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夜,盛京大剧院音乐厅迎来了德意志铜管重奏团。这场世界顶级的铜管重奏音乐会,吸引了潮涌般的观众。尽管一周前,我在深圳音乐厅已经欣赏了他们的演出,但我余意更浓地追随他们来到了故乡沈阳,提早进入灯光明亮的盛京大剧院。
德意志铜管乐团这11位演奏家个个身怀绝技,在国内的交响乐舞台上,我从未听过这样高级的铜管重奏。其音色的纯正与统一、霸气与柔美,色彩与风格的多变,各声部的均衡到位,堪称一流。
第一首暖场曲《我们感谢您》,由霍夫斯改编的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康塔塔《序曲》。第二首《命运之力》,打击乐加入,更凸显命运之力的主旨。接下来的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原本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钢琴曲,却由乐队中的小号首席霍夫斯改编成铜管曲子。这三首作品与我在深圳听到的曲目是一致的。但我再听一遍,仍然听不够。那种清新明快的节奏,那种优美通透的震撼,直抵心扉。
下半场从格什温的火爆“串烧”开始燃爆全场,到加布里埃拉的双簧管(电影《战火浮生》主题曲),那种犹如急转直下的瀑布,在跌入深潭之后的深沉拓展的抒情旋律,更是娓娓舒缓地洗涤着观众的心灵。领奏的小号是团队中最年轻的安德烈·肖赫,他用带有活塞的小号,以魔法般的技巧,将小号演绎出了双簧管的妙音,而弗里茨·温特用他那天籁般的长号,释放出征服人心的魔力。这个动人的电影故事,对这个团队而言,已经超出了通常意义上的演奏,而是进入到了一波三折,娓娓动人的讲述。
我更想赞美的是乐队首席小号马蒂亚斯·霍夫斯。他不仅是位技艺超群的演奏家,还是位才华横溢的作曲家。演出中好多曲子,都是经由他的妙手改编而成。他浑身充盈着艺术细胞,从指法到口型到呼吸技巧,各种连音、断音、吐音、滑音等十八般武艺,令人瞠目。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小号相当于一个没有准星的枪膛,要射准目标,全靠天赋与感觉。而马蒂亚斯·霍夫斯,正是这样一位天才的“神枪手”。尤为可贵的是,他以其开创性的音乐精神,不断拓展自己乐器的视野。他那无与伦比的演奏技巧和对实验艺术的热爱,被称作“小号大使”。
这位“大使”早在6岁那年,就宣称小号“因其璀璨光芒,而成为他的终身乐器”。及至18岁时成为汉堡国家爱乐乐团的小号首席。自1985年重奏团举办首场音乐会以来,他一直根据自身及同事的喜好进行编曲,以创新、持久和跨流派的方式,为铜管乐界带来无穷的灵感。
下半场7首作品,雅俗共赏。意大利民歌《浪漫曲》和罗马尼亚民歌《不要离开》,都是极品。那种弦乐上的抒情与浪漫,竟然在闪亮发光的铜管管腔内得以呈现。更惊人的是他们还能吹奏出G弦上的咏叹。
仍需赞美的还有老音乐家克劳斯·瓦伦道夫。他于1948年“音乐日”出生于图林根森林的埃尔格斯堡,自1965年夏天在青少年音乐全国比赛中拔得头筹后,便以演奏圆号作为自己的职业。自1980年以来,他一直是柏林爱乐乐团的固定成员,自1985年开始,他更是德国铜管重奏团的台柱。我在深圳与这位76岁圆号大师聊天时,没有发现他的舞台解说才华,他在当晚的讲解中,不仅声音动人,而且幽默诙谐,妙趣横生。他在妙语连珠解说时,多次得到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
从古典到浪漫再到现代,再到爵士,他们跨越千山万水。音乐会进入尾声时,11位演奏家队形中,有10位铜管大师离席而去,仅剩下打击乐大师赫伯特·沃特在舞台上唱起独角戏。他驾驭架子鼓的神来之笔,仿佛瞬间多出了几只手,魔法通天,不可思议。全场被他敲击出一片惊涛骇浪。
与深圳那场演出一样,乐队在鼎沸的高潮中谢幕,加演一首《桑契斯的小孩》。乐曲纯真美妙,如同天籁。
沈阳观众十分珍惜这样一个月圆之夜。乐队多次朝观众席行谢幕礼,但观众仍然欢呼,——直到管乐队伍再度奏响一曲《一条大河》。
多么熟悉的旋律,观众随乐附和,台上台下大河漾荡,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