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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腰
来源: | 作者:刘国强  时间: 2019-12-02
  我们安民村当年两个人最有名,一个叫“柳叶腰”,一个叫“葱心绿”。
  都是女的。都二十五六岁。两个人出名都因为日本人。按现在话说,都是日本人包装、炒作的。
   “柳叶腰”长什么样,她是谁家的姑娘,她爸她妈是谁,我们安民村人都不知道。维持会长“徐大裤裆”和日本人都说是我们村的,我们就得认。日本人在电线杆子上、桥头、庙门和老百姓房山墙,都贴了要抓“柳叶腰”的布告。一圈刺刀把乡亲们赶进烟房子时,“二鬼子”翻译和“徐大裤裆”都说过,“柳叶腰”坏了坏了的,谁把她交出来,皇军就赏谁10斤大米。
  日本人掌权后,中国人吃大米算“经济犯”。饭都吃不饱的年月,能得这么多大米,那还了得?
  人们把“柳叶腰”说得很神,白天睡觉晚上出洞,耳朵比蝙蝠都灵,多老远就能听到动静。眼尖得很,十里地外的蚊子,能分出公母。腿太快,嗖地一股风儿,人来了。嗖地一股风儿,人没了。
  不少拆日本人台的事都是她干的。据说还多次给东北抗联送情报,日本人恨死她了。据说“柳叶腰”会飞檐走壁,咋抓抓不着。
  安民村人背后没少叨咕,“柳叶腰”肯定不是我们安民村人,但,日本人说是,谁敢说不是呢?
  “葱心绿”好穿绿颜色的戏装。丝绸的,软,光滑,风一吹,波翻浪卷的。这样软乎又“得瑟”的衣裳本来就贴身,她那身肥肉也太浪,大乳大臀使劲向外鼓,腰条使劲向里收,一身的波涛汹涌……
  提起“葱心绿”,安民村人没有不撇嘴的,太差劲了,裤腰带太松。熟悉她的男人有两种说法,一是见了男人就解裤带,谁都行。另一种说法是,只挑有用的解,回回不白解。
  安民村男人认起真来才发现,除了“葱心绿”丈夫叶育祥,人称“叶大小子”,本村人谁也没睡过“葱心绿”。
  谁睡过?人们最后统一了口径,城里人。
  在哪睡的?人们说,在九所门外的“小青楼”。
  谁见过了呢?“徐大裤裆”。
  据“徐大裤裆”说,天下最好的娘们儿就是“葱心绿”,皮肤跟缎面似的,那个白,那个细。整个身体就是一块大豆腐,擅擅乎乎,稀暄稀暄的!
  我们村的男人一听就来气,“徐大裤裆”是什么人?这伙计长得没人样,尖嘴猴腮,兜齿、地包天,长长支出来的大下巴像半边鞋垫。最可气的是,这家伙最能捧日本人臭屁,一见小鬼子就成了脱骨鸡,个头矮了一大截,点头哈腰的,满脸堆笑。见了乡亲们就黑棒子鱼打挺,硬了。表情也冷了、绷绷紧,鼻孔朝天,说话要么用鼻子哼,要么右手向耳朵上边一扬,“得得得,先这样,我还忙呢!”
  “葱心绿”难道跟这没骨头的家伙有一腿?
  更来气的是,“葱心绿”后来干脆不理中国男人,只跟日本人睡!
  “徐大裤裆”说:“葱心绿”这小娘们儿太势力眼了,盯眼看不上中国男人,清一色的日本货,只钻日本人被窝。
  我们村人表面上不敢得罪“徐大裤裆”,心里恨着呢。背后都骂他“舔日本本人腚沟”、狗汉奸。明明是好话,经他嘴一过滤,大伙就不信了。但在“葱心绿”问题上,人们却信了。
  “徐大裤裆”说:“葱心绿”离开九所门外小青楼,就进了“日本人大院”,她明义上是戏曲团演员、唱唱的,实际就是陪睡的。
  “日本大院”是当时的叫法,在西丰县城南边圈个围墙,围墙里清一色的日本人,中国人不让进。里边有商店、卫生站、粮店、小学、幼稚园、戏园子,统称叫什么什么“株式会社”,中国人起名叫“日本大院”。
  里边的中国男人,都是劈柴火,挑水,运煤,清炉灰,打扫卫生,干苦力的。这些干活的中国人早上进去,晚上出来,不准在里边住。
  在里边住的中国人总共六七个,清一色的女人,长相要俊,要年轻。名义上是摘菜,烧火,洗衣裳,擦玻璃,唱唱,实际上就是陪睡的。
  数“葱心绿”的活最轻,唱唱。
  
  为了弄清楚“柳叶腰”到底是不是安民人,我查了厚厚一摞子史料,又采访了健在的当地人,终于理清了脉络。
  “柳叶腰”老家在“庵林”,歪嘴翻译翻译成“安民”,日本人用刺刀一“定性”,谁还敢说个不字?伴随“柳叶腰”抗日的精彩故事一个接一个,特鼓舞人心,我们村人就说她是“安民人”。一来为她自豪,二来跟日本人“口径一致”。
  相反,的的确确是我们安民人的“葱心绿”,以陪日本人睡觉为生,太丢人,本来是我们安民人,乡亲却不爱承认。气头大的说“不是”,气头小的说“不知道”。连气头不大不小的也说: 好人有的是,提她干啥?
  “葱心绿”21岁那年嫁到安民村,男人们都夸她好。女人们表面也夸她,背地里却贬她。男人们夸她识字,长得俊,能唱唱,能扭会浪,脸蛋儿腰条哪哪都好。尤其那双向上弯的柳叶眉,那笑眼,太好看了。女人们贬她“吊眼稍子”,太浪,浑身上下哪哪都会说话,妖里妖气。尤其这人“来路不明”,问她哪的人,一律回答“岭东的”。哪个岭东?谜。据说葱心绿武功不错,能折跟头打把式,安民村人谁也没见过。
  “葱心绿”过门后只有她丈夫“抬手掉”叶育祥,也就是我前边说的“叶大小子”,夸她戏台武功了得,别人没见过。
  人们生气也不是没道理,好好的小媳妇生生不走正道,上戏台臭浪什么呢?好好的一个家,生生给败了。
  “葱心绿”嫁给“抬手掉”叶育祥第二年就开怀了,生个大胖小子,可招人稀窂了,谁见了谁夸。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偏爱上城里唱唱。结果叫日本人给盯上了。
  “抬手掉”叶育祥长得相当好,按现在话说有点高大上的意思。大高个儿,细高挑儿,腿长胳膊长,还是个打猎高手。最擅长“打飞”,只要飞禽上天,他不用瞄准,一抬手,“咣”地一枪飞禽便一头栽下。从枪伤上,就能分辨出是不是他打掉的野物。准极了,下下打在太阳穴或脑门心,别的地方不碰。日本人来后,把他的枪收了,他很生气。另个气就是,据说一次他陪“葱心绿”在县城唱唱,日本鬼子龟川会长借检查演员武器之机,摸了“葱心绿”胸脯,按现在话说叫“揩油”。也有人说龟川把“葱心绿”给欺负了。到底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葱心绿”整天呆在“日本大院”,“抬手掉”死了。其实也没人再关注这事,一个专和日本人搞破鞋的戏子,顶风臭出去八十里,谁还在意她的破事儿?
  特别指出的是,“葱心绿”在“日本大院”,主要是侍候龟川。次要的也不少,别的日本人想跟她睡,随叫随到。
  生孩子前,“葱心绿”还很苗条,爱唱爱跳的。二人转呀,单出头呀,连整部的《大西厢》都滚瓜乱熟。孩子满月后,她把孩子扔给婆婆又去唱唱。早先她在台上一亮相,就“摘了满场眼珠子”,身段杨柳细腰,一双月牙笑弯眉,两只勾魂儿的杏核眼,艳唇里两排整齐的“芝麻粒”白牙闪闪发亮,吊胆鼻,嗓音亮,扮相好……
  坐完月子一胖更惹眼了,脸和身体吹气一样鼓胀,连微浅的皱纹都撑开,显得更白更丰腴。丰大的双乳振翅欲出、似有千言万语,肥臀若惊浪翻涌……
  安民村的乡亲说,这么能“得瑟”的少妇,能不惹祸上身?
  
  这天,总穿和服的龟川突然换上军服,挎上洋刀,气势汹汹地进了安民村。把乡亲们赶到烟房子前,四周架上机枪,要大家交出“柳叶腰”。
  “徐大裤裆”猫着腰、踮着小碎步,一再向龟川求情,说安民村不光没藏“柳叶腰”,连她的亲戚也没有。龟川“刷啦”一下抽出洋刀,“徐大裤裆”吓得裤子都湿了,掉脸转向乡亲们,腰杆挺得溜直,个头足足高了一尺,说了“事情的严重性”,日本人在安家沟放养柞蚕,一夜之间蚕全死了!看蚕的日本人说,黑夜里一个白衣女在山坡上飞来飞去,衣袖衣裙衣飘带上全是药粉,“白衣女”飞走后,满坡的蚕全死了,一个没剩!
  看蚕场的矮个子日本兵发现后,咣咣咣放好几枪,没打着。矮个子兵正猫腰搜索,柞树棵里“咣”地飞来一脚,四颗门牙当即阵亡,脑袋“嗡”一声,便昏死过去。
  昏死士兵脖颈衣领里塞个白布条,上边写:“国恨家仇,都要报!落款:柳叶腰。”
  我知道柞蚕这东西格外娇贵,哪怕妇女上山拍点烟粉,蚕闻了也会死。“柳叶腰”满山撒药粉,那还了得?现在,柞蚕生长好坏,仍是生态检测的晴雨表。蚕场附近方圆十多里地,打农药都不行。我家乡西丰县柞蚕特别好,解放后一直是中国柞蚕的“蚕种基地”,有“中国柞蚕之乡”美誉。当年日本人掌权后,我家乡的柞蚕全部飘扬过海,运往岛国。蛹是高营养美餐,茧壳则是上品丝绸。
  “徐大裤裆”的半吊子日语勉强听懂龟川的话,转脸告诉乡亲们,说皇军大大地生气,日本天皇最喜欢中国柞蚕,单点要西丰货,现在蚕全死了,怎么向天皇交待?
  龟川这次来,也知道“柳叶腰”不一定在安民村,但,他决定在安民“起头”,再去别的村,非要解开这个破坏中日亲善的疙瘩。有人交人,没人交线索,连线索都不交,还想活吗?
  当责骂、恐吓、威逼都不奏效,龟川便责令用刺刀把乡亲们圈进烟房子,在烟房子四周堆了柴草、木棒,眼见一个士兵去点干柴,火苗“啦啦”一下窜起,一辆马车哒哒哒地跑过来,“吁”地一声停下,“葱心绿”下车后喊叫着飞奔过来,递给龟川个条子,龟川看后唇上的人丹胡子向上一跳,乐了。龟川向士兵们一挥手时黑牙缝里挤出个“撤”字,宪兵们便离开了。
  事后有说人“葱心绿”出卖了“别的村”,有人说她出卖了抗联,有人说她弄个过时的情报。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
  “葱心绿”救了全村人,乡亲们却没人说她好。少数人说“不管咋样她救了咱全村人的命”,听的人仿佛突然双耳失聪,不应声。
  有人怕冷场,却讲了“柳叶腰”的故事:她丈夫被日本人杀死,她父亲被宪兵开肠破肚,母亲和自己则被日本士兵轮奸——“柳叶腰”每做一案,都要留下条子,条子上写:“国恨家仇,都要报!”落名“柳叶腰”。
  最难受的是“葱心绿”父母,自打“葱心绿”陪睡日本人,安民村个个都不理他们。即使走个顶头碰,也不说话。妇女们更厉害,见了他们故意别过脸不看,还“呸”地吐口唾沫。
  “葱心绿”隔阵子就回来一趟,看儿子。带回来些糖球呀饼干呀,不忘了给邻居孩子。邻居家长们见了,“呸”地一下,“谁吃她那脏东西?”,把糖球扔了。还不解恨,还把糖球狠狠踹几脚,辗碎。有的,干脆扔进厕所。
  
  按说,乡亲们怨恨“柳叶腰”也是有道理的。一次她在菜汤里下毒,药死六个日本兵,还不算三个残疾。龟川带着还没驯好的狼狗来安民村侦察,把乡亲们圈在一块,让狼狗闻味儿。狼狗不是先闻,而是用牙齿挨个腿肚子咬,咬过后再闻味儿。乡亲们叽哇乱叫,共有37个腿肚子上有流血的口子……
  当时的惨状不忍描述,歪坐、翻倒的伤号一大片,像被砍倒的矮树桩。叫声和哀号此起彼伏,失控的手指胡乱在血口子、眼睛、脸蛋上游走,所到之处便鲜血淋淋……
  这么多人进“日本大院”下药,怎么可能呢?龟川气得呼哧呼哧喘,当着乡亲们的面,他一刀劈死狼狗,扬长而去。
  “徐大裤裆”差点没气歪鼻子,他专心致志给小鬼子跑前跑后忙乎,腿肚子也留下两条向外翻的口子。他坐在地上号啕道:“龟川怎么这样,连我也不放过?我的老天妈呀,这要是不打狂犬药,我们全得完蛋呢!”
  上哪弄狂犬药?
  在当时,淘弄红伤药比登天都难!日本人为了控制东北抗联和地下党,老百姓连中草药都不让采,违令,格杀勿论!
  关键时刻,又是“葱心绿”帮了忙,送来足够用的狂犬疫苗药,被咬的乡亲们这才起死回生。
  只有“徐大裤裆”千恩万谢,“多亏‘葱心绿’救命,这37个人才没完蛋。”其他36人用完药闭口不提这事。偶尔提一下,也是避重就轻:“被狗咬的人,不一定都得狂犬病。少数人得,多数人没事的。”“伤号里有‘葱心绿’大伯哥,我们是借了她大伯哥的光。”
  
  腿肚子伤刚好,龟川又下了“扎脖令”,所有人的口粮都要上交,支援在前方吃紧的关东军。
  刺刀一遍遍挑开粮仓、粮囤、箱子柜、炕洞,铁锹叮叮当当挖地三尺,轰隆隆推倒院墙,连柴垛、牲口圈、猪窝下边,所有怀疑可能藏粮的地方,都翻个遍。
  搜查像刀子刮了一遍又一遍,还在刮。搜刮了四遍后,安民村人几乎一粒粮都没有,家家这样。
  庄稼棵子没腰深,新粮还未打苞秀穗。乡亲们吃光了野菜,扒光了树皮,连家猫、麻雀和小燕子都不放过。
  浮肿,坏肚子,便秘疾病不约而来。村人们几乎个个瘦脱相,皮包骨,大脑壳,小细脖,肿眼泡,走道打晃。经常看一个人在前边慢慢地走着,突然“扑腾”一声倒地,便再也起不来了。死神绳索相继套在乡亲们的脖子上,先套那些体弱的老人和孩子,再把健康人折磨成体弱者……
  “葱心绿”回来看儿子,邻居小孩子“呼啦”一下围上来,争抢她分发的日本糖球,家长们不“呸”她,不踩碎糖球,更不扔。
  “葱心绿”不时还穿着日本和服回来,和服背后的包里,装了不少好吃的。有糖块,有饼干,甚至还有干菜。
  “葱心绿”登门去找了大伯子和“徐大裤裆”,让他们将她带回来的一大块凝固的猪油分给乡亲们,还有半面袋子炒面,按户分。“一户一汤匙猪油、二两炒面不算什么,总比没有强。以后,我还会想办法。”
  “葱心绿”再回来,很少直接进村。而是直接去“狼洞沟”。每隔半个月,“葱心绿”大伯哥和“徐大裤裆”就来“狼洞沟”提货。物品有苞米、黄豆、高粱,还有带枪伤的野猪、狍子、野兔、獾子等。有时候,还有印着日本文字的粮袋和原装日本罐头。有一次,还有一大包日本寿司。
  看那些野物中弹的伤口,有人说像“叶大小子”叶育祥的枪法,枪枪打在脑门心或太阳穴。当然是不可能的, 神枪“抬手掉”早就叫“葱心绿”给祸祸死了。
  什么时候去狼洞沟取货,信是去“日本大院”干活的地下党“于大个子”捎来的。“于大个子”信一到,“葱心绿”大伯哥和“徐大裤裆”就忙乎开了,连夜把救命的东西偷偷取回来,连夜再给乡亲们分了。
  自从“葱心绿”出手相救,安民村乡亲就没有饿死的。
  新粮下来后,乡亲们再见“葱心绿”回来,以往的情景又接连再现,邻居们不让自己的孩子要她送的日本糖球,“呸”,吐唾沫,扔,踩碎糖球的事屡屡发生。
  抗战烈火越烧越旺,抗联战士们一批批死,又一批批补上。地下党堡垒一个个被毁,又一个个重建。龟川早就脱去“珠式会社”会长外衣,专门干剿灭抗联的工作,还是被岗村宁茨一回回扇肿了嘴巴。恨得他咬碎了自己的两颗牙,不得不用“中国方式”解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瞎子闹眼睛,没治了!”
  刺激又兴奋的抗日故事一个接一个,一个刚从大连来的日本间谍在“日本大院”被抹了脖子;一枪击毙跟龟川肩挨肩走路的少佐,龟川右耳被打掉;开新年欢庆会时,吊灯里的定时炸弹突然爆炸——所有这些案子现场都留下写有“柳叶腰”字样的白布条……
  乡亲们个个高举大拇指赞扬“柳叶腰”,说她才是安民村的骄傲。没人再提“葱心绿”。
  这天早上,“徐大裤裆”突然传信,昨晚“葱心绿”死在“日本大院”。和龟川两人赤身裸体死一块,两人的肚子被炸飞,身体断成四截。
  “葱心绿”大伯哥和“于大个子”把她的尸体运了回来,乡亲们说什么也不让埋在安民村村口。嫌她丢人。村口坟茔地是安民村有头有脸人的公墓,怎能让个专门跟日本人睡觉的婊子进去?
  日本战败投降后,闻知有人把“葱心绿”的尸骨运回来,埋在安民村村口,乡亲们“呼啦啦”跑了去,要坚决阻止!
  只见一个穿军装的大高个男人默立“葱心绿”坟前,双手垂直,正深情而肃穆地敬鞠躬礼。乱糟糟的乡亲们呼呼号号往前凑,被好几个解放军战士拦住:“别打扰我们师长。”
  眼尖的惊呼道:“这不是俺村的神枪‘抬手掉’么?”
  “‘叶大小子’没死呀?!”
  坟前树立的墓碑上写:“爱妻‘柳叶腰’、‘葱心绿’之墓”。落款:“丈夫:‘抬手掉’叶育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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