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地说，如果没有这次同学聚会，张海燕的幸福生活还会继续延续。
　　来滨城参加毕业二十年聚会，张海燕是和老公一起来的，老公开着车，走高速公路很快就到了。到了培训中心大楼，她问老公是不是下来和姐妹们见面，老公说算了吧，七嘴八舌的，吃了我一样。结束了打电话给我，接了你一起回家。张海燕说你自己把握住，喝酒多了别犯错误。老公说我们系人多，不像你们系，凝聚力不强，来的人少，同学一大群，谁还敢犯错误？张海燕说，我说的就是同学。老公说，放心吧，我们企业管理系女生少，都是好哥们儿的老婆，和谁犯错误去？
　　张海燕带着甜蜜的笑容下了车，和同学见面，和同学喝酒。
　　他们喝酒是唱着那首歌开始的。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这酒就喝得有些多，张海燕平时很少喝酒，现在脸都红了。喝酒多了，同学之间没有忌讳，什么都敢说，说单位领导没有水平装大尾巴狼，说客户借着酒劲摸自己的胸，说老公过了四十岁没有激情，什么都说。老三问张海燕他们夫妻怎么样，张海燕自豪地说，好，很好，非常好。老三说行了，别像搞传销似的。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枝花，你可看住了。张海燕说我对自己有信心，我对老公更放心。张海燕问老三他们怎么样，老三控诉了自己老公的晚上基本不作为，张海燕笑着说，我从网上看，那个事是有数量的，是平衡的，你们在学校的时候多了，现在少了也正常。反过来说，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没有，现在当然要多一点。老三说，你没有我相信，说他没有是不可能的。张海燕说我没有就等于他没有，大学让你白念了。老三说，你没有，不等于他也没有。
　　张海燕不笑了，盯着老三问怎么回事，老三说他原来处过女朋友你知道吧，张海燕说知道，他坦白过。老三说他和女朋友做过的。张海燕说你看我们幸福指数高，心里不平衡。老三说，他的女朋友是我高中同学，我和她的关系就像我们两个一样。
　　张海燕的脸一下子白了。
　　老三说逗你玩呢。
　　张海燕说，你从来不骗我的。
　　老三说，没有的事，我是在骗你。

　　在大学里，张海燕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保守的姑娘。别的同学不敢说，一个宿舍的那几个她非常了解，在毕业之前，她们几个一定都已经那个了。
　　张海燕从小就有个毛病，她有些血压低，常常虚弱头晕的不行，就向老师请假，老师很体谅，让她回宿舍休息。校园很大，走得她冒虚汗，撑着腰，还要歇几回。开门进去，却看到老三和男朋友在床上。
　　她中了电一样怔在那里。
　　醒过来，赶紧扭身走，没几步，扶着走廊的墙，心突突跳个不停。
　　再回宿舍，她习惯了敲门，等到屋里慢慢地开门了再进去。从她们慌乱而幸福的眼神中，她还是能够明白自己又犯了错误，把被子蒙上头，好像是她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每次这样之后，张海燕看她们都不好意思，低着头，心里说我不是故意的。她们呢，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照样说哪个老师课讲得好还是不好，照样站在窗前，评价路过的男生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她们也都知道她血压低，一定是难受得不行才回宿舍，再撞上，老三还给她沏了一杯红糖水，坐在她的床头，照顾着她喝下去。
　　老三和她很好，宿舍的几个姐妹相处得都很好。谁家邮寄或者捎带来好吃的，不用说，没有谁会自己偷偷吃独食儿，那是要共产的，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吃边聊，说到高兴了，还会唱歌。这样的关系，这样的前提下，张海燕心态自然地就平衡温和，她的心理底线是，她们有她们的自由，反正我不这样。
　　大学四年级的时候，学习不那么紧张了，或许也有命运安排的因素，张海燕也谈上了男朋友，很快打得火热，就显得白天上课的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把手表倒过来看。晚上下了自习，是他们见面的时间，这时候的时间过得飞快，宿舍的大门随时可能会关上。相处时间长了，男朋友不再满意说话，慢慢有了动作，几个月里，先是拉手，然后是接吻，再然后男朋友的手就伸进她的衣服里，紧紧握住她的乳房，让张海燕心颤抖身子发软。男朋友趁机提出了那个的要求，张海燕坚决地说不，并且果断地把男朋友的手拉了出来。张海燕的态度是明确的，那个美好的时刻要留到新婚之夜。
　　坚守是痛苦的，男朋友优秀，爱她。张海燕也深深地爱着男朋友，好多次她差一点就没有了主张，又咬牙挺过来了。好在很快毕业了，她随男朋友分到省城工作，两个月后随着国庆结婚的大军，他们就结了婚。
　　无疑，她是同学中结婚最早的一个，自然前来贺喜的也最多，也可能大家也想参观见习吧。姐妹们说，这家伙，谈恋爱最晚，结婚却抢了先，看来我们都小看了她。老三代表姐妹们悄悄地问她，这么着急结婚，是不是早已经有了？嘴上说着，眼睛就盯在她的肚子上。张海燕拧了老三的耳朵，说她的甜蜜生活从今晚上开始。她说，不信的话，明年这时候来喝我儿子的满月酒。一切就像计划好了一样，第二年国庆节真的就办了儿子的满月酒，同宿舍的姐妹们来不齐了，老三和小五也选择了这一天结婚。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话，更不用说后来人人都有的手机了，老三是写了信过来，说相信张海燕在大学里一定是守身如玉的。
　　这封信，一直夹在结婚证里，张海燕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做。每到夏天晾晒衣服的时候，她就会拿出来，静静地看一会儿，然后幸福地笑了。这一笑就是二十年，老公当上了单位的部门经理，她成了单位的科长，儿子也上了大学。

　　接下来的两天，搅在张海燕心里的，就是这个事。她对自己说，老三是她们夫妻性生活不和谐，逗我找平衡呢。她又对自己说，老三说的一定是真的。
　　张海燕的心事只有老三知道。老三恨自己喝酒多了多嘴多舌，一再悄悄地和张海燕说，真没有那个事，真的是马三立说相声逗你玩儿。
　　聚会结束了。老公来接她，按照计划他们要在滨城再玩几天，把过去两个人去过的地方再走走看看，老公说要重走长征路。坐在车里，张海燕闭着眼睛，又不住地打量他，老公说，总偷偷看我做什么。张海燕说我没有看你，我在睡觉。老公说得了吧，二十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除了喝酒多了，打麻将输了，别的错误没有犯过。老公说这两天很累，提议找酒店先休息再出去玩。她答应了。
　　进了酒店房间，老公抱住了张海燕张罗那个，张海燕说你不是累了吗？老公说是累，也想。张海燕去卫生间冲澡，老公跟进来。张海燕说我还没有洗完呢，出去出去。老公说让你检查检查，看我犯没犯错误。
　　张海燕心一动，盯着老公问，你和原来的女朋友是不是有过？
　　老公没有反应过来，问有过什么，张海燕说，你说有过什么？
　　老公愣住了，问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张海燕说，别的不用说，你只回答我，有没有过，和老三的高中同学。
　　张海燕提到老三，老公知道事情是瞒不住了，小声说，有过，就不几次。
　　张海燕推开他，大声嚷滚开！
　　看她冲到床前穿衣服，老公小声问去哪，张海燕狠狠地说，回家！
　　张海燕虎着脸走在前面，老公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吧台服务员露出暧昧的笑。

　　接下来的日子和从前就有了变化。张海燕照样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也说话，不过说话少，再就是自己住到了儿子的房间。老公几次检讨，恳求她的原谅，张海燕说，我原谅，要是不原谅就不是这样了，你知道那是什么。老公说我知道，离婚。张海燕说，放心，我不会离婚的。记住了，别和外人抖落你的丑事，有人知道了，我们就和离婚不远了。
　　老三打过电话来，埋怨张海燕不够意思，把她出卖了。张海燕说他还好意思找你，脸皮够厚。老三说是我的脸皮厚，这让人给数落的，只能怪自己，嘴欠。张海燕说，我可感激你，让我知道了二十年的秘密，不再当傻子了。老三说你不傻子？你是大傻子！这事只能装不知道，原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张海燕说她做不到。老三说，傻妹妹，你还能怎么样？就这样一直别扭下去？恢复原来的生活状态吧。张海燕说，你说得轻巧，换了你试试。老三说两口子没有过不去的河，还能老分居啊？差不多行了。张海燕说，按你的意思，我还得和从前一样，每天晚上和他上床？老三笑了，说还用天天晚上啊。张海燕说，我恶心。
　　吃过晚饭，老公起身收拾，张海燕说，你坐下。
　　老公坐下了。
　　张海燕说，你给老三打电话了？
　　老公点点头。
　　张海燕说，你好意思打啊？
　　老公说，我只是想让她劝劝你。我们不能老这样啊。
　　张海燕说，这样怎么了？你还想怎么样？
　　老公说，你要是实在不原谅我，那就离婚吧。
　　张海燕说，为什么要离婚呢？我看这样挺好。

　　儿子放寒假了。张海燕只好搬回到他们的房间，把孩子的房间打扫得一点痕迹也没有，开窗户放了自己的味道，还撒了香水。老公接回来儿子，张海燕也做好了饭，三个人吃得很有气氛，老公和儿子喝了啤酒。围绕着儿子，他们说了很多话。
　　张海燕自己盖了床被子，半夜里老公钻进了她的被子，张海燕说，你要是不怕孩子知道，我可喊了。老公说，你要是希望孩子知道，你就喊。
　　张海燕挣着坐起来，说我到客厅睡去。
　　老公妥协了，说你睡吧。
　　张海燕不管老公有没有睡着，自己先睡了。
　　寒假里有春节，走亲访友的，很快就过去了。儿子第二天要走了，老公说，趁孩子没有走，我和他讲清楚，我们离了吧。他愿意跟你跟我都行。
　　张海燕说我不离。
　　老公说离不离我都要和儿子讲。
　　张海燕说你敢！
　　老公就没有敢，躺在那边，用被子蒙着头。张海燕明显感觉到老公哭了。她心说，活该。

　　张海燕又搬到儿子的房间。照样每天做饭洗衣服到扫卫生，照样和老公很少讲话，照样不做爱。
　　老三来了，到省城开什么会。张海燕和老公请她到饭店吃饭，老三偏偏要到家里来。张海燕说那就只能我做什么你吃什么了，回头别说没有请你。吃过饭，两个人挤在儿子的床上，讲着七长八短的事情，看时间不早了，老三说睡吧。张海燕没有走的意思。老三问张海燕他们现在怎么样，张海燕说好很好非常好。老三说别扯用不着的，我问你，你们还是各睡各的？张海燕说这个你也管？他又给你打电话了？你是来开会还是专程到说客来了？老三说，就是专程来给你开会。你不知道，我后悔死了，这些年在单位，为了科长处长的位置，时刻告诫自己少说话，言多必失。没有想到，就多那么一句，把你们弄分居了。你也够可以的，把我害惨了，我恨不得天天抽自己嘴巴。
　　张海燕说抽也是他抽。
　　老三说，我可不是吓唬你，他的颜色可不对，时间长了，弄出什么病，你哭去吧。
　　张海燕心动了一下。
　　老三说你过去睡吧，这床睡两个人不行。
　　张海燕说大学时也不是没有睡过。
　　老三说那时候你腰多粗我屁股多大？可怜可怜我吧，坐车够累的了。
　　张海燕就回到他们的房间。打开台灯，看老公已经睡了，仰躺在床中间，张海燕看到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头发，心里就有些愧疚。脱着衣服，老公醒了，往一边挪，说没有给她准备被子，让她自己去拿。张海燕什么也没有说，掀开被子躺下，顺手关了台灯。
　　早上老三笑着看她，小声问什么情况。张海燕说你还想知道什么细节？
　　老三说这就对了。

　　两个人说话多了一些，隔三岔五地也做爱，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呢更多的时候，张海燕还是在儿子的房间，玩电脑上的扑克游戏，看或真或假的八卦新闻，看名人草根的博客。这样，她就认识了那个人。
　　那个人当然是男人。
　　张海燕是无意中看到了一篇，讲潘金莲如何是个命苦的人。张海燕想，一个心狠能杀了丈夫的淫荡女人，几百年的都有定论的，却说是个命苦的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的。已经跳过去，在看别人的博客了，忍不住又转回来，继续看潘金莲，还是觉得胡说，又跳过去看别人的。
　　转天上班，突然感觉到脑子里竟然还有潘金莲，丢魂一样，不是弄错了这个，就是搞乱了那个。下班回到家，急急打开电脑，看的还是潘金莲。作者的观点她是不赞成的，但是张海燕觉得作者写得真是太好了。
　　再一篇篇看下去，她发现几乎是每一篇都精彩，每一篇博客都写得很有学问神采飞扬的。
　　这个人的博客很多，一篇篇看下去，成了她每天晚上的必修课。有的她一带而过，有的却反复仔细地看，然后坐在那里，想。
　　有的文章是讲小时候的事情。饥饿，几乎一整年都没有粮食吃，或者吃很少一点粮食，盼着地里的土豆茄子快些长大，盼着青玉米能掰下来煮着吃，盼着过年能吃上饺子。张海燕就想自己的小时候，没有这样惨，基本上能吃饱，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吃上肉。看来在四十年前，城市与乡村物质上的差别是很大的，不像现在，差别主要体现在精神文化方面。
　　也有一些文章看了能让人笑起来的。博主大学期间和同宿舍的男生干过一次坏事，一个男生总约会一个女生，而女生呢不接受，他们几个模仿女生给男生写了一封信，约男生周末到海边见面。张海燕仿佛看到了他们怎样精心模仿女生的口气，怎样小心地把信封好，放到班级的信箱中，然后偷偷地观察男生的一举一动。被爱情燃烧的男生怎样粗心的上了当，精心打扮自己，然后到海边，在冬日的海风中站了一天。男生失落地回来了，晚上发起了高烧，他们又七手八脚地送男生去医院，在医院走廊里几个人发誓保守秘密。
　　张海燕笑得差点把水杯扣到键盘上。
　　这些杂七杂八的文章告诉了张海燕，博主是个男人，从他种种描绘来看，男人应该是她的同门师兄。张海燕想，校门不幸啊，竟然有这样一个坏人。她想知道他是哪个系哪一个年级的，那家伙精明，不露一点风声。
　　他是谁？这成了张海燕的又一门功课。

　　老公忙起来了。经常是很晚才回来，说吃过饭了，洗洗就睡了。剩下张海燕自己在这一个房间继续她的文化苦旅。老三电话少了，说在向副处级冲刺，好像更忙了。张海燕说也别太急了，慢慢来呗。老三说咱多大了自己还不知道？也就是这几年了，四十八岁之前上不去，这辈子就结束了，最多弄个副处调，混日子等退休吧。老三问张海燕有没有步，能不能上去，张海燕说我这个科级就到顶了。老三批评她不求上进，说在省城弄好了别说处级，厅级也是可能的，不像他们墨城，是个小地级市，争个处级要拚老命的。张海燕说我可不费那个劲，我知足了。老三说你命好，摊上个好老公，能赚钱，我可不行，老公什么也不是，整天在麻将桌上混日子。老三就感慨在大学缺乏耐心，没有仔细地观察与思考，佩服张海燕沉稳，搞对象在最后，现在却什么都走在前面。老三问他们现在怎么样，张海燕说就那样呗。老三说你知足吧，我的那个高中同学，死了。张海燕一惊，问得了什么病，老三说跳楼，抑郁，跟我说话也少了，好像是家庭生活不怎么样的。老三表态说自己这回肯定不会对张海燕老公说，提醒她也千万别和老公讲，说男人啊，总是多少有一点感情埋在心底的。
　　张海燕就暗中观察老公，还是正常上班，做生意，很平静，没有任何迹象。应该对那件事毫不知情。张海燕也观察老公是否有其他方面的异常，总是回家这么晚，真的都在忙工作？会不会有了别的女人？怎么观察也不像。除非，他隐藏得太深了。
　　这时候，张海燕却陷入了情感的漩涡。
　　还是那个男人的博客。晚上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看他的博客，没有更新，她就先做饭，吃过饭再慢慢看以前的，如果有了新的文章，她就会马上坐下来，一口气看完，再去做饭，然后再慢慢地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个几遍。
　　慢慢发展到了单位，上班不忙的时候，她也开始看男人的博客，快速浏览，迅速退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让任何人察觉，每个岗位的竞争都很激烈，被人找到毛病，下回竞聘就有麻烦了。
　　接下来，张海燕也建了个博客，通过纸条给那个男人写信，当然最开始都是赞美，后来是客气地请教问题。男人纸条说，不用客气，谈不上请教，大家交流而已。这样就不拘束了，张海燕说话也就随便，也能由浅入深地探讨问题了。张海燕问男人做什么工作，男人回答说在企业，白天研究生产经营，晚上看书写一点文章。男人说，白天是假的，晚上是真实的。
　　后来交流的范围就不局限在文章方面，他们也说社会上的，慢慢地，张海燕把话题转移到家庭方面，探讨对孩子的教育，探讨夫妻双方的责任与义务，对待情感的态度。男人说能感觉到张海燕有什么难言之隐，张海燕就说了老公的事。
　　男人哈哈大笑，说这算什么问题？张海燕说不能容忍老公对自己不忠诚。男人说，你也忘了，那是在你们结婚之前，你没有权力管的，你老公也没有对你不忠诚。
　　张海燕说，我不能接受他的初夜不是和我。
　　男人引导张海燕辩证地看问题，男人说现在处朋友，同居的很多，最终走入婚姻殿堂的却很少，你承认这个现实吧？张海燕说承认。男人说，那么那些人再处朋友结婚，是不是对老公或者妻子不忠诚呢？张海燕说别人的事情是别人的，我可不行，我的观念就是这样的。男人说你要与时俱进，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啊。张海燕说现在是现在，我和他认识结婚是在二十年前，那时候社会不这样的。
　　张海燕哭了，不再说话，干脆关了电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痛快地哭了一回儿。
　　回到房间，忍不住打开电脑，看到男人发来纸条，说哭出来就好受了。张海燕辩解说自己没有哭，男人呵呵笑了，劝她想开一些。张海燕说不可能。男人说，有三条路供选择，第一是离婚。张海燕回答不想。男人说第二是找个情人，扯平。张海燕回答不行，自己是个保守的人。男人说第三是想开了，好好过日子。张海燕回答不可能。男人说那我就没辙了。
　　一来二去的，他们说话更随便了，男人和她要电话号码，说要来省城办事，想见她。张海燕说我可不是见网友的人。男人说我们不是网友，是朋友。张海燕心动了一下，不过还是借口不方便没有给他电话。

　　儿子放暑假回来了。老公开车从车站接回来，不是一个人，还带回来一个，女同学。张海燕很吃惊，拉儿子进了房间，关上门，问是怎么回事。儿子说是女朋友。张海燕说你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具体什么情况啊。儿子说你先看看，人你认可了，再说别的。张海燕说那就先吃饭，然后到附近宾馆开个房间。儿子说家里也不是住不下，浪费那钱干啥。张海燕说家里就两个屋，怎么住啊。儿子说，你们住你们的，我们住我们的。张海燕说不行，在我们家绝对不行。儿子说就几天，我们就回学校，补习英语准备考研。张海燕说一天也不行。儿子说你和我老爸也是从大学出来的，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呢。张海燕说听好了，我和你爸在大学的时候，没有这个事的，否则也就不是你了，兴许生个姑娘让我省心。
　　老公始终没有说话。张海燕说你倒是表个态啊。儿子说老爸表态，支持我，二比一。老公说，你别臭美，你住客厅去。
　　晚上，张海燕始终听着客厅的动静。老公说，算了吧，你还能一夜不睡啊。张海燕说老公没有立场，支持孩子。老公说我不提倡也不反对。张海燕说默许就是支持。老公说姑娘不错，模样气质都很好，看样子也懂事。张海燕同意老公的观点，但是说不能接受把人家姑娘带回家里来住。老公说他们在学校你又不知道，你还是不惹儿子为好。张海燕叹了口气，说眼不见心不烦。
　　儿子和姑娘还是懂事的，当他们的面也保持了一定的尺度。姑娘能干活，帮助张海燕做饭打扫卫生，张海燕承认，这样的女孩子是不多的。
　　儿子很快走了，临走悄悄对张海燕说谢谢老妈给他面子。张海燕提醒儿子要好好对待姑娘，儿子说放心，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儿子走了，张海燕又能上网了。男人却没有了踪影，一个纸条也没有，博客更是很长时间没有更新了。等了几天，张海燕沉不住气，给他发了纸条，然后天天盼着回音，心说这家伙哪里去了呢？
　　几天后男人回了纸条，说抱歉回复晚了。张海燕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男人说他老婆出车祸死了。张海燕心里一阵难过，突然提出要去见见他，男人说，他很爱自己的老婆，别的女人是不可能进入他的内心世界的。
　　张海燕感觉自己有许多想说的话，想来想去，她只能给老三打电话。老三有气无力地说男人就是这样。她问老三是不是病了，老三说这次副处级又没有搞上，这辈子算完了。

　　听张海燕提议要去滨城，老公看了看她，什么也没有说，两个人开车就去了，跑了许多过去他们谈恋爱时去过的地方，晚上在酒店里，张海燕很投入，找回了新婚之夜的感觉。他们说了很多话，一直说到天亮。张海燕提出抽时间去看老三，还提议去那个女同学墓前看看。老公说他不想去。张海燕说我想。
　　回来的路上，她让老公停车，下了车，站在路边上，回头望滨城。
　　有海风吹过，在这秋天里，很凉爽。
　　老公说，怎么的，也留恋滨城了？我们单位有好几个人在这买了房子，你要是愿意，咱也买一个，退休后，在这里养老。
　　张海燕说，好。
　　张海燕说，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