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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
来源:时间,彪子一句话就解决了——第二天晚上七点半。而资金的来源却很费了一番周折。小海家中一贫如洗是大家都知道的,商量来谋划去,最后大家把目光一齐随着大头的示意,落到了海子三成新的灰 | 作者:冯景良  时间: 2019-12-03
  那年离现在整整三十八年了。
  那年,童大年的小名叫小六,人们顺口就叫他“六子”,和他最要好的是彪子、大头、小海和顶子,他们五个人形影不离地凑在一起,被人们戏称为“五人帮”,其中彪子年龄最大也最壮实,打架时他会最先冲上去,自然成了他们的“头”。能成为“头”还有一个十分重要原因:就是他的爸爸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在千余户的村庄里呼风唤雨吆来喝去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大头的道道最多,但多是一些歪门邪道,虽然他们都得到大人们严厉的告诫:“千万不要跟大头学,那小子坏的出奇!”但他们还是离不开他,因为离开大头他们便不知道怎么活,于是大头自然就成了他们的“军师”。六子、小海和顶子是彪子和大头忠实的追随者。
  六子最刻骨铭心的是他的童年正是阶级斗争搞得如火如荼年代,村里的地、富、反、右是人们批判斗争的对象,这些家庭的子女们更是遭殃透了,这些人们每天都低眉顺眼惶惶不可终日。六子的东院住着当地远近闻名的大右派彭佐和他的孙女彭君,六子经常背着家里人和村里人偷偷地给她送些东西吃,或在夜幕的掩盖下帮助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因为彭佐在一次批斗会上腿被打骨折了,再加上患有严重胃溃疡,六子几乎每天都能听到那痛苦的呻吟声。他每当看到彭君瘦弱的身影蹒跚在小院中的时候,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替代她。
  据说彭君的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彭佐含辛茹苦的将孙女彭君拉扯到十一岁,那年,彭君和六子同岁。这彭君虽然只有那么小的年纪,可在六子的眼里,她长得就像水仙花一样漂亮,白里透红的面庞就像天上的彩虹永远停留在的六子的灵魂深处,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经常被泪水浸泡着,六子心疼极了,他数不清有多少次在睡梦中去擦拭那心爱的泪眼。
  一个初秋的晚上,月亮时隐时现的在云层中行走,月光下彭君怀里抱着柴禾脚下好似没根似得走着,刚接近房门口时,“哗啦”一声摔倒在地下,趴在墙头观望的六子毫不犹豫地跳下墙头,当他扶起满脸泪痕的彭君时,身子不知怎么就像过电一样,一股股爱的电流肆意泛滥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抱柴禾呢?”
  “炕凉啊,爷爷受不了啊!”
  “来,我来吧!”
  六子弯下腰一根根拾起柴禾冲进里屋。
  漆黑黑的屋子里,隐约晃出一些轮廓,土炕上六十多岁的彭佐盖着被子呻吟着,老头听到不一样的动静,他颤声问:“是谁啊?”
  “彭爷爷,我是东院的六子。”
  “啊,是六子呀!你怎么还敢到我家来?”
  “我不怕!”
  那一晚, 六子不但把彭家的火炕烧的火热,还在村中心的水井里去挑水,直到把空空的水缸装满为止。
  “六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啊!”彭佐喘息着“谢谢你了,君啊,你送送六子!”。
   那一晚上,六子和彭君就借着月光不知不觉顺着街上的小道就走到了村东头的小河边。
  六子不知在什么时候拉上彭君手的,他只感觉那一晚的月亮是那样温柔明亮,路边的小草是那样的体贴亲切,尤其是平常“哗哗”流淌的河水此时却悄无声息慢慢行走生怕干扰什么似的,更感到可亲的是河岸边那一片片杨柳,平时高低不齐杂乱无章可那天晚上看上去也是那样平整柔顺充满爱意。。。。。。
  他们俩就那样手拉着手顺着河边默默地走着,六子好想永远就这么走下去。
  “六子”彭君的手动了一下,他们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当中来了“我好心疼爷爷啊!”
  “小君,告诉我老人家需要什么?”
  “他这几天老叨咕想鱼肉吃了,可是我上哪去弄啊?”
  “哎,就这事啊”六子不加思索就拍了胸脯“告诉爷爷一定会让他吃上鱼肉的。”
  彭君柔软的小手紧紧握着六子的手,月光下那双带着泪花的大眼睛亲昵地瞟了六子一眼,转身掩面向家的方向跑起来。
  六子感觉就像踩着云雾一样飘到家里。
  那天夜里,小六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有一股股幸福甜蜜的河流在肆溢流淌,也可能是“吉”中生智的缘故吧,他很快就想到了“五人帮”:有他们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心里有了底这才沉沉进入甜蜜的梦乡。
  村里那条小河是鱼多而鱼钩则很少,村子里只有少数几个大人才拥有那些钓钩,平时每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看到大人们起鱼钩时那种神秘兮兮的舒畅神态,那种把钓到的鲶鱼、黑鱼或鲫鱼夸张地横扛在肩头招摇过市的举动,无不令彪子、大头们眼里冒出火来。当“五人帮”听了六子的请求后,他们一致举手表示赞成。
  “今天晚饭后到河边集合!”
  彪子的这道命令是在和大头耳语了好长一阵之后发出的。
  发出这道命令时是在六子请求的第二天下下午后放学后,因此显得既庄重又威严,尤其是他那粗壮的手臂用力一挥,确实具有伟人的风范,令六子、小海和顶子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天晚上,这五个人迅速组成了“偷鱼钩”小分队,彪子进行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后,他们便借着月光,疾行十余华里顺着弯曲的河道穿插到邻村的地界。
  当地人钓鱼下得都是“懒钩”,就是头天晚上把鱼钩下到河里第二天早上起钩,期间没人去看护。用那鱼钩钓鱼的方法也非常简单:先取一个一米左右长,竹竿般粗细的柳木棍,在其上绑缚一米左右长的鱼绳即可,鱼食是当地柳树枝条上的大绿虫子。将大绿虫子捉来,把鱼钩从其尾部轻轻插入,钩尖从其顶部微微露出。学问就在于钩尖露出的长短上,钩尖长了鱼会发现,短了虫子会被水冲跑,露出三到四毫米为宜。那大绿虫子随着鱼钩的弯曲形状牢固的套住,放到河里就如鲜活的一般,引逗着鱼儿疯狂撕咬,钓上来的多为鲇鱼和黑鱼。
  那天晚上他们在几里长的河段里竟然收出五十二把鱼钩。
  他们将这些“战利品”进行了均分,每人分得十把,余下的两把自然奖给彪子和大头了,奖励他俩勇敢的指挥和杰出的谋划。这次偷袭几个人付出的代价:他们被蚊子叮、茅草刮、树楂子扎和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障碍物弄的遍体鳞伤。特别是小海和顶子到家以后,又额外收获了各自父亲的拳脚的“奖励”,然而这些体外伤对他们来说是小事,此次行动不但满足了六子的愿望,解决了彭君为爷爷解馋的要求,而且,他们几个有了钓钩将开始垂钓生涯时,一想到同龄的小伙伴们将投来一束束羡慕的目光,那种巨大的荣誉感和优越感早已将那点小的伤痛清洗得一干二净了。
  彪子下令:钓鱼在第二天的周日开始,第一次钓的鱼,将都交给六子,并由六子暗中送给彭君,不要走漏任何消息。
  第二天,他们白天准备好钓鱼的诱饵,晚上相约去河边钓鱼,刚到河边就被邻村丢鱼钩的给抓住了:他们几个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把邻村的鱼钩全都偷来了,并且在现场留下了印记,顺着印记就找来了。
  彪子作为村支书的儿子必须要负全责,他的爸爸用皮鞭子沾凉水将彪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让他立即将偷来的鱼钩交给人家,并让他们五个人当面向人家道歉;彭佐作为一个右派分子让年青的无产阶级接班人为他服务,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但考虑到他年事高身体差,就让他在自家的院子里,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直到广大贫下中农满意为止。这一招果然受欢迎,从此以后的每天晚上,彭佐的院子里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直到天气逐渐凉下来的时候才结束,彭佐几乎将《西游记》中所有的故事都讲完了,人们每天在田间地头津津乐道,觉得生活好像有意思极了。更让六子高兴的是彭君的脸上也经常露出少有的笑容。
  这次“鱼钩事件”虽然失败了,但彪子和大头的威信在他们几个人之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打柴、挖野菜、偷香瓜、打架等出则同道、入则同席、打则同上,不但村里的同龄人没人敢惹他们,就是年龄稍大一点的也都畏惧它们三分。他们充分体会到团结就是力量的巨大甜头了。然而毛主席他老人家“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教导确实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没过多久,这个“英雄团体”便起了内讧。几乎达到了解体的地步。究其原因就是下面“吃糖事件”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英雄团体”的内部啊。
  前面说过,只要大头那颗硕大头颅摆上几摆摇上几摇,便会生出无穷无尽出人意料之外的主意来,这次内讧也就坏在他那颗摇来摆去的大头上。
  时间大约是在那年的初冬,虽说是初冬,但严寒似乎来的格外早,这就严格限制了“五人帮”的户外活动,憋极无聊,大头又在那天放晚学的路上和彪子摇头耳语了好一阵,于是彪子又伟人似的挥动了他那有力的手臂了:
  “六子、小海,给你们俩一次比赛的机会,在半个小时内,谁要是能吃掉五十块糖就由对方拿钱结账,吃不了五十块糖不但自己付账而且还要给对方再买五十块糖,谁先吃?现在报名!”。
  “我”
  六子毫不犹豫地优先举起了右手,因为他一直梦想能够饱饱地吃上一顿令人垂涎的大黑糖块,,他觉得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享受。他在家中虽然是“老疙瘩”,但轮到分好东西吃的时候,他却只能得到最少的一份,他虽没有孔融让梨的品格却一直忍受孔融让梨的待遇,永远默默忍受着家庭中既定的规定。六子永远忘不了那年月那种糖块的形状颜色和诱惑力,那是一种扁圆形状比大人们大拇指还要大一些黑色半透明的东西,每个的价格是一分钱,五个这样的糖块相当于一个鸡蛋的价格,而一个鸡蛋就等于当时一个农村三口之家一周的酱菜钱,你想六子能放过这个即解馋又饱口福的机会吗?小海虽然也和六子的想法一样,但他那有些木讷的性格,永远比六子慢半拍。
  剩下的问题就是比赛的时间和资金的来源:时间,彪子一句话就解决了——第二天晚上七点半。而资金的来源却很费了一番周折。小海家中一贫如洗是大家都知道的,商量来谋划去,最后大家把目光一齐随着大头的示意,落到了海子三成新的灰色外套上,那是他居住在城里的姑妈半年前在城里旧物市场花了两元两角钱给他买的,当时很令伙伴们嫉妒羡慕了一阵,现在虽然旧了一些,但是以五角钱的价格作抵押相信村中小卖店是一定肯赊欠的,因为开小卖店的是大头的大舅。
  或者是大头的宣传很有力度,或者是“五人帮”的内讧很有诱惑力,亦或是冬闲人们无处可去吧,总之,那天晚上村中小卖店挤满了一屋子的人。小海头一次显示出英雄大度的气魄来,他很潇洒地把那件上衣甩到柜台上,然后双手卡腰,用很异样的目光毒毒地盯了一眼堆在柜台上那小山似的五十块黑糖,强咽下快要涌到嘴边上口水,极其悲壮地对六子说:“吃吧吃吧,要是能都吃了,就全算我的!”
  六子是胸有成竹的,他觉得吃掉那堆糖块,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有好几次在梦里吃掉一百块糖的记录了。于是他英武似得向前跨去,不待大头那“开始”的语音落下,六子的嘴里已经填进去两三块糖了,那股股甘甜的津液正如春雨洒向久旱的大地一样,六子的胃首次奢侈地享受这般甜蜜的洗礼,他那贪婪的咀嚼声真像一曲美妙的乐章在小屋间徐徐地回荡着,引诱着屋子里的人们强行咽下将要流到嘴边的一口口的口水。
  可是,六子可以对天发誓,当他嚼到二十几块糖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了,也理解了“受苦受难”的真正含义了。他那嘴里的两排牙齿仿佛也已经不是他的了,只是在做机械的蠕动,两耳只能听到“咔咔”的脆响声,面部表情也越来越难看了,可是,他的神智却强制保持清醒的状态。他发现人们的精力几乎全都集中到他的嘴上,尤其是小海的目光铜铃似的圆睁着,脸上特别是鼻尖岑岑的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仿佛是用怨敌的鲜血和着撕肝裂肺的痛苦酿造出来的苦酒。在那一刻六子潜意识里顽固的蹦出两个字“完了!”,但他立刻强制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脑子清醒地转动起来:如果失败了,不但背上一个“软蛋”“熊孩子”的罪名,在人们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那五角钱跟谁去要啊!于是,他急中生智,伸手飞快地抓起一把糖块向嘴里塞去,表面上看是塞进嘴里去了,其实,是在手扬起的一瞬间,已经有几块糖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进了他那棉袄袖筒里,如此反复几次,桌面上糖堆逐渐变小。胜利的感觉一找到牙齿咀嚼的速度自然就加快了,他把残渣强行咽下后,反倒显得出奇的镇定。他望着剩在桌面上散乱的九块糖,尽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声对小海说:“怎么样?你认输吧,我不是吃不了,是想把这几块糖留给你了”。其实,小海这时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失败,那鼻尖左侧突出的肉瘤,狠狠地蠕动了几下,面部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倒霉相,只见他猛地跳了起来,不顾一切一伸手猛地抓起那九块糖,飞身冲出屋去。。。。。。。
  六子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胃里只感到闷热得难受,浑身无力,正在无奈的时候,他感到身后有人拉了他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彭君,于是他下意识地跟彭君来到了她家里。看来彭佐老人已经知道比赛吃糖快这件事了,一碗热水已经晾温了。
  “六子,以后再也不要干这样的傻事了,糖吃多了,不但牙齿、身体垮了,视力也会受损的,快把这碗水喝下去,然后,出去遛一遛,撒泡尿就会好的。”
  “傻样!”
  彭君眼里饱含异样爱怜的神情,将那碗水推到我面前。六子一扬脖将那碗水喝了下去。
  他已经忘记了是怎么跑出彭君家的了,心里只觉得万分对不起眼前这位心爱的姑娘。
  那天晚上,六子和小海几乎同时领教各自父亲的盖世武功,身上都留下了永不消逝的痕迹。两位父亲忍痛各出资一半补上了小卖店的糖块欠款,六子的父亲又额外给了小海的父亲多加了一角钱,以表歉意,因此,六子和小海俩人恨不得把大头像吃糖快似的咬个粉碎才解恨。
  这“五人帮”彻底解体了!
  但解体的时间只维持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又凑在了一起,因为,他们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都分别和其他人进行了组合,但得出了共同的结论是:没意思、没感觉!
  大头为了弥补同伴间的裂痕,又策划了一次诱人的刺激行动,使“五人帮”终于重归于好了。
  那时人们最期盼的日子就是看露天电影,尤其爱看战斗故事片,那简直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县里的放映员每一个月都能到各村放映一次电影,人们吃完晚饭很快都拖家带口蜂拥到大队院里来看电影。六子清楚地记得那几天正放映《东进序曲》,影片中的动人的战斗情节、英雄人物高大形象着实令人着迷。彪子策划连续看够六场,这就意味着要跑遍周围六个村,因为,那时县里的放映队到农村放映电影时是每个大队(即现在的行政村)放映一场,这样算起来要看够六场其行程就能达到百里之遥,时间正好是一周。这件事本身就够刺激的了,再加上那百看不厌战斗情节,因此,这五个人一拍即合。
  那是连看最后一场的晚上,他们吃过晚饭后便迅速到村东头集合,要步行十三华里到邻村高家窝堡去看这部影片。当影片放映到将近一半的时候,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他们和所有的人一样,站在雪地里一直坚持到屏幕上出现“再见”两个字,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电影场地。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雪已经下的有手掌般厚了。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一点多了,但他们依然兴高采烈踏着积雪,迎着满天的雪花,边评述着影片中的战斗情节,边向家中的方向奔去。
  高家窝堡和他们村之间隔着有大约六七华里宽的河套地带,在这么宽的地带上面生长着浓厚的柳树毛子、杨树行子和各种密不透风野草,也是狼、狐、野鸡和野兔经常出没的地方。当他们进入到这段地带时已经快要接近午夜十二点钟了,当时是天黑、路滑、雪逐渐加密,再加上北风刮得密集的枯草树木“呜呜”怪响,显得特别阴森可怖,尤其是迎面刮来的雪花不停地抽打他们的眼睛,进入河套腹地不长时间他们便迷失了方向。
  后来回忆起了,他们都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后怕和不可思议,因为,那大河套平时是他们的乐园,那的每一棵树、每根草、每个土包都像熟悉自己眼睛一样,要在平时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家。但那天晚上,当他们已进入树林子心里都无端的有些发毛,每个人都感觉出从没有过的恐惧感从心灵深处滋生着,但是,谁都没敢明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心照不宣地向一起靠拢着走,都没话找话大声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话以壮胆。他们就是这样不停地说着走着、走着说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突然发觉又走回到原来走过的地方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都下意识地心里透着凉气,不约而同有了末日来临般的恐怖感,顶子和小海一左一右拉着彪子的手几乎哭出声来。在这关键时刻,彪子确实表现出了领袖人物的胆略和气魄,他大声喝道:“都别怕!大家都过来靠在一起,先别动。大头,你把火柴拿出来,把你抽剩下的那颗烟头拿出来点着!”
  他们都知道大头已经有五六年的烟龄了,平时偷抽他爸爸的“蛤蟆赖”烟(即当时农村每家都在房前屋后种植的大叶烟),奢侈一点的时候,还能弄上几只八分钱的“大白杆”烟呢。在这样的大风里,那一红一亮的烟头给他们当时的惊惧心里多少起到了镇定情绪的作用,于是他们开始辨别方向,当一有了统一认识以后,便马上出发。这次他们唱着歌走,那南腔北调的歌喉在那漫天的雪地里伴随着呼叫的北风在飘荡着。这样又走了不知有多长时间,他们竟然发现又走回了原来的地方,而且,周围好像是一堵堵墙在包围着他们,这时就连平时勇武过人的彪子也沉不住气了。
  “完了,”他悲戚地说:“我们这回别走了,大家靠在一起,要死就一起死吧!”
  大头说:“咱们死在一起也好,到阴间咱们还是一伙的”。
  “彪子、大头”顶子握紧了拳头“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死了也值了”。
  “对”海子也头一次显出出奇的镇定“只要咱们不分开就什么都不怕”。
  “只要和你们在一起”六子缓慢地仰起头来,在他心里这时唯独放不下的就是彭君那颗水灵灵的大眼睛和那绵软的小手,后面的声音就显得软绵绵的了“我、我也不怕”。
  雪停了,刮起了风,风头像刀一样锋利,割着他们的脸,他们的身体,透骨的寒冷迅猛而来,他们挤在一起还是冷。他们每个人都抖作一团相互传染,后来每个人都感觉不到了抖,身体麻木了,甚至他们都不冷了,有点暖,困意随之而来。他们的意识在慢慢流失。。。。。。
  就在他们准备将要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清晰地传来“彪子!”、“六子!”、“顶子!”、“大头!”、“小海!”此起彼伏雷鸣般响起爹、爸爸、父亲们亲切的呼唤声。
  这亲切的呼唤声使他们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原来他们就在离家不到一华里河边柳树毛子里。这时村里远近也响起公鸡的鸣叫声。
  于是,他们放声大哭着向着亲人们的方向奔去。
  六子温顺亲切地跟随老爸往家里走去,快到家的时候,清晰见到彭君家的灯还亮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他们家门口徘徊着,一见到他们爷俩的影子,一晃便闪进了屋里。。。。。。
  那年冬天,六子独自在村子北面的“北大坑”凿了几天的冰,终于捉到了一条三斤半的黑鱼和半小竹篓小鱼,彭君炖了香喷喷的一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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