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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原野(组诗)
来源: | 作者:张志友  时间: 2019-12-02
古老的碾盘
 
碾盘是乡村一枚古老的印章    
我生命里第一粒口粮
就是从这里碾出来的
从绿色的禾苗
到盘中的餐
碾去了无数闪着汗光的皮
 
石头的碾盘
碾尽爷爷和父亲柔软的年轮
艰辛缠进碾盘一圈又一圈
 
譬如一瓶酩酊大醉的五粮液
能喝得尽碾盘里七百斤的玉米啊
 
譬如四年大学的学杂费
得碾尽五亩之家30年的收成啊
 
譬如上大学的孩子
不忍心回头看
父母用节省的口粮送他读书的表情
不敢想象父母盘中日益消瘦的菜肴
无力救治母亲体内明知扩散的细胞
背转脸去
偷偷流出的泪水
哽咽着和父母同样无言的酸楚和无奈。。。。。。
 
泪扎根于乡土
 
朝阳和夕阳就贴在树梢了
剩下的背景就是手持弯镰收割麦浪
草帽和草帽连成暗淡的山峦
汗水和汗水撞击喜悦的笑容
 
有秋风就有草帽和麦浪的亲吻
有秋月就有农院中的烈酒被酒杯撞飞
 
千里万里盼儿而归
只为那杯自酿的浊酒
能让儿身心烂醉如泥
伏在乡土上的酣梦
和鸡鸣擦肩而过
和朝阳又起又落
 
清贫的餐桌上沾满汗水
无须有肉,无须有鱼
只须有刚刚离开泥土
就被炒熟的花生和黄豆的清香就足够了
 
一杯酒
一杯情
一股百感交集的浊泪
滴滴溅湿父亲残破多年的衣衫
也滴滴溅痛父亲渐弯的脊背
借着浊酒又一滴一滴
深深的扎根于乡土。。。。。。

野菜开花
野菜好苦啊
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个味道
在寂寞的田野里
在贫瘠的乡路旁
默默无闻地绽绿开花
默默无闻地枯黄凋落
尝它一口就想把它抛掉
抛到角落里遗忘
永远也不再回首……
然而,在繁华的大街小巷中漫游
在变幻莫测的灯红酒绿里迷醉
久了,腻了
又想到了另一个世界
想到了千百年临风沐雨的泥土
想到了泥土上
那习惯于寂寞的野菜
不惜高价去买一碟苦菜
说是野菜的味道虽苦
但苦口利于病……
于是野菜开花了
野菜的旁边留下了串串足迹
但野菜开花的气息
永远是那个味道
不管是你遗忘它
还是你青睐它
它都是不遮不掩地开
实实在在地开
野菜就是野菜
不管是你抛它在路边
还是摆它在高贵的金碟里
它都是寂寞得带土味的野菜
欣赏它也罢
品尝它也罢
野菜开花就是那么个开法
就是为了朴素的生存……
开出的花朵
也永远坠落于泥土
一年又一年
重复着古老的歌谣
 
童年的池塘边
 
儿时总躺在家乡的池塘边
数着电线上错落的黑点
数了多少遍
燕影仍旧不飞
不知是从谁家檐下飞来
还含着吉祥的春泥
一腔燕语
句句都是农家小院关不住的柳绿桃红
句句都是田野里埋不住的麦苗青青
句句都连接着房前屋后的鸡鸣狗叫
电线上的黑点
是农家天然的音符
是童年两行睡熟的省略号
 
那时的蛙鸣
在梦里梦外涨满池塘
那时的稻叶
舔不醒我绿色的梦
那时的白云
把蓝天擦洗得格外透明
 
偶尔醒来
乍见池塘的水面上
那一圈一圈的涟漪
终于网住了燕子黑色的剪尾
却网不住童年稚嫩的蝉鸣。。。。。。
 
谷穗燃烧
夕阳火红火红的啊
点燃了父亲的笑容
也点燃了父亲身边漫野摇曳的谷穗
这整个季节啊
从田野一直燃烧到父亲的心里
 
父亲
手中的谷穗轻轻一碾
然后向手心轻轻一吹
无数如火的飞萤便飘散了
剩下的是一把饱满的谷粒
手心一倾
颗颗敲响滚烫的夕阳
 
此时,渐老的父亲
包融在夕阳里的剪影啊
就是田野里最大最沉重的
一株弯弯的谷穗
那里凝结着他一生的风雨和汗水
凝结着给儿子辛苦积攒的学费
和昏黄眼中的一线期待
 
 
谷穗是香的
谷穗下的黄土也是香的
谷穗是弯的
可谷穗下父亲踩过的田垄啊
永远是直的
 
在一片谷穗摇曳的风中
父亲一手抓着背上的麻袋
一手用把刀掐收着熟透的谷穗
母亲在拾捡父亲身边遗落的谷穗
这个镜头永远的凝固了
 
谷类飘香的季节
几片落叶也飘向夕阳
 
田野里有一缕风很强劲
打着旋
落叶一旋一旋的向天空升起
像一只只苍鹰的羽翼缓缓的旋飞
就像我后来
站在田野边埋着父母的坟前
看着飞旋的纸灰一样
也有无数只黑色的轻飘飘的羽翼
向着田野上空高高的旋飞、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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