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天高云淡,风清气爽,草密花香。乡下的秋景像端庄秀丽的少妇,并不缺少丰腴之美。
本想去山上采蘑菇,可是走错了路,遇到收秸秆的农人,他指着前方告诉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干,然后向左拐。在这里,你随便向任意一个人问路,对方都会很认真地指给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我们听着乌兰托雅的歌继续前行,听得入了迷,错过了那条向左拐的路,于是将错就错,走进沟里,将车停在山下,每人带了一个塑料袋就上山了。
我们在松林里艰难地穿行,扯着荆棘,踩在光滑的松毛上,担心着会突然钻出一条蛇或是被马蜂蛰到。这些年来,农村并不缺少燃料,没有人上山打柴了,松毛积得很厚,荆棘丛长得比人还高,要想采到蘑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如此,我们穿过荆棘,穿过好几片松林,过了好几条大沟,连一个蘑菇丁也没采到,只好顺着原路下山。今年的伏旱造成玉米、高粱等大田作物减产,蘑菇也早被当地人采光了,不时可见松毛下一个个蘑菇坑,还有人啃了烤苞米,将棒子扔在山上。看来,他们是带着干粮来的。
有人在沟里割高粱秸,将车马解了放之山下。一匹白马和一头毛驴被栓在桩子上悠然吃草,还有小驴驹散逛在外。我们的到来打破了它们的宁静,想跑又跑不得,只有小驴驹像是撒欢戏耍一般驱赶我们,吓得我们嗞哇乱叫地往沟口上跑。割秸秆的人叹了一口气继续割,是啊,已经不能打粮了,还不如割掉秸秆喂牲口。我想,他一定是一边割一边五味杂陈的。唉,农民可不易啊!
突然想起那个叫秋的女孩,她曾是我的小学同学,记得她的家就住在这沟里的,如今也不知嫁到了何方,日子过得怎样,一首童谣还回荡在耳边:红门帘,绿簸箕,小孩小孩你躲道,让我过去……
带着对秋的回忆和思念走下山来,我们的左手边是旱透了的苞米林,干枯的叶子一顺耷拉着,个别的棒子上还结了几个苞米粒,更多的像村妇伸出的光秃秃的手指,虽然看起来丰腴粗壮,却没有一个粒儿,秸秆秩序井然地一行行戳在硬梆梆的地里,所以我叫它苞米林,只要有人在林中点着一片叶子,似乎立刻就会形成燎原之势,那样可就完了,因为苞米地是连着松树林的。这样绿一片,黄一片的,也还好看。
我们的右手边是一片金黄色的谷子,好像还能打些粮食。向日葵成排直立在阳光下,如果没有黄而干枯的叶子和沉甸甸的葵盘,它们就是一个个光杆司令。快中午了,它们无精打采,好像在打盹,个个如头大身细的娃娃,再也不能抬起头来随着太阳转,如果不抓紧采下葵籽,空空的躯干就像得了软骨病的人,指不定何时就瘫在地上。
野雉在山上蹄鸣,有时窜到路边,还会飞落到庄稼地里偷吃粮食,所以秋天的野雉很肥。现在的人们越来越懂得了保护生态的重要性,没有人上山打野雉了。大眼贼专门选择在松软的沟沿上造窝,贼眉鼠眼地也钻出来偷粮食吃。听说这东西还会集体自杀,好像事先商量妥了似地一个个把自己的脖子挂在豆荚上,这样就因流血过多而牺牲,不知是什么原因才会使它们死得如此悲壮,我想它们的首领一定是个洗脑大王,号召力胜过宗教领袖。也许就因为它们爱吃豆子,或是因为它们会选择悲壮地死,人们还叫它豆处子。
路两旁开着有很多名字的牵牛花,若是文一点,就有叫野旋花的,通俗一点还有叫打碗花的,多了!农家一闹灾,也没有人关注它好看不好看,只是趁着凉快羞答答地开着,像羞赧的农家妹子。石竹花是长在山上的,沟里也有,花瓣绒嘟嘟地,摸上去像条绒布。葫芦长成了大肚子,不知谁这么细心,下面用木板托住,怕它掉下来。
没想到这细心的人竟是秋,她开着崭新的宝马车好奇地看着我,好像在说城里人看什么都新鲜,拿个破手机对着大葫芦还照来照去的。我一抬头,她认出了我,异常欣喜,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把我们拖进她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农家饭。原来,她的婆家也在这村里住,她家开了个小超市,日用品、种子、化肥一应俱全,还办了个养猪场,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秋送我们出门时告诉说,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城乡环境要进行综合整治,农村也不能脏乱差。果然,为了建设宜居乡村,前面有男人们在修路,钩机、推土机齐上阵,女人和孩子们出来捧场。这样修完了路,又齐刷刷地在路边砌上砖墙,街筒子远看就像长城。如今上面要求柴草、粪肥、厕所、圈舍四进院,农村虽然受了旱,可农人的精神不能倒,年轻人出外打工,年老的在家也不是吃闲饭的,做家务、看孩子,东家走西家窜,图的是和气。
这一切都是那么美,美得无遮无拦,美得成熟而多彩,美得不写点东西等于白白去了一趟乡下,对不住自己的心呢!