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制者

我用火把将水引导在自己的心里
再用水将熄灭的火把救活
这一对残忍的冤家
不是因为路窄
才在我的身体里遭遇到了一起

我曾以火焰般的激情
燃烧起一个越来越疯狂的念头
但我无法拒绝，火焰过后
灰烬会对过早的熄灭，深深地指责

这时，我多么渴望有一汪水
哪怕很肤浅、甚至不是很清澈
将我无路可游的灵瑰之鱼
从煎熬中解救出来

又一轮火焰燃得更烈了
所有的水，都是无力的抵制者
一个不经意的微笑
再次加剧了，一场幸福的灾难

幻境

赤诚相见。没有一丝的遮掩
空气中有些朦胧的嗳昧，但声音
却是千真万确的清晰
闭上双眼，就能听到这个世界
与我近距离的心跳

仿佛有一朵沉甸甸的云
刚从我身上滚过
没有雷鸣闪电，也没有
急行军般的狂风
一切表面上静止的东西都在运动

此时，一个细小的声音，滑落在地上
都会将这个梦幻般的真实打破
而一只公鸡，为炫耀自己的胜利
正欲扯起高昂的嗓子打鸣

乌蓬船

载着满舱的故事，走在水上
一只木鞋子
将一幅江南古镇的黑白版画
踩进水里，不让它浮起来
这幅画，却又从来不曾被打湿过

乌蓬般也有穿行在雨中的时候
它是一把漂移的伞，把一片心境
清清爽爽地守护在船舱里
不让雨季，把心淋湿，长出了霉斑

我觉得，乌蓬船一步也没走开
是岸上的青瓦白屋
还有河边洗衣的江南女子
一转身
把乌蓬船领进了，夕阳的余晖

人生之狱

把几丛灰白的沧桑染黑
再用电吹风温暖地吹一吹，心情
便顿然年轻了几岁

我的确不能这么早地老去
那些不安分的想法
如果没有我的日夜监守
一旦越境
将会制造出，又一个
理直气壮的侵略事件

人生之狱，自生下之日起
每天便像苦役一样
搬来严谨的石块
一层层不断加厚、垒高

给自己算命

不看手相。我的掌心
握住的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
并不是我的命运
我握得越紧，它们纠缠得越乱
直至，让我说不清自己是谁

我把一枚硬币抛向空中
看着命运掷地有声地落下
但我从不事先指定
正面和反面，各代表怎样的含义

无聊时，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算命
有点自欺，但并不欺人
就像我现在正在想象，你送来的
一份动心的温暖
每次，都十分灵验

一根针在缝补春天

田野上，有很多悲壮的想法正在吐芽
它们被浅埋在地下
谁也不肯第一个站出来发言
春风又一遍鼓动
依然没人敢破土而出

此时，我就站在空旷的田野上
周围拥满了辽远的虚无
脑际仿佛只有一只闹钟在奔跑
嘀嘀答答，秒针比春雨的滴落
还要密集

我干脆坐在刚刚融化的垄台上
像一个纳鞋底儿的农妇
用这根时间的细针
一针一针地缝补，春天的漏洞
直到满眼的浓绿，彻底填满
我饥渴一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