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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辽宁文学蓝皮书短篇小说冬之卷
来源: | 作者:张忠诚  时间: 2019-12-02
  小说不论长短,到底还应该是要写人物的。有人说短篇小说限于篇幅,只能写一个断面,情节往往单一,塑造人物不易。此话不能说无理,起码不能算是真理,有例佐证,《孔乙己》、《断魂枪》都不过区区几千字,人物形象却坚挺地立在那了,不敢说永世不朽,起码没有速朽。古今中外,大凡留得下、传得开的小说,不管归属于什么“主义”,十有八九都是写人物写成功了的。特例鲜有。这个季度,我省的短篇小说创作说不上丰收,却也有可喜之处,一句话,小说中的人物都“有点意思”。孙春平、津子围、安勇、韩春荣、煳雨、盖艳恒等作家,都在写人物上各自偏重了笔墨。
  孙春平写小说,有点像郭老良侍弄冬韭菜,一丁点不马虎,写出的小说也必是如一炕冬韭,吃着“有味儿”。小说《冬韭》(《长江文艺》2017年第10期)中的郭老良一门心思想给工友们种冬韭尝鲜,结果让当村主任的没出五服的侄子骗着割了。郭老良追到乡政府,矛盾冲突陡升,小说也走向了高潮。一炕的冬韭,在村官乡官眼里不过是加价可换的“商品”,是变通送礼的“上品”,岂知那是百姓之心。郭老良的一句“真金白银违规,祸害老百姓的这颗心就不违规?”应该像一根针,刺痛为官者的良心。村官无品级,乡官也无非科级,但却是离百姓最近的“官”,村官乡官无德,伤百姓之心最深。古有成语鱼肉百姓,村官郭祥与乡长先是骗割冬韭,后欲强索冬韭,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对百姓的“鱼肉”。小说中骑摩托的年轻人让人眼前一亮,热心、正直,着墨不多,却很出彩。乡间有此青年,虽有郭祥等的不仁,亦可心安,毕竟人心尚善。
  《鼠标指》(《北京文学》2017年第12期)延续了春平老师一贯“拿人”的叙述节奏,读来颇有些“水浒”遗韵,在“奇正相宜”方面拿捏到位。小说从敖奉林患上鼠标指,不能执行“碾臭虫”(枪决犯人)的任务写起,绳扣结上,随即笔锋宕开,回叙当年征敖奉林入伍。“一刃杀牛”,敖奉林是个民间传奇,“夺刃救人”敖奉林是个时代英雄。小说展示了作家游刃有余的文字把控力,敖奉林患上鼠标指的谜因藏到结尾才揭开,可谓包袱藏得住,抖得开,见功力。当谜底揭开,原来传奇和英雄也是人,小说见人像、见人心、见人性。随着近两年“聂树斌”等一批冤案的平反,一个杀牛如麻、毙恶棍如屠狗命的战士患上的“有没有冤死鬼”的心病,又何尝不是过去我们司法系统腐败的一块疮疤,若问良方,司法公正便是治愈“敖奉林们”的“鼠标指”之疾的良方。
  轩尼诗是名酒,在津子围的小说《轩尼诗》(《江南》2017年第6期)里是养老院里一个老头的外号,“我”去养老院探望母亲结识轩尼诗,并两次喝酒,轩尼诗给“我”说起了他的“四个老婆”。一个男人有“四个老婆”,这是容易给人以无限遐想的,老头一个一个的说下来,读者的这份遐想落空了,我们不禁感叹轩尼诗婚姻之命多舛。然而,更大的落空在后面,这次是“我”与读者一起落空。当轩尼诗去世,他的女儿揭开轩尼诗爱情亦或婚姻真相时,才发现老头满嘴谎言。老头为什么要编出有四个老婆的谎话,还要跟人正八经地讲述,作者没有交代。当我们把这四个女人看下来,或许能从字缝里看出些端倪,这四个女人像极了一个女人一生的四个时期,或者,也许是这四件事都发生在老头老婆身上。与其说老头在讲述四个女人,不如说在养老院里一个人对往事孤独的回忆,借以打发孤寂无聊的时间。这一切,无需求证,我相信一句话,生活本身谎言交织。
  作家安勇说话腔调不高,他的小说的腔调很有点像他说话的腔调,你不用为他着急,大事小事准都能说的妥帖。《哭声》(《芙蓉》2017年第5期)里,为了报复父亲,于惠嫁给了父亲的学生,很快出现婚姻危机,于惠和小孟开始了一场姐弟恋。孩子意外死亡后,哭声在于惠耳边不绝。哭声成了于惠的心魔。小孟跟于惠有相似之处,也有一个脾气暴躁的母亲,他们的父亲都在母亲的阴影下活着,于惠的父亲在母亲死后“放荡”,而小孟的父亲选择了自杀。小孟也是个有心魔的人,母亲亦或是父亲的自杀。小说以圆润的叙事笔法,写出了人物精微的心理。其实,在当下,你、我、他,清理内心,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心魔。小说《哭声》从一个独特的侧面,写出了当下人生存的某种普遍性。小说结尾处,因老刘出言对于惠诋毁,小孟对老刘挥刀割喉。结尾与小说之前叙事的“拿得稳又捏得准”相比,多少有些仓促,并有过分介入情节走向之嫌。结尾缺少了点耐心,一家之言,与安勇兄商榷。
  美女、记者兼诗人的李眉,在义无反顾地离婚后开始了新生活,在无限的生活可能性中,一次意外与老刘擦出了“火花”。老刘顺势将这粒火花扇风点旺,我不确定老刘是真想吃李眉这枚红果,也许不过是他在“心焦的日子里”加一勺糖。李眉发现身陷是非泥潭,已没有了洗濯的可能。辞职后生意上遭遇困境的李眉,发现要求助的人是前夫王序时仓皇离去。与其把她的逃离看成是尴尬与羞愧,不如说是突如其来的惊恐与迷茫。她要花一些时间去看清一些人:不懂情趣的前夫、猥琐的老刘、吃瓜群众,还有一个期待在“森林小屋”中做梦都想有“格调”的自己。小说前部插入了一首李眉的诗《爱与虚无》,不知是作者的有意还是无意,却是妙极,这首诗很好地诠释了李眉的爱与李眉的虚无。盖艳恒的《花边儿》(《满族文学》2017年第6期)取材虽未能脱俗,却也有不俗之处。
  煳雨偏居辽西小城,写作起步不俗,这两年略显沉寂,不过新近的《关系》(《鸭绿江》2017年第11期)让我们眼前一亮。李雪花是“我家老爷们儿”的下属,也算是“我”的朋友。在“我”怀疑“老爷们儿”有外心时,李雪花给我当起了“眼睛”和“参谋”,等到莫小米向我出示偷拍的李雪花与“我家老爷们儿”在宾馆走廊里的照片时,我似乎刚刚认清李雪花。莫小米说“这个世界上可信的人不多”,意在说李雪花不是那个可信之人,然而,掩卷沉思,莫小米就是那个可信之人吗?在人心逐利之际,沉沦的仅仅是信任吗?
  捉鼠、养猫、嫁女、彩礼,韩春荣的《猫来鼠往》(《山东文学》2017年第12期)是一篇特别的小说,写了一家人鸡零狗碎的小日子,热闹又温暖,文字里充满了烟火气,读来如文中父亲烫的一壶小酒。
  本季度我省短篇小说在人物塑造上虽偏重了笔墨,但大都以线性叙事的手法呈现,缺少了扎实的细节,都是凭着“想”在写作,人物也因此缺少了独特性,大都面孔模糊;对小说语言缺少打磨,作家心思过多地花在了情节设计与结构安排上,个别作品甚至有低级的语言表述错误。语言是一个作家作品的辨识度,不重视语言的小说是缺少生命力的;取材与情节走向有些流俗,没有发现“惊人化”的处理;整体艺术水准还有待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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