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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众议:作家批评家没有文化之根会给民族留下极大隐患
来源:辽宁日报 | 作者:  时间: 2014-06-11
    □文学作品存量不怕多,但应该有人去引领,告诉大家哪些是好的东西,这就需要评价体系
    □我认为村上春树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作家,他对中国没有多少借鉴意义,是一个弊大于利的作家
    □对马尔克斯,我觉得魔幻仅仅是种表象,要看得见魔幻背后的东西,那就是强烈的民族气息
    □什么是好文学,我个人的看法是那些恪守中道的,即既有继承也有创新、既有持守又有个性的作品
    首届当代中国文学翻译高峰论坛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兼中国外国文学学会会长陈众议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针对当代中国文坛现状以及如何看待马尔克斯热等热点话题,陈众议有着自己的观点。
    阅读现状让人担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引导读者去关注那些应该关注的作品,文学作品存量不怕多,但应该有人去引领,告诉大家哪些是好的东西,这就需要评价体系……
    陈众议在文学方面有专著“当代文学研究三部曲”——《拉美当代小说流派》、《加西亚·马尔克斯评传》、《博尔赫斯》,另有《西班牙文学黄金世纪研究》、《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堂吉诃德的长矛》、《游心集》、《亲爱的母语》等评论、散文集和长、中、短篇小说若干。在文学界,陈众议的直率、他的责任感、他的犀利,一直为作家所接受和尊敬。谈到文坛现状,陈众议坦言,文坛每年推出的作品非常多,差不多从2009年开始,长篇小说年均在3000部,其他中短篇、诗歌不计其数。网络作品从2012年开始,长篇小说就超过100万部。陈众议说:“其实量大不一定就好,市场经济刚刚建立,对文学作品还有点良莠不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引导读者去关注那些应该关注的作品。文学作品存量不怕多,但应该有人去引领,告诉大家哪些是好的东西,这就需要评价体系。当然引领需各方面的努力,是个系统工程,不仅仅包括媒体,教育界、学术界都应该一起去做这个事情,国家更要扶植,不能任由市场去指导。但是现在引领作用并不是很明显,比如去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在微博上发起一项‘死活读不下去的图书’调查,结果令人瞠目:《红楼梦》高居榜首,成为‘最难读’之书。另外三大中国古典名著也悉数上榜。此外,《百年孤独》、《追忆似水年华》、《尤利西斯》、《瓦尔登湖》等外国名著也不幸跻身前10名之列。这样的情况很让人担心,这样的阅读状况是有问题的,这些普遍被认可的、经过历史检验的作品尚且乏人问津,那么当下产生的一些好作品,情况就会更糟。 ”
    年轻作家还没有完全成熟时,他们的出版量那么大,而使已经被普遍认可的成熟作家黯然失色,这在国际上是不多见的,这体现了中国市场的盲目性和中国读者的盲目性……
    陈众议告诉记者,现在从市场的占有率来看,除了一些成名作家,像莫言和少数几个人的少数作品能被大家阅读,其他成熟作家的出版发行情况不是很好。年轻读者,有多少人在买成熟作家的作品,这是个问题。反而一些年轻作家的作品,发行量是很大的,像郭敬明、韩寒。陈众议说:“如果偶尔有一些新的作家冒出来,很有市场号召力,一两本书很有市场反响,得到关注,这也正常。但是年轻作家还没有完全成熟时,他们的出版量那么大,而使已经被普遍认可的成熟作家黯然失色,这在国际上是不多见的,体现了中国市场的盲目性和中国读者的盲目性,全世界只有中国是这样的状况。这就像流行乐坛的一些选秀歌手的出现,并非是唱得有多好,还有别的因素,价值取向、审美取向都是有问题的。有些歌手五音不全却能一夜成名,这就是导向问题。这样会推动年轻人往那种不劳而获、轻易成功的方向走去。所以回到阅读,回到文学,真的出现了很多问题。 ”
    关注马尔克斯,不能光流于表象,什么现实+幻想、魔幻现实主义、《百年孤独》的叙述方式,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是他骨子里体现的强烈的民族责任感,体现出来的非常强烈的民族气息……
    前些天,马尔克斯去世,引起了创作界、读书界、媒体界高度关注。作为翻译者和研究专家,陈众议更有发言权,他说:“首先我特别不同意有些媒体说中国读者对马尔克斯关注有点过度。我们了解得够不够,是不是还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现在翻译问题堪忧,市场化效应越来越明显,但从好的方面看,我们近30年,基本把古今世界文学梳理了一遍,虽然有疏漏,但总体上说,我们的热忱,我们来者不拒,在全世界是没有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们是当之无愧的翻译大国。我个人对马尔克斯的选择,理由很多。最客观的因素是在大量涌入中国的文学作品中,马尔克斯代表拉美作家,他同时得到了东西方两个派别的赞扬。他是发展中国家的作家,中国也是发展中国家,所以有亲近感。文化的土壤,生产力发展水平以及社会体制,都和我们有很多相似性,尤其是在文学上,替一个国家、民族代言的抱负,在拉美作家身上体现得非常明确。 ”
    陈众议告诉记者,现代派有一个最响亮的口号是“反传统”。可拉美作家并没有那样去做,他们一方面吸收了西方现代文学很多新的技巧形式,一方面他们并没有否定自己的传统,并在传统里为一个民族代言,替自己国家的历史去代言。陈众议说:“这对中国作家来说是最有触动的,因为我们的作家当时在徘徊,不知道往哪里走。有些作家义无反顾地去拥抱现代派了,发展到现在,不少就成了纯粹地搞形式主义,这些作家,你分不清他是哪个地方的,但马尔克斯是很明确的,他保留了传统,一看就是拉美作家,莫言也是这样,你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中国作家。但是他们那一代中国作家里面,有少数作家轻易地就变成了整个西方现代主义潮流里面的一部分,后来再晚一点就变成了后现代主义的一部分,你在他们身上是看不到多少中国气息的。中国文化中那种深厚的文化基因和气息并没有在他们的作品中有所体现,我现在就担心‘80后’、‘90后’会更多滑向那个趋势。最简单地说,村上春树,他在中国这样受欢迎是有问题的,我认为村上春树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作家,我不认为他对中国有多少借鉴意义,我认为他对中国是一个弊大于利的作家。最明确的例证是,村上春树的作品,如果抽掉他作品中的人物和地点,你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作品。这与莫言有很大的不同,莫言一看就知道是中国作家,马尔克斯也会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拉美作家,这是发展中国家一个立场问题、本质问题。在某些方面,我们的文化抵抗力很弱,我们的文化母体很羸弱,文化安全现在不是很坚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作家和批评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会给民族留下非常大的隐患,会误导年轻读者。所以我觉得对于马尔克斯的关注,不能光流于表象,什么现实+幻想、魔幻现实主义、《百年孤独》的叙述方式,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是他骨子里体现的强烈的民族责任感,体现出来的非常强烈的民族气息。要为民族写一部史诗的抱负,要把民族顽强的、真诚的毅力体现出来,要把民族作斗争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应该批判和应该褒扬的东西展示出来,这是非常重要的。我觉得魔幻仅仅是种表象,要看得见魔幻背后的东西。所以我很佩服莫言,他真的是不同寻常,他也是寻根派出来的,他很快能知道真正的根在哪里,所以他又回到他的老家,这是他中后期作品里体现出的最强大的精神。因为真正要写自己的文化,表现自己民族性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触及精神深处、灵魂深处的东西。 ”
    文学的责任是塑造民族的灵魂,不能让市场摆布,如果作家是有抱负的,一定不能向市场屈服,这是民族的良心……
    通过多年来的阅读和研究,陈众议眼中的好作品有什么样的标准?陈众议说:“关于什么是好文学,有关理论汗牛充栋。但我个人的看法很简单,或者用简单的话说,是那些恪守中道的,即既有继承也有创新、既有持守又有个性的作品。所谓继承,无须多言,关键是继承什么。死背经典不是继承。那充其量是‘六经注我’;而真正的继承是‘我注六经’,而且还要注得好。注得好主要是指有所创造,有所创新。持守和继承是相似的,它是对规律的把握。而个性对于一切伟大的文学都是必需和必然的,几种关系的平衡便是中道。 《红楼梦》便是一部伟大的中道之书。而在当下,莫言的作品部分地体现了这种精神。用最简单的话说,他写大我,也没有放弃情节,同时他并不排斥种种探索。 ”
    此外,陈众议还指出,我们现在更要强调我们的认同感,如果轻而易举地国际化,让我们的读者看到的都是郭敬明的 《小时代》,那就很成问题,那都是个人主义的。就类似当年张爱玲的作品,民族当时正面临何去何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还在顾及那些个人情绪。陈众议说:“我们现在不去问这些问题,但现在的文学生态是有问题的。就像我说的那个阅读调查非常成问题,如果现在在年轻人中再调查一下,比如说当下的作家他们最喜欢谁,估计也令人担忧,莫言得诺贝尔奖也许会榜上有名,但我怀疑他不会排在前列,可能这些年轻读者会把他们喜欢的郭敬明等人排在前面,这是很麻烦的。这并不是代沟的问题,并不是我有偏见或者因为我是批评家,而是我要放在国际阅读的状态看。一些流行音乐、时尚没办法,因为受资本指导,但文学的责任是塑造民族的灵魂,不能让市场摆布,如果作家是有抱负的,一定不能向市场屈服,这是民族的良心,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我们得有这个意识,如何对待外来文化,如何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才是最重要的。 (肖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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