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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党英
 作者:李 雁  时间: 2021-04-20

  我叫李党英,是建国那年做私塾先生的父亲从陕西废弃窑洞捡来的娃娃。父亲望着雪花漫天飞舞的新天地,看着包裹我的艳丽的红布袄,告诉我娘,就叫党英吧。这个名字伴随我一生,也让我和儿女们见证了人生的几多情怀。

  我的父亲是那一代人胸中有点墨的先生,村里看他文绉绉,取消私塾后就让他成为了扫盲班老师。瘦高的母亲扛下了家里家外所有活计,包括抚养娃娃们。父亲时不时拿回村里发放老师的补给,一家人勉强糊口。村东头临时搭建的校舍在暴雨中坍塌了,父母亲毅然腾出一间土坯房改成简陋的教室。每个夜晚,母亲点亮煤油灯,干一天农活年龄各异的“学生”们都聚集在低矮的屋子里,没有足够桌椅,大家就站着。“不耻下问”的“学生”们久久不愿离去,温润如玉的父亲耐心解答着,还不忘把“学生”们带过来的鸡蛋、小米等“学费”再递还回去。“学生”们逐渐会记账本,有的还会写名字和看简单报纸了。

  在父亲对我从小的教导下,聪明的我渐渐成为了村里人口中的“小秀才”。我刚过19岁,父亲却被叫去谈话,村里来人说父亲曾是私塾先生,阶级成分有问题。父亲临走时交代母亲:“给党英订门好亲事。”父亲摸着我的头:“党英啊,为啥给你取这个名字,要相信党的英明领导。”在隔三差五的被揪斗中,父亲身体每况愈下。几年后,我也用几床棉被、几盒点心就把媳妇娶了回来。

  我媳妇也不嫌弃婆家一穷二白,她执拗的认为自己的男人有点文化,就是比村里只知道生娃娃的老爷们强。比我高半个头的媳妇给我俩换上她亲自做的新嫁衣,揣着自己绣花赚的钱,左胳膊挎个包袱就坐上了我借来的“二八”凤凰自行车。我至今记得媳妇从车后座飘来一句话:“‘党英’加‘艳红’,咱俩这日子可要红红火火,羡煞人咧!”

  大儿子出生了,恰逢村里露天电影再次放映《平原游击队》,我媳妇艳红给儿子起名李向阳。3年后,二儿子也出生了,正好村大喇叭里循环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媳妇给儿子取名李航行。紧接着三女儿呱呱坠地,我的“小棉袄”一定要有“鸿”的志向,于是和媳妇抢夺起名权,女儿名为李雁。

  这生活真就应了大儿子的名,向阳而生,越来越有起色了。大儿子9岁时,村里的养鸡场实行改革,村民可以承包。艳红拿出了全家“压箱底”的钱,我琢磨着专业资料,还到鸡场跟学一阵子。看着艳红给来买鸡蛋的村民称重,我这心里甜丝丝的。没多久,改革的春风也吹到生产队里啦,土地包产到户了。我虽然矮瘦,但有的是力气啊,怎么也比一般人有点文化,我不能拉后腿。

  我可要对得起我的名字,于是,我从山西买了几头耕地的黄牛。我搞起了副业,除了自己的地,还帮村里人耕地挣钱。虽然晒的黑,但每晚和媳妇数钱可是“美咋咧”。土坯墙草顶房轰然倒下,取而代之的是新砖瓦房,房子上梁时,那号子声响彻云霄,撼动了新气象的复苏。可是,日子咋能顺风顺水呢……

  我赶着牛回牛圈,牛耍倔一不留神踩折我的脚骨。牛也被卖了,钱都用来看病。手术后,我躺在炕上几个月,恰逢父亲离开,伤心之余,我感觉前路未知啊!媳妇递过来热呼呼的手擀面:“党生,记着咱爸的嘱托,要相信党,再看看你几个娃的笑脸,我就不信你活不起!”看着媳妇又辛苦的踩着缝纫机踏板,旁边是成堆给别人做的活计,我再次坚强的站在了村口,我拦住村干部,要承包石榴园。

  我和媳妇都入了党,这日子也越来越有方向和奔头了,我尽管往前走,莫回头。我买了家里第一台“北京牌”黑白电视,娃娃们再也不用到附近的干休所蹭着看电视了。在娃们可以尽情喝得起西安冰峰汽水的时候,生产队里有了犁地的机器,再也不用牛耕地啦。各户只要交钱,就有人开着机器给翻地,我也少流不少汗,把时间都用来侍弄石榴园。

  我在三女儿再也不缺肉夹馍吃、大口吸溜着油泼面的光景,县城面积逐渐扩大,村里的土地陆续被征用,盖起了体育中心、假日酒店和开发商的楼盘。我媳妇艳红脑子灵光,我们立刻租店铺开起了时装屋,结果没有经验就闭店了。我和艳红先后从山东倒腾苹果、到河南折腾红薯、去山里抢收核桃……经过系列尝试,虽仅保本但积攒了经验。

  这几个娃子的学习都不错。娃娃们成长阶段,村里没有幼儿园,直接上的乡小学。大儿子没赶上普及普通话,如今一口地道的“醋溜”陕普。二儿子小学五年级时迎来了农村学校合并到县城接受更好的教育,三女儿上了县城最好的中学。娃娃们很争气,都上了大学,有了好工作。大儿子做了区安监局局长,整天为一方平安、发展操碎了心;二儿子成为了公司党委书记,带领党员们奋勇争先。

  女儿没让我失望,只是个性强,有的是小九九。心野的“小棉袄”应了自己的“雁”字,飞到东北中国航发黎明安营扎寨支持航空发动机事业,时不时拍些获“优秀共产党员”“管理先进个人”“散文一等奖”等证书的照片发回来。我希望“小棉袄”能调动回来,“小棉袄”很决绝:“我用脚步丈量着沈阳20多年啦,已习惯将这个城市当作‘故乡’。黎明公司发展前景远大,放心吧,我在黎明公司工作很顺心,就不回去啦,爸要是想我,就再多给我邮点我妈的油泼辣子,同事们可都等着吃呢!”我在失望之余,更多的是高兴,当然更期待“小棉袄”的公司和中国航发定会在风卷红旗过大关之后,厉兵秣马再出发。

  几个娃娃赶上了好时代,房子越换越大,娃们家里相继淘汰掉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都换成了汽车。“小棉袄”回家省亲给我买了一万多元钱的自行车,我加入了骑行协会。孙子们从小都上的设施好的幼儿园,外孙女在沈阳上的也是双语幼儿园。临潼县城城区早已绵延数里,华清池几经修缮,骊山泥泞的山路已经变成美观宽敞可通车的盘旋路面,缆车直达山顶。我们成为了有农村户口的县城居民,我和媳妇享受着农村养老保险的惠民系列政策。

  精彩可期的事情还在继续。我一直关心党和国家的发展,儿子给我房间的墙上安装了47寸液晶电视,我不用戴眼镜就能清晰观看最喜欢的《新闻联播》啦。这几年,孙子、外孙女一身才艺,都考上了好大学或者研究生,虽然因疫情影响都在上网课,但努力的样子着实感人,这几个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说啦:“等学了本事,能为国家做点事情就知足啦!”孙子、外孙女还主动成为疫情期间的志愿者,奔跑的姿态让我眼睛湿润:力量再小,也能撼动困难,我们心有远方、征途豪迈的党啊,定会破浪前行。

  我和外孙女视频,得知沈阳的地铁已经四通八达了。去年12月28日,我们的小县城也正式步入地铁时代。地铁临潼9号线从西安直通秦陵,秦始皇咋也想不到“弹指间”到达、“眨眼间”往返的县城正在活力奔涌。地铁口建了大型阶梯广场,艳红晚上带着孙子跳广场舞。唱秦腔戏的人高亢有力,二胡拉的是百转千回,引得周围人的阵阵喝彩,党生我穿着儿媳妇从网上买的新衣服也摇头晃脑哼唱着前程似锦的生活。

  今年啊,党生我迎来了党的百岁生日,我在72岁的年纪领回了《党员之家》的牌匾,我可是有使不完的劲呢!我想“小棉袄”啦,当然也惦记着去看看新沈阳。媳妇艳红往瓶里装着油泼辣子:“雁儿的集团成立5周年咧,这要是往前大步子走啊,事情肯定多,咱俩过去给女子做强有力的后盾,让咱女子安心工作,下班回来就有现成饭吃咧。”

  我叫李党英,是建国那年做私塾先生的父亲从陕西临潼废弃窑洞捡来的娃娃。如今,我望着阳光明媚的“十四五”新时代,看着县政府宣传栏背景的红色党旗正熠熠生辉,再次想起父亲交代我的“党英,你要相信党的英明领导”那句话。如今啊,这个名字还将继续伴随着我,也让我和娃们立刻出发,用行动告诉全世界:风景这边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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