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带子沟古松自乾隆四十八年(1783)被高宗皇帝弘历金口御封为“大清神树”之后,爱新觉罗家族的红带子及远近村民越发对其顶礼膜拜。神树的日常管理和看护任务全由村里的红带子承担,其他村民也都自觉维护。由于管理精心,神树愈加郁郁葱葱。
说起这株神树,并非徒有虚名。女真人信俸萨满教,这是一个多神的原始宗教。其神灵观念是崇拜自然,相信万物有灵。既然万物皆有灵性,那么这株寿龄超过千年的老松树,其灵性自然是奇强无比。于是,它便被赋予了更加神秘的色彩,它代替了萨满,成为人与神之间的中介者。村里的红带子以及远近村民,凡有喜事、难事、伤心事,期许、祈望和告知,都会虔诚地来到神树下,焚香叩拜,将自己的祈求和愿望通过神树来传报天神。不知是人类主观意识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还是神树真的具备神奇灵性,凡跪拜祈望之人,都坚信不移地认可神树的神灵奇力,认可它的福荫子民、驱恶除魔的巨大威力。“大清神树”是乾隆(弘历)皇帝御封的,两者间自然灵性相通。嘉庆四年(1799)正月,乾隆皇帝驾崩时,神树曾涛声大作,而后又发出为期七天的悲凉之声。如此灵性之举,让红带子及远近村民更加敬畏。
“大清神树”无疑是尊圣物,但这尊圣物在嘉庆中期却险遭一场劫难。清朝入关之初,爱新觉罗黄带子仅有几百人。经过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的繁衍,人员大增。除去被革除的十八支黄带子,到嘉庆中期,居住在京城的黄带子已达数万之多。按照“世袭罔替”的规定,按替父辈爵位的只有长子,其余者便沦为闲散之人。这些束黄带子的八旗子弟,每天的营生就是遛鸟、斗蛐蛐、玩蝈蝈,他们手托鸟笼,肩扛海东青,带着一群家丁,在大街上吆五喝六、横冲直撞,惹事生非。由于大清例律管束不了他们(黄带子犯罪交由宗人府处理),致使他们更加有恃无恐。
嘉庆十三年(1808)农历五月初七,一个叫敏学的黄带子带着一个家丁酒后找茬,与一个卖烤地瓜的发生冲突。他俩拳脚相加,打得卖烤地瓜的满脸是血,跪地求饶。这时,京城步兵统领衙门接到路人报官,派遣士兵赶来,控制住了敏学。敏学盛怒之下,大骂步兵统领衙门的官兵。由于他那天没束黄带子,遂被连推带掇地押到堆拨房(治安警务机构,类似今天的派出所)。敏学的家丁见事不妙,急忙跑回府中叫人。不一会儿,十几个家丁携刀带棒赶到堆拨房,在敏学的指挥下,将房内设施及当值士兵一顿暴砸、暴打。步兵统领衙门的官兵不甘忍受如此窝囊气,便一纸诉状将敏学告到朝廷。
嘉庆皇帝闻报龙颜大怒,自从他继位以来,就不断接到黄带子聚众闹事、欺压百姓的报告。嘉庆皇帝亲政后首要问题就是诛杀巨贪和珅,籍没其巨额家产。而处置闲散宗室也成为他关注的大问题,但由于多种原因被耽搁了。敏学事件让他意识到着手解决处理这个问题的急迫性,意识到维护大清尊严的重要性。嘉庆皇帝拿敏学开刀,下旨将其开除宗室,在宫门外重打四十大板,发配陪都盛京,严加管束,永远不许回京。随后,嘉庆皇帝又命令宗人府上报有不端行为的闲散宗室黄带子,加上敏学共七十户,分三批发配陪都盛京。
盛京方面也积极准备,在小东门(内治门)外一里处的马房村建造了房舍,配给了菜地。时代称这个地方为“盛京宗室营”。发配到盛京的闲散宗室,“人在曹营心在汉”,他们时刻怀念京城的贵族奢侈生活。这些黄带子千方百计找借口请假回京,然后超期不归。还有的设法逃回京城,再也不肯回到“盛京宗室营”了。而最惨的要数敏学一家,由于皇上的旨意,他们是回不了京城的。因此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敏学暗自发誓要寻找时机,报复当今皇上。
报复皇上岂是轻易实施得了的,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敏学听说红带子沟御封的“大清神树”特别灵验,遂向时任盛京将军和宁请假,说是要叩拜“大清神树”。和宁与敏学的父辈关系不错,又觉得拜树也不是坏事,便答应了敏学的请求。为防止意外,和宁派遣宗室的禄康一同前往。
敏学和禄康骑着马翻山越岭赶到红带子沟,他们在宗祠“喜燕堂”焚香叩拜后,便来到村北山包上的“大清神树”下。俩人焚香跪拜,嘴里吟诵着“保佑大清江山,保佑爱新觉罗子孙”之类的祈愿话。红带子沟的族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酒足饭饱后,俩人就寄宿在村里。当天夜里,敏学独自溜出来跪拜在神树下,向其历数嘉庆皇上的种种不是,希望通过神树告知天神,让这个不认血亲的冷面皇帝遭受天谴,让敏学一家早日脱离苦海。
敏学回到“盛京宗室营”,苦等谶言的灵验,殊不知神灵之物从来不支持邪恶的诅咒。半年时光过去了,皇上还是原来的皇上,敏学依旧是原来的敏学,双方的命运没有一丝的变化。敏学迁怒于老神树,决定给予报复。
一天傍晚,敏学带着快斧,骑着快马悄悄溜出宗室营,独自一人赶往红带子沟。接近午夜时分,敏学摸索着来到老神树下。他歇息片刻,便用快斧扒开根土,待寻到根支后,便抡起快斧向其砍去。待他欲砍第二斧时,已有十几个红带子向他包抄过来。原来,敏学的马蹄声引起了狗叫,而狗叫声又惊醒了沉睡的红带子。在遭受一顿暴打之后,敏学被拖到了“喜燕堂”。
敏学被红带子们认出后,更加引发了众怒。他被按在爱新觉罗先辈的牌位前,招供了自己的罪恶。录完口供后,敏学被迫画了押,在场的红带子也都画押作证。随后,敏学又被押回老神树下,跪在那里赎罪。神树的根支仅被砍了一快斧,无有大碍。红带子们用土掩盖好,看守着敏学直到天亮。
次日,红带子们押着敏学来到盛京,将他及供词一并交给盛京将军和宁。和宁召集盛京的刑部尚书、左右侍郎复审,确定了敏学的罪行。和宁不敢隐瞒,连同敏学供词一并奏报嘉庆皇帝。嘉庆震怒,降旨敏学死刑。后因念其祖上功劳,改判圈禁,派兵看守。同时追究和宁疏于管束之责,被免去盛京将军之职。
免遭劫难的“大清神树”依然巍然屹立,依然郁郁葱葱,依然用它那状若碧伞的雄姿庇护着万民福祉,依然充当着凡界与天神的萨满,将凡界的美好愿望转达给天神,又将天神的意志下达给凡界。越是善意的渴望,正义的祈求,它越是灵验。人们对“大清神树”、对这种掌握超级意识形态的灵物,充满了无限的、崇高的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