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婷婷出事那天，阳光格外毒烈。
　　为躲避烈日蒸腾的热浪，江边水浅的地方已人满为患了。人们把身子埋在水里，露出水面的脑袋上都顶着五颜六色的湿毛巾或七彩斑斓的遮阳帽，密密麻麻形成一幅延绵数千米颇为壮观的水彩画；江岸马路上行人稀寥，偶有过往的汽车，发出轮胎拔拉柏油路面的撕裂声格外刺耳；马路旁的树荫下和伸进江水里的观江亭，坐满了乘凉人；就连江上的船只，也藏入船坞抛锚休息了。
　　有人形容说，那天的江边仿佛被酷暑凝固。
　　那天下午，电视台记者章回接到江边有人溺水的爆料后，驾车火速赶到出事地点时，便感受到了这幅被酷暑凝固的画面，并摄入他的镜头。
　　目击者说，那个漂亮的女孩出现在观江亭时，曾引起亭内人的躁动。
　　作为记者，章回知道，观江亭的下方水很深，是跳水爱好者展示勇气和英姿的地方。因为天热，那天表演跳水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当年轻漂亮的宫婷婷身穿浅蓝色泳装出现在观江亭，引起躁动不足为奇。
　　宫婷婷身材修长。浅褐色的皮肤无疑在告诉人们，她是一个喜欢游泳的女孩。
　　据说宫婷婷在观江亭外已经把脱下的外衣交给了同伴，所以当她进入观江亭时，亭内的人自觉为她闪开一条甬道，并在观江亭的边缘为她让出一块空地。她简单地做了个舒展身姿的动作后，一跃而起，以优美的姿态，划出一道动态的弧形，向微微颤动的墨绿色玛瑙般的水面俯冲下去。一切是那么的自信和自然，如同舞台上的舞者，令观众赏心悦目。
　　目击者形容说，这个女孩入水的一刹那，微微颤动的墨绿色玛瑙般的水面突然张开小嘴，准确地接纳了宫婷婷，然后就闭上了，就再也没有张开。
　　无数双眼睛，期待着微微颤动的墨绿色的玛瑙再从某个地方突的张嘴，将这个漂亮女孩吐出。五秒，十秒，二十秒，时间把人们的期待目光渐渐撒向远处，想象这个女孩会游戏般地潜向谁也猜不到的方向。半分钟，一分钟……人群里传出一声炸响：“不好，出事啦！”
　　吃惊，紧张，疑惑，顿时挂在所有人的脸上。
　　“她会游吗？”有人问。
　　“废话，不会游敢跳水？”
　　宫婷婷的同伴突然破了嗓子喊道：“婷婷！”接着就哭了，孤独的哭嚎令人寒瑟。
　　“快救人呀！”一位老者大声吼。
　　于是，人们看到，一个年轻的大男孩，飞身跃入微微颤动的墨绿色玛瑙般的水面……

　　当天晚上，电视新闻播出一条消息：
　　“本台记者章回报道：今天下午三点左右，六号坝门观江亭发生一起溺水事件，一职高女生不幸溺水，被回家度暑假的北京某大学学生唐家骏救起。溺水者经抢救已脱离危险，而唐家骏同学终因体力不支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我们再次提醒大家，江边游泳注意安全。有关这起溺水事件的详细情况，我们将继续跟踪报道。”
　　新闻背景画面，就是章回摄录的那幅被酷暑凝固的江边全景，没有出现任何救人场面和当事人的镜头，给观众留下了期待和遗憾。甚至有人大骂电视台和那个叫章回的记者失职，是笨猪，连个救人镜头都没抢拍到！
　　其实，章回接到江边有人溺水的爆料后一点都没耽搁。到达现场时，宫婷婷已经被救起，已经被120救护车接走。章回的摄像机，虽然错过救人过程，还是忠于职守地以焦急和沉重心情，记录着人们的陈述，也对准了正在江水中搜寻男孩的场面……
　　目击者说，那个男孩把女孩举出水面，女孩被后来下水的四五个人齐心协力拖至岸边，这时才发现，那个男孩瞬间不见了。
　　目击者还说，被救女孩肚子里的水在120急救车来之前已经被控出，但女孩意识模糊，生死难料。

　　值得庆幸的是，宫婷婷被送到医院后很快恢复了意识，并睁开了眼睛。一个小时后，便从抢救室被转移到门诊特情病房观察，等待家人前来处理相关事宜。因为院方得到确切消息，第一个下水救宫婷婷的男孩目前还没被打捞上来，沿江公安派出所和有关部门正在确认那个男孩的身份，并已经联系到了宫婷婷的父母。
　　救人男孩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信息，是章回带给医院的。章回和医院办公室主任很熟，为了采访被救女孩，主任亲自把章回带进有保安把守的特情病房。
　　病房里很静。一位大夫和两名护士，正在和宫婷婷悄声说话。
　　宫婷婷的确漂亮。尽管脸色灰白，也难掩死里逃生后的浅浅兴奋。当她看到章回肩上的摄像机时，努力地舒展着自己的表情。
　　章回客气地问：“能简单说说当时的情景吗？”
　　宫婷婷细声细语地说：“我跳下去的时候，就感到异样，水里好像开了天窗，刺眼的亮，我误以为扎的不深，便踩了一下水，想跃出水面，可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拉直，不听使唤，而身体却向下坠，我蒙了，一慌就喝了一口水，接着我的身体被水流璇转了两下，失去控制，没有了方向感，就又喝了几口水，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宫婷婷顿了一下说：“在这里，我要谢谢救我的所有人，谢谢大家的关心。”
　　显然，宫婷婷不知道救她的那个男孩已经死亡，甚至没有想到为了救她会有人死亡。章回正在考虑是不是将男孩死亡的信息透露给她，以便采访继续深入。突然，门被撞开，一中年妇女几乎是扑了进来，一把抱住了宫婷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接着呜呜哭起了来。
　　这时的宫婷婷才孩子般地哭道：“妈——”
　　很快，婷婷妈直起身，抹了眼泪，问旁边的大夫：“她可以回家吗？”
　　大夫说：“交完费就可以了。”
　　婷婷妈忽然发现了章回和他肩上的摄像机，说：“你们别录了行不行！”
　　章回说：“您是家长，孩子被救了，希望您能谈谈……”
　　婷婷妈一把扯住章回的衣襟：“咱们出去说。”
　　来到走廊，婷婷妈恳请说：“我知道那个男孩已经死了，我很难受，但我不希望现在就让婷婷知道，我怕她……”
　　章回似乎理解婷婷妈的想法，自言自语地说：“这可能吗？”
　　婷婷妈突然无望无助地“哇”地哭了：“这可怎么办呀！”
 

　　电视台播出那条溺水消息时，宫婷婷已经回到家中。
　　婷婷妈的脸色一直僵硬，甚至坐立不安，不断地接听电话。当然，接电话或往外打电话，都会跑到客厅或阳台上。这些并没引起宫婷婷的警觉。妈妈一直反对她去江上游泳，出了差一点要命的大事，妈妈的表情和表现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宫婷婷乖乖地说：“好了，别生气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去江上游泳了。”
　　婷婷妈的表情继续僵硬。
　　宫婷婷突然问：“我爸怎么还没下班？”接着笑嘻嘻地说：“我爸还不知道我差一点没命了呢！”
　　婷婷妈怒气冲冲地说：“你爸有事，你好好休息吧，别说些没用的！”
　　一场生死经历，对宫婷婷来说，兴奋大于后怕。她躺在床上，想像着自己是被怎样救上来的，又想，假如自己死掉了，会出现怎样的情景呢？她甚至想到了妈妈生不如死的哭嚎，想到同学们的悲伤，想到了为她开追悼会的场面。当然，没有淹死还是最最幸运和幸福的。她对妈妈说：“妈，明天，让我爸去打听一下救我的人，我要当面感谢他们。”
　　婷婷妈一脸不悦地看宫婷婷，欲言又止。
　　宫婷婷突然想起电视台记者的采访，说：“妈，你快打开电视，我要看新闻，我要看看我在电视上的形象。”
　　婷婷妈立刻翻脸了：“你好好休息吧。人家记者说了，采访归采访，不播。什么好事！”
　　宫婷婷失望地说：“没劲，不播我，也该播播救我的人呀。人家做了好事，总该表扬表扬吧！”
　　婷婷妈说：“表扬也不能那么快，以后找到他们，一个一个采访了才能播。”宫婷婷说：“那你把电视打开，我要看《武林外传》。”
　　婷婷妈说：“你今天不能看，大夫说了，让你吃点安眠药早休息。”
　　婷婷妈佯装找药，故意拖延时间，终于拖过了本地电视新闻的播放时间。之后，在宫婷婷再三要求下，婷婷妈才把电视打开。等婷婷妈从客厅再次回到宫婷婷的房间，傻了。
　　宫婷婷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像似一个木头人。原来，宫婷婷无意中看到另一套节目重播了关于她江边溺水被救的那条消息。婷婷妈当时还不清楚宫婷婷已经看到了重播的电视新闻，任凭问什么说什么，宫婷婷一句话也不说，最后用毛巾被将自己的头蒙住。
　　婷婷妈终于意识到了，婷婷已经知道了为了救她有个男孩死亡的消息，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煎熬，嚎啕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呀！”
　　宫婷婷一直没哭。一个眼泪也没掉。一直到疲惫不堪愁容满面的爸爸深夜回来也没哭。
　　婷婷爸说：“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爸爸陪你去唐家骏的家。”

　　唐家骏，男，二十三岁，三年前考上北京某大学应用物理专业。唐家骏的父亲是一家企业的中层干部，母亲是一家影院的会计。这是婷婷爸目前所知唐家骏及家人的简单情况。
　　被安眠药强迫睡了几个小时的宫婷婷，起床时，精神比入睡前稍微好了一些。但眼眶微肿，拒绝吃早餐，木偶般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去唐家骏的家。到了临出发时，她突然说话了：“我们空手去呀？”
　　婷婷妈眼睛一亮，为宫婷婷趋于正常的精神状态而欣慰。婷婷妈说：“这些你别操心，你爸爸有安排。”
　　其实，婷婷父母已经商量好，从银行取出三万块的存款，准备送给唐家骏的父母，慰问或算是补偿。昨天晚上，派出所的警察和区委宣传部的齐大姐，对婷婷爸说了，说钱是一定要给的，但是不是这个时候把钱拿出来，他们也不好说。死者父母见到钱，会不会有其他想法，比如更加激发对儿子的思念和伤心，比如这个钱数唐家人会不会觉得少。但婷婷爸决定，钱一定要带上，多或少，留给以后再说。见唐家骏的父母，在钱的问题上表现一下，也是一种态度的体现。
　　正准备出发时，齐大姐打来电话，让他们在家等候，说区里的车去接他们，说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一同前往。
　　宫婷婷突然表现出不安，说：“我不和记者去，我们自己去。”
　　婷婷爸说：“人家都安排好了，别和人家别扭。他们去，我们不会尴尬。”

　　事隔一夜，章回再次见到宫婷婷，发现这个女孩的魂好像被偷走了。与昨天镜头前的宫婷婷判若两人。
　　一直沉默木然的宫婷婷，到了唐家门口，忽然像似受惊的鸟，眼里露出闪烁不定的光。章回看到，唐家门口已经聚了好多人，有唐家亲属，还有其他媒体记者。
　　为拍摄需要，章回先于其他人进入唐家骏的家，先拍了唐家骏的妈妈在床上打吊瓶的镜头，接着将镜头对准门口。
　　宫婷婷在齐大姐的引导下，挪向唐家骏妈妈，还没有走到位，双手捂上眼睛，哭了。
　　齐大姐站在一旁督促说：“别光哭，别光哭，说两句话，说两句话。”
　　宫婷婷在抽泣，肩和头一抖一抖。
　　躺在床上的唐家骏妈妈，面无表情；站在床边的唐家骏爸爸低头不语。
　　齐大姐喊唐家骏的爸爸：“你过来，太远了拍不上你。”
　　唐家骏的爸爸不动，麻木地晃了一下头。
　　齐大姐有些焦急，又对正在抽泣的宫婷婷说：“你说话呀！”
　　宫婷婷终于小声说：“我、我、对、对、不、不起。”说完，哇地大哭起来，接着晕倒在地。
　　章回期待的较为理想的生者与死者家属见面的场面在慌乱中草草收场。

　　宫婷婷再次被送进医院。大夫说：“昏厥是心理紧张造成的。以后避免一下就好了。”
　　回到家，婷婷父母对没能和唐家骏的父母直接对话心存愧疚和不安，便派婷婷的叔叔前去唐家，将当时没来得及拿出的三万块送过去，协商一下宫家可为唐家做些什么。反馈的消息是，唐家没有接受那三万块钱，说唐家骏的追悼会开完后再说。追悼会的时间安排在唐家骏所在大学领导来了以后。
　　关于宫婷婷及家人是否参加追悼会成为一家人难以决断的事情。婷婷爸说要参加，婷婷妈说不能参加，以防婷婷再次出现身体和精神上的问题。这期间，齐大姐多次来宫家，并透露，开追悼会的当天或第二天，各媒体要大篇幅宣传唐家骏的见义勇为事迹，也希望宫婷婷一家配合配合，最好宫婷婷亲自参加追悼会，并在追悼会上讲几句话。临走，齐大姐拿出一份她拟的稿子，让宫婷婷在家熟练熟练。
　　“……你们的儿子唐家骏虽然不在了，你们就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吧！我会经常来看望你们……”
　　稿子还没有看完，宫婷婷就觉得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她有些气短地对爸爸说：“追悼会我不参加。”
　　婷婷爸还没说什么，婷婷妈问：“为什么？你都答应人家了。”
　　宫婷婷说：“在这之前，你不是也不同意我去吗？”
　　婷婷妈说：“我想还是应该去，只要你身体没问题。”
　　宫婷婷说：“身体没问题，思想有问题。”
　　婷婷爸和婷婷妈几乎同时一愣：“什么问题？”
　　宫婷婷说：“让我在追悼会上说的话，都不是我的心里话，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想说。我宁愿有机会对唐家骏说点什么，我宁愿在唐家骏父母面前沉默！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也做不到经常看他们。看了我会难受。这与感激是两回事。”
　　婷婷妈和婷婷爸一筹莫展。一向在父母面前娇乖的女儿，面对这样大的事，还能理智地思考问题，忽然感觉婷婷长大了成熟了。
　　婷婷爸说：“那怎么行！你不去人家会说我们的！”
　　婷婷妈说：“我们会抬不起头的！”
　　宫婷婷火了：“我不想说我做不到的话，我不想做我做不来的事。你们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给钱给多钱，你们说的算。我对唐家父母说过了对不起，我目前的能力，就是说句对不起的心里话。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唐家，也对不起你们。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做不了他们的女儿，我怕见到他们，你们不要逼我。爸，你给买个最大最大的花圈，写上我的名字，写上宫婷婷为唐家骏哭泣。”

　　追悼会举行那天早晨，齐大姐代表宣传口对外宣布，宫婷婷因身体和精神因素而不能参加追悼会了。
　　章回看到了宫婷婷的父亲代表宫婷婷为唐家骏送来的那个巨大花圈，并给了一个特写镜头。缎带上写着“唐家骏哥哥安息”、“宫婷婷为你哭泣”。
　　追悼会开完后，齐大姐很抱歉地对媒体记者说：“抱歉抱歉，不圆满了，现在的小年轻人就是不懂事！你们回去怎么报道，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俺们区里也无权管你们。今天中午的饭，我请。”
　　报社记者对章回说：“我的长篇通讯真就不好写了，的确少了点什么，有点遗憾。”
　　追悼会的第二天，各媒体全面报道了大学生唐家骏见义勇为事迹，但几乎都回避了被救者宫婷婷。唯有电视新闻，那个花圈的特写镜头在章回的坚持下保留了，但也是一闪而过。

　　几天后，章回偶然点击本地新闻网，便被网上留言和评论震住了。绝骂宫婷婷和家人的占百分之九十，理解和善意分析宫婷婷行为的只占百分之十。章回隐隐地不安。
　　又住了一段时间，有人让章回上网看看，说一个帖子上说，宫婷婷在街上碰见唐家骏的妈妈，远远地躲开了。章回上网一看，果然不假，有时间有地点。绝骂的跟帖有数百。
　　出于职业或复杂的心理，章回决定了解一下此事是否属实，或深入探讨一下宫婷婷的真实心理。于是，他给宫婷婷的家里去电话，空号；她又往宫婷婷父母的手机上挂，两部手机全部停机。无奈，他贸然去了宫家。
　　婷婷妈厉声告诉章回：“婷婷不在家。在家也不会接受采访。”
　　章回尴尬地要告辞时，宫婷婷突然从屋里走出来说：“我接受你的采访。”
　　事隔一个多月后的宫婷婷，清瘦，冷面。
　　章回马上解释说：“我这次是私人行为，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不会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我想问一下，网上所说你见了唐家骏的母亲躲开了，是真的吗？”
　　“真的。”宫婷婷冷冷地说。
　　章回一愣。
　　“我怕见到她。见到她我无话可说。”宫婷婷问章回：“你能告诉我，我该说什么？还说对不起？问个好？……我不知道。你说，请你教教我。”
　　章回想了想，没有回答。
　　往回走的章回，也在努力寻找一句合适的话，甚至换位思考，最终也没有找到一句适合说的话。
　　章回回到家里，打开自己经常撂荒的博客，想把自己的寻找感难受写出来，为自己，好像也为宫婷婷。但思绪很乱，连续几天也没写成。
　　然而，网上又有帖子爆料，宫婷婷已经退学，不知去向。
　　章回想，她必须离开这座城市了。章回也决定，什么也不写了，忘记这个叫宫婷婷的女孩吧。

　　这个夏天，章回统计一下，江边发生了六起溺水事件，死亡四人。
　　入秋前的某一天，下着小雨，天空雾气濛濛。心里已经放下了宫婷婷的章回，又一次得到电话爆料，说在观江亭又有人溺水了。
　　章回突然对溺水事件失去兴趣。但他提醒自己，要忠于职守。于是，他强迫自己开车赶到事发现场。几分钟前，被救者已经送往医院。还好，救人者无恙。章回当场见到了救人者，是一位中年男人，正要打开摄像机准备采访，这个中年男人笑一笑就跑掉了。
　　据一位女性目击者说，她当时独自一人在观江亭内，一是避雨，二是欣赏雾气淼淼的江面，觉得很有味道。当另一个人进入观江亭时，她意识到了却没去格外注意，可余光里的那个人影瞬间就不见了，接着就听到入水的噗通声，于是她就喊了起来。
　　救人者拒绝采访，章回决定去采访一下被救的人。等章回赶到医院时，他吃惊地发现，被救的人竟然是宫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