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和妻子到早市买菜,偶然看见一家新开张的店铺正在热卖山东大碱馒头。不知为啥?一看到热气腾腾刚出屉的大碱馒头,我一下子想起了老姨家的大碱馒头。当时,我连想都没想,也跟着买大碱馒头的人排起了长队。妻子看我跟着排队,不屑一顾地说:“不就是大碱馒头嘛,买它干啥。”我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大碱馒头味道不一样。”
买完馒头回到家里,妻子很快就把鸡蛋汤、蒜茄子和黄瓜丁儿拌花生米摆上了餐桌。我急不可待地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顿觉味道不对,随口说道:“咦!这馒头咋没有老姨家的好吃呢?”妻子奇怪地问:“你不说好吃吗,怎么味道又不对了?”这还有假,这馒头软颤颤的,又白又宣,可就是吃不出当年老姨家那大碱馒头的味道。一听我又夸起了老姨家的大碱馒头,妻子接过话茬:“你现在是吃腻了,要是让你天天吃苞米面大饼子,吃上一年,保准你还得说白面馒头好吃。”
是啊,妻子说的在理。记得1972年大哥结婚时,为置办一桌酒席,可把妈妈愁坏了。眼瞅着大哥和大嫂结婚的日子就要到了,可此时家里连1块钱和1斤细粮都没有。情急之下,妈妈又想起了老姨。听说又要去老姨家借钱,念高中的我可乐坏了,这时我正放寒假,所以又是第一个报名要去老姨家。当时,除了两个妹妹不知其中的秘密,家里人都明白我要去的真实目的。因为不管是谁,要是去了老姨家,保准能吃到大米饭、馒头和鸡、鱼、肉、蛋等好饭菜。由于上次向老姨家借的钱还没还利索,这次妈妈不想再多借了。晚上,特意去找生产队长,让小队给出一挂马车,把我们全家8口人过冬吃的白菜、萝卜拉走了一大半儿。
凌晨3点,我睡得正香,妈妈就叫醒了我。我和大哥还有前后院的两个邻居,坐上装满白菜、萝卜的马车,顶着满天星斗,从棋盘山北岸的蒿甸子村出发,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向90多里外的抚顺市进发。
不知啥原因,那年月冬天冷得出奇,马车把铺满积雪的山路轧得嘎吱嘎吱直响。我坐在车上只有一个多钟头的工夫,就冻得浑身打冷战。虽然棉靰鞡里絮满了松软保暖的细丝苞米皮儿,可两脚还是冻得像猫咬似的。车老板郎大爷见我冻得够呛,忙说:“侄儿小子,下车跑一会儿就好啦。”就这样,我下车跑一会儿暖和过来后,再上车坐一会儿,在早晨9点多钟终于到了老姨家。
一见面,老姨见把我冻得脸煞白,棉帽子和眉毛都挂满了白霜,心疼地说:“这么冷你也跟来了。”说完,麻溜让我坐在了热炕头上。随后,大哥和那两个邻居开始往老姨家屋里搬白菜、萝卜。老姨像以前一样,按抚顺市场上白菜、萝卜的最高价,把钱一一付给了那两个邻居。照惯例,每次车老板和跟着卖菜的邻居走后,老姨都要留我和大哥待上几天,目的是让我们在他家好好改改馋。可这次因为大哥要结婚等着用钱,我们只待了1天,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去了。
长大了我才明白,其实,那时老姨家也并不富裕,他们家的表妹表弟只比我小四五岁。老姨、老姨夫都是抚顺西露天煤矿的普通工人,每月几十块钱的微薄工资也只能勉强养家糊口,而且当时老姨家每人每月的口粮只有20多斤,就这20多斤的定量中还占有一半粗粮。尽管如此,老姨、老姨夫一听大哥结婚急等用钱,连奔儿都没打,除了把我家带去的白菜、萝卜钱一分不少地给了大哥,老姨又拿出20块钱给了大哥。这次连同卖菜钱,一共给大哥29块钱。这还不算,当天晚上,老姨还让老姨夫把粮本上积攒的10斤白面全都领了出来,说要给我们蒸馒头。我纳闷地问:“老姨,蒸那么多能吃了吗?”“傻小子,这些你们都不够吃。”老姨说完,老姨夫和大哥看了我一眼,都会心地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大哥刚起床,老姨夫就已经把蒸好的大碱馒头摆满了一桌子。刚起锅的大碱馒头还呼呼地冒着热气呢,老姨夫从白色的大铝蒸锅里把馒头一个一个捡出来放在盖帘晾着,晾凉后都装进了一个大旅行袋里。吃罢早饭,我和大哥拎着装满大碱馒头的大旅行袋高高兴兴地返回了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