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作家网原网站入口
2020辽宁省第十一届艺术节戏剧述评
来源:辽宁文学院文艺创作研究发展中心 | 作者:胡海迪 牛寒婷  时间: 2021-01-12

​​  2020年金秋,辽宁戏剧迎来了隆重喜庆的艺术盛事——辽宁省第十一届艺术节。本届艺术节于915日至29日举行,由中共辽宁省委宣传部、辽宁省文化和旅游厅主办,辽宁省文化演艺集团(辽宁省公共文化服务中心)协办。作为全省规模最大的综合性艺术活动,艺术节自1989年开始,每三年举办一次,共推出了200多台优秀艺术作品,已成为辽宁省重要的艺术品牌和文化惠民平台。本届艺术节期间,全省各级各类艺术院团创作的31台剧目进行了60余场演出,涵盖话剧、儿童剧、芭蕾舞剧、音乐剧、交响音乐会、评剧、京剧、海城喇叭戏、木偶剧、杂技剧等艺术门类和剧种,是我省三年来专业舞台创作成果的集中展示。艺术节以沈阳为主会场,各市为分会场,突出公益性,体现惠民原则,实行低票价,并向特殊群体赠票。

  在戏剧方面,本届艺术节推出了如下作品:话剧《工匠世家》(辽宁人民艺术剧院)、《无风地带》(大连话剧团)、《孟泰》(鞍山市艺术剧院有限责任公司)、《与你同在》(本溪市歌舞剧院有限公司)、《忠魂当歌》(抚顺市满族艺术剧院)、《血祭龙源》(朝阳市剧目室、朝阳县艺术推广中心)、《大地米香》(盘锦市艺术团),儿童剧《大栓的小尾巴》(辽宁人民艺术剧院),京剧《关东女》(沈阳市公共文化服务中心)、《公仪休》(大连京剧团),评剧《过大年》(沈阳市公共文化服务中心)、《信念》(锦州市文化演艺集团)、《牵·纤手》(阜新市歌舞剧院有限责任公司)、《太子河畔》(辽阳青年艺术团)、《塔山英雄情》(葫芦岛市艺术团)、《寻找英雄》(朝阳市剧目室、朝阳县艺术推广中心),海城喇叭戏《杜娟花开》(鞍山市演艺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这些作品,充分显示出辽宁戏剧对新时代辽宁精神的把握与感悟。可以说,对“长子情怀、忠诚担当”的艺术现,对“创新实干、奋斗自强”的深情礼赞,是辽宁艺术家在这届艺术节中的共同追求。

  任何一部戏剧作品,情节设置、人物形象的真实可信,都是成功的重要保障。这届艺术节上,观众可以看到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代著名劳动模范、全国钢铁战线的老英雄孟泰和他的工友们(《孟泰》),可以看到抗日战争时期在敌占区从事地下工作的共产党人(《无风地带》),可以看到在皎洁的月光下慈爱的母亲、英勇的战士(《月颂》),可以看到为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文化渗透而不惜献出生命的普通农户(《血祭龙源》),可以看到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奋勇杀敌、不怕流血牺牲的志愿军战士(《最可爱的人》),可以看到带领社区居民创业脱贫、扶危济困的社区党委书记、居委会主任,可以看到为家乡人吃饱、吃好痴情育种的“稻疯子”(《大地米香》),可以看到回到山村引进盛京满绣项目、扎根乡土的第一书记(《牵·纤手》),可以看到在亲情、爱情的纠葛中艰难抉择的海外学子(《那山那海那片情》)……这些人物形象,有的取材于真实人物,有的采自数个现实原形,有的则“纯属虚构”。但无论其来源如何,到舞台上,即使原来是“真”,也都必然成了“假”,而“假”,也一定要回到“真”。为什么说“真”会成“假”?因为戏剧艺术虽是取材于现实,但从绝对意义上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复制真正的现实,所以艺术难逃“假”的命运——古希腊高尔吉亚认为艺术乃是幻觉和欺骗,早就悟到了这个道理。那为什么说“假”一定要“真”?因为艺术制造的幻象,终究还是“外师造化”的结果,来源于对生活的摹仿、反映和体悟,无论何种流派的作品,都不能无视现实生活的规律。在戏剧中,人物能立得住,每个行动都有根基,就必须有符合生活逻辑的真实性——这是现实主义戏剧的基本要求。

  很多观众会对杨锦峰先生编剧、大连话剧团排演的《无风地带》印象深刻。它讲述上世纪三十年代末,一位生长于梨园世家的女孩子花云儿不愿接受当年的娃娃亲,与青年大学生夏子衿两情相悦。数年之后,当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花云儿与夏子衿重逢,后者已经是一个从日本留学归来、服务于“满铁”的汉奸。对爱情绝望的花云儿与自小的娃娃亲对象常海阳一同投身地下党工作,在日本人命名的“关东州”这个似乎平静的“无风地带”,掩护电台、传递情报、发送电报。而领导他们的,是一个叫“三月”的从未见过面的上级。直到戏剧结尾,花云儿才知道,这个“三月”,就是她昔日的恋人夏子衿。这时,夏子衿已暴露了身份,走向刑场英勇就义——这便是这部戏剧的主要情节。其实,任何一部戏的主要情节,不讲丰富细腻的细节,就仿佛大象的骨架,不见肌肉筋脉,无法显示庞大刚劲威武。《无风地带》的一个主要优点,是构成激烈冲突、紧张情节的每一个人,其行动和情感的每一种表现,都可以在其身份、地位、职业、性格、经历、人生观念中找到根据。花云儿等主要人物不去多讲,就是几个相对次要的角色,如花云儿的父亲花四爷、日本工厂老板野村大介和他的女儿野村美惠,他们的爱憎悲欢、去就取舍,都合情合理,在“假”中完成了经得住追问和回味的“真”。

  与《无风地带》相比,《孟泰》表现的时代背景距离观众更近,但它向观众呈现的价值观念,恐怕比前者距观众更远。毋庸讳言,经济社会的发展、商品意识的增强,让国人的生活理念与几十年前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中国建立初期的那种无私奉献精神,在现实中,已经渐渐淡薄。孟泰那样的老劳模,莫说是戏剧表现,就是真实事迹,也与当代大众的思想观念产生一定的隔膜。但恰恰因为如此,今天的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重新了解孟泰,重新认识他的价值,在这个理想主义缺失的时代,具有重要的意义。可是怎么让观众相信孟泰对党、对鞍钢建设倾心投入的真诚态度呢?怎么让今天的观众相信孟泰呕心沥血不仅是因为一份谋生的工作,而且是饱含内心感情对待一种毕生追求的事业呢?编剧孙浩先生在第一幕就要解决这个问题。他把孟泰在鞍山解放前夕因为担心被国民党“中央军”抓壮丁躲藏家中、一家人险些饿死等情节放在最开始的部分,紧接着表现进城的解放军军纪严明、爱护百姓,每家每户送五十斤苞米解决城中的饥荒。——这为孟泰对共产党、解放军的认同奠定了最初的基础。而当接管鞍钢的解放军干部请他把工人师傅们组织起来,修复高炉,恢复生产,他深深感到自己在这个国家成了主人:“我就是个指着两个膀子挣饭吃的穷工人,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人看。我挨过日本鬼子的鞭子,警察把头的棒子,中央军的枪托。只有共产党、解放军,给我粮食,给我的孩子看病,把我这个穷工人当个宝!你们救了我全家人的命啊。就冲这,我孟泰愿意一辈子跟着你们干!”这个感情基础,十分朴实,可也无比坚实,后来孟泰发动工友捡拾零件恢复生产、抗美援朝时期冒着敌机轰炸的危险保护高炉等一系列无私英勇的行为,都由此生发,观众不会觉得不自然。这好比平地上的高楼,由于“地基”牢固,它即使耸入云宵却丝毫不会摇晃。想来无独有偶,话剧《柳青》里,互助组队长王家彬对党忠诚,为国分忧,当个人受了委屈,小农意识浓厚的父亲王三老汉命他不干这个既没利益又担责任的带头人,王家彬说道:土改那年,咱家分了二亩八分地,你高兴得又哭又笑,回到家里把土地证往墙上一钉,拉着我和我妈,咱三个人给毛主席像磕头……你说这是为啥?”老汉回答:“为啥?那毛主席是咱的大救星嘛!”——这种“大实话”式的台词,是从人物的内心自然流淌出来的。它的现实依据,是这老农民劳苦一生却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共产党、毛主席让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土地,他因此对这个新兴的政权充满感恩之情。只有这个现实依据在,王三老汉对儿子的让步、理解,才毫不牵强。孟泰和同时代工人内心的感受,又何尝不是如此?

  本届戏剧节上,并不是每一部戏剧都能做到生活逻辑方面无懈可击。有的作品为突出主人公精神境界的高尚、对乡土的热爱,让他主动放弃城里更能发挥专业长处、可以为乡亲作出更大贡献的工作岗位;有的作品中落后人物的转化过快过猛,在正面人物寥寥几句似是而非、不得要领的劝导之后,就能洗心革面、重新作人;有的作品为给戏剧留一个“光明的尾巴”,居然可以解决目前全世界医生束手无策的难题,让病人奇迹般地康复……这类问题,有的大至一戏主脑,有的小至一句台词,不管多少、大小,都是难看的硬伤,会把作品的高楼大厦变成“豆腐渣工程”。李笠翁《闲情偶寄》中提出戏剧要“密针线”,因为“一节偶疏,全篇之破绽出矣。”巴尔扎克则认为“小说如果在细节上不真实,那它就没有任何价值。”他甚至用一种夸张的口吻这样写道:“我们读一本书,心里总有一种求真的意识,碰到不可能的细节,它就会大喊:‘这是假的!’当这种意识反复喊叫,这本书也就没有、也不会有任何价值了。普遍的、永恒的成功的秘密,就在于真实。”巴氏谈的虽是小说,移之戏剧,也十分贴切——符合生活逻辑的真实,不也是戏剧成功的普遍、永恒的秘密吗?

  人物可信、情节合理,不过是一部戏剧成功的“及格线”——起码对现实主义风格的戏剧是这样。“及格”绝不是戏剧家的艺术追求,正像高原不是登山者的目标一样。本届艺术节上的许多作品,能通过丰富的艺术手段,让人物立体饱满,让情节扣人心弦,赋予作品艺术感染力,某些戏剧也因此弥补了在情节安排方面的不足。音乐剧《那山那海那片情》中,柔美动听、充满深情的主题曲《你是风筝我是线》贯穿全剧,直抒胸臆的歌词表达了母女情深,曲调随剧情发展而变化、重现,其转调和色彩性的调性对比,有力地烘托全剧的亲情主题。《牵·纤手》充分发挥评剧丰富的唱腔优势,融入音乐剧的元素。正直勤恳的第一书记于梅,老实厚道的老蔫,泼辣爽朗的碾盘婶,外强中干、总想邪门歪道的钱德旺,其唱词、曲调、表演都能令人物性格鲜明、突出。“金针短,银线长,榆树屯里绣娘忙。绣得精,绣得像,绣出两岸稻谷香。绣出彩云追月跑,绣出炊烟罩山冈。”这样的唱段,词句通俗易懂却不失诗意,曲调优美宛转,采用对唱、伴唱的形式,把满绣的生产劳动升华为一种审美意识。本届艺术节的一些作品,还着意表现戏剧人物丰富的层次、多面的形象、复杂的内心,进行深广的挖掘。话剧《孟泰》没有把这位全国劳动模范塑造成一个呆板的模型,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情节一步步展开,他性格的各个侧面也鲜明地呈献给观众。钻研高炉技术,解决生产难题,冒着生命危险救工友、护高炉,对工友坦诚相待,有兄弟般的情义——他的仁,他的智,他的勇,像一粒钻石的多个棱面,在戏剧中转动、闪耀。尤其令人难忘的是,戏剧还展示了他充满人情味儿的一面:他在车间劳作时与妻子无声而又温馨的相互关爱;徒弟家庭闹矛盾他去调解,让一家人重归和睦;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他支走女儿派两个徒弟把两头猪从自己家“偷走”给工人改善生活。孟泰的形象由此丰满鲜活,不仅可敬,而且可爱,不仅望之俨然,而且即之也温。《无风地带》中,夏子衿的形象不断发生变化——最初是充满正义感的热血青年,中间是卖身求荣的无耻汉奸,最后是舍生取义的地下党员。他被恋人误解,被亲友睥睨,他的痛苦委屈,剧中没有一点表现,完全留白,只是最后时刻,这一切才让观众感同身受。戏剧中的地下党领导人“三月”与“子衿”二字都出自《诗经》中一首思念恋人的古老诗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的诗句,在剧中多次吟唱。到戏剧高潮时,夏子衿对花云儿的刻骨思念、花云儿对夏子衿误解消除却又无比悲痛,都凝结在这古老的诗句中,令人百感交集,达到一种崇高的悲剧美。

  但是,像《孟泰》那样把人物进行多侧面塑造,像《无风地带》那样一波三折的情节设计,本届艺术节并不多。有些作品虽然实现生活逻辑的真实性,但在驾驭艺术手段方面,还有一定欠缺。某些戏剧家或不善提炼生活素材,平铺直叙,不能构成摄人心魄的戏剧冲突;或过于关注某些艺术手段,如音乐、唱腔,以致谨毛失貌,削内容之足以适形式之履;或盲目片面跟风,追求无根的创新,在传统与当代之间进退失据。这些都是值得反思的问题。

  本届艺术节的戏剧作品,在生活真实性、艺术丰富性之外,还追求意蕴的丰厚、思想的深邃、精神的超越。《最可爱的人》致敬抗美援朝老兵,弘扬保家卫国的精神;《杜鹃花开》《牵·纤手》《大地米香》为社区、乡村中普通的基层干部、科技人员树碑立传,让伟大出自平凡平凡造就伟大”的理念熠熠闪光;京剧《公仪休》守旧开新,以传统的艺术手法借古喻今,二人转小品《县长回乡》用荒诞、讽刺引发“含泪的笑”,让廉政思想如春风化雨、浸润心田;《孟泰》《工匠世家》彰显了老工业基地工人群体的奋斗精神、奉献精神和追求卓越、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血祭龙源》《无风地带》在悲壮的抗争中为爱国主义谱写荡气回肠的英雄赞歌。在本届艺术节的作品中,大型舞蹈诗剧《月颂》别具一格。它以“月”为主题,以月光下中国人的生活为表现对象创造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它把民族舞蹈、中国传统服饰、古诗词、具有民族特点的音乐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有的中国古典情韵。而这古典情韵,体现了中国人的身体姿态之美、中国人的文化观念之美。无论是母亲背着熟睡的小孩走向明月朗照的远方,还是英武豪迈的士兵在战鼓声中最终倒在洒满银光的荒原,无论是轻盈的长袖飞向天空,还是月夜波光中隐现活泼的笑脸,都让人感到美的震撼、美的陶醉。《月颂》具有舞剧通常的多义性、隐喻性,因而具有可供多重阐释的空间。月色下的亲情、爱情、友情,生生不息的民族,欢笑或忧伤、寂寞或喧闹、和平或战争中度过的一个个生命瞬间,用非语言的身体语汇传递出来,虽然“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但这不正是一次向中国传统文化的深情注视么?

  值得注意的是,《血祭龙源》和《无风地带》这两部涉及抗战题材的剧作,超越以往将日本殖民者、侵略者脸谱化的处理方式,在爱国主题之外,还将戏剧提升到充满悲悯的人道主义高度。这两部作品中都有一个日本少女的角色,她们都纯洁善良,对爱情、对生活充满美好的憧憬。但是,由于战争,她们的人生希望落了空,一个精神失常,一个失去了生命。这种情节设置,除增强作品的艺术张力外,还给人们带去一个重要的启示:多年前那场旷日持久、无比残酷的战争,带给中国人民巨大的灾难,同时也让很多日本普通民众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今天,当昔日的硝烟已散去,而某些国家战争的反思还未彻底,这种以艺术方式作出的提醒和警示,具有巨大的现实意义。

  不能不提出的是,艺术节中的部分戏剧,在表达作品思想内涵时,有些用力过猛,稍欠含蓄、自然和巧妙。任何文艺作品,都包含政治、道德、文化等方面的因素。但文艺作品在表现观念时,不应直接揭示观念本身——这是文艺之所以成为文艺的一个重要的本质特征。黑格尔的著名命题“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从某种角度就说明了这个道理。因此,文艺作品即使意欲表达某种观点、理念、思想,其有效途径也只能是采用感性形象的形式,诉诸受众的感官,而不应诉诸他的理智。其实,在具体作品中,某些明确主题、深化意义的台词和场景,非但不多余,反而有必要。但是,既然“点题”的台词和场景属于作品的一部分,就要考虑它们与整个戏剧情境是否契合无间、语言是否自然贴切。如果用报章、文件、宣传标语中的常用语句来“点题”,在戏剧中是不聪明的。第一个原因是它不真实,因为通常人们很少用庄重语体进行对话;其次它低效,甚至无效。借用俄国形式主义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论,“经过数次感受过的事物,人们便开始用认知来接受,事物摆在我们面前,我们知道它,但对它却视而不见。”面对些常见于媒介环境的语言和用法,人们通常会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即使有些戏剧加大这种台词的频次,也只能引起观众的厌烦。而真正的艺术,是“为了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使人感受到事物,使石头更成其为石头。”于是就可以采用“事物的‘反常化’手法,复杂化形式的手法”,用于“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延。”从这个意义上说,“陌生化”与中国唐代韩愈倡导的“唯陈言之务去”是一个道理。陈陈相因的语言和意象,向来是文艺家的死敌。为了与俗滥套语作斗争,像欧阳修这样的诗人,甚至创造了一种“禁体物语”的作诗规则,比如诗题写“雪”,规定禁用前人咏雪诗常用的“玉”“月”“梨”“梅”“练”“絮”等字眼。这个种近乎自虐、自找麻烦的作诗方式,极大地提高了难度,但其目的,就是逃避陈词滥调,让语言变得新鲜,增加读者的感受强度。从这个意义上说,戏剧中的台词,就算不可能每句话都“陌生化”处理,起码也要在“点题”的部分处理得别致,不同凡响才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某种主题不能避免与报章、文件的概念等发生实质的联系,也绝不能把某些具有标语气质的语言变成台词。可以把它放在一种特别的场景中,或将其“翻译”成合乎人物身份性格、贴近生活真实、毫不做作的语言。

  本届艺术节中,值得一提的是,辽宁人艺复排的儿童剧《大栓的小尾巴》,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原创作品。作为经典剧目,该剧无论是在故事、情节和语言方面,还是在艺术表现力上,都颇为抢眼。此番演出团队对作品的改编,注重当下性,在语言、情境和整体氛围上,力求接近当下观众的心理。比如,在歌舞方面,融入了rap、爵士、摇滚、秧歌、拉丁等音乐元素,贯穿全剧始终的歌舞队表演现代感十足。不过,好听的音乐和好看的舞美只是形式方面的新变,此剧获得成功的关键原因还在于内容上的不说教。关于“撒谎”这一主题,它没有像家喻户晓的“狼来了”的故事那样予以简单粗暴的处理,而是以讲故事的方式耐心地引导小观众。对于像大栓这样的孩子来说,撒谎只是一种无害的游戏,爱玩的天性和游戏的冲动让他们沉迷于由谎言编织的游戏中。正是抱着这种开放、包容、灵活的心态,该剧的创作才避免了高高在上的道德教化视角和训诫态度,获得了思想和观念上的自由,从而诞生了二栓这样的精彩角色。二栓的快乐无边、亦正亦邪,还有黑虎精赤裸裸的野心和邪恶,都以一种魔怪式的、戏谑化的夸张方式加以呈现,他们欢快又好看的表演打破了“坏”人惯有的刻板形象,成为此剧最大的看点。

  虽然《大栓的小尾巴》也还不够完美,在情节设置和叙事节奏有提升的空间,但就整体的文本创作与舞台呈现来说,它进入了难得的艺术之境。大栓、二栓、黑虎精和那些名字有趣的小妖们(脸不红、滑不溜、吃不饱、睡不够),在这个自由的艺术天地里,永不餍足地玩耍打闹,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需要指出的是,《大栓的小尾巴》对“坏人”的游戏化处理,不仅仅得益于艺术手法的高妙,而且是艺术观念的宣示——正是对艺术的服膺,使它们走入了创作的自由之境。

  总的来说,本届艺术节的戏剧作品,发出了辽宁声音,显示了辽宁力量。通过舞美、灯光、音响等综合艺术手段,加上演员精彩的表演,辽宁的戏剧艺术又一次绽放出它的光彩。但不能不说,辽宁戏剧的发展,还受许多主观和客观的因素制约,其中人才青黄不接,尤其是编剧人才的短缺,就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大问题。“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盼望辽宁出现更多优秀的戏剧家,推出更坚实、更丰饶、更具超越意义的戏剧作品。相信未来的艺术节和辽宁的戏剧活动,会因为队伍不断壮大、水平持续提高而成为辽宁一张张闪亮的文化名片。

  ●报告一个辽宁戏剧界的好消息——辽宁人民艺术剧院原院长、国家一级演员由长平,凭借话剧《干字碑》毛丰美这一角色,荣获第30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主角奖。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