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辽宁朝阳市境内凌源市和建平县交界的牛河梁,不是很高,它只是辽西丘陵版块上的一道不起眼的山梁。可是,在这一道山梁上,以其积淀的厚重的上古文化底蕴的炽热点亮了中华文明的曙光和与之息息相关的诸多故事。
牛河梁,牛河之梁。我相信,牛河梁,在山梁下一定有一条河,这条河应该叫牛河。
是的,在这道山梁下的确有一条河叫牛河。
当我找到牛河的时候,它已经不是一条河了,是一条荒草丛生的浅浅的山沟。拨开荒草,捡拾起一枚枚破碎的陶片,仔细看看,还可以依稀看到曾经被河水打磨的痕迹。闻闻,还可以嗅到水的味道。搁在耳边听听,还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只是太遥远了,遥远到只有中华文明传说的源头。
不知道这条河走着走着,在何年何月在行走之中就细弱游丝就干涸了,成为了一条季节河,雨季里河水流向牤牛河,然后又归入辽西百姓的母亲河大凌河。只留下了牛河边上的这道牛河梁。河梁周遭的人们祖祖辈辈在这里耕种了一年又一年,在这里过着自己平凡的日子。
田间地头上许多杂乱的石头、破碎的陶片,以及一些烧制过的陶土块,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也就没有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当地的人们只觉得这些没用的东西妨碍了他们的耕作,恨不得将它们一下子刨光挖净,彻底根除。难道它们真的就是一堆平庸的石头和普通的陶片吗?
一九三三年,一条铁的路从锦州开始延伸,向北经义县向西到朝阳,经建平叶柏寿,凌源,平泉到承德,全程437公里,横贯热东地区,把当时的辽西与热河连接起来。标注着“满铁”的文字沉重铁轨,带着热东山野味道的枕木,以及大山体温的碎石,承载起来的并不是经济的繁荣,而是日本人在为入侵华北铺设运送弹药、铁甲、兵员的大动脉。铁路在通过凌源和建平交界的地方,遇到了一道无法绕过的山梁,牛河梁。
那是一个初夏的上午,辽西丘陵在温暖的阳光下,草长莺飞,漫天柳絮飘飞如雪,金黄的榆树钱纷纷告别树枝,随风飘落,在这一方黄土地上,架着播种的春风满地翻滚,投入可以生根发芽的泥土。
负责施工的一位工程师在牛河梁上监工,闲来无事,慢慢地登上了牛河梁,他的目的是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领略被占领的山山水水,以及即将进攻的更远的长城以外的大好河山。无意中,他俯首发现荒坡上有一些红褐色的夹砂陶片,捡拾起来,仔细观察,凭着他对考古的兴趣,似乎嗅到了一缕来自远古的浓烈气息。
这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读到了一本叫做《蒙古旅行》的书,这本书是一位叫鸟居龙藏的人写的。鸟居龙藏,日本四国德岛市人,是知名的日本民族学家,人类学家,考古学家。
1906年,鸟居龙藏受晚清喀喇沁旗蒙古族王爷贡桑诺尔布亲王邀请来担任王府的教师,鸟居便和妻子、女儿一道越过辽上京,来到了今天的喀喇沁旗。
在讲学的空闲时间里,鸟居龙藏借助于喀喇沁王贡桑诺尔布在东蒙古地区的巨大声望,四处考察,足迹踏遍了东蒙古地区的山山水水。
这一天,他顺着王府门前的锡伯河一路东行来到赤峰街,在当地的老百姓口中听到了红山上有古代遗存的消息。当时的红山上生长着大量的甘草,是一种常用的中草药,红山后面水利村的居民尝到了山上的甘草拿到市区售卖。甘草的根茎很深,可深入地下两米以上,老百姓特意制成一种窄长条状的铁锹,循着甘草打成一个方洞深入地下。这种工具犹如今天考古学界使用的探铲相雷同。正是村民在挖甘草的过程中,无意中挖到红山上许多属于夏家店上层文化的墓葬,许多青铜制作的随葬品也被连带着挖了上来。村民们将挖到的青铜饰件拿到赤峰街上售卖,红山上的古文化遗存便广为人知了。鸟居龙藏正是循着这一线索来到了红山,在村民的带领下找到了古墓葬,顺势也调查了山上的红山文化遗址,并作了标本采集。 1911年,鸟居龙藏将他在东蒙古地区进行的调查整理成书,写成《蒙古旅行》一书出版, 凭着一个考古学家的敏锐,他隐隐地感觉到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陶片,在这破碎风化的岁月深处,必将记录着一段关于人类文明的光辉历史。
因为鸟居龙藏这本书,1919年,一位法国人,名叫桑志华。他来到热河省林西县,结果无获而归。还有一位法国人,名叫德日进,也因此慕名而来,他在红山一带也发现了一些旧新石器时代晚期的细石器,无功而返。
1930年冬,从通辽来了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永,他生于澳门,从美国留学归国,开始研究考古学,他收集了一些鸟居龙藏的资料后,参加了中国科学院考古组,到过林西、沙拉海、锅撑子山一带,仅发现一些陶片后就回北京了。
在历史的长河中,文明是发展,文明是进步,但是文明成度越高往往对历史对过去的破坏就越严重。然而,牛河梁红山文化遗迹在历经了风剥雨啄、犁铧耕耘、车马碾压了五千多年,却没被破坏,还得以完整地保存了下来,的确是一个奇迹。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还是命运的使然呢?
1933年,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当时热河省省会—承德。随后来了一批所谓的日本考古工作团,叫满蒙考察团。有个叫滨田耕作和水野清一的,是当年的东京大学校长。他们来的动机是: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想在热河北部蒙族地区找出不属于中国历史文化的凭据。结果。在红山30多处遗址仅发现一些陶器残片和几件青铜器,都属于中国历史文物,让日寇枉费了心机。
今天,这位工程师来到了书中所记述的这片厚土,情有独钟。这时候,他放眼四野,突然看见一位农民光着膀子在山坡上耪地,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走过去与这位农民攀谈,看见这个农民的锄杠上套着一个白色的石头箍。拿过来仔细看,吃惊地发现原来是一个玉箍。他并没有声张,而是若无其事地问,这是干啥地。农民说,套在锄杠上,耪地不费劲,握在手里凉快。有问这是在哪里买的。说,是在地里捡的。在哪块地理捡的,说,就在这块地里捡的。前年春天种地,犁杖耕出来的。
工程师问他卖不卖,他说不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儿。工程师说,我给你一块大洋你卖不卖?农人瞪大了眼睛,以为这个日本人是个傻子,就藏了一个心眼儿,说,“不卖。”日本人说:“再加一块你卖不卖。”农人说:“你要是诚心买,就再加一块。”日本人说:“那就再加一块。”农人说:“那就卖你。”农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锄杠上往下打玉箍。日本人见了急忙制止,说:“千万别打。我再给你一块,你把这锄头一并卖我。”农人高兴地得到了四块大洋,连锄头一起卖给了日本人。
日本人抱着锄头如获至宝。在牛河梁上仔细搜寻,他知道,这里一定还有一个巨大的宝库。于是,回去以后,向上峰打报告,说原来的设计有问题,需要把铁路往上移动五十米。这样的话,就正好把今天的中心大墓开掘了。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啥原因,他的报告没有得到批准。
然而,他并不死心,又以修建排水沟为由建议开挖了一条排水沟。
幸运的是铁路排水沟只是沿遗址擦边而过,仅仅切掉了遗址的一角。难以想象,短短的一步之差,几乎就惊扰了这里沉睡5000多年的文化遗存。多悬的毫厘之间,差点就破碎了5000千年文明曙光的根基。
1979年,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普查人员在喀左一个叫做东山嘴的高地上发现了一处遗址,在同年的秋季进行了考古发掘。1982年又进行了第二次考古发掘,揭露的面积大约2400平方米,是东西40米,南北60米。它是一个南圆北方,东西对称的一组石器建筑。遗址中心是一个方形祭坛,以这个为中心,两侧的石墙呈东西对称。这个位置当时出土了一件玉器,叫双龙首玉璜饰件。一件绿松石鸮鸟。另外在这个方形祭坛四周当时排列着许多的桶形器残片。重要的是,在这个祭坛内发现了一个被称为“东方维纳斯”的陶塑像。这个圆形的是一个祭坛,是在当时发现的。
喀左县东山嘴遗址坐落在山梁顶部中央,面向东南,俯瞰大凌河开阔的河川。这是一处用大石块砌筑的成组建筑遗址,呈南圆北方、中心两侧对称的形制。南部圆形祭坛旁出土的两件陶塑人像,是在中国首次明确发现的女性裸像。两件小型陶塑像,残高分别为5厘米和5.8厘米,均为裸体立像,腹部凸起,臂部肥大,通体打磨光滑,似涂有一层红衣,整个形象表现为孕妇的特征。陶塑妇像的出现表明,在五千多年前,喀左地区正处于高度发达的母系氏族社会时期。东山嘴红山文化时期处于母系氏族社会后期,考古专家认为,圆台形的基址就是供奉孕妇陶塑像的祭坛。这尊孕妇女神让我们自然的联想到了希腊神话中的爱神、美神维纳斯。而不管维纳斯如何美丽神圣,遗憾的是她却无缘以孕妇的形象获得直接孕育生命的职责。而这位女人不同,人们对她供奉和顶礼膜拜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是母亲,是一位生育之神。
伴随出土的陶器如镂孔塔形器等造型奇特,显然不是日常生活用具。可见,这是神圣的祭祀所在。
1983年的时候,在朝阳召开了“燕山南北,长城内外”考古座谈会,当时苏秉琦先生主持会议,他决定以东山嘴为中心,五十公里为半径,进行考古调查,他作为一位权威的考古学家,相信在周遭百里附近,一定会有惊天的发现。
这个预言首先在建平县富山街道张福店村马家沟得到了初步的验证。
随后,辽宁省考古专家郭大顺先生带领考古队进驻朝阳地区进行考察,在考察中听说建平县富山乡马家沟生产队长马龙图家有一件笔筒子,描述人讲很像红山文化的玉器。于是,郭先生就到了马龙图家,进屋一看,在桌子上确实放着一个笔筒子,毛笔铅笔插在里面。郭先生一看,大吃一惊,他以自己渊博的知识,一眼就认出这是马蹄形的玉箍,是一件红山文化玉器。他就问马龙图你是在哪里发现的,马龙图说我是在种地的时候发现的。地在哪里,马龙图说牛河梁。于是,马龙图就领着郭大顺到了牛河梁,就发现了红山文化遗址,也就是现在命名的第二号地点。
锁定了地点,考古队开始发掘。原建平县富山乡文化站站长赵文艳彦参加了发掘工作。他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说:“有一天中午回来早了,我也在那里跟他们挖掘呢。回来早了,我说隋老师啊,北山还有一处,你去看看吧。他说看看去。这样,他,还有朱达,我们三个人上北山去了,就现在女神庙这个地方。到祭祀台的地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我说隋老师现在不早了,该吃饭了,下午还来干呢。他说别呢老赵,你看哪块有红烧土块,你注意点。我说行,他和朱达说完话就往北下去了。我正好那时候来泡尿,去河道沟撒尿,到河道沟一看,女神像肩膀、乳房都露出来了,在那搁着呢。我一高兴就招呼他们,我说隋老师,发现宝贝了。他聋,没听见,朱达听见了,就过来了。他说,这是女神像,红山时期的。第二天,就从积石冢转这挖来了,我在那也跟着挖啊。扒拉扒拉,我就把头像挖出来了。”
就是从那个时侯开始,在牛河梁方圆50多平方公里的一大群波澜壮阔的远古文化遗迹,辉煌地展现在考古界的面前:许多个5500年前的巨大的积石冢、巨型祭坛、石砌金字塔和出土了塑有真人大小女神像的女神庙在这座叫做牛河梁的小山上渐次地显现了真容。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群的发现,充分证实了5500多年前这里曾存在着一个具有国家雏形的原始社会。
在女神庙出土的这尊陶土女人头像表情生动、造型逼真,结构合理,五官比例准确。尤为奇特的是,她的眼珠竟然是用两颗晶莹碧绿的经过精致打磨的圆玉球镶嵌而成。透着慈爱,透着睿智,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温婉和柔情。这不仅是我国文明初期雕塑艺术的高峰标志,也让亿万炎黄子孙第一次看了5000年前我们祖先真实的形象。考古学家们激动的把她称为“女神”,是呀,哪还有什么比“女神”这个名字更加贴切呢!那一双用玉做成的眼睛不仅仅炯炯有神,而且还用微笑注视着5000年后的我们。敢问,哪一个国家、哪一种文明能有这种跨越5000年的沟通呢?
1986年7月25日,《光明日报》刊发:“中华文明起源问题找到新线索,辽西发现五千年前祭坛、女神庙、积石冢群址。”
或许,伟大真的都是出自于平凡,这个在辽宁朝阳凌源市和建平县交界处,在当时超过10里就少有人知晓的牛河梁,找到了中华文明起源的消息震惊了世界,中外考古学界一片哗然。
中国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对牛河梁红山文化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说女神庙里的塑像可以称为“神”,因为,她们是按照真人塑造的,是有名有姓的具体人物,所以,她是红山人的“女祖”,也是中华民族的“共祖”。并亲笔题字:“红山文化坛庙冢,中华文明一象征”。
其实,早在1936年,中国现代考古学家、近代田野考古学奠基人梁思永先生就对当时的考古界感慨万端,他批评说:他们的兴味只限于黄河流域和与中国上古史较接近的仰韶文化。他希望考古学家们能离开黄河流域去追溯中国上古的文明之源。他面对着在辽西发掘出土的5000多年前的陶片和石器,提出了《文明起源于辽西东蒙说》。
然而,时光流逝,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凌河岸边红山文化的出现,才让一直在中原地带黄河流域苦苦搜寻中华民族文明起源的考古界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了辽西,投向了朝阳。一起开始仰望牛河梁上这一道中华文明曙光的升起,开始敬重这道孕育出了整个华夏五千年文明的小小山梁。
198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03年第十六地点的发掘被评为年度全国十大考古发现。2004年遗址被国家文物局列入重点大遗址。2012年与赤峰红山后遗址、魏家窝铺遗址一起列入重设的《中国世界文化遗产名单》。
2008年11月,牛河梁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工程启动,是辽宁省惟一一座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主体工程于2012年全面竣工,2013年通过国家文物局验收,正式列入第二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单。2014年,遗址公园正式向社会开放。2015年牛河梁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晋升为国家AAA级旅游风景区。
今天,我流连在5500年前的圣地牛河梁上,我虽然还不敢说牛河梁上的这些显赫独尊的大墓中,沉睡着的是上古时期的哪位“三皇五帝”,也叩问不醒这些大梦难觉的墓主人,来一探究竟。但是,今天在这里,我找到了一个曾经只是传说的文明的源头,我似乎还找到了一个失踪了许久的中华历史传说的帝王时代。
肃立在苍松如海的这一道山梁上,眺望远方阳光普照的滚滚苍山,我不仅热泪盈眶。俯仰上下五千年,作为炎黄子孙、我有幸的是可以站在了升起中华民族文明曙光的地方:牛河之梁。
牛河之梁在辽宁等你,这里除了美丽的风光,还有中华文明的曙光等待为你沐浴寻根问祖的骄傲与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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