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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变奏曲
来源: | 作者:刘春伟  时间: 2020-04-01
  穿衣是人类必备的生存条件,所有人都离不开穿衣,从原始人类把树的枝叶、动物的皮毛用来遮羞保暖,到现在的时尚着装,穿衣走过了久远漫长的沧桑岁月,尤其是从我小时候到今天长达半个世纪的穿衣变化,让我深有感触。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家住农村,正是人民公社生产队期间,家家户户都很贫穷,国家经济发展也比较落后,老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用品大多数都是凭票供应,布票就是最常见的票证之一,上面印有“辽宁省布票”字样,面值最小的有壹市寸,最大的有拾市尺,好多张连在一起,组成一联,花花绿绿,甚是好看。
  布票是按人头限量发放的,不论大人小孩,每人每年一丈五尺七寸,过期作废。一丈五尺七寸对于小孩来说倒是绰绰有余,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多少有些紧张。尽管这样,大多数人家到了年底,布票仍然没有花完,因为实在是没有过多的剩余钱去买布做新衣裳。有一年,我家的左右邻居一个给儿子娶媳妇,一个聘闺女,需要添置新衣棉服,做四铺四盖的被褥,自家的布票当然是不够用了,母亲就把我们家没有花完的布票送给了她们。
  小时候,很少看见有人穿新衣服,哥哥姐姐穿剩下的,弟弟妹妹接着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冬天御寒保暖的棉衣棉裤也都是旧的,一年替一年,一冬接一冬,被服褥子也是一盖好几年。人们更穿不上衬衣衬裤,能穿上裤衩就算不错了,都是棉裤棉袄贴肉皮儿,小孩子早起怕冷,赖在被窝里不出来,母亲就把棉裤棉袄翻过来,放在火盆上烤热乎了,弟弟妹妹们才穿衣起来。
  母亲是最辛苦的,既要在生产队里干活劳动挣工分,还要顾及全家五六口人的穿衣问题。到了夏天,母亲便开始拆洗棉衣棉裤、枕头被褥了,家里仅有的一袋洗衣粉,一块肥皂,她舍不得用,从灶膛里扒出烧秸秆的灰,堆在箩筐里铺平,上面装满水,搭在一个大盆上,黄褐色的灰水就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大盆里,这叫“淋水”。母亲坐在搓衣板前,用淋出来的灰水两只胳膊费力地搓着,洗不干净的地方,再抹上点肥皂洗衣粉,晒干后,发现有破损的地方,再打上补丁,然后整理旧的棉花,重新缝补做上。
  做鞋是最繁琐最累的活,将碎布头用玉米浆子一层一层地糊在门板上,晒干后用力起下来,就成了“袼褙”,还得用纺车纺出好多麻绳,这两样是做鞋的主要材料。鞋底需要多层袼褙,叫“千层底”,用纸样子描出鞋帮鞋底大小,剪下来,用锥子、大头针拉拽着麻线,就开始纳鞋底做鞋了。
  全家人穿上母亲做的老布鞋,经济实惠,不花一分钱,节省了家里的费用支出。供销社柜台里有黑色的棉胶鞋,有黄绿色夏天穿的单胶鞋,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件奢侈品,很少有人能买的起。有一年冬天,母亲给我买了一双棉胶鞋,我高兴的睡不着觉,半夜醒来还摸摸鞋,闻闻鞋底的橡胶味儿。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土地承包到了各家各户,人们的生活条件逐渐得到了改善,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国家经济状况有所好转,布票这种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退出了历史舞台。随着化工纤维的诞生,老百姓的穿衣需求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的确良、涤纶、涤卡、腈纶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大众生活。记得有一年春天,父亲出差回来,给我们兄妹买了黑白格的的确良衬衫、绿色的的确良裤子,穿上它迎风一吹,仿佛有种要飘起来的感觉,特凉快;还买了涤纶、腈纶的衬衣衬裤,晚上关灯往下脱时,由于静电的作用,发出“嚓嚓”的响声,还冒火星。
  我是一个身患小儿麻痹后遗症的残疾人,学个一技之长是生活出路的根本,我选择了服装裁剪制作技能,当时的铁岭北市有个劳动服务公司,开办了多期的厨师、服装培训班,在这里我掌握了了人民服、中山装、大衣等老的传统服装裁剪制作技术,还学习了裙子、男女西服等新的服装款式。劳动服务公司东边是银州贸易城,每当星期天休课的时候,我就到里面闲逛,各种各样的布料吸引着我,不时的摸摸看看。让我流连忘返的是各色领带,还不算贵,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买了一条,红色的,后面带着拉链,戴起来很方面,不用系领带结。学会了做西装,买了领带,但并未见有人穿西装系领带,结业回家以后,只得把领带放在柜子里,偶尔拿出来看看。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所在的乡镇成立了以残疾人、退伍军人为组成人员的集体企业商店,我当上了营业员,站了二年柜台后,经领导允许,在商店的一个小角落里开起了自己的服装店。这时街面上已经有人开始穿西装了。商店为了给职工谋福利,每人发了一块浅灰色的条纹面料,很适合做西装,商店三十多名职工,有的在我服装店做,有的跑到外面去做,没几天时间,大家都穿上了西装,当我穿上自己做的西装,系上珍藏在柜子里面的领带时,走在大街上极不自然,觉得有千万双眼睛在盯着我看,脸上一阵阵发烧,但潇洒漂亮是不争的事实。其实只是自己心里的一种错觉而已,并无人笑话。那些年,西装从后背缝开衩、到两边下摆开衩;从平驳头领单排扣到枪驳头领双排扣;从女式西装兜盖的样式到前后身开剪的变化,西装着实流行了好几年。那时我的两个妹妹正在念初中,我买了二块白的带绿叶图案的面料,给他俩做了两件西装,两个妹妹特别喜欢,一直穿到初中毕业。这期间,肉色丝袜和一种黑色的弹力体型裤流行开来,是女性的专利,穿上它十分的性感。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所在的集体商店连同国营商店供销社终于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解体了,房屋变卖,商品承包到个人手里,我离开商店在镇上租了一间门市房,继续从事我的服装店生意。
  香港回归的那一年,我和几个经营服装布匹的商贩合伙租了一辆小货车,开始到海城西柳市场进货,这个全国最大的服装物流批发集散地让我大开眼界,市场前面的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东西南北停车场就占了很大的一片区域,拉货载人的大小车辆布满停车场,运货的大挂车进进出出,全部是起重机装货卸货。整个西柳市场就是一座小城镇,街道纵横,商铺林立,人流如潮,忙于交易。布匹、服装、针织、鞋帽、小百等各种商品,样式新颖,品种繁多。如果夏天去的时候,薄如蝉翼的各色花纱面料挂满商铺门前,点缀着人们的穿衣生活。从服装面料到成衣制品;从窗帘装饰到床上用品应有尽有,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看见什么东西都想买,只恨兜里钱太少。
  除西柳市场外,辽宁省沈阳市内还有一个五爱市场,规模也很大,我也去过两回,辽阳市灯塔县还有一个佟二堡皮装批发市场,每年进入冬季的时候,都有省内各城市到佟二堡的往返大客,坐车不花钱,免费接送,而且在佟二堡市场还能白吃一顿饭,这些都是商家为了促销商品实施的惠民举措。去年冬天,我和母亲妹妹去了一趟佟二堡,这里有皮装、皮鞋、皮包等各种皮制商品,相对来说比较便宜,母亲妹妹买了称心如意的大衣、皮靴、小包包。
  今天,中国服装市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时装屋、专卖店、大型的服装商场、早市、夜市、农村的服装赶大集,无不展现着服装的身影,为大众百姓提供了方便快捷的穿衣生活。这些年,网购服装成了新的潮流趋势,对服装实体店形成了很大的冲击,就连我这个会做服装的人穿衣都是网购,这样服装制衣店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逐渐演变成了服装改衣店、杂活店。我通过给顾客扦裤脚、换拉链、做窗帘、做被罩等接触到了各式各样的服装、不同层次的消费者,亲眼目睹了中国老百姓的穿衣变化。
  母亲常说:“生活在今天的人们赶上了好时代,尤其是妇女最幸福了!再也不用缝衣做鞋,拆洗被褥劳累了,穿的用的,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能买到,衣服、窗帘、被罩扯下来,放到洗衣机里,一会儿就洗干净了。”
  是啊!看着我们国家建国七十周年走过的历程,尤其是广大民众穿衣发生的巨大变化,母亲是最有发言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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