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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留下几分正经几分痴呆
来源: | 作者:邓挚  时间: 2010-02-15

  新闻台是北方某省广播电台的一个子台,子台下面有个部门叫新闻二部,二部的监制最近到了法定的退休年龄。谁接替这个职务一时间成了新闻台的议论焦点。别看这个职位按行政级别排列是副股级,可是暗中叫劲争这个职位的人还不少。几个少壮派摩拳擦掌在那掰手腕的时候,新闻台刚上任不久的总监却做出了让大家有点意外的决定,让节目监听部主持工作的副监制张大发到新闻二部任监制,这不免让少壮派们有点失望。张大发是新闻台目前年龄最大的中层干部四十有九,是前任总监在任时硕果仅存的元老派。新闻二组的份量可是要比节目监听部重的多,看上去似乎元老派又被重用。

  新闻二部的节目主持人段小溪最先得到这个消息,他回到部里含起嗓子用近乎字正腔圆的播音腔调说,现在播报快讯,本台记者刚刚得到的消息:原节目监听部副监制张大发被任命为新闻二部监制不日将走马上任。
  正在埋头编稿写稿的大记小记大编小编大主小主们立即停下手里的活,目光全对向了段小溪几乎异口同声:真的?天啊!
  二部主持工作的副监制兼女主持人毛毛雨是段小溪的搭挡,他们共同主持新闻二部的王牌节目《新闻捧哏逗哏》。半年前在创建这个节目时从其他子台调来的,所以对张大发还不甚了解,便问段小溪:听你们的口气好象不算太欢迎,发哥倒底怎样啊?
  段小溪说,好人啊!老实厚道能吃苦,乐于助人热心肠。分大米的时候他一个人能扛好几袋大米,能挣钱、攒钱,从不乱花一分钱。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一农民。
  他很少洗澡所以身上的味道很浓郁,尤其是他的臭脚,有一次台里乘大客车去踏春,走到半路他把鞋脱了下来,结果一会的工夫全车人都要晕车药吃。听说他下车后,他坐的那个地方死了好几只苍蝇。
  哈哈!太夸张了吧,不过他为什么不洗澡呢?
  洗澡过敏,洗了澡就浑身发痒起疙瘩,他的衣服也不能常洗,洗勤了也要浑身不舒服过敏。
  众人齐笑。
  段小溪压低声音对毛毛雨说,他审稿子可是要无比的细致,无比的磨叽。观念又是极左极保守型的要做好思想准备,末了段小溪放大了声音说,总的来说是大好人呵大好人。

  张大发上任的当天早上,毛毛雨早早来到办公室,拿出自己的各色香水、空气清新剂在自己和张大发的办公桌椅上及周边地区一顿狂喷。上午8点30分新闻二部十几号人全部到齐,聆听张大发就职演说,弄得张大发没说上几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香水味怎么这么大‘啊嚏!’
  毛毛雨说,大发,这是大家为了欢迎你特意喷的空气清新剂。张大发说,哦!这东西我好象是过敏,以后就不要喷了。
  张大发一米八四的个头,人长得老成。他天庭饱满面色微黑皮肤粗糙,方正脸肉鼻子厚嘴唇肿眼泡。他笑的时候显得很诚恳土气,不笑的时候总像是在沉思。据说他老婆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当年他们夫妇都是最后一届的下乡知青在一个青年点,他妻子石万兰一米七二的大个,苗条的身材娇好的容貌也曾搅动着众多男孩的春梦,但她唯独看上了勤学好读的张大发,张大发也挺争气,恢复高考制度后他连考四年没考上,但他硬是坚持把业大电大念了下来,凭着拼下来的本科文凭他从一个机床厂的工人应聘进入了省电台做了记者。他妻子至今仍在机床厂当工人。我的天啊,省台的记者,全省就这么一个电台,每每在收音机里听到“本台记者张大发报道”,他妻子就美得快要晕过去了,张大发在她的心目中几近于神,过了若干年张大发做了部门的副监制,职称评上了副高,便更以为神。张大发不洗澡,原本有点洁癖的她竟然感觉自己也不出汗也没有分泌物了,所以也不用洗澡了。张大发做了二、三年的副监制后的某年某月,有一天晚上,张大发回到家突然搓手跺脚嚎啕大哭。妻子懵了,结婚这么多年从未见他这样过,便战战兢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张大发止住哭声说,完了!我完了!说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到底咋的了?呜—啊!我被解聘了。妻子说,你下岗了?不是下岗,我的副监制不让我干了。那是为啥啊?你犯错误了?没有,是民主选举投票我的票数太少没选上。
  石万兰一听吃惊不小,那不让你干了工资是不是还给? 工资照发。奖金呢?奖金少了。少了也顶我们三、四个工人的工资吧?那到是。大发,这你还不知足啊?够咱过日子就得呗。不当就不当那什么副监制了。
  可是我心里憋屈呀。凭什么我就选不上,我哪点差!张大发这话其实不是说给老婆的是说给新闻台总监的,他心里明白所谓群众选举那是晃子,其实还是总监的决定,可他哪敢跟总监说这话呵,他跟总监说话从来都是低眉顺眼,弯腰屈背。据段小溪统计说,张大发跟总监说三分钟的话能使用10个您看,10个您讲,10个您指示。
  这天晚上张大发的妻子对他亦是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百般的劝说,连哄孩子的招数都使上了,可张大发依旧是长吁短叹,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到了后半夜,刚刚睡着的张大发突然又捂着被角呜咽起来,声音低沉却犹如怒吼,仿佛影视剧中制作出的某种怪物发出的声音。石万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怎么原本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也能这般懦弱。突然,张大发掀掉被子猛地坐起来双手抓住床头板象孩子淘气般地撼动起来,木床与墙面撞击咣咣三响。石万兰惊得脸刷白,张大发你还算个老爷们吗!什么大不了的副监制还值当去兑命吗?石万兰急了,一瞬间她感觉到一丝不祥之兆——大发可别因为这事把神经弄错乱了。
  啊呜!万兰你不知道,这是一个人的尊严,什么能比尊严重要。
  尊……石万兰就怕张大发甩文词,张大发一甩文词她立马肃然起敬,石万兰从小不爱学习虽然算中学毕业可没有多少文化,在文词面前她跟张大发那就是卑贱对高贵,她躺在床上仰视了家里的“高贵”好一阵,心一横说,要不这样吧。她从床上坐起,明天我去找总监跟他说说。
  张大发说:你去说,能行吗。?张大发还真没想到妻子还有这胆量。
  大发,事到如今了也只能这样了,不行我去找台长台长不行找局长局长不行找省长。这干啥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
  第二天上午大发媳妇风风火火来到电台,找到了总监把昨晚大发如何回家如何嚎啕大哭如何痛不欲生,还添枝加叶地说,总监啊,我家大发其实没什么想法,就是想为您把好关当好副监制啊,我现在真是怕他想不开,家里的刀子剪子绳子之类的我都藏起来了我真怕他有什么闪失。总监听她这么一说吃了一惊。有这种事?他真的把大发这茬给忘了,沉吟片刻说,你回去吧,大发的副监制还让他干。就这么着,大发的级别没变但是岗位是由原来的新闻一组调到了节目监评组这个二线部门,主要工作是听听节目效果给领导提供点改进节目的参考依据,组里一共两人,另一个是退休反聘的老头。但这对大发来说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这大事是媳妇给办成的他对媳妇另眼相看了。

  新闻二部的人发现,坐在眼前的新任监制大发已非同以往,皮鞋是新的铮亮,裤子有了裤线,新买的驼色毛衣,挂在墙上的羽绒服也是新的还是名牌耐克,那人精神面貌更是焕然一新,可能是还洗了澡,味道不那么浓郁了。说话的腔调也有了些许变化,竟带了点“仿播音”。
  大发说,《新闻捧哏逗哏》节目是新闻二组的名牌,所以今后这个节目由我来审稿,毛毛雨重点管其他节目。
  毛毛雨说没问题。毛毛雨42岁,是电台有名的中年才女,她长的端庄矜持,性格却如男人般大大咧咧,对她来说,管什么节目审什么稿都无所谓,与张大发那么看重这个股级职位正相反,她更愿意做个主持人,每天播完自己的节目便可消遥自在天马行空,可台长却非指定要她当这个副监制。这源自于当初台长参加的省里的一次会议,会上台长与省委组织部长同一组,部长的秘书无意中透露,部长的侄女毛毛雨在贵台做主持人。台长暗示新闻台总监是不是应该培养培养毛毛雨,可毛毛雨说啥不爱干,说当监制太板人整天在台里守着点受不了,最终让她做了副监制。毛毛雨审稿子从来都是三下五除二,只要是没有什么政治上的毛病,播出去的稿子别招灾惹祸就行,她看稿子五、六分钟就欧(哦)了。这回由张大发来了,审稿才第一天,毛毛雨就领教了段小溪所说的细腻磨叽。稿子审了二十分钟还没看完,急的毛毛雨和段小溪直跺脚,中午十二点的节目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了,我们还得备稿呢。那稿子是段小溪从大发手里抢过来的。张大发意犹未尽欲言又止末了冲着两急匆匆的背影说,以后稿子要提前一个小时拿来审,没有你们这么不严肃的。段小溪与毛毛雨边跑边面面相觑心内暗暗叫苦,提前一个小时审稿那意味着每天要提前一个小时上班。
  第二天,段小溪和毛毛雨不敢怠慢,提前一个小时将编好的稿子交给了张大发。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毛毛雨去他的办公室取稿子,张大发依旧是意犹未尽,毛毛雨又是连催促带抢夺才算把稿子弄到手。
  回到她和段小溪他们的办公室毛毛雨说,这提前一个小时和提前二十分钟一个样啊他还是看不完。
  段小溪接过稿子说,你没发现张大发扑到稿子上就象扑到了女人身上吗。什么叫难舍难分呵!当年,他为了整一篇获奖的稿子连续二十个小时不睡觉。那时六个人在一个20平方米的办公间工作,他稿子改好办公室那个味啊快成厕所了。
  段小溪忽然叫了起来,不好稿子改动太大!这可麻烦了。原来,段小溪他们编了十多条稿已被改的一蹋糊涂,有几条他和毛毛雨自认为精彩的稿子被撤换了,取而代之的都是时政会议类的稿子了,这可能跟张大发曾在新闻一组工作时间长习惯编那类稿子有关,可是《新闻捧哏逗哏》属于娱乐加评述类的新闻节目,风格上是恢谐轻松的,这么一改,板起面孔有违节目原则。现在的电台大多实行采编播合一,主持人编稿的过程也是备稿子的过程一下子换那么多稿子根本来不及备稿,段小溪拿着稿子去找张大发说,这么改不行,节目风格不它是诙谐轻松幽默的等等云云。张大发这才同意恢复原来的稿子可是再审时间已来不及了,就说,那篇《中学生在老师后背写王八蛋》的那篇稿子播出的时候不能说王八蛋。为什么?太难听了。段小溪看时间已来不及了便不再争辩,他和毛毛雨跑到直播间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段小溪说,记住张监制不让说‘王八蛋’三个字。毛毛雨说那怎么说啊? 段小溪说凭你的聪明才智还能没办法,行了播的时候再说吧。
  中午十二点整,《新闻捧哏逗哏》正式播出,一段轻松俏皮的版头版花过后段小溪与毛毛雨开始播提要。
  段小溪:一笑一哭——海口一贪官收受贿赂笑纳土地受让方953万元 法庭上声泪俱下哭诉自己做了傻事
  毛毛雨:事业编吸引力如此之大——济南市环卫局招聘5名淘粪工,当日就引来152名大学生报名,因为他们听说淘粪工是事业单位编制。
  段小溪:有人姓“零”听说过吗——重庆的“0”先生因为姓阿拉伯数字 “0”。无法办理二代身份证。
  毛毛雨:女中学生如此过份——三亚市的一名女中学生因为在老师后背写下……原文正是张大发不让说的那三个字王八蛋,毛毛雨一时语塞,可不让说王八蛋又说什么呢,最终还是毛毛雨的超强应变能力解了围,呵——三亚的一名女中学生因为在老师的后背写下与乌龟有关的话,被学校开除。
  毛毛雨说完忍不住自已抿嘴暗笑。直播间外面的导播间的导播行如泰也咧着大嘴隔着玻璃墙冲毛毛雨傻笑一边还做着鬼脸。此时的段小溪早已把身子笑成了团儿,可是又不得不忍着笑接着播提要,怎奈脸上的肌肉笑的窜了上去一时下不来,所以播出来的话也扭曲变型跑调。这条题要的原文是:武汉江夏区一小偷盗窃5800元现金,在民警紧追不舍之下,扎在腰间的钱掉进裤裆影响逃跑速度,被民警当场抓获。段小溪播的时候中间还加了一句:裤裆里夹的东西不管有多好那也是要影响速度的。弄得毛毛雨又捂紧了嘴窃笑。
  最后一条是,美国29岁打工男子与11名女性生下21个孩子,因付不起抚养费被告上法庭,美国民众要求将这名男子实施强制“阉割”,以防他再度增加纳税人的负担。广告之后请听详细内容。
  毛毛雨播完这条后赶紧推出版花和广告版。段小溪立即跳上椅子冲着玻璃墙外的行如泰来了个狂魔乱舞,一边还运足了力气高喊:阉了你个行如泰,阉了你个行如泰。玻璃墙外的行如泰什么也听不见,还冲段小溪竖起大拇指。毛毛雨这回乐出了声。段小溪一咕碌窜起又一咕碌坐下一米七六的个头竟灵巧得象马戏团训练有素的猴哥。
  在接下来的正文播报中,毛毛雨又播到了那个“王八蛋”她如法炮制还是“跟乌龟有关的话”。按说段小溪你顺水推舟就得了,可他偏偏挤兑毛毛雨,跟乌龟有关的话多的很了,那到底是什么话呢?气得毛毛雨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不得不说,呵,那就是一共三个字——前面是个王字姓王的王字,后面最后一个字是个蛋字就是鸡蛋的蛋字明白了?。段小溪说,明白了明白了再不明白就缺心眼儿了。毛毛雨心想你装个屁,你个王八蛋!

  段小溪和毛毛雨从直播间出来,导播行如泰冲他们俩大笑道,哈哈!在新监制领导下,你们的应变能力会越来越强大的呵。毛毛雨说看你幸灾乐祸的,我们遭罪你乐的跟小狗捡了一泡屎似的。行如泰说你真损,我不是同情你们吗。见你的鬼,收起你的同情。毛毛雨说完走了。段小溪见行如泰在电脑上上网,便问最近又钓到了大鱼了吗?行如泰跟段小溪同龄都三十二岁,又是广播学院播音主持系的同班同学。不同的是段小溪是单身未婚,行如泰孩子都上小学了。行如泰曾做过八年的体育记者,后来主动要求做导播是另有企图,他是为了减轻工作压力好抽身暗地里与人合伙做点生意。导播工作主要是监听节目,看管设备。个别节目需要听众互动就接接电话,设备要是有了故障就立即向技术部报警。没事的时候他就上网浏览新闻、跟网友聊天,段小溪说的钓鱼就是指他的上网聊天。人说这般年纪了还上网聊天挺无聊的可他却乐此不疲。行如泰在网上可变换各种角色——一会是大姑娘一会是小媳妇,一会是国企老板,一会又是中学生,角色扮的惟妙惟肖从不穿帮。还别说他上网聊天还真做了些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先是帮着把台里财会处的一个二十九岁的剩女在网上找了个本市的外企白领嫁了出去,后又帮台里的一个著名男主播找到了一位远在云南某市的美女交警。这男主播对美女交警一见钟情,竟辞了工作跑到云南做了倒插门女婿听说目前在当地广播界已是重量级的主持人。这前一个是为台里解决了一个老大难,后一个让总监颇不乐意,说你行如泰不干好事这么好的主播你给我鼓捣走了。
  行如泰对段小溪说,你小子也对我的钓鱼感兴趣了?段小溪说,是啊,差不多也该给我钓一条鲜美的呵。你的女朋友串成串有二里地长,还用我给你钓? 那排几里地也没有一个能让我有感觉的啊。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成家只是想夜夜做新郎。我哪那么俗气。想换换玩法是吧?真想要条鲜美的我这还真有一个女孩,刚聊上的才20岁念大二的女孩不错。段小溪说,真的,在哪联系上的?
  在新浪博客上。行如泰说着打开了女孩的博客,博客的名字叫芳草如茵,页面做的很别致,上面有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惋如带着晨露的鲜草莓,清纯可人。段小溪眼睛一亮。他挤在行如泰的椅子坐下继续翻看芳草如茵的博客。行如泰站起身说,你先看着我出去抽支烟。段小溪“嗯!”了一声埋头看了起来。待行如泰抽完了烟回来后,段小溪起身一拍行如泰的肩膀说,哥们,这女孩的确不错,人长得不俗,文章也写得不俗,快帮我联系联系,我今生今世就与她有缘份了。
  那好,你把照片电子版装U盘上给我,你小子就是头脸打人儿,你就先把这优势打出去。回头我就用你的角色跟她聊了,告诉你,我给你聊到能见面你就得上了。
  没问题,我当然上了还能让你半路掉包呵。
  那好,记住把U盘给我的时候别忘了还要带一条烟。
  段小溪睁大眼睛看着行如泰。行如泰说,你看啥?这年头无利不起早你当我白尽义务?段小溪说,哦,我那还真有几条烟,我是在想给你软中华还是芙蓉王。软中华全是假的就两条芙蓉王吧。
  哎,这么一会就一条变两条了!

  段小溪哼着“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走回办公室,走到门口看张大发站在那,张大发说,段小溪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段小溪来到张大发办公室见毛毛雨也在。张大发说,你们今天的节目播的怎么不太流畅?段小溪与毛毛雨对视一下。张大发冲着段小溪说,尤其是你,放版花和广告版的时候怎么还站到椅子上比比划划地干什么呢?
  段小溪心里一沉,心想这个家伙到监控室监视我们去了?但是,段小溪毕竟是段小溪,他的应变能力是不亚于毛毛雨的,他忙说,呵呵,他是这么回事,直播间里有蚊子,播节目的时候咬的我奇痒难熬,你说这蚊子好象是有灵性,好象知道我和毛毛雨播节目无遐顾及它,粘着咬我们,所以放版花和广告版的时候我赶紧就打蚊子,可那蚊子可贼了‘嗖!’地飞得老高了,我就站到椅子上去够。说完了还伸出胳膊做划拉蚊子的动作,夸张的动作好象是在抓一只窜出来的麻雀。毛毛雨“噗嗤”地笑了。张大发满腹狐疑地转转脑袋说,这冬季数九豪天的哪来的蚊子?有蚊子啊,你想想这播音馆是谁建的是几时建的?这是1908年张作霖建的,这么古老的建筑哪能没蚊子,不信你问毛毛雨。
  毛毛雨敛住笑说,呵是的,那蚊子是从日本北海道传进来的能越冬,还能无性繁殖,生命力强的很,咬人也狠,听说在沈阳已经有八辈祖宗了。
  张大发将信将疑。
  段小溪和毛毛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段小溪说,你编的比我还到位呵。
  毛毛雨说,我那灵感还不是受你启发蹦出来的。我可告诉你,这个张监制可是手拿收音机到监控室里看着咱们播节目,你可不能再耍飙了。
  段小溪说,我领教了,这家伙太敬业了。
  毛毛雨说,还有个事告诉你一下,今天晚上部里有饭局,刚刚上任的张大监制要在勺园饭店宴请咱们部的全体大记小记大编小编还有大主和小主。
  段小溪说,是吗,他怎么舍得出血了?毛毛雨说:他能出血太阳能从北边出来,这不来了就问我部里还有多少人头费,我说还剩四千多块钱,他说拿出来大家先吃一顿,没有公款他能张罗吗。你什么时候见他请别人吃过饭?谁要是能让他出血那就是鬼才了。
  段小溪说:你还别说,我还真就曾经‘鬼才’了一把。
  段小溪说的是几年前的事了。那还是省委宣传部组织的一次采访,采访的省直机关党员帮助辽西贫困山区贫困户脱贫的事。省里的市里的电台、电视和报纸的记者去了一大堆,带队的还是省委宣传部主管新闻的副部长,可见采访团的规格之高。新闻台的领导说,这种报道要搞录音得去一个主持人,段小溪就跟当时还是新闻一组的副监制张大发以及另外一个记者一块去了。在一个县里采访快要结束时,县长还介绍说,县高中有几个贫困户的孩子克服难以想像的困难,勤奋学习成为县高中的学习尖子,这意味着这些孩子将来会考上一本的好大学。部长说那去看看这几个孩子,于是新闻采访团的记者们就都跟了去。大家到县高中一看,那几个贫困学生能取得如此成绩实属不易,他们可比不了城里的孩子,饭来张口衣来张手,学习的辅导材料要啥有啥,补课费每小时几百元的补课见天的补。这些孩子从来没有在课外补过课,偶尔弄到一本别人用过的辅导材料就如获至宝。这还不算,农忙的时候,他们还要回家帮家里做农活,有一个身材单薄瘦弱的女孩子父母身体有残疾,她不但替父母做家务还要照顾弟妹妹,即使这样她也从不耽误学习。最先被感动的是省报的记者彭大姐,她的儿子上高中补课费花了好几万连个三本都没考上。她搂过那个单薄瘦弱的女孩掉着泪说,孩子好好学习,以后阿姨每个月给你寄一百元,你买点学习用具什么的。段小溪也属性情中人,他随即也拉过一个孩子做为帮扶对象,其他记者们见状都有纷纷上前认领了帮扶对象,只有张大发在那愣愣的发呆。段小溪知道他属铁公鸡,但他非要拽下一撮毛不可。他凑到张大发跟前说,大发,你怎么还不上,不能丢咱电台的份儿呵,没看见副部长都认领了,你跟我不一样你可是将来要当台长局长都挡不住的人,这个时候不上去你可是要亏大了。张大发吱唔着,哦,是吗,是呵。段小溪说,听说年底评优这还是重要一条呢,去年电视台的老商获黄河新闻人大奖就是因为他是扶贫典型。段小溪顺嘴胡诌,张大发信以为真眼睛一亮,是吗?呵。张大发立即上前认领了一个男孩子。当时大家确定,每人每月给被帮扶的孩子一百元钱。返回的路上,张大发喝了点酒似乎有点后悔,几次跟段小溪嘀咕:你说咱们这么做是应该的呵?段小溪说,是的应该应该。你说咱们这么做是值得的呵?值得值得的呵。
  两年后那些孩子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张大发还问过段小溪,这上了大学还给钱吗?段小溪说那更得给了怎么也得给到孩子们大学毕业呵。
  毛毛雨说,这张大发也算是有过义举呵。
  晚上,新闻二组的聚餐吃的隆重热烈,段小溪鼓动全部十人几号人轮番给张大发敬酒,那张大发是来不拒,喝得满面阳光一脸灿烂。平时不苟言笑的他,此时喜滋滋、笑盈盈的,和蔼的象一只老绵羊。张大发也真是有些酒量,这么轮番轰炸竟然依旧谈笑自如。段小溪不甘心,他又组织第二轮进攻。张大发喜欢喝酒,更喜欢别人敬他酒, 对他来说,人家给你敬酒那叫够哥们意思!七、八瓶北大荒空酒瓶翻倒在地,张大发差不多能喝到一瓶以上有点呛不住了。聚餐闹腾到夜里12点多,张大发踉踉跄跄回到家里一头栽到沙发上就打起呼噜。妻子被他折腾醒了,起床从卧室来到客厅一看,张大发已经倒在地上睡的正香,忙过去拽他,哪里拽得动。张大发似醒非醒地说,万兰,我扶正了,做了正监制,现在就差一篇获奖的稿子评正高了,评上正高就功德圆满了。石万兰睡眼惺松地看着他,帮着他脱了衣服,他才又睡死过去。可是张大发睡了才一个多小时就从梦中惊醒,连声叫道,猪跑了!全摔了下去!石万兰忙晃醒他说,魇住了,醒醒!张大发妈呀一声坐起来说,我梦见咱家的猪全都跑了还象下饺子似的往悬涯下跳。石万兰说这猪成了你心病,你明个赶紧去看看吧。
  张大发在郊区农村石万兰的三叔家养了100多头猪,这谁也不知道。确切地说,是张大发与三叔及同一村的远亲共同出资合伙经营,张大发出资不多也不少是10万元。三叔出5万元,那远亲投了15万元。按说张大发手里的钱攥的紧紧的捏碎了也不会撒手的,可怎么就又有魄力去投资养猪了呢?原来,去年,全国农村大规模养猪,致使猪肉价格降到了成本线以下,养殖户为减少损失纷纷杀猪甩货减少损失,结果造成今年年初猪肉短缺猪肉价格一路上扬零售价格每市斤最高达到15元。养猪业的利润高得让人热血沸腾。三叔村里的一个养殖大户瞧准时机率先入市,一个周期4个月生猪出栏就赚到了近20万。村里人见状纷纷跟进,石万兰的三叔家里一直是扣塑料大棚种植蔬菜每年也有四五万的收入,可是眼见养猪获利如此之大便坐不住了,他来找侄女商量借钱,侄女说借钱肯定不行那等于在张大发身上剜肉,三叔说那就你投资我也投资也出力,一年下来能出三茬猪,那利润相当可观。起初,张大发坚决不同意,石万兰就做起了耐心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石万兰说,咱家钱一直我管,我管的怎么样?早年我买国债你还不同意,可那年三年期国债年利达到三分我偷着买了5万元的末了赚了四万五,你乐得傻笑了一个月。后来银行投资理财你也死不同意,最后你同意了都有点晚了咱们还赚了10万啊,你说,这些年凡是我决定的哪个不都是赚?张大发想了想,老婆说的也对,就同意了。但张大发跟老婆说亲兄弟明算帐,你得跟三叔签份合同,利润分成那块写清楚。三叔说你放心保你一年赚七八万没问题。三叔筹建养猪场的时候,曾打来电话说目前国家对够规模的养殖户有补贴,那补贴挺可观不能不要,咱们可以跟村里另一户也是一个远亲他也是投15万咱们一合就够规模了,于是两家就合并了但也只是猪圈砌到了一起实际上是各干各的。让张大发没想到的是这个远亲是新闻台导播行如泰的舅舅,15万的实际投资人是行如泰。行如泰听说张大发投资养猪吃了一惊,后来发现张大发不过是想搭车赚点钱,他对养猪是一窍不通。而行如泰前前后后做了大量的调研,养猪场运转之后,行如泰天天在网上关注全省乃至全国生猪养殖销售情况。这些张大发不知道,他只一昧地担心自己的投资可别打了水漂,所以就总做这种恶梦。
  张大发睡到了早上五点钟就起床,风风火火赶到郊区苏家屯。张大发是他和他妻子两个家族的骄傲,这会又是投资合伙人,张大发的造访当属贵客,贵客到访必得杀鸡宰鹅款待。张大发说三叔你啥也别张罗我看一眼猪就走,三叔说这猪比人金贵啊,你就是真的是来看猪也别那么说,这让我们多没面子,张大发不无尴尬干笑了两声。三叔说,咱们头茬猪出栏的时候正赶上春节,利润比预计的还要大,你自己赚到了两三万没问题,这钱你要是要我就给你提出去,要是还投到这里一年下来就更多赚了,你定。张大发说三叔你就弄吧,赚钱是多多益善。十冬腊月张大发脸上洋溢着和煦的春风。三叔说那好。

  段小溪自从给了行如泰两条“芙蓉王”之后就见天地催促他,抓紧时间把那个芳草如茵搞定,这阵子,行如泰的心思都在他的养猪生意上无遐顾及他的芳草如茵,段小溪心想这是我叫油叫的不够?于是又给行如泰加了两条“硬人儿”,也就事硬盒的人民大会堂,弄得行如泰吃惊不小,你小子还真是没这么对一个女人专一过,就冲你这亘古未有之痴迷,我抓紧时间给你搞定。过了一个多星期,行如泰告诉段小溪搞定了,这女孩是刑事警察学院计算机犯罪侦查系大二的学生。段小溪说,是女警察呀!这可不好。行如泰说你怎么一提警察就恼,你又没有前科劣迹你怕什么警察。警察整天办案子不着家那还怎么过日子。人家可是计算机侦查系的不同于那种刑警。哎!我说段小溪我给你搞到这份上你可别打退堂鼓,要不然我告诉人家算了吧。段小溪忙说,哎!别着,我啥时说不行了。就是,你先处着,你以为人家就是你老婆了,没准人家一见你就腻歪呢。不可能就凭我。那好,本周星期五晚上六点钟在品乐坊酒店不见不散。对了,我没告诉她你是电台的,记住,你是金属研究所的工程师。瞧你编的,我还得上网查查金属研究所是干啥的,别让人问穿帮了。到了周五晚上六点钟,段小溪在品乐坊酒店如期会到网上女孩林书茵。但女孩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了两个女同学。段小溪心想这个女孩还挺深沉自重的。女孩跟照片差不多一样的纯情可爱,高挑的个头,婷婷玉立,充满活力。看到三个女孩,段小溪联想到台湾的S.H.E组合。巧的是,他们在包房里坐定待段小溪点完菜菜还没上的当口打开卡拉OK唱的第一首歌就是S.H.E组合唱的super star,三个人唱的轻松洒脱犹如三只扇动羽翼的白鸽。

  笑就歌颂一皱眉头就心痛
  我没空理会我只感受你的感受
  你要往哪走 把我灵魂也带走
  它为你着了魔 留着有什么用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我只爱你 you are my super star
  三个人的歌声让段小溪仿佛回到了校园时代。段小溪就鼓起掌,唱的好倩丽!再来一首。
  林书茵的一个同学说不行,该你了你来一首。段小溪说,好吧,不过我先不唱歌,我朗诵一首徐志摩的诗吧。段小溪清了清嗓子并做出手势,这显然是他强项。段小溪来了个顶天立地的亮相,朗诵起土的掉渣的东北口音诗歌:

  袅悄儿的我走了,正如我蔫巴的来;
  我的了巴嗖地招手,西天的云彩一边喇去。
  那泡子边的金柳,是夕阳中的一小挠;
  象脸上的痦子上,长了一摄毛。

  波光里的欠儿灯,在我的心头菇涌。
  埋了吧汰的青荇,油了巴几的在水底赛脸;
  在康河的旮旯里,我甘心做一把蒿子。
  那榆荫下的一座,不是蘑菇,是个猫楼;
  揉希碎在浮躁间,沉淀着贼拉彩虹的梦。
  嘎哈啊?划拉一把扫帚疙瘩,向青菜贼青那疙瘩麻煞;
  整一兜子星辉,在星辉斑斓里嗷喽两嗓子。
  但我不能嗷喽,悄悄是滚犊子的笙箫;
  扑勒蛾子也为我蔫儿了,蔫儿了是这宿儿的康桥!
  我傻的巴几地走了,正如我飚的喝得来;
  我的瑟的瑟衣袖,不带走一嘎达云彩

  三个女孩笑成了一团,眼泪都笑出来了。林书茵说,这好好的《再别康桥》算了让你给糟蹋完了。
  菜上的差不多了,段小溪举起酒杯说,来,为相识干杯!也为你们的歌干杯!林书茵说,也为你的朗诵干杯!那两女孩又笑了起来。透明如水晶般的玻璃杯里面的干红葡萄酒被四个人一饮而尽,干红的酸涩绵延出甜香的回味也浸润出一个沉醉的夜晚。段小溪再次举杯说,来,祝福你们未来的警花儿!不过你们可千万别去当交警。三个女孩异口同声:为什么?接着连珠炮地说,交警怎么得罪你啦? 对了,你开车呵呵!司机见交警就头疼这正常。你不违章人家还能找你。就是。
  段小溪说,不是的,唉!别说了,交警不可理喻,不可理喻。林书茵说,看来被交警剌激的不轻。三个女孩又笑了起来。段小溪说,这事是这样的。我们单位院里的停车位不够,我们就一直停在单位外面的马路边上,那马路是个小马路也就算个三级吧。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交警就开始到这来给停在马路上的车帖违章罚单,你说我多鬼呀,我的车一直停在马路牙子上面,就没被帖上,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有一次我看见了交警来帖就问他们,这马路牙子上面不帖吧。一个挺老的交警说:马路牙子上不帖。我就放心了,可没成想,过了能有一个月,我的车停在马路牙子上面也给帖了,我就拿着罚单去交警大队找到一个据说是个管复议的科长理论说你们说的不帖怎么又帖?那科长说,谁说的你把他找出来他叫什么名?我说我哪知道他叫啥,人家也不能告诉我呀,他说空口无凭,你只能交罚款。我这个气呀,又没办法,不交罚款到检车的时候也得交,我只得交了,可是交完了还是来气。呵呵,我这人啊碰上这样的事是能想开的,但得找个事把它在心里找个平。可是你对警察也不能打警察去是吧?林书茵说,那你就把自己揍了一顿。那两个女孩齐笑。段小溪说,呵呵,打自己?那得多高尚的人,我没那么高尚。合该天不灭我……
  你还这点事就天灭你?
  那当然,人不能憋屈,憋屈长癌,你听我说,后来就在郊区的101国道发生了一起车祸,四个交警开一辆桑塔那快速逆行,结果被迎面开来的一辆泰脱拉从车顶上压过去了,四交警当场死亡。我听说这个事立即跟领导请假驱车前往车祸现场,到那儿我拿相机就拍,那现场好惨,那车就象肉包子被人踩了一脚皮儿瘪了馅挤出来了,副驾驶的那位交警的头从变形的车体探了出来,司机后边的那位一只手伸了出来。一个女孩说,你可别往下说了。段小溪说,呵呵,我不说了,我当时一边拍就一边心里想,警察叔叔不是我兴灾乐祸,我一看你们这样我就不憋屈了我不是故意的是让我赶上了,是呵,看看你们这样,我这点憋屈算什么呵?下次你们可得注意安全啊。临走的时候,我还蹲下来捧起那只伸出来的手说,唉!哥们干你们这行也不易呀。又一个女孩说,吓死我了我,我还以为你要行吻手礼呢,你就不怕死人?段小溪说,我打小就不怕死人,不用怕,人都要死,真要是常常想起死亡,那些名利得失就会看的很淡。唉,从那时起我一点也不憋屈了。我还把那照片洗出来放在车里的手抠里,只要交警一拦我车我就拿出那张照片看看,交警再怎么罚我我也不生气了。段小溪看看三个女孩说,你们家里没有人做交警吧?一个女孩指着另个女孩说,她爸爸就是交警。那个交警的女儿就说,缺德!罚你点款你就恨成这样。段小溪说,我不是,我没……林书茵说你这是典型的精神胜利法,也行大家要是都象你这样和谐社会就好建设了。四个人谈着、笑着、喝着、唱着尽欢而散,段小溪开车把她们送回了学校。
  此后段小溪就对林书茵展开了持续不断的攻势,手机短信源源不断也飞向刑警学院,渐渐地那边的回信也频繁起来。林书茵说,她是比较喜欢静的,喜欢坐在林中的长椅上读书,她从小就喜欢读书,文学、历史、哲学的书都喜欢,她本是想读中文、新闻一类的专业,可是高中的老师却鼓动她报了刑警学院,说这样做公务员工作收入都很稳定。段小溪说,太好了,我也是酷爱读书的,我有好多藏书以后可以给你看了。林书茵说,太好了!
  段小溪还把陈眉公的一句格言发了过去:人生有书可读,有暇得读,有资能读,又涵养之如不识字人,是谓善读书者。享世间清福,未有过于此也。
林书茵回复说,哇!这就是神仙的生活,正是我所憧憬。
  后来的约会就只有两个人了,但段小溪始终保持绅士般的风度,他不越雷池一步,甚至连手都不碰女孩一下,他要让女孩有安全感。

  转眼过了春节。倏忽间,桃花盛开,万树吐绿。新闻台组成三个团去旅游,其中赴泰国七日旅游有二十多人报名参加,算最大的团,成员除了新闻二部的段小溪、毛毛雨还有其他部的行如泰等众男女老少大记小记大编小编并大小主持人。当最后的人员名单确定后,总监宣布这个大团由张大发做正领队,毛毛雨和新闻一部的一个副监制做副领队。张大发喜出望外,这旅游团二十多人大多是外部的人都归我领导,看来我的价值不蜚,是不是要交了旺运。他想想就一阵阵自我陶醉,一阵阵的晕晕乎乎。那领导既然这么的信任我,把这么样的重任放在了我的肩上那我岂能辜负了领导。他这么想着心情就象夏日里的艳阳天格外的晴朗。他是晴朗了可是全团的人在这次旅游的行程中却笼罩在阴霾中。
  出发的正日子是5月15日。出发之前,一位副总监给大家开了个会,并当着大家的面给了张大发6000块钱说是你们团人多,那两个团各给了3000元,这钱是给大伙旅游过程中买点水了饮料了水果什么的,反正是给大伙补贴应急用的。张大发接过钱去了趟厕所,他出门总要穿一大号带内兜的短裤钱放那里了,段小溪心想钱放那里那得变成什么味了。
  5个多小时后飞机由温带飞到热带,到达泰国曼谷,此时北方的天气还没有完全暖过来,曼谷气温已经达38度。旅游团吃过团餐,时针指向19点。泰国导游是个泰籍华人小伙子,他说明天咱们的行程正式开始,今天大家先回宾馆休息。看着街上热带雨林特有的景色,有人说,这个时候不是正好可以逛逛街吗。导游说,不可你们自己逛不安全,上次就有一个大陆团的两个漩客自己出去逛街就没有回来,这样吧,大家先坐旅行社的大巴回宾馆,回头我们会给你们安排逛街的。见导游这么说毛毛雨忍不住就悄声跟大家说,这导游是吓唬人呢,回头他好让你们去他们的定点购物商场购物,你们都自己出去购完了他到哪去拿提成。大家都知道毛毛雨见多识广,毛毛雨的母亲曾是一家大型国企老总,据说在任时年薪有两百多万,退休后老太太最喜欢旅游购物,所以她逢着黄金周长假她就陪着母亲游完国内游国外,像泰国这地方已经是第三次游了,导游那点伎俩她太熟悉不过了。大家听她这么一说便说那还等啥咱们走吧。几个小年轻的奈不住性子已经窜了出去。张大发忽然叫住大家,大家不要不听导游的,咱们先回宾馆开个会。众人闻听很是不悦。回到宾馆张大发便再次召开了扩大的旅游安全工作会议,他苦口婆心口若悬河,说是导游都说了弄不好人都能失踪,我刚才跟导游私下交流了他说泰国的黑社会很厉害,贩毒走私贩卖人口啥都干。段小溪忍不住插嘴:他贩卖人口还能贩卖我这大男人?张大发说你不要以为男人就不贩卖了,导游说的那两个失踪的就是男人,他们很有可能被贩毒的弄去掏空内脏放进毒品然后以送葬做掩护运送毒品。段小溪说导游说的你真信了,张大发说宁可信其有,临出来,领导一再强调注意安全,我得对大家的安全负责,所以今晚大家就不要出去逛街了。
  众人愕然:啊!
  毛毛雨说,我们风尘仆仆不远万里跑到这里睡觉?
  安全会议进行了快一个小时张大发的“讲兴”正浓,毛毛雨挺不住了。毛毛雨出来旅游目的很纯就是出来购物,她最珍惜的是自由购物时间,这次旅游日程安排她已经研究很透,一共七日游,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只有三个晚上可以出去自由活动今晚算一个可又眼瞧着要让张大发给毁了。她压住心头的不快说,大发,时间不早了大家得休息了。
  张大发看了一下表,哦,行吧。那——他欲言又止。
  毛毛雨冲大伙一摆手,好啦,散会!说完站起身往外就走,众人见状一哄而散。张大发似有不悦,人都走光了他仍坐在会议室,认真地抽他那根剩下的半戴香烟。
  见张大发没出来,毛毛雨悄声给大伙点拨:大家回房间先洗个澡,张大发睡了咱再出去岂不更好。段小溪跟几个年轻的编辑记者主持人最先洗完澡后换上花里胡哨的夏日休闲装一路嘻笑疯颠的往酒店外面走。刚走到门口他们都愣住了,张大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脸远古般的苍凉与肃穆。
  你们要去哪里?不是不让你们逛街去吗。
  段小溪忙说,是这样,张领队。我七姑和八姨都是泰国华侨,他们都住在曼谷,我七姑父和八姨父都是泰国警察,听说我们要上街他们不放心一会开警车来接我们,你放心张领队,坐警车逛街还能有危险吗。张大发说,真的吗,你家有亲戚在泰国?段小溪说,是啊,这还能有错。事也凑巧,此时刚好远处不知哪条街传来警笛声。段小溪说,你听,车来了再见张领队。五六个小年轻的鱼贯走出酒店。
  张大发站在酒店门口的马路边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 “千万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然而,他的声音早被喧嚣的车流切割、铰碎、化成一缕烟尘与汽车的尾气一起被抛洒在空气中。
  段小溪等人被张大发拦截的时候,毛毛雨正率领一支“中年女子采购团”往外走。毛毛雨最先发现,忙说,太强悍了,张大发根本没睡觉,他在门口拦截呢。众人停住脚步。没事,跟我来咱们从后门走。
  宾馆里只剩下跟张大发同屋住的行如泰,行如泰最初做体育记者时,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对观景购物不感兴趣,只是每天必得喝点小酒。他洗过澡之后看了会电视,无奈只能听懂“一句沙瓦迪卡”,正想出去遛遛,见张大发回来了便说,发哥咱俩到宾馆酒吧喝点啤酒?张大发说,行,不过别在这宾馆里喝咱到马路对面那个小酒馆去喝点。行如泰知道张大发是嫌酒吧的酒贵,便说,那好我请客。张大发说,不行我请,行如泰好不惊讶。张大发以为小酒馆花不了多少钱,开始也没问价,点了两瓶酒两个菜。酒馆老板是华侨,普通话说的很流利。张大发将两个杯子倒满了酒,恰好酒馆老板经过,他随便问了一句:老板,你们这啤酒多少钱一瓶?老板说,折人民币是56元一瓶。张大发当时就傻了。啥?!你这酒咋这么贵?张板说,这是从德国进口的名牌啤酒。张大发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站身说老弟我不行了,我的肠炎犯了喝不了了,我先回去,说完站起身往外便走。行如泰说大发别走我请客不用你掏钱,张大发说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坏肚子了。
  旅游两天过去了,大家发现,张大发出来旅游基本是不掏一分钱,购物,不购,自费旅游项目,不游。此外,他似乎就两个职责,其一,看住大家做好安全保卫工作。在景点,大家在争相找角度取景照相的时候,他通常是站在后边象美国总统后面的那个保安似的四下张望。其二,是看住那6000块钱。这天下午,看完泰国的鳄鱼表演之后,大家在等团车去吃晚饭的当口,看到街边琳琅满目的热带水果,就跟张大发说,拿出点团费给大家买点尝尝。张大发说,不行这钱不能乱花。众人愕然。
  毛毛雨略带愠怒说,给大家花怎么成了乱花,你这钱要留着干什么?
  张大发皱了皱眉头说,毛毛雨你是副领队你可不能带这个头,领导让我管钱我不花自有不花的道理。行行,算我白说,你把钱好好看着呦。毛毛雨背过身去躲过一旁对大伙说,这不是有病吗,怎么碰上这么个痴呆傻,行了,别指望花那个钱了,你们想吃哪个我请客。毛毛雨各色水果买了不少请大伙吃。张大发躲在一边只管抽自己的烟。段小溪心有不甘过去说,张领队我们要求用团费买点矿泉水不过分吧?张大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好吧,先一人给买一瓶吧。说完四下张望找厕所。
  按照旅游的日程安排,这最后一天有整个半天是自由活动。这也是毛毛雨计划当中的最后大购物时间。而张大发由于毛毛雨带头的抵制已有好几天没有开成旅游安全工作会议了,这天他终于忍不住了,是啊,凡事都有个结尾吧,最后的句号怎么也得再认真画一下吧。这天中午的团餐一结束,大伙正要起立往外走准备自由活动,张大发忽然宣布:大家先别动咱们还是先开个会,把这几天的旅游活动做个最后总结然后大家再去自由活动也不迟。他的话这回把大伙逗乐了,毛毛雨最先站起身往外走,段小溪随后也跟了出去然后是行如泰,再然后就是所有人都往外走。张大发急了,他急忙追到外面对毛毛雨说,毛毛雨你不能这样带头无组织无纪律。毛毛雨猛然回头说:你个缺心眼儿的,你总跟着我干啥!你个甲等痴呆!
  张大发被彻底击懵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毛毛雨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赤裸裸地骂他,他站在那里眼望着全团的人匆匆离他而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脸的凝重和铁青,这铁青一直凝滞到回到新闻台,凝滞到总监召开全台旅游总结会。

  张大发死守着团费,七天的泰国游下来只花了400多元,其余的钱回到台里如数交还领导,弄得新闻台总监直发愣,你怎么把钱剩回来了,不是让你给大家花的吗?呵,领导一年到头组织创收挣点钱也不易,再说也没有什么地方可花钱的。
  总监说这可是反差太大了,去青海宁夏的团10个人追加了4000多元,你们20人只花了400多元。总监对同去的毛毛雨说,你也是,怎么不提醒他把钱给大伙花了?毛毛雨说,他把钱塞进裤裆里死把着,捂的猫尿狗臊的谁还稀得花那个钱。说的总监制大笑。
  在随后召开的全台旅游总结会上,当泰国游的人们知道真相后把目光齐刷刷全部射向张大发,心里怒骂:这种缺心眼儿的怎么偏偏选择了泰国!
  此时张大发的目光是对向毛毛雨的,从会议初始到现在,张大发的目光一直游离在毛毛雨的身上,那目光,看似一种顾盼,实则似狩猎成功前的紧张。当轮到他发言的时候,他首先把泰国游作了一个简单的小结之后把话锋一转说,我今天不想再多说什么,我只是想借着这个会,让毛毛雨当着全台同事的面说说,她在泰国为什么骂我痴呆!会场上有几秒钟是鸦雀无声,紧接着就暴出了“嗡嗡”声。非泰国游的就问泰国游的是怎么回事,泰国游的就嗔笑。毛毛雨有嘴无心说完就基本全然忘记。张大发这么一说,她不禁一愣,愣了一会儿,她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好,就只好跟着泰国游的人一起嗔笑。这时段小溪忽然站起身说,呵,这个事是个误会,误会了。大发监制同志、发哥,是误会了,这事毛姐还不好说,只好我说了。段小溪这么一说,秦国游人们一时摸不着头脑面带疑惑地抬头望着他。茫然的更属毛毛雨,仿佛坠入五里云雾,非秦国游的只等段小溪的下文。段小溪清了清略带磁性的嗓子,这事还得从毛姐上大学说起。主持会议的新闻台总监说,段小溪你是不是扯远了?段小溪说没有总监,这事必须从那说起否则说不明白,这还涉及到毛姐的隐私呢,不过为了消除误会也只好如此了毛姐你也别介意呵。毛毛雨说,你说什么呢还扯出了隐私……段小溪的语速加快:当年毛姐上大学时那是品貌俱佳,就被校部选到留学生部与外国留学生伴读,这在当时是一种很大的荣燿。当时就有一个德国留学生叫威廉•迈克就看上了毛姐,死缠烂打追毛姐,可是毛姐根本没看上他,直到毕业也没让他得手,这个时候同学们纷纷以各种方式告别,有一天,这个威廉•迈克竟然要求跟毛姐吻别,结果毛姐很麻利,很熟练地将一付鞋垫塞进他嘴里。众人齐笑。说来事也凑巧,就在我们赴秦国旅游团抵达曼谷机场那天,毛姐竟与威廉•迈克在机场出口邂逅相遇。俗话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哦,毛姐跟他还算不上是故知。反正当时毛姐挺吃惊,那威廉•迈克更是喜出望外。他喊着:哦猫猫玉,汉语说的不标准,可见当时不好好学习光想着追毛姐了,啥我怎么知道,我当时就在旁边你们都去取行李,就我在场,这老外说太意外了在这见到了,这就是缘分的。老外说他是来旅游的,毛姐说我也来旅游,老外说那咱们正好一块游吧,毛姐说不行我们是集体来游的。老外说那我回头到宾馆看你,你住哪个宾馆。毛姐说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宾馆我看你去吧,老外说好好好,就把他的宾馆的名片给了毛姐,可毛姐根本就没去,可能是看毛姐没去,那老外也不知怎么就在咱们临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摸到我们住的宾馆来找毛姐,当时候毛姐正在走廊里被这德国老外看见,他竟然从后面抱起了毛姐,这回毛姐没有防备可有点吃亏了,毛姐啊!了一声。就在这时,我又出现了。众人这回一阵哄笑。有人说你小子还不停地英雄救美怎么机会都给了你,我们怎么一回也碰不上,更有甚者说你小子跟毛姐什么关系?段小溪说,哎!别误会,我顶多是一保镖,说多了毛姐老公来揍我呵。总监说段小溪你说的什么这半天还没到正题你逗大家呢。段小溪说,这就到正题了,我当时一个铁砂掌拍的老外哎哟一声,就松开了毛姐,毛姐说你这威廉•迈克怎么狗改不了吃屎,你给我滚!我操起了宾馆的一个灭火器举过头顶砸向威廉•迈克,那威廉•迈克吓得抱头鼠窜。可没想到这威廉•迈克还不死心就在我们临回来那天中午我们吃完饭往外走的时候这小子又出现了,嗯——就在发哥、大发监制去叫毛姐的时候那小子就站在发哥身后,毛姐听发哥叫她她一回头一下子看见了威廉•迈克,想起头天晚上他的不轨行为,顿时,怒从心头起是恶向胆边生,她大吼一声说你个缺心眼儿的,你总跟着我干啥!你个甲等痴呆!众人再次暴笑。段小溪说,当时那老外站发哥身后发哥没看见就误以为毛姐是骂他,这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这不我也说完了,还不得不把毛姐的隐私给泄漏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泰国游的只管不出声的笑,非泰国游的仿佛弄明白了一部分哥德巴赫猜想。
  新闻台总监说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得了。张大发听的正在愣神儿,见总监这么说正欲说话,总监又说,有误会一定要说开,不然一个部门的班子闹出不合要影响工作。直到散会,张大发还在转着脑筋,既然总监都这么说,那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从不怀疑领导的判断能力,只有服从领导和听从指挥的份。
散会后,毛毛雨一边低着头笑着把段小溪叫到近前说,你怎么编瞎话来的那么快。段小溪说,希特勒说过:谎言说过一千遍就变成真理。要我看,谎言说一遍就能成真理嘿嘿嘿!毛毛雨说让你当主持人你屈材了。段小溪说那你说我应该做什么?你没看那么多集资诈骗的都得了逞,你下半辈子要是骗不来五千万那就白活了。

  泰国游回来大概一个多星期后的某天下午,张大发正在办公室坐着深思,忽然老婆万兰打来电话,声音很急切,大发不好了,苏家屯我三婶来电话说我三叔急火攻心得了脑出血正在医院抢救。张大发说是吗!没事吧?那些猪有人管吗?石万兰说,这都不知道哇,这么的吧,我这请不了假还是你去一趟吧,你现在就来我这我在单位门口等你。张大发说声“行!”打车就去了。石万兰拎个大塑料袋正等着他,我买了些水果、点心、罐头、熟食什么的给三叔,这里还有一袋猪肉包子是给你预备的万一晚上忙着吃不上饭哩。张大发接过塑料袋的当口石万兰还塞进他里怀口袋里一千块钱说,这是应急的你揣好要不你一会找个厕所放裤衩兜里。张大发一边应着一边走了。到了苏家屯,张大发本来是奔着医院去了可他一转念拐了个弯直奔养猪场而去。到了养猪场,张大发看到偌大的养猪场有一半空荡荡的,另一半的猪舍的猪都在。猪群见有人来一阵骚动,一个个挺起长长的嘴巴冲着张大发吭哧哧直叫。张大发解开栓猪舍大门的铁链子走进猪圈,猪哥猪姐猪弟们叫的更欢了,张大发下过乡知道这猪们是饿了才这样情绪激动的,他一想三叔是昨天早上去了医院,病的不轻,家里人都跟着去了,没一个人留下来喂猪,就是说这些猪到现在差不多是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难怪这么群情激昂,说着说着有两三个猪竟然一跃从猪舍跳了出来凑到张大发身边嗅来嗅去。张大发抬起一脚踢过去那猪嗷地一声向后窜开。这时,跟三叔同村住着的二大爷从猪圈门前经过,他看到张大发便招呼,大发来了!你来了正好快想想办法吧。大发说,咋地啦 ?二大爷说,你还不知道呢?这猪的行情现在完蛋了,头年那茬还行,过了年大伙看猪挣钱都养猪,这猪价就落下来了,跟你三叔合作的那个陈大梁人家早看了出了行情不行了,没等到出栏的日子就把猪全卖了,你看那半部全空了,你三叔傻呵呵的还在那挺着,这不前些日子猪价又跌着把式往下落,早低过成本价了,你这猪可要赔惨了。你三叔一股火上来,昨个就得了脑出血住院了,听说去了就开刀了,这一刀下去就好几万呐。张大发一听,一股火腾地就涌上脑门儿:啊!这不完了吗。他忽然想起三叔当初承诺,万一赔了他兜着的话,就说,我没事三叔答应过我说万一赔了,他替我担着。他这脑出血的病那是无底洞,有多少钱够往里填啊,他没钱了拿啥给你担着?唉!二大爷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剩下张大发站在猪圈里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阵发黑“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就倒在猪圈里,犹如被放倒了的一棵经年老枯树,在他倒下的瞬间,手里的塑料袋甩出老远,落在地上的时候一些水果、点心、包子之类的滚落出去。饥饿的猪们看见可乐坏了,呼地猛冲上前,开始大吃大嚼。也许猪与猪之间有着特殊的语言,诸如:哼哼!太好吃了,呃呵呃呵真香啊!也许是这几只猪吃东西叭哒声太大,剌激了猪舍里没跑出来的猪,猪舍里发出了一阵乱哄哄、急不可耐的怪叫,接着肥头大耳的猪猪们纷纷窜上墙头,动物学家说猪在饥饿和发情的时候身手相当敏捷,就听扑通扑通一阵乱响之后所有的饥饿的猪全跑了出来。张大发带来的那点东西哪够几十头猪吃啊,一会的功夫那些吃的就连个渣都不剩了。众猪们舔着拱嘴,望着躺在地上的张大发有点犯合计——难道这也是一道大餐吗?此时的张大发有点醒过来了,朦胧中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周围的猪在伸着大嘴巴看着他。他突然惊怵的得头皮发麻,发根倒竖,他想起此前互联网上的一则报道:一农妇独自在家喂养三头大母猪,近日,她丈夫回家发现农妇躺在猪圈里半个身子已被猪吃掉。张大发惊恐的想大叫一声,可是他干嘎巴嘴叫不出声来,他想动一下身子身子却不听使唤,象睡梦中被魇住了,一股急汗浸透了他的全身,周围的猪仿佛变成了刚刚完成了一次狩猎后准备饱餐一顿的狮子,自己就是那头被咬住喉笼的野牛-野猪-斑马……
  一些猪开始拱张大发的身体试图从他身下寻找可以吃的东西,一些猪在他的身上胡乱舔着,嗅着,猪的鼻孔扑扑地喷着粗气,猪的哈拉子、鼻涕弄的张大发身上脸上手上,粘湿湿。张大发的皮鞋已经被猪当食品争抢。我有脚气,天哪,猪们你们知道吃了这鞋,后果有多严重吗,这是我老婆花了五百多块钱买的呵,你们这群四六不懂的畜牲!一头猪在舔他左脚的大脚趾,他感觉到了微微的滑溜溜,湿乎乎、凉丝丝,突然一阵巨痛从大脚趾传遍全身,原来那猪在研究了片刻之后确认这是可以吃的之后立即试图用后窼牙将之咬下来。这一咬启动了张大发的神经系统,他终于能喊叫了!一声撕心裂肺惨叫吓得猪们哄地一下向后退去。

  医生检查结果,张大发无甚大碍。医生还给他打了破伤风针和狂犬疫苗。医生让张大发在医院再观察一夜。这一夜,张大发的血压波动的让医生费解,只要一提到猪字,他的血压就高的吓人,有个医生无意中说了一句:听说现在的猪肉价格跌的很惨,张大发高压竟达到二百二,过了一会,有个据说是县农委的患者说:国家好象是要给生猪养殖户发补贴以平稳猪肉市场。咦!张大发的血压又恢复正常,医生就此认为他没什么大事了,只是不要再受到什么剌激了。等石万兰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到医院,见张大发多处缠着绷带当时就被吓哭了。张大发说,你别哭了烦死了,咱那猪都完蛋了,这回我看你还养不养猪,十多万就这么打水漂了,完了完了。才不到一天一宿的功夫,张大发已经弄得面部苍白浮肿。 大夫把石万兰叫出来说,你是患者家属吗?我们感觉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是有点心理问题,你不能提猪字提猪字他血压就增高,还高的吓人。石万兰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转身回到病扑到大发身上大哭起来:都是我害的你,害得你差点变了猪的----- 她想说猪的点心或猪的粪便,医生忙说不是告诉你了吗,怎么又提猪了!张大发推开石万兰坐起身说,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对谁也不准说我是被猪啃成这样的,尤其是不能跟我单位的人说,就说我是从三驴蹦子上摔了下来。石万兰鸡叨米似的点头:知道了。
  张大发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不免唉声叹气,弄得石万兰跟着揪心。夜里,张大发不住地做着恶梦,凌晨3点他就醒了睡不着,石万兰心里打着鼓说,咱不心疼那钱行不?让石万兰意外的是张大发却说,老婆,不提这个了,我在猪圈里翻滚的时候,就想着怎么逃出来,哪还有心思想啥赔不赔的事啊。你知道元朝有个大画家叫倪瓒吗?石万兰摇头说不知道。张大发说,元代有个饱学多才的大画家叫倪瓒,他看破红尘隐居山林,因为洁癖童子给他挑水他只喝前面的那桶水,他怕后面的那个桶被童子的屁熏了。可就这么个洁身自好的人据说最终是被朱元璋扔到粪池子里淹死的。石万兰说,我的妈呀!张大发说,我在医院的病床上就问自己,这事让我摊上已经有了某种寓言色彩,谁让我那么在乎钱了。石万兰听的似懂非懂,就说,咱先不说这个了呵。再睡会。
  尽管张大发在家里封锁了消息,可是消息还是从行如泰那里走漏了。等到尽人皆知的时候,消息就走了样。有的说,张大发被猪当排骨啃了,啃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有的说,张大发的脚趾被猪当鸡脆骨嚼了。更有甚者,说张大发肠子都被猪掏出来了。毛毛雨要率新闻二部的全体同仁前往看望,却遭张大发坚决婉拒。新闻台总监并副总监要去看望张大发,他谎称不在沈阳,他谢绝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探望。
  这一天,新闻台的总监打电话声音很急切,张大发你现在在家吗?你如果不在家赶快回家。
  张大发说,咋的了?
  我问你个事,你是不是在资助一个朝阳山区的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学?
  哦,我……我就资助他高三不到一年,他上了大学就没再资助。
  不对,他上大学你还在资助,这还不算他爸爸在工地砸断了手掌你还给拿了五万元去做手术。
  张大发说,没有的事。
  总监说这事是好事你别再遮掩了……总监话没说完那边电话掉线了。
  媳妇石万兰这天串休正在家。张大发问,我们总监说我一直在资助一个孩子上高中又上大学,说他爸爸在工地砸断了手掌咱还给拿了五万块钱,这都什么呵,没有的事。石万兰一听脸涮地白(了)嗫嚅道,哦,那……是有这事。大发我一直没敢跟你说,那孩子高中毕业你让我不资助了,可是我看他挺可怜的就还是资助了。张大发说,什么你真有这事?那给五万块钱看病也是真的了?是真的,我也是看他太可怜了,不给拿钱那孩子他爸就要没命了。什么?张大发瞪大了充血的眼睛,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仿佛有数只蟑螂在皮下组织窜来窜去。石万兰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得等待早晚要到来的狂风骤雨。可张大发盯着石万兰看了半晌却说,算了,你也别紧张了,这可能也是寓言的一部分,天造地合啊,跟你没关系。石万兰听的更糊涂了,可是她从张大发表情上由疾至缓的变化看出了丈夫火气已经消退。
  电话又响了,还是总监。总监说,大发,是这样,你的事迹是那个孩子在省委宣传部搞的‘七一’征搞大赛《我心中的共产党员》活动中写的出来的,那孩子的稿子获了一等奖,省委宣传部知道了你的事,说是要好好总结一下要对你进行表彰。等一会,咱们大台台长和省广电局长领导都要到你家去看你。张大发一听,拄着双拐就站起身同时双脚并拢啪地来了个标准的立正,说,啊!好!我我我等着。
  当省广电局局长大台台长新闻台总监等一干人出现在张大发家里的时候,张大发诚惶诚恐以致于身子也微微发抖。局长说,我们系统出了你这样的好党员,是你的荣誉也是我们全局的荣誉,回头你们台整理一下材料,包括张大发平时的事迹也搜集一些,咱们两台电台、电视台给报道一下,造点声势,另外,今年局里评先进的时候要考虑一下张大发同志是吧,台长也都在,张大发同志你先养好伤,希望你继续努力取得更好的成绩。
  领导们走后,张大发坐在床边微低着头看着地板,一边轻轻地摇着头一边抿嘴憨笑,石万兰面带惶恐的望着他。张大发说,万兰你过来。石万兰未解其中意,张大发一下子紧紧地抱住她,石万兰见张大发露出了笑容,便将事情的原委如实说了。
  原来,当初段小溪撺掇张大发给贫困学生捐款成功的要点有二,一是段小溪说宣传部的副部长也捐了,其实是段小溪瞎忽悠,大领导在场又捐款自己焉有不捐的道理;二是段小溪说年终评先进这是很重的砝码,尤其是段小溪胡诌电视台的老商因为扶贫而获得黄河新闻人大奖,让张大发砰然心动。然而,那年年底新闻台评先进张大发连个先进的毛都没沾上,别说是黄河奖,水沟奖也没有,张大发犹如吞了个大苍蝇。恰逢那孩子来沈阳看望张大发,张大发到外地采访不在,他就找到张大发的家里。石万兰是菩萨心肠,她看那孩子拿了一堆不值钱的土特产,还一个劲地给她鞠躬致谢,心就软了,她说孩子你好好读书,你上大学阿姨也照样供你,这样石万兰不但没给断供,到那孩子考上了大学还给他加了100元。可是那孩子上大学没到一个学期有一天,来找石万兰哭着说,阿姨,我是来告诉你,我辍学了。为什么啊?我爸爸在工地打工手掌被砸断了,家里的钱花光了,医生说得要五万元才能接上,我们没钱,治不了,眼看那手就保不住了,没有爸爸打工我家里人的生活都无法保证,更别说供我上学了。所以我准备弃学去打工。万兰一听眼圈就红了,她说你别辍学想想办法。走,我跟你去到医院看看。到了医院,石万兰拿银行卡给那孩子的爸爸交了手术费,医生立即给孩子爸爸做了手术。感动得那孩子跟孩子的妈妈双双给石万兰跪下了,石万兰哪受得了这个,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快快请起,可不要这样,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再说这都是你张大发叔叔让我这么做的,他是党员又在电台做领导,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呵。
  半年后,那孩子的爸爸康复后重返工地。感恩的心使那孩子总想尽自己所能做点回报,正好省委宣传部在党的生日前夕在报上刊登了《我心中的党员》征文启事,于是那孩子就饱含深情地写下了征文《我可敬的党员叔叔张大发》,文章登在了省报上被新来得一把部长看到,便给省广电局长打了电话,希望局里抓一下这个先进党员的典型。于是就有了局长亲自率众看望张大发的一幕。
  张大发没等完全养好伤就一瘸一拐地上班了。此时,他的先进事迹早已在新闻台引发了一次强震。震得很多人直发懵,他们真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一边是张大发,另一边是一个默默拿出几万块钱,帮助跟自己毫不相干的贫困山区的一个贫困户,这简直就如同说砂子可以揉到眼睛里,水和火可以相容。吃惊、困惑、迷茫,甚至是焦燥不安以及无奈之后,大家不得不承认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属可敬。自此,新闻台的人们再见到张大发时心情总是十分复杂,不知道是把他当成可敬的张大发还是缺心眼儿张大发。
  林书茵的学校组织他们去外省参加实战训练,段小溪从泰国回来快一个月一直没见到她,他买了泰国特产,有小吃,有旅游纪念品,其中一枚环翠挂件是他精心挑选的,花了九百多块钱,虽然是B货可是依然玲珑剔透白里透绿,配上红线绳很是别致。他送她是个暗示,他想她接受了也是个暗示。这天,林书茵打来电话说她回来了。段小溪抑制不住兴奋,太好了,明天下午我接你去,咱们去东陵公园。好的。电话那边的声音甜甜的。这是他们早就相约的,段小溪要陪她在林中漫步读书。第二天下午,段小溪接上林书茵。他先把那些小吃及几个廉价旅游纪念品拿了出来,林书茵只对榴莲糖感兴趣,吃的车内溢满醉人的臭味。东陵公园原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和他的妃子的陵墓,陵墓依山而建,有一百零八磴由山角下通到山上陵前,大凡来这里都要攀登这一百零八磴,段小溪说,咱们就别那么俗气了,不要登了,我领你去一个好去处,陵园外面有一片密林。林书茵说好。
  这陵园外的密林也不算太密,却有几株参天古树。林书茵说,哇!这里好美,我来东陵公园好几次,从没到过这里。
  他们在林中的一处小山坡的顶部铺上两个小坐垫,席地而坐。段小溪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拿出了里面的环翠,林书茵说:呵。是玉还是翠?是翠B货。B货也不便宜呵。段小溪心想,挺内行呵,看来没买糟践。他拎起红绳给林书茵挂在了脖子上:喜欢吗?林书茵声音软软,喜欢,谢谢。段小溪心里美得像灌了蜜汁。段小溪说,多亏买了这个,我还看好了一个彩金的是两个心型横穿了一支丘比特的神箭。一开始想买那个后来还是觉得这个好。林书茵说,那个也好,你买的都好。段小溪说,不行,不能沾丘比特的光,丘比特的神箭让人心里没底。这我还头一次听说。你看呵,中国主持婚姻之神,是个老者,称为“月下老人”,西方主持恋爱之神丘比特是个小孩,月老联贯男女为夫妇,是用一根红绳,拴住他们的脚,丘比特拉扯男女为恋,是用弓箭射穿两人的心。中国的月老是富有经验阅历的象征,他决不任意滥拴。欧美的爱神,是轻浮躁妄的表示,月老先察婚姻薄,而后用绳拴,是慎重的行为,爱神,不假思索,随便用箭射,那是儿戏的举动!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买这个?你看,这红绳就是月老的红绳,这环型的玉翠里面就是你我的天地,咱们被月老的红绳牵着。林书茵娇嗔地说:哎!我可没答应嫁你呵,别美的太早。再说你比人家大那么多年纪,我行,我父母未必同意。段小溪说,对了你还从未说起你的父母,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林书茵莞尔说,他们都产业工人很传统、很保守的,你比我大那么多,他们未必能想得通。段小溪说他们的工作我来做。林书茵说,你还没说服我呢就想越级上访,这是犯忌的呵呵。对了,你说给我带书来朗读带来了吗?段小溪说,带了带了。说着从双挎包里拿出了一本《过目难忘——爱情诗集》,站起身冲向林书茵又开始展示自己的强项了,翻开一篇是洛夫写的《我在水中等你》。这是一篇根据庄子《盗跖篇》中,“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的故事所写的诗。

  水深及膝
  淹腹
  一寸一寸漫至喉咙
  浮在河面上的两只眼睛
  仍炯炯然
  望向一条青石小径
  两耳倾听裙带抚过蓟草的窸窣

  日日
  月月
  千百次升降于我胀大的体内
  石柱上苍苔历历
  臂上长满了牡蛎
  发,在激流中盘缠如水蛇
  紧抱桥墩
  我在千寻之下等你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轻风吹动着树叶,也吹动着两个忘情的年轻人。段小溪的声音刚落,林书茵就鼓起掌来。段小溪说谢谢鼓励呵。林书茵说,谁给你鼓掌啊,人家是给那个尾生,那个千古第一忠贞男鼓的,这可是痴情男的鼻祖。
  段小溪说,这哪是忠贞呵,这简直就是呆傻第一男。你想,万一是那女子记错了地方你死守着那岂不冤死了。
  人家庄子写这个,应该是一种象征,你哪来的这么多的悖论。
  段小溪刚要再说什么,忽然,他看到有两个男人从他们走过来的林间小道向他们走来,林书茵站起身躲在了段小溪的身后,她似乎有点害怕。那两个人走到跟前,其中一个年龄在30岁左右,另一个有20多岁。那20岁的说,我们是东陵区治安大队的,来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份证。两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样子又很蛮横。林书茵靠着段小溪并抓住他的胳膊。段小溪说,先看看你们的证件。证件……那20多岁的犹豫了片刻,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蓝本,段小溪接过来看了看,我们都没带身份证。那你们就得跟我们去趟派出所了。林书茵说,我们凭什么跟你去派出所?那20多岁的说,其实你们不去也行,交点罚款就行,我们是以教育为主嘛。林书茵的脸“腾!”地红了。什么罚款、教育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你们这是不正当男女关系。林书茵的脸唰地又白了,她正要再说被段小溪拦住,我们的确是不应该这样,她是学生是未婚,我呢是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是我的错你们罚我吧,说吧罚多少?还是那20岁的说,罚5000吧。那30岁的向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段小溪说太多。说完蹲下身去翻双肩挎包,那20岁说3000吧不能再少了。他们的对话把林书茵弄懵了,她吃惊地望着段小溪。段小溪说,我只带了一千不够的用这个补上。说完猛地从包里掏出一副锃亮的手铐,嘿嘿!小子,我等你们多时了,知道我是谁吗?那躲在一边的30岁一看手铐转身撒腿就跑,那20岁的叫了一声,妈呀!是老便!说完也转身跑开。段小溪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对讲机,那30岁的已经跑没影了,他对着对讲机大声喊:注意,二组他们跑过去了你们负责拦截。那20岁的一听不照直道跑了,而是向右拐下山坡,可是山坡太陡,他脚下一滑,扑喇喇从山坡上趾溜带爬地滚落下去,嘴里还噢哩哇啦地乱叫。段小溪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单臂搂着惊愕的林书茵说,不怕他们跑了没事了。林书茵一躬身推开段小溪说,你们这演的是什么戏呀?段小溪说,你还没明白,我早就听说这地方有小混混专门在这找偷情的野鸳鸯敲诈钱财,都吃出甜头来了,不过那个30多岁的还是挺老到大概早就看出来我象是公安的所以一声没敢吱还躲得老远。段小溪扬了扬手里的手铐说,我早有准备。林书茵接过手铐一惦量,这么轻,天哪!这是假的玩具手铐。
  段小溪哈哈哈大笑起来:那对讲机也是假的,都是跟我姐家的小外甥借的。林书茵说你明知道这地方危险还领我来,这地方不能呆了咱们走。说着就快步往回走。段小溪赶紧拎起挎包跟着。林书茵边走边说,你刚才说你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是怎么回事?我那是引诱他们上勾可不是真的。我以为我上了贼船了呢。林书茵走的有点急,山坡上的小路又坑坑洼洼,她不小心一脚踩空崴了脚,啊哟一声疼得蹲下身捂着右脚脖子,段小溪忙蹲下帮着揉:怎么样没事吧?没事。她坐在地上缓了一会由段小溪搀扶着一瘸地拐地走到停车场,上了车段小溪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也没看黄历是不是不宜出行啊。林书茵边揉着脚脖子一边说,都是那两个小混混闹的,你送我回家吧。段小溪说,好吧,不过你得给我指路。
  到了林书茵家居住的花园小区——盛世美景花园,林书茵一下车就坐在了地上。段小溪下车走过去一看,林书茵的脚脖子已经肿得比先前厉害的多,如同馒头的脚脖子又青又亮,她一步也走不动了。就问:你家里有人吗?让他们来接你。没有人,我爸妈都上班了。段小溪只好背着她乘电梯、开防盗门直到把她放在她的卧榻上。他隐约感觉好象台里谁家也住这个楼盘。他简单环视了一下房间心想,这产业工人的住房条件可不差呵。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屋子收拾的窗明几净,但屋内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应该是臭脚味,跟张大发脚上散发出来的差不多,他向鞋柜那望了望,臭味的源头就在那儿,那有一双很大的皮革鞋里面还各塞了一只袜子,难怪。段小溪心想,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俗话还得说,天下的臭脚也是一般臭。段小溪说,冰箱在哪我找点冰块给你敷上。在我父母的卧室里。段小溪心里挺纳闷冰箱放在卧室太搞怪了?他找了个塑料袋,进到那个卧室从冰箱里弄了些冰块装上,无意中发现卧室的双人床头上悬挂一张很大的照片,但不是她父母的婚纱照而她们家的全家福,照片上的林书茵在后面站着,她父母坐在前面,这一看不要紧,他顿时惊的如焦雷灌顶,不由得“啊!”了一声。照片上林书茵的爸爸竟然是张大发!林书茵是张大发的女儿!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晕了!林书茵听到他的叫声忙问,怎么啦?段小溪说,没事。他急忙从冰箱里取出点冰块装在塑料袋里回到林书茵的卧室。没事,我刚才被烫了一下。什么?在哪,被啥烫了?段小溪说,哦……是你家冰箱的边缘太热了。冰箱的边能烫人?哦不是,是冰块烫的。天哪,你被冰块烫了,这都什么七八糟的,你到底怎么了?呵呵,是冰块凉的菝了一下。林书茵从上到下看了看段小溪说,我怎么觉得你样子有点怪怪的。段小溪心想,你要是知道真相也得怪怪的,不怪怪的那才是怪了。段小溪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孙悟空和如来佛,仿佛自己就是那尖嘴猴腮的孙猴子,使出浑身解数,一个筋斗翻出去十万八千里却还是没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儿。自己整天价地瞎蹦达,怎么就蹦达到张大发的家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头一次付出真情实感喜欢上的一个女孩是张大发的女儿。难道人生就是由悖论组成的?人活着就是要被捉弄的?
  段小溪将冰袋敷在林书茵的右脚脖子上,他想问她,你爸姓张你怎么姓林,可又一想不行,那样我的金属研究所也败露了,这也无非是女孩也留了一手,用的是假名,再说……再说一会张大发要是回来碰上我可就太尴尬了,想到这他说,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的脚不要紧的,回头买袋云南白药贴膏帖上就好了,再见!段小溪走的急以致于林书茵的反应没跟上,听到防盗门咣的一声响才说再见。
  段小溪逃也似地一路狂奔来到单位就直奔导播间,见到行如泰瞧瞧导播间没别人劈头就问,你小子怎么把张大发的女儿圈笼给我了。行如泰被问得直发愣。愣啥,那个芳草如茵是张大发的女儿。行如泰说,啊?是吗?你不知道呵?我哪知道啊,我真是从新浪的博客里找到的,哎呀,对了,张大发的女儿是叫张书茵,她小的时候在市里的钢琴比赛还获奖上了报纸。段小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苦相,天爷怎么能这么开玩笑呀。行如泰说,看来你感觉不错?是呀,相当不错。那你处你的,管他什么张大发。你说的轻巧,你想想,你使劲想,你往岳父上想。岳父?是啊,一想到张大发就是我未来的岳父我这个别扭。行如泰听罢哈哈大笑,那你要跟女孩了断?这么好的女孩怎可能说了断就了断?你既不想了断,又不接受那个岳父,这可难办了。要是好办就不烦了。行如泰说,没关系,时间会解除烦恼,到了春天,冰雪自会慢慢消融,烦恼亦如坚冰一样会溶入春水。
  俗话说,东方不亮西方亮,张大发虽然没整到那个硬件,却凭着他的事迹,被评为台里、系统及省级的优秀党员,更辉煌的是,他被台里推荐之后获得了黄河新闻人大奖。凭着黄河新闻人大奖,他轻而易举地通过了正高职称评定。张大发获得一系列奖项,不光在新闻台在整个省台都引起了震动。可大家感到不同寻常的是,张大发对此事格外低调。尤其是面对新闻二部人的祝贺和溢美之词,他总是连连摆手别别!不不!咱不提这事,不提这事,哪天我请大家喝酒呵。他还真请部里人喝了顿酒,毛毛雨说是拿部里的钱买单,张大发坚决不允。酒店的档次也可以,是三好街上的水上鱼港,这顿酒张大发喝的依然豪放。席间,部里有个怕老婆出了名的记者问张大发,发哥,你拿那么多钱去资助别人,老婆这关是怎么过的?张大发闻听一愣说:啊哦!那个——你嫂子心肠比我还热,说完一汪泪水在眼里打转转。段小溪接过话茬:你当发哥像你啊,发哥在家那是响当当的纯爷们。段小溪叫完了发哥想起了张书茵,心里的别扭劲又上来了,好象吃多了咸菜又没有水来解救,只好使着劲儿地咽口水。张大发拿起湿巾擦了擦眼睛,然后举起酒杯说,来!为你大嫂的热心肠干一杯!毛毛雨也举起酒杯说,来各位一块举杯为发嫂干杯!张大发喝完又倒了一杯举起来说,各位,这杯酒咱们不为别的只为一首诗干一杯,我最近读到这首诗感触很深,咱们共勉怎么样?我先来给大家朗诵这首诗,然后再喝不迟。众人闻听,倍感新鲜,即刻叽哩瓜啦地鼓起掌来。
  老是把自己当作珍珠,就时时怕被埋没的痛苦。把自己当作泥土吧,让众人踩出一条道路。
  张大发话音刚落,引来满堂喝彩。段小溪一激动,将带着酒的杯子抛向空中,酒杯落下来的时候正扣在他的头上,他接住了杯子,酒却洒了一脸一脖子,他伸出舌头啧啧地舔着酒说,好诗!好酒!
  在台里为张大发举行的表奖大会上,台里的各种台长、处长、科长及科以下级别的监制副监制并各类群众全部到场。此时,段小溪与行如泰并排坐在台下。
望着台上的张大发,段小溪若有所悟地跟行如泰说,哎,我忽然觉得,能做到张监制这样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呵,细想想,这人也有很多可敬之处。
  行如泰说,嘿!春天可是来的挺快呵,这说着说着就开始护着自家人了,还改了口。段小溪一愣,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一个劲地笑。行如泰说,你这一笑这憨劲儿可是有点象孩子他姥爷。段小溪说,孩子的姥爷是谁啊?张大发呀,哈哈哈!
  行如泰和段小溪一边说着身子还一边连颠带颤,坐在前排坐正在看书的毛毛雨扭回头说,我说你们哆嗦什么,都是吴老二,得脑血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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