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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4-6月诗歌述评——宁珍志
来源:辽宁作家网 | 作者:  时间: 2011-08-05

            诗,应该挥发出气味来

  六月的诗歌创作相对平稳。高咏志在《扬子江》第三期发表组诗《逆时针》八首,宁明同期有组诗《一粒干净的灰尘》七首,黑眼睛有《去时间之上漂浮的花朵》等三首;微雨含烟在《文学港》第三期发表组诗《初秋笔记》六首;也想妖娆在《诗刊》第六期下半月版发表组诗《必须的荆棘》四首;菁菁在《绿风》第三期发表组诗《在流水中暗示》五首。而在沈阳编辑出版的《中国诗人》第三期则集中发表了我省三位实力派诗人的组诗,即,刘川的《心直口快》十五首;张忠军的《可能》十一首;李晓泉的《生活的雨滴》八首。
  台湾诗人、著名艺术家蒋勋在读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时,曾经从中读出了浓郁的南方豆蔻或榴莲的香气,读出了热带女人浓密头发郁闷的气息,读出了吗啡或海洛因一类毒品慢慢燃烧渗入肉体的气味。如果我们回溯远古,《诗经》里有米麦杂粮芦花桑叶的气味,《楚辞》当然就多了厚重辛烈的香花气味和烟火雨水的气味,《离骚》的“骚”至今还在冲击着我们的感官世界。至于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李商隐代表的唐诗和苏轼辛弃疾姜夔柳永李清照代表的宋词,随意选出一首,字里行间的气味便会扑鼻而来。
  古今中外,一些成功的诗人总是带着气味的记忆进入创作状态的。遗憾的是一个时期以来,我们多是在西方新批评结构主义等现代诗歌理论指导下的批评与欣赏,过度纠结于意象、转喻、通感、影响等词语表面的涵义,弱化了文字之外的引申。中国传统诗歌美学的审美标准与审美方式仿佛在休眠,需要的时候也是睡眼朦胧,犹抱琵琶半遮面,似乎觉得难以凸现力度。西方诗歌偏重理性和人性,中国诗歌偏重意境和情境,民族文化传统的迥异,审美习惯当然会有差别。我们行使“拿来主义”的权利,重要的还是发展自己。
  高咏志经历了有关诗歌创作随笔的书写之后,对诗的精髓要义有了更为独到深刻的理解。他颠覆着生活中人们熟知的意象,使意象派生出新的思想维度,诗句滞重而有下坠感。“逆时针”的意义之一是“复活”记忆,让时间增添词语的渗透分量。诗人自信,用“读碑记”“蜜蜂传”作为诗题,要知道“记”与“传”几乎是散文叙述的专利,他敢用二者,会隐含着多少潜台词啊!当然,高咏志并没有令读者失望,青草的气味,山岚的气味,庄稼的气味,蜂蜜的气味,老屋的气味,墓地的气味,野花的气味,竟然在同一时间内接踵而至。
  宁明进入了冷抒情时代,声色不露,在日常生活中钩沉思想与智慧,我们试图遥看鸟儿飞过蓝天的痕迹,可感受到的还是空气的味道。黑眼睛把哲理生活、口语化,春天的气息款款而行。微雨含烟肯定不是由于女性的羞涩,才把意义潜伏于意象之后,她想创建自己的诗歌秩序,所以嗅到的或许只是叶片和茎杆的气味,因为花蕾含苞欲放,香气暂时躲避着我们。也想妖娆有沧桑感了,热豆浆、旧楼道、病室、乡村等交织一起的气味,让我们领略了记忆生活与内心成长的双重难度。这是平民阶层的味道,与书斋化写作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
  2011年的上半年,是菁菁的诗创作的活跃期,几组诗的连续发表,让我们看到了她努力她进步的踏实程度。《在流水中暗示》,叙述的简洁与生动,使得词语的透明度和辐射力大幅度提升,诗人在属于自己内心的“房间里”,书写生命中感悟最深的片段。“烟花烫”的现代与古典,“花雕酒”的满室陈香,月光抚摩窗棂的C大调,拒绝“朝秦暮楚”的真挚表述,渴望丰硕获得的意象组合,恰如清洌洌的流水漫过、春草恣意生长的气味,直抵我们的感官和心灵,我们沉浸在女性诗意的纯粹与姣好的氛围之中。
  读刘川的诗会即刻让我想到来苏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诗人很固执,也很执著,他在为整个世界消毒;福尔马林也许能保证我们的肉体不至于腐烂,可精神的缺失比肉体死亡更可怕。张忠军小心翼翼地在擦拭生存中的伤口,我们的嗅觉能够捕捉到百分之七五的酒精气味,尽管每每的创伤面不是很大,但痊愈很难,故此总有伤感在字句之间徘徊。李晓泉显然是在与土地与秧苗对话,为了利于题材表现,他豁然间开朗,还深刻于朴素。乡村瓜果梨桃的气味,大地春风杨柳的气味,辽河滩涂的浅腥气味,逶迤着走向我们,我们会尽情地接受沐浴。
  是的,对于从事文学或爱好文学的人来说,生命中之所以难以存活黑暗,是因为有诗的光芒普照内心。我们何等荣幸,可以嗅闻到前辈诗人来自山川河流、来自原野丛林的气味,关于理性思索、关于人性拷问的气味;可以嗅闻到同代诗人回归自然、回归土地的气味,追索理想信念、袒露内心困苦的气味。诗歌让我们活得蛮有人情味。一首完美的诗应该如同一个健全的人一样,五味俱全,有爱恨情仇,有生离死别。只要嗅觉别太迟钝,我们会时时刻刻被感动着,被启悟着,条件之一即是诗人们能够写出挥发出浓浓气味的好诗。

               衔接碎片

  《民族文学》第四期直接以《小镇诞生时我还没有出生》为题推出夏雨诗作七首,小镇的物象、世态早已在夏雨的内心积淀为永恒的情结,不管诗人远足何处,其身影思绪就像一只翻飞的风筝,永远被故乡之索紧紧牵绕,难以挣脱。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眷恋与寄托,它源自血脉,源自土地,源自亘古以来父辈们薪火相传的气息所在。哑地在《人民文学》第四期由八首短诗组成的《这些魔术师》,在《诗潮》第四期有组诗《失眠者说》九首,作者坚持他惯有的风格,“冷眼向洋看世界”,生活中的片段,在诗人笔下有着诗意的发掘。摒弃抒情,只在叙述,的确需要“魔术师”的工夫,画龙点睛,点铁成金。
  李轻松在《星星》第二期发表《关于一条河的悼词》三首,跳跃、晦涩、华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明朗、朴素、一气呵成。莫非诗人在创作歌剧之时,每每流连于“咏叹调”,浸染熏陶的下意识,让她为词语插上音乐翅膀。诗人的表现有些“曼杰什坦姆”,追求或者迷恋“瞬间的韵律”,因为词语的终端就是音乐,在音符的跳荡之中轰响生命的进行曲,恰如音乐本身突然袭击我们。娜仁其其格在《解放军文艺》第四期发表组诗《没有什么比莲蓬 更像莲蓬了》六首,强化对比,突出渲染,通过城市的生存空间,把笔触切近亲情的乡土时间。微雨含烟在《满族文学》第二期发表七首组成的《互相缠绕的线》,她想依据自己诗的客观语态,凭借独特的表现视角,使词语意象率先冷却下来,以一种内敛的方式传达。
  柳沄在《中国诗人》第二卷发表组诗《对峙或者依恋》十三首,他诗歌语言的客观性、叙述性和严谨性的质感,的确是我省诗坛的一面旗帜。诗人每首诗的叙述节奏往往会把读者推向审美死角,在生活的万象中把握真谛。当然,诗歌不是思想,但它是有助于我们体悟思想的方式。柳沄的表达方式与众不同,他习惯以曲笔的方式,这是艺术的逆向深刻。刘川在《星星》诗刊第四期发表的组诗《最慢的刀子最狠》五首,直到今日我还不清楚诗人是否近视或者散光,佩戴着一副何等高超的眼镜,为什么总能那样清晰并一如既往地发现社会乃至人性中的痼疾,进而以刀子般的语言进行解析。假如社会还未能如诗人所愿那样和谐与进步,用加法是恨的积累,用减法是爱的弱化。从某种意义上说来,批判的功效往往大于赞扬。
  《青海湖》第四期发表张凡修组诗《地气》六首,《诗潮》第五期发表张凡修组诗《细小本身》十四首,显现出这位步入中年以后的农民诗人葆有的高峰期和创作实力。由于身体力行,辽西农民的生存命运,总是在第一时间里光顾张凡修的感官进而触及他的灵魂,使诗人能够在瞬息万变芸芸众生的世界里,条件反射般地得以感知生命隐痛的若干具象,也是他诗歌作品每每触摸的必不可少的神经末梢。他能够从细小的、平凡的事物中捕捉并发掘诗意,把思想适时适度地楔入其叙事与抒情的口语意象之中,视角独特,所以看似平面的表述往往凸起意想不到的质感,并具备着诗歌现代性的表现力度。
  李轻松在《诗刊》五月号下半月刊发表组诗《禾苗茁壮》四首,怀着“畏惧与敬意”,继续扩建自己的“故乡版图”;同期柳沄的“诗人肖像”是自己诗集《落日如锚》的七首“选诗”,自然物象于时间的定义里呈现出生命与哲学的若干光芒,令人警醒;夏雨的组诗《清河》四首依旧是小镇意象,洒脱而从容地定格着内心的波澜;李晓泉的组诗《宽恕》四首味道醇厚,生命中的浪漫被岁月雕刻成众多细节,跌宕着还原于土地还原于生活。王鸣久在《诗潮》第五期发表组诗《青铜物语》十首,辽阔高远,我尤其欣赏《老妈为我剥葵籽》、《温故知新,做个纯棉的人》,因为它们源自土地亲情,意象之间的内在联系紧密妥帖;同刊同期的翟营文的组诗《幸福与感动》七首,似乎更阳光一些,在诗人们屡屡表现内心晦涩的时候,翟营文的诗行的确是让我们增加着“幸福与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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