大楞一个人在大雪堆前向远处眺望,不知玩啥深沉呢。小姨子的事他心再大也得合计合计,指导员说的有道理,照他这个谈法,有一百个也得谈跑喽。本来小姨子谈成了气气马策,别以为我黑大楞离开你老婆找不到媳妇。到了,又让他小子看热闹了。
  雪中的人儿在想远方的她,多浪漫啊!还有个多事的徐虎正在不远处扫雪。苗超抓住了这个机会,她示意曾美丽到连长跟前,曾美丽摇头不去。她瞪曾美丽一眼,整整军装自己走到连长跟前,她咳嗽了一声。黑大楞转过身,“哟苗超,有事吗?”
  “没事,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好。”
  “没心情不好啊?”
  “连长,别扛着了,要想哭你就哭出来吧,何必在这大雪里折磨自己,我们瞅着心疼。”
  徐虎继续扫雪,离他俩不远不近,好像以扫雪为掩护,观察情况。
  心疼,这哪跟哪呀。女性的思维真属于跳跃式的,我这男性思维跑都跟不上趟。
  苗超一副同情的样子,“连长,小姨子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说不定走个穿绿的,来个穿红的。”
  黑大楞挠脑袋,心说,我皇上啊。
  “听了指导员说你的身世,我特感动,真的,我特感动!”苗超说着,双手就抓住黑大楞的手,摇着。感动嘛,这是感动的表示,别多心。你要是楞往回抽手,那就是多心了。让她感动够了,自然就放手了。
  徐虎抱着扫帚站着,任凭雪花落在他身上,好像有意跟这俩人比耐心,看你啥时候撒手。
  苗超猛然间看见了徐虎,她惶惑地撒开手,像个小惊兔,撒腿就跑。
  有事了?徐虎的第一反应。
  不久指导员果然听到了风声,指导员故作轻松地提醒,“大楞啊,别听风就是雨,上那火也没有。世界就是这么构成的,哪里有男人和女人,哪里就有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更何况一群的男兵中扎进两个不谙世事小女兵,捕风捉影的事不可避免。大楞啊,别人议论啥我都相信你。”这话像是宽心丸,听音是有针对性的。黑大楞不说话,一个劲地挠头皮。
  议论归议论,训练不能放松。冬季拉练开始了,连长本不想让女兵去,但团里有要求,必须都参加。
  徒步拉练是按指定的路线遇山过山,遇河过河,锻炼和提高部队走、打、吃、住、藏的能力。起初两女兵还兴高彩烈的,有说有笑。男兵们说,你俩别高兴的太早了,哭的时候在后面呢。她俩还不以为然,走了不到两天,两女兵的新鲜劲没有了,脚打起了血泡,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的痛。苗超这时实在走不动了,坐地上耍赖,谁叫也不走了。连长从排头气呼呼走过来,恨不能踢她一脚,就她鬼点子多,稍不留神就被她耍了。他呵斥:“你走不走?不走冻死你。”苗超斩钉截铁地回答:“冻死我,我也不走了。”他像老鹰叨小鸡似的一把把她薅起来,背上就走。苗超暗自高兴,要的就是你这个举动。可远道无轻载,黑大楞累的呼呼喘。苗超想老赖在人家背上也不是回事,再说歇的差不多,就要求下来自己走。走了一段时间脚上的血泡被磨破了,钻心的痛。背上的包象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时她就想让人背的滋味真好。越想越走不动,她就耍个小花招,突然捂着肚子唉哟个不停。连长不耐烦地问,苗超,你又怎么了?她赖叽叽地回答,人家这几天不方便。
  曾美丽不解地问,不对吧,你上个星期才不方便,怎么又……苗超偷着掐了她一把。连长知道苗超又装熊了,没办法,他命令其他兵背着苗超的背囊,徐虎背苗超走。徐虎嘴上说是,心里老大不高兴,他讨厌这个鬼点子多的女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曾美丽不小心崴了脚,一瘸一拐地落在了队伍的后面。黑大楞黑着脸,不由分说,把她包背到自己的身上,可怜的曾美丽小心翼翼地说谢谢!黑大楞像吃了八个枪子说,跟上!曾美丽就紧倒腾几步。
  长长的拉练队伍,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响。黑大楞回头看自己的队伍,目前还没有掉队的,照这样走下去,他们连定会胜利到达目的地。不能高兴的太早,还有夜行军呢。悬就悬在两女兵身上,苗超像个放赖的小狗,曾美丽像个瘸腿驴。姑奶奶,可别再出啥故事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苗超实在不好意识赖在别人身上。她还有个小心眼,黑灯瞎火,别一脚踩空,把她也拐带山下去喂狼。关键时刻,还是相信自己的两条腿。夜伸手不见五指,前面要过一道山。连长强调注意脚下。而徐虎正寻思转志愿兵的事,今年再不转,就该往家转了。农村兵嘛,挖门子透窗户出来当兵,不就图转个志愿兵吗。在部队上干,也好混个媳妇。连长说啥他根本没听。再加苗超的包压他一天了,有些吃不住劲了。他自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苗超是不让他背了,但她跟在他身后,拽着他背包带走,徐虎就像拉着个破牛车,沉。是上坡,右面是山崖。他正吃力往前拱,不慎一只脚踩在石头上,没踩住,脚一崴,腾空,他趔趄着……跟在他身后的苗超还拽着他的背包带,不顾一切地向里拉,徐虎借劲往回挣扎,苗超轻啊,被甩到山崖边。雪滑,徐虎伸手没抓住,她重心失控滚下山崖。好在雪厚,坡不陡。徐虎带着哭腔喊救人啊!指导员带领连队继续赶路,不能耽误大部队进程。连长和几个兵留下营救。他们打着手电筒,连滚带爬摸到山底。拼命地呼唤着苗超的名字,终于在雪窝子里找到了昏迷的苗超。连长先用手电照脸,妈呀,有血,坏了,本来不俊,破了相怎么演出?罪过。他背起苗超往山顶爬,到了山顶战友们有的喂她水,有的给她揉脸揉手。卫生员给她包扎脸,连长担心地问,没破相吧?卫生员说没事,擦破点皮。
  兵们千呼万唤,苗超慢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叫什么叫啊,像叫魂。这回你们该背着我走了吧?”
  “我们都愿意背你。”兵们说。
  “我可胖。”
  “我们就愿意背胖的。”然后争先恐后,“来,我先背。”她自豪,可是刚一拽她胳膊,她就疼的直叫。
  连长说:“还是坐团里的救护车走吧,别耽误了伤情。”
  徐虎说:“那咱们这次拉练就泡汤了。”
  苗超说:“我不坐救护车,你们不背我拉倒,我自己走。你们总挤兑我。”说着还伤心地哭了。
  兵们就毛了,哄着唠,“你看你,别哭啊。你选,谁先背,现在你最牛。”
  苗超抹一把眼泪说:“连长先背。”
  来,黑大楞蹲下,背起苗超喊:“同志们,跑步前进!”
  追上部队后,黑大楞的棉帽子像蒸馒头。苗超说:“连长我还是自己走吧,你都出这么多汗了。”
  “别动,”他往背上颠一下她,手抓瓷实了,“你就不该救徐虎,他一个大小伙子摔不死。你个女孩子摔一下可了不得。”
  谁说连长没长心,苗超眨巴着有些湿润的眼睛,脸贴着他的后背,没心没肺地说:“这多好,我不用自己走路了。”
  黑大楞扑哧笑了,却笑出了眼泪,很快被北风吹干。
  到达目的地时,三连以人员齐全,器材装备无一丢失的标准第一个到达。曾美丽虽然被拖着,苗超被背着,政委当即拍板,两个女兵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体验生活的任务。黑大楞跑步到政委面前敬礼,政委还礼,并说大楞不错嘛。黑大楞说继续努力。马策站在政委身边,冲黑大楞不自然地笑。黑大楞举手敬礼的时候看见了他老婆买的白衬衫,袖口打个圆形的补丁。都破成这样了,还穿。他在政委耳边顺嘴说一句,他们连其实就是女兵效应,浮云。政委没听懂,也没搭腔。
  二个月很快过去了,兵们在院子里正抢着和两个女兵合影。黑大楞望着笑的有滋有味的男兵女兵,长吁口气,总算啥事没发生过来了。年底了,他也该忙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指导员捅咕他,副参谋长调师部了,这个位子空着,让他找团首长谈谈。指导员还说,你要是当了副参谋长,我小姨子准回心转意。别说,黑大楞着实喜欢他小姨子。
  徐虎从拉练回来往团里跑的次数多了,可能为转志愿兵的事。
  苗超和曾美丽商量,给连长买个礼物留作纪念。曾美丽说买钢笔、笔记本,增加他的学习进度。苗超说得得,卖点实惠的,你没看连长出门遇户的白衬衫都破了吗,咱就给他买个白衬衫。
  女兵走后,通信员在黑大楞的褥子底下发现了白衬衫,还有一封感谢信。黑大楞拿到指导员那商量怎么办。指导员说啥怎么办,穿,别白瞎了人家的一片心。来,穿上我看看。
  黑大楞真就穿上了,正合身。指导员赞不绝口,还说赶紧把你那个破衬衫还给马策,他不总管你要吗,啥好玩意儿。就这破衣服压的你,找不到对象。
  想想也是,还给马策,不跟他治气了。
  这新衬衫穿身上就不舍得脱了,他就穿着这新衬衫去还马策衣服。马策接过衣服,当着他的面就撕烂了。黑大楞干咳了两声,不知怎么就撸了两下胳膊。马策就看见了他棉袄袖子里的白衬衫,新的,袖口没打补丁。怪不得还我,原来有人买新的了,谁呢?
  副参谋长的位子马策早就看好了,私下里潜移默化地跟政委谈过,政委含糊着,没表态。委婉地说,军事干部干比较合适。马策想政委没拒绝就好办,事在人为嘛。有一天,有人在政委门口喊报告。马策的办公室与政委斜对面,听着耳熟,他推门出来看,是黑大楞。俩人眼光对视的一瞬间,他就知道黑大楞来干什么了。这小子也长活泛心眼了,难道这也是女兵效应?
  女兵来后,政委对黑大楞的看法大有改观,他下达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只是要求他继续提高文化水平,加强学习。
  好多疑问马策弄不明白,对黑大楞他是越来越难懂了。女兵来了,他们连应该出点乱子。就他那水平,能驾驭这个乱摊子吗?唉?他就驾驭了,还驾驭的首长挺满意。马策这个人有钻劲,宁可不吃不睡,也要找到事情的突破口。就不信找不到黑大楞的蛛丝马迹。他想到了徐虎。 
  这一天,徐虎又找他谈转志愿兵的事,迫在眉睫了。破天荒,马策反倒请徐虎到大营边上的小店吃饭。一进小店,一股劣质白酒的冲味在鼻孔里窜荡。他们找个靠边的位子。马策要了四个毛菜,一人四两散白酒。徐虎受宠若惊,本来求股长办事,怎么好让股长请。马策说谁请不一样,都是战友嘛。再说,我挣的比你多,你一个大头兵挣几个津贴。徐虎喝一口酒,真冲,辣号地从嗓子眼滚过,他说了些拜托和感激的话。马策不想听这些,他知道,他想听的话需要引导。他也喝口酒,辣,痛快。他慢条斯理地说:“徐虎啊,转志愿兵需要全面考量一个人。我本着对你负责,对人民军队负责的态度,有些事要跟你核实一下。”
  “股长,你核实吧,我经得起考验。”
  “大伙有议论,说你跟女兵走的挺近……”
  徐虎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马策轻松地摆摆手, “喝酒,喝酒,”口气缓和,“当然这只是传闻。”
  这就给了徐虎申辩的机会了,果然徐虎急于把自己摘把干净,“没有的事,拉练的时候我是背她了,是因为她受伤了。再说我们连长背的最多,那还能说我们连长跟她有事?”
  “这也不能完全排除,”马策顺水推舟,“女兵有没有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来喝酒,别着急,你好好想想。”
  徐虎喝口酒,放下酒杯,若有所思,“有倒是有,我还特意观察过,但不能捕风捉影啊。”
  “你看你,连这点担当都不敢,还转志愿兵?怕担责任?”马策一身正气。
  “我吃不准,那天下大雪,苗超和连长站在雪里唠挺半天,最后他俩手握在一起,”徐虎看着马策鼓励的眼神,“也是半天没放开。”
  “哦?这么说,他们传言的大概不是你。”马策打消了顾虑。
  “根本就不是我,因为我要求进步,特别注意这方面。”徐虎就差对天发誓了。
  “哦对了,你们连长穿的新衬衫不会也是女兵买的吧?”
  “你说对了,偷着放连长褥子底下了,通信员发现的。”徐虎疑惑,“不是股长,这能说明啥问题吗?”
  马策义正言辞,“那当然,最起码,你是个诚实的兵,谁说你的坏话我都不答应。”
  徐虎激动,“来,股长,我敬你!六年兵了,第一次有人这样表扬我。”
  年底,黑大楞转业;马策调任副参谋长;徐虎转志愿兵。
  政委拍着黑大楞的肩膀说,在哪都是干革命工作,退伍不退色嘛。黑大楞躲开政委的手,就像躲开马策的手一样。徐虎抱着黑大楞哭的天昏地暗,一句话也不说。
  黑大楞走出军营的时候,雪下的正浓。可他就穿着那件白衬衫,肩头搭着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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